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镜淡然道:“大师修的是佛法,我修的是武学,佛法是道,武学亦是道,我千里而来只为见识一番空明掌,大师总不好让我空手而回吧。”
衍悔目注宋明镜,摇头道:“居士成就了‘剑气’绝学,武功之高明可谓老僧平生仅见,老僧这点微末功夫又怎敢与‘剑气’争锋?居士倘想从中获益怕是徒劳一场。”
一旁的展昭听到衍悔自承不如的话语,脸上有些气闷,但一想起先前宋明镜那惊鸿一现的剑气,简直是摧枯拉朽般的将戒贤,西夏五僧等六大高手击溃,又开始为自家师父担心起来。
“博采众家之长,能有一点收获算是一点,我不嫌少。”
宋明镜不为所动。
他对自己的定位很明确,从最开始的加点能力,金刚不坏神功再到获得七杀真经以及赤天绝手,他这一身本事得来虽然也算经历了些波折,可较诸寻常武人而言,仍然太过容易了。
正如一个破落户骤然暴富,其中欠缺了一个熔炼的过程,哪怕拥有‘万贯家财’也不懂得如何正确利用。
想要摆脱这‘暴发户’的身份有两种方法,要么用时间去磨,缓步消化,最终融会贯通,彻底掌控一身修为。
但宋明镜不想用这种法子,这会消耗大量时间。
第二种则是以战养战,不断寻求与高手交锋,在争斗厮杀中打磨自身杂质,去芜存菁。
宋明镜选择了后者。
见无法改变对方态度,衍悔轻叹一声:“也罢,如此就请居士指点一二!”
“请!”宋明镜执剑而立。
衍悔双掌合十,本是浑浊的双目中陡然有精光闪烁,他袍袖无风自动,像是充气球般鼓胀起来。
眼见一场顶尖高手的对决即将上演,演武场上一众人皆是屏住了呼吸,鸦雀无声。
幻海,银光等西夏僧被宋明镜一剑击溃,颜面无存,心中本已有了溜之大吉的念头,现下瞧见这一幕,几人互相交换了个眼色,默默退到了一旁观战。
除了昏迷的银松,四僧皆是目光闪烁,只盼着宋明镜与衍悔两败俱伤,届时非但有机会报一剑之仇,大日如来咒也未尝没有得手之机!
“且慢!”
正在气氛紧张之际,一声大叫传出。
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了展昭。
展昭涨红了脸色,看向了宋明镜,说道:“你拿着剑和我师父赤手空拳比武,这这不公平!”
宋明镜似笑非笑道:“那小奶猫你觉得怎么样才算公平?要不你现在去为你师父取一口兵器过来?!”
“我师父擅长的是掌法,你仗着兵刃之利,就算是侥幸胜了,那也没什么好得意的,除非除非你也弃了兵器,只较量拳脚功夫,才能教人心服口服。”展昭争辩起来,只是声音里透着些底气不足。
宋明镜笑道:“大师,你这小徒弟对你倒是真心实意,关切得紧。”
对于展昭的想法,宋明镜洞若观火,无外乎是觉得他没了长剑在手,就无法施展‘剑气’,也就少了对衍悔最大的威胁。
只是展昭毕竟是个耿直少年,面皮薄,若不是实在担忧师父,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让人弃剑不用的话来。
何况衍悔虽以空明掌名震武林,但他同样精通相国寺诸般绝技,刀枪剑戟样样会用,一身剑术造诣未必就弱于掌法。
衍悔慈爱的看了展昭一眼,摆摆手笑道:“展昭,不必多说!”
又对宋明镜道:“出家之人输了赢了又如何?我这徒儿胜负心太重,倒让居士见笑了。”
“少年郎若不意气风发,争强斗胜,那算什么少年?”
宋明镜反手一挥,手中长剑便如利矢般倒蹿而下,“噗嗤”一声,没入脚下石板之内,直没剑柄。
“不过念在他这一腔尊师重道之心,我就成全了他吧!大师,接拳!”
