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待命的警察,应该有不少人看见我跟刘裕民一道上车。所有这些人,从昨晚的值班表上都可以查出来,那些逗留在单位上的人也可以查出来。”
“你们出门的大体时间?”
“晚上九点十分左右吧。”
“知道了。”周汉良回答后,又提醒王军道:“但我们也不能排除有公安局以外的人在暗中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呀。”
“那当然,但我最担心的是,如果是我们自己的身边有内奸,那麻烦可就大多了。”
“好吧,王军,这事情就说到这里打止,你千万不要向外人提,你知我知就够了,我回去后立马就查。”
沉默了一会儿,王军开口道:“周局,电话录音你听过了没有?”
“当然听了,邓玉也跟我说了。”
“您相信李武说的是真话吗?”
“基本上可靠。”
“周局,我们要赶紧把邓玉争取过来,让她劝说李武早日归案。李武是李素珍谋杀案现场的唯一目击者,他一旦归案,多少能给我们的侦破工作带来帮助。”
“你放心吧,王军。邓玉已经答应做李武的工作,她说她有绝对的把握说服李武投案自首。到时候,李武一归案,正好可以将张文解放出来,投入到这一串案中去。我不相信你们会白白的挨枪子,也不相信找不到谋杀李素珍的凶手。”
周汉良说完后,王军又想起了什么,慨然长叹道:“教训,真是教训啊。”
“什么教训?”周汉良问。
王军自责道:“当李素珍死后,莫铁坤已经下了结论,认为李素珍的死完全是一桩意外事故,我也相信。其实,如果不是冲着刘裕民那个官衔,说不定我们就不会如此兴师动众,不会如此小心谨慎,就会以意外死亡的结论把李素珍打发了。如此一来,犯罪份子逍遥法外,李素珍含冤九泉,这不就是糊涂办案吗?我看今后啊,不管什么身份的人,我们都要以一种平等的心态对待,这才能对得起我们的职业,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啊。”
周汉良无言的望着王军,沉思良久,这才说道:“你说的确实没错,如果李素珍仅仅是一个平头百姓的妻子,很难说会引起我们的高度重视,很难说会走到这一步。”
“那……”王军又试探性的问道:“周局,您认为,那些人谋杀刘裕民是出于什么目的?”
“你说呢?”周汉良反问。
王军犹豫了片刻,分析道:“昨天晚上,刘裕民跟我说过这样一句话:‘要是上面没有提名让我暂时行使市长职责就好了。’依我看呀,这谋杀八成跟官场上的争夺有关。或许刘裕民心中有数,只是不能随便说出来而已。”
周汉良听了也大感震惊,他想了想,觉得王军的话并非没有道理,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告诫道:“王军,在案件没有完全侦破之前我们绝不能轻易下任何结论,不管有怎样的怀疑,我们的嘴巴可要紧紧的,紧紧的闭住啊。”
告诫之后,周汉良随之又自叹道:“唉,王军,起先,我还以为107凶杀案是一桩单纯的入室抢劫杀人案,只是案情有些复杂而已,但决不会超出入室抢劫杀人的范围。十月十二号那一天我还白白的高兴了一场。现在看来,这案子才开了一个头啊。唉,王军,我真的是老了呢,这思维不中用了,以后,公安局就靠你们这帮人了。”周汉良说到这里又严肃了,郑重其事的告诫王军道:“你千万记住我的话,嘴巴关严实一点,如果这案子确实涉及到了官场上的争斗,我们不要管它,我们只管破案。”
“我明白。”王军说着点了点头。
“明白就好。”周局长说完转过头去,长叹一声,似有无限心事。突然,他又转过头来,问王军道:“你还记得当年我竞聘副市长的事吗?”
