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而且恐怕她是最不可能分得出来的一位。”
“到底哪一个该继承他的名衔和爵禄呢?经过多年的反复思索,吉尼维尔爵士愈来
愈老,两个儿子也即将成年,他终于放弃了解开这个谜团的念头,把这问题上报给他的
君王,也就是爱德华四世。根据国王的圣旨,他拟出一份文件,其中明定两个儿子在他
死后共享他的名衔和丰厚的爵禄,而且将来无论哪个儿子结婚后生下的第一个儿子,就
是下一代的惟一继承人。”
“这份文件中还加了一条规定:万一吉尼维尔爵士一族的后代也有双胞胎儿子的困
扰,也都同样被视为可能享有先出世的权利,则可以适用相同原则来继承爵位。”
“后来,一位吉尼维尔爵士被斯图亚特王朝的一位国王封为布罗基斯比伯爵,可是
经过了四百多年,这项不寻常的继承法案仍然只是个传统,因为好像这么些个布罗基斯
比伯爵的夫人们,都没有生双胞胎的偏好。不过在一八七八年,一位夫人总算为布罗基
斯比城堡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儿子。”
“幸亏现代科技发达多了,也幸亏侍从们谨慎多了,这对双胞胎兄弟没有搞混。其
中之一被封为特雷蒙子爵,是未来伯爵名衔的继承人;而晚了两小时出生的另一位,却
成了一个雄纠气昂,漂亮迷人的年轻禁卫队卫兵,他在伦敦古得屋的贺林汉非常有名,
而在他自己的郡里大家都称他为吉尼维尔的罗伯特·英格兰姆先生。”
“这位年轻出色的古代贵族后裔听从了提摩西·贝丁费尔德的建议的那天,真不是
个好日子。提摩西和他的父执辈们,好几代都是布罗基斯比伯爵家的律师,可是提摩西
因为某些不道德行为,使得他的当事人,也就是已逝的伯爵,失去了信心。”
“不过他依然在伯明翰执业,而且,他当然知道古老家族对于挛生兄弟继承方面的
传统。他力劝罗伯特·英格兰姆争取——是出于报复还是自我推销,谁也不知道。”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的确说动了罗伯特·英格兰姆打这场官司。罗伯特的债务
多过他手头上可以付出的钱,而且他的奢华嗜好也不是他这个次子身分所分到的待遇能
够满足的。他提出申诉,要求在他父亲过世后,与吉尼维尔男爵共享名衔并且平分爵禄,
申诉的依据是一份十五世纪文件的效力。”
“爱菊巴斯坦大部分的土地都是旧男爵的领土,因此你可以想见,罗伯特主张的权
利范围有多大。不管怎么说,在似海般广浩的债务和困境之下,这是最后的一线希望,
而我相信贝丁费尔德在劝服罗伯特马上开始打官司的时候,并没有太费功夫。”
“至于年轻的布罗基斯比伯爵,他的态度却始终平静,因为他有九成的胜算。名衔
和文件都在他手上,是另一方要逼他拿出文件,或是逼他共享名衔。”
“官司打到这里,有人劝罗伯特结婚,这样他也许可以生个儿子作为下一代的第一
个继承人,因为年轻的布罗基斯比伯爵还是单身。他的一些朋友为他找到一位合适的未
婚妻,梅波·布莱敦小姐,她是伯明翰一个有钱工厂主人的女儿,婚礼订于一九○七年
九月十五日星期二在伯明翰举行。”
“九月十三日,吉尼维尔的罗伯特·英格兰姆先生抵达新街的城堡大饭店,为他的
婚礼做准备,可是十四日早上八点钟,他却被发现躺在卧房的地板上,惨遭杀害。”
“吉尼维尔贵族鉴定案的结局竟是如此悲惨而又出人意外,在双方当事人朋友们的
心里都引起了无比震撼。我想,要比起当代在社会各阶层引起骚动的所有罪案,没有一