一语未落,宋明镜右手大张的五指猛然收紧,像是将周遭数尺内的气流尽数包裹了进去,发出“嗤嗤”呼啸之音,倏地横击而出。
第110章 空明()
宋明镜修行之路始于方谬神探世界,初时习练警队搏击术,其后又历经少年王、方世玉、棋武士三个世界,以现下的眼光观之,警队搏击术的擒拿技击法门实是过于粗陋了,是以早就弃之不用。
他如今施展的拳术源于棋武士世界的诸葛十八。
诸葛十八,十八般武学样样精通。
自诸葛十八密室中,宋明镜搜罗出的大量武学精要对他的进益,某种角度来讲并不下于获得七杀真经以及赤天绝手秘笈。
七杀真经及赤天绝手提升了他的上限,而前者却补全了他的底子,夯实根基。
砰!
宋明镜足下真力激发,坚硬的青石地板“咔嚓”崩碎,石粒溅射,利矢般朝着四面八方激打出去,迫得戒贤,展昭等人不得不退避数丈外观战。
随之宋明镜借着那股爆发性的力道,身形如飞梭穿空,眨眼间掠过五六丈距离,直抵衍悔大师近前。
他右手成拳,蕴含真劲的一拳隔空击去。
呼啦!
自有一股压迫力十足的拳风先至,刮拂得衍悔大师白须白眉飘扬而起,面目也是不住抖动,仿佛麻木了一般。
“阿弥陀佛,好拳法!”
衍悔大师口喧佛号,神色动容。
衍悔未曾出家前,俗家名唤高飞虎,昔日和一结义兄弟杭天豹纵横西川,鲜有抗手,在绿林中闯出了‘西川虎豹’这一响当当的名头。
后来因厌倦了江湖厮杀,又被相国寺上代主持点化,他一朝醒悟入了空门,赐名‘悟法’。
奈何命运弄人,他后来犯了色戒,在思过崖忏悔数载,虽从大日如来咒中悟出了空明掌绝学,但为了让自己铭记过错,亦将法号更名为‘衍悔’。
是以衍悔并不缺少江湖阅历。
可就算是他数十年的见识,如此刚猛霸道的拳法也是平生首见,对方拳势中所挟带的那股摧枯拉朽的气韵,简直就是横扫无忌,哪怕是面前有一堵铜墙铁壁也能一拳捣个窟窿。
衍悔旋身而起,两只宽大的袍袖如同双翅轻扬,清风徐来,他身形已如柳絮般轻飘飘朝后飞出。
衍悔虽被武林中人奉为当世武功第一,但他这些年来潜心佛法,早没了壮年时的争胜之心,更不在意些许虚名。
因此面对宋明镜这力发千钧的一击,他选择的不是硬抗,而是避其锋芒。
身形飘飞半空之际,衍悔双掌乍合即分,左掌一推,一股虚虚实实,缥缈无定的掌力破空击出,沸腾空气,似缓实疾的击向宋明镜胸口。
右掌一托,仿佛佛堂中的明王托塔,倏地迎向宋明镜的拳势。
不过这一掌依旧不是硬撼,而是带着一股绵软如溪流的力道,以至柔之力包举刚阳,意图将宋明镜的拳力导向虚空,化解于无形之间。
“好!”
宋明镜眼神一亮,赞叹出声:“大师的空明掌果然没教我失望!”
