有他自己办案的方式。负责这案件的探长询问不幸遭窃的珠宝商有关他的仆役和家属的
种种,问得非常仔细。
“‘我有三个仆人,’徐普门先生对他解释:‘有两个跟着我已经许多年了;而另
一位是打扫家务的女佣,算是新来的,她来我这里大概有六个月了。她是一位朋友推荐
的,而且品德极佳,和客厅女侍同房。厨师是我在学生时代就认识的,他单独睡一个房
间。三个仆人都睡在楼上。我把珠宝锁在化妆室的保险箱里面。像往常一样,我将钥匙
和手表放在床边。我一向睡得很浅。’”
“‘我真的不明白这怎么可能发生,可是——您最好跟我上来看一下保险箱。钥匙
一定是从我床边偷去的,保险箱打开,钥匙又放回来——都发生在我熟睡的时候。虽然
我到现在才有机会检查保险箱,但在上班之前早该发现损失了,因为我本想把钻石一起
带去——’”
“探长和督察于是上楼去看保险箱。箱子的锁一点儿也没有损坏——是被保险箱的
钥匙开启的。探长提到氯仿,可是徐普门先生说,当他早上大约七点半醒来的时候,房
里没闻到氯仿的味道。然而这大胆窃贼确实用了麻醉药,从他的作案过程中可以看得出
来。屋里屋外检查的结果,发现窃贼事实上是利用通往花园的玻璃门做为入口,就像在
诺普先生家的情形一样,不过在这里他是用钻石小心割开那片门上的玻璃,松开插锁,
转动钥匙,然后走进来。”
“‘徐普门先生,贵府的仆人当中,有哪一位知道昨晚有钻石放在府上?’探长
问。”
“‘我想,应该没有一个人知道。’珠宝商回答:‘不过,女侍在餐桌旁伺候时,
可能听到我和诺普先生在讨论我们的交易。’”
“‘如果我搜查府上所有仆人的箱子,您反对吗?’”
“‘我当然不反对。我相信他们也不会反对,他们是绝对地诚实。’”
“搜查仆人们的东西,绝对是白费功夫,”角落里的老人又说,一面还耸耸肩:
“即使是现在的家仆,也没有人会笨到把偷来的东西藏在家里。然而这可笑的闹剧还是
照演,徐普门先生的仆人多多少少提出抗议,结果照旧是毫无所获。”
“珠宝商方面能提供的资料就这么多了。探长和督察,说句公道话,把他们的调查
工作做得很详尽,而且更重要的是,做得很明智。据他们推断,看来窃贼显然是从菲力
摩尔街二十六号开始做案,接着可能爬过几栋房子间的花园高墙来到二十二号,就在那
儿他差一点被罗伯生当场抓到。事实简单得很,可是是谁取得这两栋房子里都有钻石的
情报,而且是透过什么方法取得的,却依然是个谜。显然那个窃贼,或者说那些窃贼,
对诺普先生的事比对徐普门先生更为了解,因为他们懂得利用爱米尔·诺普先生的名字,
把他弟弟这个障碍清除掉。”
“快要十点了,警探们离开了徐府,又折回二十二号看诺普先生回来了没有。开门
的是年老的清洁女佣,说她的主人已经回来,现在正在餐厅里进早餐。”
“费迪南·诺普先生是个中年人,淡黄的肤色,黑头发黑胡须,显然有希伯来血统。
他用一种浓重的外国口音,可是很客气的语调对两位警官说,他想继续用早餐,请他们
包涵。”
“‘当我回到家,我的仆人罗伯生告诉我那坏消息的时候,我心里已经有充分准备
了,’他解释道。‘咋晚我收到的信是假的。根本没有杰·柯林斯医生这个人。我哥哥
这辈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健康过。我相信,你们很快就会追踪到那个写信的狡猾的人
——啊!可是我可以告诉您,当我到达布莱顿的大区会,发现我哥哥爱米尔从来没听说
过何林斯医生的时候,我真的非常愤怒。’”
“‘虽然我尽快跑回火车站,进城的最后一班车已经走了。可怜的老罗,他得了重
