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廷不可能忽视江湖人的能量,朝廷的大军集结起来,千军万马齐齐冲锋,的确是任何高手都不堪一击。
但一百个江湖人中或许有几个糊涂蛋,可绝大部分都不会傻到去和军队硬碰硬,以江湖好手们飞檐走壁的手段,一旦有意隐藏,那便是大海捞针,即便发动朝廷的力量也很难追查。
就算最终抓获,这其中消耗的人力、物力也往往得不偿失。
为此,清廷对于江湖势力的态度变得暧昧起来,改为打压、分化、拉拢利诱等手段。
白眉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投靠清廷的,他需要借助清廷的力量与少林对抗,而清廷也需要武当派的名头来钳制、镇压反抗的江湖势力。
两者一拍即合,这些年来,武当派弟子多有加入清廷,或为达官显贵的侍卫,典型的例子便是李巴山做了大学士陈文耀的侍卫统领,又或是充任武职——虽然坐上高位者不多,但武当派势力也算扎根清廷体制之内了。
两广总督府这行人的抵达,让宋明镜打开了新的思路。
这里是“方世玉世界”,却又不仅仅只是方世玉,方世玉的故事不过是这片天空下一个小小的片段而已,他又何必将目光只局限在武当,少林这一亩三分地上面?
这个世界对他最有用的无疑便是各门各派的武学法门,但他以一人之力去偷摸拐骗,哪里及得上掌控一个大势力来得快?
约莫过了一炷香工夫,一位长须长老匆匆自紫霄宫内走出,喝令着将众多弟子都聚集到了练武场,便说道:“总督府的孙公子大驾光临我武当山,有意在派中挑选一些弟子充作侍卫,这事掌门已经同意了。”
这长老抚着胡须笑道:“孙公子从你们师兄中挑走了二十人,又让出了五个名额给你们这些新入门的弟子,获得名额的弟子,老夫不指望你们有功,但求无过,也算是下山一趟历练打磨了!”
在武当派内,基本上入门不足五年者,都算在新人行列,毕竟单是练一个桩功,寻常人起码也要耗费一年半载才能有所成就。
这长须长老平时也经常教导一众弟子,对于弟子们的功夫进境了然于胸,说着就点出了三名弟子,都是一堆弟子中的佼佼者。
“还剩下两个名额,你们之中谁还有意?”长须长老望着众弟子问道。
呼啦!
长须长老话音方落,人群涌动,一股脑儿涌出了数十人来,挤在他眼前。
在场中人就没有傻子,若能够成为两广总督府的侍卫,兴许攀附上了,怎么看都是条康庄大道。
只有一些功夫未入门的弟子满脸悻悻然,唉声叹气。
长须长老对此情景似乎早有预料,摆了摆手,“好!既然如此,大家摆下擂台,公平比试,最后胜出的两人取得名额。”
“如果我要挑战他们三人呢?”
一道声音忽然飘了过来,众弟子回头看去,瞧见说话者是“张云旭”,都是一怔,随即有几人忍不住哗然大笑起来。
张云旭拜入武当虽只有三月,但他在一众新弟子眼中却都不算陌生,因为这厮太喜欢张扬了,到了武当也没改纨绔习气,没几天就拉来了一批仇恨,被几名弟子狠狠揍了一顿。
宋明镜将其毁尸灭迹后,取而代之,接下来全部精力都投注到修炼之中,更没有给他报仇的兴趣。
“胡闹!”长须长老也是紧皱眉头,“张云旭”入门才三、四个月,能学得什么皮毛功夫?
宋明镜不置可否,径直走到前面,随手指了指那三名弟子中一人:“就你了!”
第48章 红花会()
“挑战我?”那弟子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满脸愕然,随即似笑非笑的盯着宋明镜,点了点头:“好!那就让我这做师兄的,来好好指点一下张师弟的武艺。”
长须长老淡淡道:“同门较技,点到为止,切勿伤及性命。”
“于长老放心,弟子省得。”
那弟子跨出一步,盯着宋明镜笑道:“张师弟,不要说师兄不给你机会,你先出手吧!”