所谓‘空明’是佛法中的禅境,放在武学理念内亦是一种极为高深的战斗智慧,讲究是心性圆湛,清灵澄澈如真空,如此自然能够照见微尘,即使在生死一线的厮杀中也能保持心灵之中不生出丝毫负面情绪。
这种境界,现在的宋明镜也达不到。
当然,衍悔大师将自己的掌法命名为‘空明掌’,也并不是说他的修为就达到‘空明’之境了。
说话之间,宋明镜不闪不避,左手竖掌作刀,挥手下劈,衍悔大师击向他胸口的空明掌力好似裂帛,嗤啦一声被一刀两断,散碎的劲气四溢。
同时间衍悔大师导引的拳力也到达了半空,空气“嗡”的一声剧颤,掀起肉眼可见的涟漪,丈寻方圆内的气流好似变成了水花,猛地朝着四面八方掀起。
烟尘飞扬之中,轰然震爆声方才传出。
这是真劲与气流乍然碰撞下发出的轰响,宛似一道炸雷震响在场中所有人耳畔。
“啊!”离得稍近,功夫较弱的一些相国寺僧众只觉脑袋一懵,嗡嗡作响,眼冒金星,身形摇摇欲坠。
“好厉害的内功。”展昭咋舌不已,掌心中捏着一把冷汗,目光一瞬不瞬的注目场中,为自己师父担忧。
“喝!”悟道禅师一声大喝,发清亮洪音,犹似晨钟暮鼓,令不少头脑眩晕的僧众为之一振,但听他高声道:“众弟子听令,速退出演武场三十丈外。”
而此时半空中的衍悔大师身子后仰,手掌轻颤,饶是他以空明掌将宋明镜大部分拳力引入虚空,残存的小半力量仍然让他被震得体内气机一乱,直接从空中栽倒下去。
不过衍悔大师终究内功醇厚,足尖方一落地,立即慑服了散乱的气息,袍袖飞扬,双掌如同穿花蝴蝶,左右旋舞,幻化出数十上百道掌影,铺天盖地的罩向了宋明镜周身上下。
宋明镜单掌一进,如同一柄利刃直入中心,锋锐的气劲喷薄而出,肆意绞杀,直将那一只只‘蝴蝶’撕成粉碎。
噗噗噗!
拳掌在一眨眼间不断碰撞交击,劲气宣泄破鸣,震得周遭气流不住聚散。
“咦!”
衍悔大师却是心中诧异,感受到了宋明镜掌下力道消减,远不如前番的攻势,他微一思忖,旋即便明悟过来。
宋明镜微微一笑,先前与衍悔气劲一击,他已然试探出了衍悔的功力,确然要胜过戒贤一筹半筹,但相比起已跨入超凡之境的他来说还是要弱了不少。
宋明镜若是战力全开,衍悔未必是他十招之敌。
只是宋明镜非是为争胜而来,而是为了以战养战,精炼武道,是以立即压制了自身功力,仅以衍悔相仿的功力迎敌。
这下子衍悔老道的经验立即发挥了作用,非但没有落在下风,反而在招法上隐隐占据了优势。
宋明镜拳、掌、爪、指变化无定,一种种精妙武学轮番在他手中展现,忽而是势大力沉的拳法,忽而是能开碑裂石的掌力,忽而又化作碎金切玉的爪法及指法,可无论他招法如何变化,衍悔皆是以一双肉掌迎战,将空明掌运使得出神入化,虚实转换之间,将他的一切武功悉数化解。
“好!好好!”展昭只以为衍悔占得了上风,忧虑一扫而空,眉飞色舞,拍手叫好不绝。
唯有戒贤,悟道,悟为等几位功候精湛的高僧紧蹙眉头,神情沉凝而严肃。
第111章 第一易主()
气劲激荡。
面对宋明镜咄咄逼人的攻势,衍悔大师以一双肉掌演化空明,绵柔之气流转,抵御着那如同江河奔涌,连绵不断的劲击。
如果说宋明镜真气如烈火,炙热而凶猛,那么衍悔大师的气机便如罗网,丝丝缕缕,织就出无缝天衣,展开了滴水不漏的防御。
转眼间双方交手已过五十招,空明掌就仿佛堵在眼前的铜墙铁壁,宋明镜依旧奈何不得。
哪怕衍悔偶有一瞬露出破绽,还不等宋明镜寻隙而击,他双掌翻动,好似一个最为老练的缝补匠人,立即就又将这破绽弥补了。
宋明镜不得不承认空明掌确有其独到高明之处,一经施展便是行云流水,绵绵不休。
但这也正合了他心意。
衍悔若是个徒有虚名之辈,反而起不到磨刀石的作用,对于宋明镜而言,衍悔就像是一座融金炼铁的熔炉,在与其接连不断的交手碰撞中,汲取着对方招法中的精华,淬炼着自身武学之中的杂质。
取胜对他来说非是难事,只消提升功力,自可一力降十会,任凭衍悔掌法如何精妙也是枉然。
但以力破解空明掌,即使赢了,胜的也仅是修为,于招法一道上却算得一败涂地。
呼啦!