个比得上这个案子。整个伯明翰因为激动而一片狂乱,城堡大饭店的职员每天为了驱散
蜂拥在大厅、好奇又好问的群众而头痛不已,这些人希望知道这个悲剧事件的细节,却
始终不得其门而入。”
“目前所知的细节实在不多,清洁女工在早上八点钟端着刮胡水到罗伯特的房间去,
她的尖叫引来了几位饭店服务生。不久经理和秘书也上来了,马上就去请警察。”
“乍看之下,这个年轻人好像是遭到某个疯子的毒手,杀人的手法凶残无比。他的
头和身体被一根重木棒或拨火棒敲得碎裂,几乎不成人形,好像凶手对死者怀有深仇大
恨,非如此不足以泄愤。事实上,警方和医官那天记录下的房间景象和死者的身躯一样,
都是惨不忍睹,实在难以复述。”
“凶杀案应该发生在前一天晚上,因为被害人穿着睡衣,而且房间里的灯全开得亮
亮的。至于凶手的动机,抢劫杀人的可能性很大,因为抽屉衣橱、大旅行箱和小化妆袋
都被搜遍了,似乎在找值钱的东西。地板上有个撕成一半的小皮夹,里面只装着几封信,
都是写给吉尼维尔的罗伯特先生的。”
“布罗基斯比伯爵是死者的近亲,也收到了电报通知,从大约七英里外的布罗基斯
比城堡赶到伯明翰来。他对这件惨案非常激动,提供高额悬赏金,力促警方寻找凶手。”
“侦讯庭的日期订在十七日,也就是城堡大饭店发生命案的三天后,这桩恐怖残忍
的命案之谜如何解开,在开庭之前,社会大众就只能揣测了。”
2。名门绅士
“开庭那天的主角,无疑是布罗基斯比伯爵。他身穿深黑素服,和红润的脸色以及
金黄头发成了强烈的对比。陪在他身边的是他的律师玛摩杜克·英格梭尔爵士。这时伯
爵已经完成了指认亲兄弟的痛苦任务,这项任务之所以特别痛苦,是因为死者脸部和身
体被伤毁得支离破碎;幸亏身上穿戴的衣服和一些小饰物,包括手上的图章戒指,没有
被残暴的凶犯拿走,靠着这些衣物,布罗基斯比伯爵才能够把他的弟弟指认出来。”
“饭店里几位职员作证说明发现尸体的经过,医官对于被害人立即死亡的原因也提
出专业的意见。死者显然是被人用一根拨火棒或厚重的棍子敲击后脑,然后凶手像是对
尸体盲目泄愤一般,把脸和身体敲烂敲碎,看起来显然是个疯子干的。”
“接下来法医传唤布罗基斯比伯爵,要他说明他弟弟生前最后一次看到他是在什么
时候。”
“‘在他死去的前一天早上,’伯爵回答。‘他搭早班火车北上到伯明翰来,我则
从布罗基斯比赶去看他。我十一点到达饭店,陪了他大概一个小时。’”
“‘那是你最后一次见到死者吗?’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布罗基斯比伯爵回答。他好像犹豫了一下,似乎在考
虑该不该说,然后突然决定说出来,因为他接着说:‘那一整天我都在城里,晚上很晚
才回到布罗基斯比。因为我有些生意要谈,像往常一样住在格兰德饭店,晚饭是跟几位
朋友一块儿吃的。’”
“‘请你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回到布罗基斯比城堡的?’”
“‘我想一定是十一点左右。从这里到布罗基斯比城堡有七英里远。’”
“‘我想,’法官稍微停顿了一会儿,这时旁听观众的眼光全都集中在证人席上这
位年轻英俊,典型的名门绅士身上。‘如果我说你们两兄弟之间很不幸有法律纠纷,我
想我这样说没错吧?’”
“‘是有这么一回事。’法官若有所思地把下巴摩挲了好一会儿才说:‘要是死者
要求共享吉尼维尔名衔和爵禄的申诉案被判定有效,那么本来预定在十五日举行的婚礼
就是非常重要的大事,对不对?’”