这特么功夫到不到家不清楚,高手的架子倒是摆得十足了,宋明镜懒得废话,身形一晃,那弟子只觉眼前一花,随即脑门上挨了一巴掌,两眼一翻,“噗通”一声极为干脆利落的昏死了过去。
现场嘈杂喧闹的声音戛然而止,每个人都像是被扼住了喉咙的鸭子,发不出半点声音来。
那“孙公子”一行来时六人,回返时队伍陡增二十七人。
除了二十名老弟子以及包括宋明镜在内的五名新弟子外,又添了两位武当执法堂高手随行。
一群人下了武当山,抵达官道上,才发现官道上正停着一辆囚车,囚笼四面都被黑布罩住,无法瞧清内里的情景。
围绕着囚车,分布着一个个清廷官兵,宋明镜大概扫了几眼,怕不是有两百来人。
一众武当弟子也是交头接耳,低声议论,揣测着囚车内关押的究竟是什么人,竟需要这么大阵仗看管。
“回广州,出发吧!”
“孙公子”环顾一眼,说了句话,声音清脆悦耳,随后径直上了唯一一辆马车,车轮“吱嘎吱嘎”转动起来,缓缓行进着。
有着囚车拖累,这速度自然提不起来,等到了天黑时,才不过走了四、五十里路,当晚寻了就近的村镇过夜。
入夜。
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自房间内探出头,左右张望片刻,见无人察觉,蹑手蹑脚的进了“竹叶青”朱桃的房间。
不一会儿,隐约就传出放浪形骸的娇笑以及沉重的喘息声,似断似续。
青瓦房顶上,宋明镜盘膝而坐,满脸无语,他现在倒是烦恼自己耳朵太灵光了,特么的想找个清静地方安心练功就这么难吗?
他们寄宿在一户小地主家,囚车就停在院子里,四周都有官兵看守,轮流守夜。
宋明镜忽然瞥见那红袍番僧走到囚车旁,掀开了黑布一角,将手上一个巴掌大小的包裹塞了进去,又低声交谈了两句,这才遮住黑布,转身迅速离开。
而这一幕,那些官兵都似视若无睹。
“有些古怪啊!”
见此情景,宋明镜哪还不清楚这里面有鬼,他足下轻轻一点顶梁,人如飞燕般窜起又落下,轻盈的落身到走廊上,整了整衣衫,返回了房间。
距离广州还远,路上他有的是时间摸清楚情况,并不急于一时。
何况他金刚不坏神功不日就可小成,届时战力又增几分,动起手来把握更大。
两百多名随时都可结阵冲杀的官兵,可不是帮会成员那种乌合之众所能相提并论,加上还有朱桃,谭九公,邓炳坤等等这一众身手不弱的武人压阵,宋明镜遇上了也得避其锋芒,不会选择正面交锋。
翌日天明,一行人继续上路。
只是在那二十名老弟子中却有两人面色潮红,眼窝深陷,无精打采,走起路来两股颤颤,仿佛随时都会倒下一般。
“怎么?你们生病了吗?”有与二人关系亲近的弟子担忧的问道。
“果然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起错的外号!这完全是被榨干了啊!”宋明镜自是心知肚明,看了“竹叶青”朱桃一眼。
倒是那位江长老看了两人一眼,脸色立时大变,又把了把脉象,一张脸阴沉得像是能滴出水来,怒喝道:“混账!两个不争气的东西,我武当的颜面都被你们丢尽了!”
喝骂了二人,他又转向朱桃,狠狠瞪了过去。
朱桃却是丝毫不惧,笑吟吟的看着他。
江长老须发皆张,勃然大怒:“竹叶青,你个不要脸的荡妇,你对别人下手老夫管不着,但你竟然敢对我武当弟子出手?你必须给老夫一个交待!”