感冒。啊,对了!我的损失!对我来说,真是损失惨重。如果我昨晚没有和徐普门先生
做成那笔幸运的交易,现在也许我已经破产了。’”
“‘昨天我拿到的宝石,第一种是绝好的巴西钻,这些大多数我都卖给了徐普门先
生;还有些非常棒的好望角钻石——全被偷了;另外是一些相当特别的巴黎钻,镶嵌做
工非常精细,是一间很大的法国公司委托我卖的。先生,我告诉您,我总共损失了大约
一万英镑。我以抽取佣金的方式卖东西,当然也必须赔偿别人的损失。’”
“他显然想要像男子汉一样,也像生意人应该做的,承担起他的厄运。对于他忠诚
的老仆人,那位由于热心护卫他不在家的主人而可能得了致命感冒的罗伯生,他无论如
何也不肯有丝毫责怪。只要对老罗的涉案嫌疑有任何轻微的暗示,诺普先生似乎都认为
是绝对的荒谬。”
“至于那年老的清洁女佣,是附近生意往来的朋友推荐的,看来非常诚实庄重而严
肃。除了这些,诺普先生确实一无所知。”
“至于那流浪汉,诺普先生知道的就更少了,他也想不出来这个人,或是其他任何
人,怎么可能知道那天晚上他刚好有钻石放在家里。”
“这的确像是整个案子的一大疑点。”
“诺普先生应警方的要求,稍后到警察局里去看流浪汉嫌犯。他说他以前从来没见
过这个人。”
“徐普门先生在下午下班回家的路上,也同样到局里看了嫌犯,他的说法也和诺普
先生一样。”
“流浪汉被带到法官面前,对他自己只做了个很糟的介绍。他说了名字和住址——
后来当然证明是假的——之后他就不肯再开口。他好像不在乎自己是不是会被关起来。
不久,甚至警方都了解到,眼前无论如何也无法从这涉有重嫌的流浪汉身上套出什么
来。”
“负责本案的探长是法兰西斯·霍德先生,虽然他自己不敢承认,但实在已到了技
穷的地步。你一定记得,这窃案表面非常单纯,其实极为离奇。诺普先生家被认为道富
之时,D21警官正站在亚当夏娃住宅区,却没有看到任何人由死路转进宅区的主要道路
上。”
“所有的马厩平房都是属于附近住家的私人民宅,紧面对着菲力摩尔街上那些房子
的后方入口。马车夫、他们的家人以及所有睡在马厩的刷马夫们都受到严密的监视和讯
问。在罗伯生的尖叫声把他们从睡梦中惊醒之前,所有人都是什么都没看到,也没听
到。”
“至于从布莱顿寄来的信,实在是非常普通,信是用笔记本的纸写的,警探费了马
其维利般的心机,才追踪到西街上的一家文具行。可是这家文具行生意热络,类似那自
称医生的人用来写这封诡异信函的笔记本,许多人都在这里买过。笔迹则歪歪斜斜,可
能不是真迹。无论如何,除非在非常特殊的情况下,信里完全找不出可以指认窃贼的线
索。不用说,当那个流浪汉被叫去写自己的名字,他写出来的是完全不同而且绝对是没
受过教育的那种字迹。”
“不过,就在这谜样状态持续的同时,一个小小的发现使得法兰西斯·霍德先生灵
光一现,想出一个点子。这计划如果执行妥当,无疑会使得老奸巨猾的窃贼步入警方的
手掌心。他抱着这样的希望。
“那个小小的发现,就是诺普先生的一些钻石被找到了
角落里的老人稍微停了一下又继续说:
“那些钻石显然是窃贼匆忙由菲力摩尔街二十二号的花园逃出去的时候,踩进地底
下的。”
“花园的末端有个前屋主造的小书房,它的后面是一小块约七平方英尺大的废地,
以前这里是个假山庭园,现在仍然堆满了松动的大石头,这些石头的阴影早已成为无数
只小蜈蚣和土鳖猎食的乐园。”
“事情是这样的:罗伯生在窃案发生两天后,为了家里或其他用途,需要一块大石
头,于是从废地里搬动了一块,发现它下头有几颗闪亮的小石子。诺普先生马上带着这
些东西亲自到警察局去,指认出那些就是他巴黎钻的一部分。”