“‘如果判决是那样,那的确是的。’”
“‘那么,我们陪审团里的先生们是不是该了解,你和死者早上会面后,是在和睦
的气氛下分手的吗?’”
“布罗基斯比伯爵又犹豫了一两分钟,群众和陪审团都屏息静气等着听他说什么。”
“‘我们之间没有敌意。’他终于回答。”
“‘我们推测,也许你们会面时可能稍有意见不同,我可以这样说吗?’”
“‘我弟弟很不幸,他找错了律师,要不就是被那位律师过于乐观的想法误导了。
他被一份古老的家族文件吸引而扯进这场官司,这份文件他不但从没见过,而且因为其
中的一些遗词用字,早就作废无效了。我想,如果我让弟弟亲自判断这份文件,可能比
较仁慈厚道。我知道他看过文件后,就会相信他的申诉案绝对不可能胜诉,我也知道这
对他会是个重大的打击。这就是为什么我想亲自见他,向他说明这件事,而不愿透过我
们各自律师的较正式的——也许也是较正确的——管道让他明了。我把事实摆在他眼前,
就我这方面来说,绝对是和睦友善的态度。’”
“年轻的布罗基斯比伯爵以冷静平和的声调,威严而简明地用这一段稍嫌冗长,却
又全然自愿的一番话来解释事情的经过,可是法官似乎不为所动,因为他一本正经地接
着问:‘你们分手的时候还是朋友?’”
“‘就我这方面来说,绝对是的。’”
“‘可是就他那方面来说不是喽?’法官紧追不舍。”
“‘我想他自然会感到恼怒,因为他的律师给了他如此不智的建议。’”
“‘而你那天稍晚却没有设法去缓和你和他之间可能有的恶感?’法官问道,每个
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字都带着怪异而坚决的强调语气。”
“‘如果您的意思是问我那天有没有再去见我弟弟,没有,我没有再会。’”
“‘爵士阁下,那么您对罗伯特神秘之死不能提供给我们更多的线索了?’法官还
在追问。”
“‘我很抱歉,我的确不能。’布罗基斯比伯爵回答得很决断。”
“法官看来好像还是很疑惑,似乎在想什么。最初他好像想继续追问下去,每个人
都感觉到他问证人的话里意味深长,每个人也都因此而坐立不安,不知道下一步会有什
么证词出现。布罗基斯比伯爵等了一两分钟,终于法官叹了口气,于是伯爵走下证人席,
和他的律师谈了一下。”
“最开始他对城堡饭店的出纳和门房说了些什么并不注意,可是他似乎慢慢察觉到
这些证人说出的证词相当怪异,他皱起的眉宇间显出焦急和困惑,而年轻脸庞上也失去
了一些红润。”
“城堡饭店的出纳川姆雷特先生吸引了整个法庭的注意力。他说罗伯特·英格兰姆
先生在十三日早上八点钟到达饭店;就住在平日他来这家饭店时住的那间房,也就是二
十一号房间。他一到就上楼去了,还点了些早餐要人送到他房里。”
“到了十一点钟,布罗基斯比伯爵到饭店来见他的弟弟,在十二点之前,两人一直
在一起。下午死者出去了一趟,大概七点钟左右带一位先生回来吃晚餐,出纳一眼就看
出那人是乐园街上的律师,提摩西·贝丁费尔德先生。两位男士在楼下用餐,之后就上
楼到罗伯特先生的房里喝咖啡抽雪茄。”
“‘我不确定贝丁费尔德先生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出纳继续说。‘可是我依稀觉
得九点十五分在大厅看到他。他在礼服外面套了一个大披肩,还戴了一顶苏格兰便帽。
那时正好来了许多从伦敦下来投宿的旅客,大厅挤得很,而且有个美国人开的宴会把我
们大部分的人手都调了去,所以我不太能确定当时到底有没有看到他。不过和吉尼维尔
的罗伯特先生一起吃饭,并且晚上在一起的是提摩西·贝丁费尔德先生,这点我很肯定,
因为我认得他。到了十点钟我下班了,只有晚班门房一个人在大厅里。’”