“当然记得,你最有实力,最有资格,但最没有下场。结果上又上不去,下又下不来,把局长也弄丢了,退居二线,每个月工资照领。”王军说完后扼腕长叹,愤愤不平之情溢于言表。
周汉良沉默了片刻,平静而不失痛恨的谴责道:“竞聘之后我才知道所谓的竞聘不过某些人玩的一个鬼把戏,表面上光明正大,其实是一种蒙着民主外衣的暗箱操作,正因为蒙着民主的外衣,就让人无话可说。唉,这些年来,我们L市的政治风气很坏,各种歪风邪气盛行。官场上拉帮结派,山头林立,处处任人唯亲,任人唯私。跑官要官,卖官买官,这就让一些鸡鸣狗盗之徒,乱臣贼子之辈有机可乘,站到台面上去贪赃枉法,鱼肉百姓。忠贤直士反而受到各种非难排挤打击。这就怪不得,市长一跨台,就能牵出一大串,到如今还没有完全牵出来。也好,来一场大清洗,就要干净多了。”
“那……周局,您就是一个清道夫吧。”王军笑道。
周局长微笑道:“我们只能扫扫灰尘,把绊脚石暴露出来,让方方面面的力量一起来清除。不管怎么样,我相信,只要我们依靠党和政府的力量,依靠人民群众的支持,不管是什么样的案子,不管涉及到什么人,我们一定能查个水落石出。我呢,反正也是快六十的人了,一不求名,二不求利。我倒要看看,是谁如此丧心病狂,无法无天,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把这些个案子弄个水落石出。”
王军听了深感欣慰,有这么一位舍得一身剐的老局长打头阵,他相信,不管什么样的罪犯,他们终将难逃法网。
周局长又跟他谈了柳树林纵火案的情况。王军听了恨恨的说道:
“真不知是哪一对男女白白的赔上了性命。”
周汉良惋惜道:“我们已经调查到了,他们是住在江边上居民,一个是有妇之夫,一个是有夫之妇。昨天晚上,有人看见这对男女溜到江边柳树林里幽会,后来就没有回去,我想应该就是他们了。身高基本符合,到时候等DNA的结果一出来,就可以下结论了。”
“那些坏蛋,又欠下了两条命债。不将他们绳之以法,我们愧对这身警服啊。”王军咬牙切齿道:
“我们拭目以待吧,我就不相信邪能压正,他们现在是狗急跳墙,末日到了。”周汉良说着站起来,拉着王军手,说道:
“好好养伤,养好后马上归队。我这就走了,我要回去查内奸。”
“周局,您要当心。”王军喊道。
“你放心,狐狸最狡猾,也逃不出猎人手中的枪。”周局长说完,又附到王军的耳边笑道:
“我刚才过来的时候,把邓玉也带来了。我叮嘱过过她了,这几天哪里也不能去,就守在病房里。反正她是医师,正好可以照顾你们。等下你就能见识到她了,确实是一个美人儿呢。我真不明白,这么漂亮的一个姑娘,居然心甘情愿的做人家的情妇,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周汉良说罢摇头太息,嘟嘟囔囔的走了。王军看着周汉良匆匆离去的背影,也深感世风不正,人心堕落。而导致国人之道德普遍滑坡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呢?是金钱吗?是权力吗?是人性本身的弱点吗?是社会制度的缺陷吗?这确实是一个让社会学家费解问题,也是一个让政治家头痛的问题。
第二卷劫钞案与枪击案第06章
周汉良走后,王军坐在床上闭目沉思。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随之,空中飘来一股微微的香气。王军抬头一看,一位年轻靓丽的女医师走了进来。她身量高挑,容貌姣好,鹅蛋脸,柳叶眉,丹凤眼,琼瑶鼻,噙珠嘴,极有古典美人风韵。王军看罢,朝她微微一笑,问道:
“你就是邓玉吧。”
“嗯。”对方回答道:“我是邓玉。您就是王军王队长吧。”
王军点头称是。当邓玉走近一些时,王军注意到她的脸上敷着厚厚的一层脂粉,脂粉下面是一块块隐若可见的青伤,那头上的长发也明显是假发。王军以为邓玉遭遇过歹徒的袭击,忍不住问道:
“怎么?你受伤了?”