“交待?我和他们郎情妾意,你情我愿,不知多么酣畅舒坦,江师傅你要什么交待啊?要不然奴家今夜就陪你老得了!”朱桃舔了舔嘴唇,娇滴滴说道。
“你!贱婢,我杀了你!”江长老气不打一处来,“呛啷”一声拔剑出鞘,就要杀向朱桃。
“江师傅,住手!”一把娇喝声传来,一只纤细修长的手掀开马车帘子,正是那位“孙公子”——或者说孙小姐冷冷的盯着他与朱桃两人。
“是!”江长老深吸口气,压下了怒火。
那孙小姐又转向朱桃道:“竹叶青,你也该收敛一点。”随即,车帘落下。
一路无话。
如此又赶了几日路,队伍快抵达江陵境内时,停在驿道边一处茶棚歇息,茶棚内只有一老一少,似乎是一对爷俩。
见着来了客人,年青的店伙计忙擦拭桌子,倒下一碗碗凉茶,殷勤道:“各位爷,路上累了吧,快请坐,喝口茶解渴。”
谭九公打量了店伙计几眼,端起茶嗅了嗅,笑道:“伙计,这茶多少钱一碗啊?”
店伙计忙道:“大爷,小本经营,三文钱一碗!”
“三文钱!三文钱!”谭九公念叨了两遍,忽然将茶碗往店伙计身上掷去,大笑道:“三文钱就想买我谭九公的命,你们这生意经也做得太好了。”
邓炳坤也是翻手将桌椅掀飞,打向了角落里的老者,哼声道:“半斤八两,童叟无欺!你们这对兄弟整天装神弄鬼,今天就让你们变成一对死鬼。”
这茶棚内的老少看似爷俩,实则却是一对亲生兄弟,年龄都还不到三十岁,哥哥名为童半斤,弟弟唤作童八两,是以江湖人称“半斤八两,童叟无欺”!
别看那老者面容枯黄,老态毕现,但他却反而是弟弟,最关键的是童家兄弟早在数年前就加入了红花会,上了清廷的通缉榜单。
“你们红花会的其他人呢?都一起滚出来吧,小僧送你们上路!”红袍番僧长身而起,掌中金光闪动,已然多了两柄金椎,裹挟着一股劲风砸向了童半斤的头颅。
第49章 神功小成()
这茶棚本是以茅草搭建而成,忽听嗤的一声,似有利器破空,茅草堆砌的“墙壁”被一剑荡开,显露出六条隐藏的身影。
“当”的一声金铁交鸣,火花溅射下,一口剑将红袍番僧砸下的金椎迫开。
这剑手是个面白无须,神情冷淡的中年人,剑势一转,似风中柳絮,飘摇不定的刺了出去。
红袍番僧只觉得这一剑来势诡异飘忽,似是对准了他的咽喉,又似眉心,心脏等等要害,一时半会也无法把握,直被迫得往后退去。
于此同时,童家兄弟也是联手出击,抵敌住了谭九公和邓炳坤两人,双方拳来脚踢,凌厉生猛,力道碰撞之下发出连绵闷响。
童半斤叱喝道:“谭九公,邓炳坤,你们俩也是江湖上成名多年的人物,何必去做那满清走狗丢人现眼?”
谭九公沉默不语,他号称“追魂腿”,此刻双腿舞动得如同圆环,环环相扣,带给童家兄弟巨大的压力。
邓炳坤却是冷笑:“良禽择木而栖,你们过你们的独木桥,我享我的荣华富贵!”
见童家兄弟满脸怒意,他又是一声大喝:“少说废话,手底下见真章吧!看是你们兄弟厉害,还是我的开碑手更胜一筹!”