“一名服务生和门房所说的和川姆雷特先生的证词大多相吻合。他们两个都看见死
者在七点钟和一位先生走进饭店,虽然他们并不认识那人,但对于他的描述和提摩西·
贝丁费尔德先生的长相却都相符。”
“侦讯进行到这里,陪审团主席提出问题,他想知道,为什么提摩西·贝丁费尔德
先生没有出庭作证。负责本案的探长告诉他,贝先生好像离开了伯明翰,不过应该很快
就会回来。法官提议暂停休会,等贝先生出现再说,可是在探长的恳求之下,他同意先
听听彼得·泰瑞尔的证词。泰瑞尔是城堡饭店晚班的门房,而且,如果你还记得这案子,
他就是这件不寻常的怪案当中,掀起最大骚动的一位证人。”
“‘那天是我第一次在城堡饭店当班,’他说,‘我原本是五福汉普顿街上布莱兹
饭店的门房。晚上十点钟我才刚上班,来了一位先生,问我能不能见吉尼维尔的罗伯特
先生。我说我想罗先生在,可是要上去看才能确定。那位先生说:没关系,不用麻烦了;
我知道他的房间。二十一号房,对吧?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就上楼去了。’”
“‘他有没有告诉你他的名字?’法官问。”
“‘没有,大人。’”
“‘他长得什么样子?’”
“‘大人,他很年轻,我还记得他穿一件大披肩,头上戴着苏格兰便帽。可是我看
不清楚他的脸,他站的地方背光,帽子又遮住了他的眼睛,而且他只和我说了短短几句
话。’”
“‘请你看看四周,’法医平静地说。‘法庭上有没有哪位先生有一点像你说的那
位?’”
“城堡饭店的门房彼得·泰瑞尔转头对着法庭的群众,眼睛慢慢扫过在场的众多脸
孔,大家都鸦雀无声;突然,他似乎犹豫了一下——只是那么一下而已,然后好像有点
察觉到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事关重大,于是严肃地摇了摇头说:
“‘我不确定。’”
“法官想逼他,可是他带着典型英国人的漠然神情,还是说:‘我不能讲。’”
“‘好吧,接下来怎么样了呢?’法官只好放弃,改口问道。”
“‘大人,那位先生上去后,过了大概十五分钟又下楼来了。我把大门打开让他出
去,他丢下半个英镑对我说:‘晚安’,然后就匆匆忙忙离开了。’”
“‘那么,如果你再见到他,你能不能再认出他来呢?’”
“那门房的双眼本能似地再一次游移到法庭上的某张脸上;再一次他又犹豫了好几
秒钟,这几秒钟像是几小时那么长,某个人的名誉、生命,也许都系在上面。”
“然后彼得·泰瑞尔慢慢又说了一次:‘我不能确定。’”
“可是法官和陪审团,还有拥挤法庭上的每个观众都看到了,彼得在犹豫的那一刹
那,他的眼睛停驻在布罗基斯比伯爵的脸上。”
3。孰生孰死
角落里的老人向宝莉眨眨他那双促狭的淡蓝色眼睛。
“难怪你会迷惑,”他继续说:“难怪那天法庭上每个人都很迷惑,除了我之外,
只有我一个人心里明白这件可怕命案的手法、过程,尤其是动机。你很快也都会明白,
因为我会清清楚楚地把详情都说给你听。”
“可是在你见到亮光之前,我必须再让你陷入更深的黑暗,就像法官和陪审团在那
场不寻常侦讯后的第二天一样。侦讯庭必须暂停休会,因为提摩西·贝丁费尔德先生的
出庭现在变得极端重要。他在这个紧要关头离开伯明翰,一点也不夸张的说,大家开始
觉得实在奇怪;而不认得这位律师的人都想见到他在命案当天晚上的装束,就像几个证
人所说的,身穿大衣披肩,头戴苏格兰便帽的模样。”
“法官和陪审团就座后,警方提供的第一项资讯却令他们讶异非常,因为提摩西·
贝丁费尔德先生的行踪竟然一直无法确定,虽然大家都认为他应该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