两人交手速度越来越快,一青一黄两条身影倏忽来去,忽东忽西,纵横肆意,劲风随着二人交手间的真力宣泄,化作一条急速旋转的长龙,裹挟得场中飞沙走石,烟尘弥漫。
周遭观战的众人渐渐发现,别说看清宋明镜和衍悔两人的出手,便是连他们的面目都瞧不清了,场中好似有着几十道幻影闪烁,教人无法把握住两人真身所在。
“这就是中原武林第一人的武功?我竟然还想从他手中抢夺大日如来咒,实在是不自量力,可笑之极。”
幻海,银光等西夏僧人瞧得脸色发白,额头冷汗如雨下。
“但衍悔虽强,那姓宋的却更是深不可测,我等想要报银松师弟的断臂之仇,怕是难如登天。”
场中局势看似旗鼓相当,幻海等人却还记得先前宋明镜那惊艳绝伦的一剑,直到如今后者可还未再度施展那剑气绝技。
砰!
宋明镜挥掌而出,裹挟着澎湃的气劲,宛似长河奔腾,一道巨浪夭矫如龙,破开河面冲天而起,蕴含着巨大的冲击力。
下一刻双掌相击,力道随着宋明镜,衍悔双足朝地面宣泄,但听咔嚓,咔嚓清脆的爆鸣声不绝,周遭丈寻方圆的青石地面如同被几十台轧路机碾过,在波浪状起伏的曲线中次第爆碎。
嗖嗖嗖!
碎石激溅,如同密集的疾雨,四下弹射。
衍悔一声低喝,双袖展动,云朵般飞舞,将朝着他袭卷而去的碎石轻飘飘荡开。
宋明镜神色微动,却是察觉到了衍悔招法间的一丝凝滞,身形借势腾起,倒卷而退,倏忽间便横空飞掠近四丈,鸿毛般落到演武场右侧立着一方大鼓上。
随即他足下力道迸发,大鼓发出一声轰响,在地面轻轻一弹被挑了起来。
宋明镜身子跟着腾起,横空扫腿,正中大鼓中心。
“咚”的一声洪亮的鼓音回荡全场,宛似一道闷雷炸响,这双手环抱也抱不下,重逾百斤的大鼓好似皮球般射出,轰隆隆的砸向了衍悔。
来势迅疾绝伦,数丈之距一晃而过,恶风扑面压下。
衍悔闪避已是不及,神容肃穆,双掌旋动,空明掌力毫无保留的催发出来,蓦地当空一击。
轰隆!
大鼓犹似被炮弹轰击,直接四分五裂的碎开,残片散射八方。
“蹬蹬蹬!”衍悔脚下踉跄,身形抑制不住的连退数步,枯瘦蜡黄的面皮上生出不正常的血色,袍袖绽裂,枯朽双手酥软无骨,软绵绵的垂下。
宋明镜安稳落地,容色平静,整个人好似郊外踏青归来般从容,却也只是立定身形,没有再度出手的意思。
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是呆愣愣的望向场中,针落可闻。
过得片刻,衍悔恢复了些气力,语气里似有叹息,却也坦然道:“居士武功盖世,环顾当代武林,只怕也是无人能及,老僧甘拜下风。”
此言一出,展昭从愣神中惊醒,“啊”的一声惊呼传出,似是不敢相信,其余僧众也是一片哗然,神情各异。
按理说出家人四大皆空,名利不萦于怀,但身属红尘之中,谁能真的看破名利二字。
佛陀和圣贤都不行。
相国寺身为大宋国寺,又有衍悔这位武林中人公认的“第一高手”坐镇,相国寺僧众向来以此为傲,如今听得衍悔认输,念及武林第一人宝座自此易主,一应僧人都不禁有些举止失措。
幻海,银光等人西夏僧人亦是神色复杂,衍悔落败,这是他们希望看到的,唯可惜不是败在他们西夏人手上。
宋明镜摇了摇头。
衍悔不是败在他手,而是败给了衰老。
衍悔终究已是七旬老人,哪怕这些年没有放下内功修行,功力愈发醇厚,但气血精力却都远不如壮年。
是以前面一、两百招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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