“探长稍后前往找到钻石的地方查看,在那儿想出了一个他寄予厚望的计划。”
“警方遵照法兰西斯·霍德先生的建议,决定让那不知姓名的流浪汉由警察局里安
全的避难所放出来,随他到哪里去。这也许是个好点子。霍德先生的构想是这样的:如
果这人与那些狡猾的窃贼有任何关联,他迟早会和他的同伴会合,或者甚至会把警方引
到他藏匿剩余的宝藏之处。不用说,他的行迹随时会被盯得牢牢的。”
“这个凄惨的流浪汉被释放之后,走出警局,把他单薄的外套环绕在肩上,因为这
天下午冷得刺骨。他开始行动了,首先转进‘城厅小酒店’饱餐大喝了一顿。法兰西斯
·霍德先生注意到,那人似乎以怀疑的眼神看着每个经过的人,可是好像又吃得津津有
味,还坐上好一阵子喝了瓶酒。”
“他离开小酒店的时候,已经快四点了,接下来不屈不挠的霍德先生开始了他记忆
中做过的最辛苦、最无聊的追踪,走遍迷魂阵似的伦敦街道。他们爬上诺定山谷,走过
诺定山谷的贫民区,沿着高街,越过哈莫石密区,又穿过牧羊人的树丛,那不知名的流
浪汉不慌不忙地领着可怜的警探,时时在小酒吧停下来喝一杯。不管到哪里,霍德先生
亦步亦趋,虽然他不是一直都很乐意。”
“霍德先生虽然疲累,可是这令他困倦的流浪汉每耗去半个小时,他的希望就升高
一点。那人显然想消磨时间,似乎不会感觉疲倦,一直走一直走,或许他怀疑有人跟踪
他。”
“最后,警探虽然冷得半死,双脚酸疼,心脏噗噗地跳,他却开始明白,那流浪汉
正逐渐朝着肯辛顿的路走回去。这时已将近晚上十一点了,那人在高街上来回走了一两
回,从‘圣保罗中学’走到‘戴利与汤姆商店’,又原路走回来,朝下瞧了瞧一两条边
街,然后终于转进了菲力摩尔街。他似乎很从容,甚至一度在马路中间停下来想点燃一
管烟斗,可是东风强劲,这管烟可费了他不少时间。之后,他又悠闲地在街道上游荡,
弯进了亚当夏娃住宅区,霍德先生则在后面紧紧跟随。”
“由于探长的指示,有几位便衣警察早已在附近待命。两位站在宅区街角的大众教
堂的阶梯阴影下,其他也都在一声轻呼就可以听到的范围内守得好好的。”
“因此,还没等到那狡兔弯进菲力摩尔街后面的死路,霍德先生只要轻轻唤一声,
所有的出口都会被封死,而他会被逮住,像一只掉进陷阱的老鼠。”
“等流浪汉往前走了约三十码(宅区这一部分的路大约有一百码长),在阴影下失
去踪影,霍德先生随即指示四五个手下小心地向宅区前进,另外四五个则沿着宅区与高
街当中的整条菲力摩尔街前方排成一列。”
“别忘了,后花园围墙投下的阴影又长又深,可是如果那人想要爬墙,他的轮廓还
是可以清楚地看出来。霍德先生很确定,这窃贼一定正在找失窃的珠宝,而且毫无疑问,
他把这些珠宝藏在某一栋房子的后面。他会当场被抓个正着,然后给他一点严刑峻罚的
威吓,他或许会屈服而供出他的同谋。霍德先生想得心里乐透了。”
“时间很快地过去;虽然有这么多人在场,这黑暗荒凉的住宅区却全然寂静无声。”
“当然,这一夜的历险一直不准刊登在报纸上,”角落里的老人又带着他温温的微
笑说道。“如果那计划成功了,我们早就会在某篇文章里听到所有的经过;那篇文章一
定又臭又长,对警方的机敏歌功颂德。可是事实却是——那流浪汉游荡到住宅区,然后
就一直没有出来,这是霍德先生或其他警官都无法解释的。就像是泥土或是阴影把他吞
没了,没有人看到他爬花园的墙,没有人听到他闯进任何一道门。他撤退到花园围墙的
阴影里,然后就看不见,听不到了。”
“菲力摩尔街上某栋房子里的某个仆人一定与这帮人同谋。”
宝莉很快下了个结论。
“啊,对呀!可是是哪一个呢?”