“没有啊。”邓玉先是矢口否认,继而又说道:“早几天从摩托车上摔下来,擦伤了脸。”
邓玉说着走到病床前,要求道:“王队,我给您检查检查。”说着,邓玉给王军量了血压,听了心音,又问了伤口的情况,王军一一作答后,又问邓玉道:
“刘裕民醒来了吗?”
“醒来了一次,又睡了。”邓玉说着,低低的叹息了一声,接着说下去道:“刘裕民本来早就醒来了,后来,当市委市政府的人过来看望他时,不巧刘裕民又昏睡过去了。”
王军听了若有所思,又问邓玉:“市委书记邬诰过来了吗?”
“当时来了一大批人,但我确实没有看见邬诰。这些人在病房里呆了一阵,然后走了。后来,大概过了两个小时的样子,市委副书记袁若和李一鸣副市长又来了。”
“他们来干什么?应该是找刘裕民谈话吧。”
“我也不知道,反正刘裕民首先在昏睡,他们也没有叫醒他,就只向院长问了刘裕民的病情,嘱咐我们好好照顾刘裕民,争取在最近几天内能让他站起来说话。不想他们刚交待到这里,刘裕民就睁开眼睛了。袁若看他醒来了,就把院长,我和其他人都支了出去,只留下他和李一鸣。他们关上了门讨论了一阵,我也不知道他们在里面讨论些什么。”
王军笑道:“傻丫头,你算老几呀,他们讨论国家大事呢,怎么能让你们知道。”
邓玉小声回答道:“反正我站在门外,什么也没有听见。到后来,袁若书记和李一鸣走了。待我和院长进去看他时,刘裕民就问院长,有没有办法能让他在这两三天之内站起来说话。”
王军听了觉得这中间必有奥秘,赶紧问道:“刘裕民还说了些什么?”
“没有,院长要他好好休息,这样才能恢复得快,所以他就睡着了。”
王军听了邓玉的话,已经猜到了些什么,又问邓玉道:“这几天你看本市电视吗?”
邓玉笑道:“怎么不看?电视台每天都播李武的悬赏令和通缉令,我当然要看。我知道,哪一天不播那些东西了,李武肯定是被抓住了,我自然希望天天能看到通缉令。”
“那现在呢?”
“从昨天晚上开始,我就不希望看到通缉令了,我宁愿他早一点归案。”
“那邓玉,你注意过没有,市委书记这几天还天天上电视吗?”
经王军提醒,邓玉也像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道:“哎,你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确实有好几天没有看见邬诰上电视了。自钟子贵垮台以来,我们几乎天天都能在电视里看到他在大会上作反腐败报告,一作就是几个小时,连那些娱乐节目都取消了。但这几天没看见他作报告了,那些娱乐节目又恢复了。”
“呵,这就对了。”王军说完这句,到医师办公室寻来了几分近日的L市日报翻阅起来。邓玉也跟了进来,看见王军在翻报纸,便劝道:
“王队,你还是少动吧,好好的躺在床上养伤不行吗?”