面白无须的中年剑客长剑在手,飞舞得好似行云流水,招招都将番僧笼罩入内,一边说道:“我来对付这番僧,你们快去救四哥。”
其余几人闻言,绕开战场,分两路往囚车方向扑去。
“想救人?问过我没有,留下来陪我吧。”
骚媚的声音响起,朱桃双手飞舞,五指大开,仿佛五条小蛇“嗤嗤”吐信,灵活迅疾,她的身躯则像是条大蟒般扭动,居然凭一己之力缠住了两名红花会好手。
茶棚内的变故立将其他人惊动,江长老率先反应过来,纵身掠至马车旁,寸步不离的守候在外。
剩下三名红花会好手瞧见江长老等人,一人怒哼道:“武当派数百年威名,必将毁在白眉手上。”
另一人低喝道:“不要管武当,只要他们不对我们出手,那就无需理会,先杀进去,救出四哥再说。”
说话之间,三人腾身而起,趁着看守的官兵反应不及一阵猛攻突进,刀光剑影闪动间,血花四溅。
他们口中的“四哥”乃是红花会的一位当家大佬,半个多月前不慎被清廷高手抓住,红花会一众高手探知消息,做下了半道营救的计划,可惜时间太过仓促,他们能够调动的人手并不多。
“江长老,我们怎么办?”
一众武当弟子面面相觑,有些慌了手脚,尤其是除宋明镜外四名新弟子,尚是首次见识到这生死阵仗,瞧着那鲜血淋漓的场面,不禁骇得手足冰凉,面无人色。
江长老挥了挥手,淡然道:“不用管那么多,你们都聚拢过来,保护好‘公子’就行!”
他望向杀入官兵之中的红花会三位好手,面露怜悯:“至于这些人,不过是自寻死路罢了。”
宋明镜抬眼看去,只见那红花会三人联手,挡者披靡,清兵无不溃退,让他们横冲直撞的杀入中心。
只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那些清兵哪里是溃败,分明是有意退避,任凭三人直入核心,越陷越深。
联想到那晚红袍番僧的举动,宋明镜心下就有了猜测,只怕囚车内关押的不是他们的同伴,而是一个引人入彀的陷阱。
想到这里,宋明镜就摇了摇头,忽然道:“的确是自寻死路,可惜死得未必是他们啊!”
身旁一位武当弟子听得他的话,立即大声叱责道:“张师弟,你这是什么意思?死得不是他们,难道还是我们?”
嘭!
他话音未落,整个人忽然朝后倒飞出数丈,狠狠撞击在道旁一颗大树干上,脸色霎时间一片惨白,浑身酥软,爬不起身。
顷刻间,武当派众人的目光都凝注到宋明镜身上,面色骇然:“张云旭,你疯了吗?”
宋明镜却是从容自若,对诸多弟子骇异的目光置之不理,盯着那江长老道:“本人姓宋,宋明镜!”
“什么宋不宋?你不是张云旭吗?”
一众武当弟子只觉莫名其妙,以为“张云旭”受不了这残酷的杀场,被刺激得疯魔了。
“回来!”
唯有那江长老面色凝重,喝退众弟子,自己则踏前一步,与宋明镜对峙起来,沉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呵呵!”宋明镜轻笑一声,随手自脸颊上撕扯下一片薄膜状,半透明的面具,露出一张尚算俊秀的脸庞来,虽与张云旭脸型有几分相似,但此刻那股不加掩饰的飞扬神采又岂是张云旭所能相提并论?
江长老见着这般神乎其技的易容术,眼中也是难掩惊色。
江湖上不是没有易容之法,但这般以假乱真的地步却是绝无仅有,平生仅见。
“你苦心混进我武当派,现在又主动暴露出来,究竟是为什么?”江长老寒声道。
“苦心?!”宋明镜哑然失笑,微笑道:“这点长老还真是想错了,我混进武当可真没费什么力气,至于现在展露出来,那是因为我总得让长老知道究竟是谁杀了你的啊!”
话音未落,“呛啷”一声长剑争鸣,率先出手的却是江长老,但见流光闪动,长剑出鞘,寒芒一闪,瞬即刺到了宋明镜胸前。
这一剑蓄势而发,剑速奇快,即便是站在江长老身边的一众武当弟子都是毫无所觉,但这一剑却未来得及建功,就已蓦地顿住。
两只手掌凌空一拍,竟如铁钳般死死将长剑锁死,劲气过处,“崩”的一声颤响,长剑已被生生折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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