角落里的老人说,一面在他的细绳上打了个漂亮的结。
“我可以向你保证,警方一定把每个石头都翻过来,希望看到那个曾经在他们手上
拘留了两天的流浪汉。可是从那天起到现在,他的踪影一点儿也没被找到,更没有钻石
的影子。”
3。他知道一切
“流浪汉失踪了,”老人继续说:“而霍德先生想尽法子去找。他绕到前头,看见
二十六号的灯还亮着,于是去拜访徐普门先生。这位珠宝商人请了几位朋友来吃晚餐,
大家正在喝酒喝汽水,马上就要互道晚安。仆人刚清理完毕,等着上床睡觉,他们、徐
普门先生或客人们都没看到或听到那疑犯的任何动静。”
“霍德先生接着去拜访诺普先生。罗伯生告诉警探,诺普先生正在洗热水澡,准备
要睡觉了。可是诺普先生坚持要隔着浴室门和霍德先生说话。诺普先生谢谢他费了这么
大的功夫,而且他确信他与徐普门先生很快就会拿回他们的钻石,因为有这样锲而不舍
的警探。”
“嘻!嘻!嘻!”
角落里的老人笑了:
“可怜的霍德先生。他是锲而不舍,可是一无进展,真是一无进展。不,不只他,
就这件事来说,其他人也一样毫无收获。即使我把我所知道的一切告诉警方,也不一定
能判他们的罪。”
“现在,跟着我的推理走,一点一点来,”他急切地说:“谁知道徐普门先生和诺
普先生的屋里有钻石?第一个——”
他说,一面伸出一根像爪般丑陋的手指。
“是徐普门先生,再来是诺普先生,然后是罗伯生,他也应该知道。”
“还有那个流浪汉?”宝莉说。
“既然流浪汉已经消失了,我们目前抛开他不谈,先看第二点。很显然,徐普门先
生被下了迷药。在正常情况下,没有人能让他床边的钥匙被拿走又放回却不曾醒过来。
霍德先生认为窃贼身上带有迷药,可是那贼是怎么进入徐普门先生的房间,却没能把他
从睡眠中弄醒的呢?如果假设窃贼已经有预谋,在徐普门先生上床之前就下了药,是不
是更简单呢?”
“可是——”
“等一下,听我说第三点。虽然有确切的证据证明徐普门先生拥有价值两万五千英
镑的财物——因为诺普先生有一张他开出的支票,可是诺普先生屋里有没有钻石,却无
法证明,也许连个价值一英镑的怪石钻都没有。”
“而且,”稻草人似的老人愈来愈兴奋,继续说下去:“你有没有想过,或是任何
人有没有想过,当那流浪汉被拘留,警方正全力搜索检查的时候,从来没有人看到诺普
先生和他的仆人罗伯生一起出现过?”
刹那间,年轻的宝莉好像看到整件事的过程如幻影般呈现眼前。
“啊哈!”他又继续说:“他们一点细节也没遗漏——随我跟着他们走,一步一步
来。两个狡猾的恶棍——或许应该称他们为天才——手上有一笔不正当得来的钱,决定
用来好好捞一笔。他们扮演受人尊敬的角色,大约有六个月之久吧。一个扮主人,一个
演仆人,看准同街另一栋房子的屋主当作下手的对象,跟他交上朋友,做成一两笔信用
良好可是很小的交易,这些都是一直靠着那笔可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