“我这算什么伤,把子弹取出来,止住血,缝上伤口,不就基本上好了。”王军说话之间就翻完了那几张报纸,在报纸的头版头条栏没有找到市委书记的相关报道。最近这几天,这些报纸的头版头条有袁若的讲话,还有副市长刘裕民的活动报道,刘裕民的下面是副市长胡高的活动报道,再下面是李副市长的活动报道。只是李副市长的报道不多见,即使见报,也很简短。
王军翻完了报纸,暗想道:“看来,传闻即将变成事实,邬诰已经从L市消失了。从报纸布局来推测,市长的位置之争应该发生在刘胡李这三人之间。很明显,刘裕民份量最重,而李副市长几乎没有这种可能,那么,这擂台上基本是刘胡之间的对决。”
放罢报纸,王军忍不住向邓玉道喜道:“邓玉,恭喜你,刘裕民只怕要——”王军说到这里住了口,抬手指指上方。邓玉先是掩饰不住的一喜,突然脸色一变,冲着王军恶声丧气的说道:
“哎,你胡说什么呀。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真是的,神经病。”
王军自知冒失,赶紧一声不吭的溜出了医师办公室,又一头扎向刘裕民的病房。
刘裕民正在睡梦之中,他的病房里又添了几重鲜花和各色珍奇礼品。院长怕花香不利于刘裕民的健康,正在忙着把花篮一个一个的从病房里搬出来摆放到走廊上。王军看见,笑道:
“院长,这里可以开一个花店了。”
院长一边搬花,一边向王军解释:“还有好多花篮被武警拦在外面呢,大厅那边的花比这里多得多。这些花,都是有头有脸的人送的,只有他们才能获准进来。”
王军趁机玩笑道:“院长,你把所有的花篮一一检查一遍,肯定能掏出不少大红包来。”
院长抬头望望门外,见邓玉不在,小声笑道:“别人送市长的东西,我可不敢掏。这些礼品由邓玉负责处理,她都一一的登记好了,准备日后给刘市长过了目呢。再说,刘市长还在昏迷之中,别人也不会在这个时候送红包,要送,也要等他清醒以后送呀。要不然……”院长说到这里打住了,继续搬花。
王军走到刘裕民的床前,看他正在恬然熟睡,口中喃喃自语,应该是在做梦。王军凑近一听,只听见刘裕民在梦中断断续续的念叨:“代理……代理……代理。”
王军听罢暗笑道:“做梦都在想当代理市长,这官瘾也太大了吧。要是昨天晚上那一枪偏下一点,你就只能找阎王爷要代理了。”
王军伸手在刘裕民那张白净的脸上摸了摸,不想刘裕民就醒过来了。一看见王军,刘裕民如梦方醒般说道:
“王军哟,真要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啊!昨天晚上要不是你,这个时候,我只怕躺在殡仪馆里啦。”
王军谦让道:“不至于吧,其实,刘市长,昨天晚上你还是很勇敢的,要不是你冒着危险发动车子脱离现场,我们两个人都死定了。”
刘裕民打起精神回答道:“我不这样做行吗?当时我想呀,你死了,我绝对活不成;我死了,你活下来的可能性还是存在的。只要你活着,你就会给我报仇,所以我也豁出去了。”
王军深感庆幸道:“老刘,如果昨天晚上你死了,我也没脸见人了。凭你这个市长身份,我一个当警察的让你死在我的前头,我就没有尽到保护首长的责任,这个政治责任我承担得起吗?现在想起来,我们能双双活着回来,万幸,万幸啊!你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刘裕民听着一下来了精神,把院长支出去,举起手来,伸出三个指头,万分庆幸的对王军说道:“老王,这是第三次了,三次啦,他们都没有把我杀死。”
王军听罢大吃一惊,不解道:“怎么有三次?那还有一次是怎么回事?”
刘裕民平静了一阵,向王军说起了几个月之前发生的另一件事。
那是他刚刚开始行使市长职责的时候,L市某梅花鹿养殖场新建成一个药酒厂,邀请刘裕民去剪彩。当天上午,刘裕民会同几名局长驱车去了药酒厂。养殖场和药酒厂都建在山上,刘裕民在那里剪过彩,用完中餐后,又到山上看了一番,便打道回府。不料就在下山的时候,他乘坐的小车突然出了故障:刹车失灵。当时,车子顺着沿山公路直往下冲,司机拼命的掌住方向盘,才没有让车子滑离公路,跌入山谷。刘裕民坐在车上,也吓个半死。情急之下,他打开车窗。从酒厂老板送他的那箱酒里拿出一个个酒瓶来,在窗边上击碎后,望车轮下丢碎玻璃。直到那箱酒瓶都打完后,才把轮胎砸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