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似乎他怀疑这是一个玩笑,最后他的眼睛闪闪发光。
「幸运的佩格,」他温柔地说,「好一个故事!你是说如果我现在离开辛恩隅的话,蕾蒙会从我的背后给我一枪!不开玩笑?天,喔,天啊。我一定要试试看。」
约翰尼抓住他:「你现在想把这个故事怎么办?把它贡献给美联社?」他们向他逼近一步,「听着,佩格。我们要仰赖你的仁慈。到星期四之前你不能用这个故事。何不跟我们一起留在这里呢?报道审判!」
「他们会让你在场旁听,乌塞,」辛恩法官说道,「我已经得到第一行政官的承诺了。我再更进一步。如果你担心其他的记者,我答应你如果有其他记者出现的话,他必须在城外等待你的故事。你将会是我们惟一的新闻界代表。你的报社里有没有其他人怀疑此事?」
「没有。」
「蕾蒙呢?」韦斯特法官问道,「你那位太太拥有真空吸尘器的接收能力。」
「我会负责蕾蒙,」佩格心不在焉地说着,「好,就这么说定。如果我能访问这位某某先生,那更好。还有,他是否有罪?」
芬妮·亚当斯的起居室看起来已经变形了。大部分的家具都被拖到别的房间去。在前窗中间为辛恩法官准备了一张栗木桌子,摆在一张安乐椅前面。伊莉莎白·希诺被安置在墙角的小桌子后面,正好在芬妮婶婶收藏银铜片的柜子前面。
从镇公所搬来的折叠椅,六个成一列地排在房间里壁炉那侧,在「审判席」的右边,就充作「陪审团席」。一张因为时间洗礼而发黑发亮的长形松木桌,是从芬妮婶婶的厨房搬出来的,面对着法官,是给被告和辩护律师的。其他的折叠椅和屋里各处拿来的椅子成列地排在辩护桌后给旁听民众;最前面的位置坐的是乌塞·佩格,有一个边桌供他书写。(验尸官邦威尔奉命回到喀巴利去。他开佩格的车走了,很依依不舍。)
十点差十分时所有人都到了。
约瑟夫·科瓦柴克由赫默斯双胞胎带进来。他的到达引起了一场争执。治安官暨法警哈克以鼻音表示不满,说护卫囚犯进出储煤室是他哈克的官方责任;双胞胎可以同行担任额外的警卫,但被告必须由他来管理,没有他的指示不能有任何举动。双胞胎以毫无感情的声调回答,他们是那个混蛋今天早上的警卫并且要他不要打官腔。辛恩法官判定治安官暨法警哈克有理。
「还有,」法官说道,「这个法庭里不能有任何亵渎。任何不雅的言语,取笑被告,或是干扰这些程序的行为,违规者都将被视为藐视法庭。我不会容许违规者以年轻作为借口。拿下那些链子!」
双胞胎用一段链子绑住了科瓦柴克的手腕,绕过手腕后固定在他的背后。另一段链子则拴在手腕链上,囚犯就这样进来的,像狗带着狗链一样,戴夫·赫默斯握着链子的尾端,汤米·赫默斯则用他的枪管戳着被链着的囚犯前进。
胡伯特·赫默斯在他的坐位上说了些话,他的儿子们立即解下了链子。
「被告不能再用这种方式捆绑,治安官,」法官严厉地说,「当然,你可以预做准备以防止他有任何逃跑的企图,但是这是一个美国的法庭,不是专制国家的。」
「是的,法官。」本尼·哈克对着赫默斯双胞胎怒目而视,「不会再发生了!」
「所有不担任陪审团职务,不担任见证或为其他目的的人,都请离开法庭。这里不能有孩童。有没有照顾幼童的措施?」
胡伯特·赫默斯在他的坐位上说:「法官,我们决定在审判中幼童都将留置于学校操场,由莎琳娜·哈克照顾。因为莎琳娜严重重听,所以还有较大的女孩如我的艾比和辛希·哈克在旁帮忙,还有莎拉·伊萨白。」
「所有人对法庭说话时都请站起来。」辛恩法官简短地说。
胡伯特·赫默斯的下鄂往下垂:「是的,法官,」他说道。他不情愿地站起来,然后再度坐下。
有人在偷笑——约翰尼猜是彼露·普玛。赫默斯的脸红了。
约翰尼觉得奇怪,为什么法官要这样羞辱有权有势的第一行政官。这似乎是个不必要的规定。目标是顺利地进行诉讼程序以掩饰他们所计划的蓄意违规,现在他却与赫默斯为敌……
「辩护律师,我们是否可以选择陪审团了?」
安迪·韦斯特和费立兹·亚当斯站起来说是。
约翰尼忍住偷笑。他的敬意又跑得不知所踪了。法庭还没有正式开庭,还没有写入任何指控到记录中,没有「反对科瓦柴克的人」……被告还没有提出他的诉愿。所有的记录可能会显示,他们原本准备审判的是安迪·韦斯特。
不过约翰尼立刻就对幽默失去胃口了。他看见了约瑟夫·科瓦柴克的脸。
囚犯挨着安迪·韦斯特坐在松木桌后,身体颤抖、僵硬,似乎等着子弹从他背后射入。两位法官认为不要把他们的计划透露给科瓦柴克比较好,显然地,他认为他是在接受关于他生命的审判。
他努力地要呈现出高雅的外表。他的头发仔细梳理过,他也努力刷洗掉皮肤上的煤灰,他打一条深色的领带,由其一本正经地可联想到希诺牧师的衣橱。但是今早他的皮肤却更灰更黑,胆怯的眼睛更狂野也更深陷。连他下唇上的淤伤都是白的。他坐着,两手抓着桌子的边缘。
「镇代表会宣读可担任陪审员的名单,」辛恩法官说道,「一次一人,请。」
本尼·哈克看着一张纸朗声念出:「胡伯特·赫默斯!」
第一行政官从他的折叠椅处站起来走到见证席。
「亚当斯先生?」
费立兹·亚当斯从松木桌处过来。
「你的名字。」
「胡伯特·赫默斯。」赫默斯还为了辛恩法官的斥责而感到刺痛。
「赫默斯先生,你是否对被告,约瑟夫·科瓦柴克,有罪或无罪已经有了定见?」
「我必须回答吗?」他瞪着律师。
「州检察官必须要问那个问题,赫默斯先生,」法官严肃地说,「而且如果你想要为这个陪审团效劳的话你必须要诚实地回答。」
「当然我有了定见!」第一行政官猛地回答,「每一个人都是如此。那个杀人的流浪汉几乎可以说是当场被逮的!」
约翰尼在精神上向辛恩法官道歉,后者正用手帕捂着嘴,让赫默斯气疯了……
「可是万一证据对被告的罪行有很合理的怀疑,」亚当斯很快地问道,「你就不会将他定罪,赫默斯先生,即使在这一刻你确信他有罪?」
这些都列入记录。
赫默斯看起来很感激:「亚当斯先生,我是一个公平的人。如果他们说服我他没有罪,我会赞成。但是他们一定要说服我。」
有一些女人格格笑出声来。
「请记录在最后一句话时陪审团中有笑声传出,」法官平静地对伊莉莎白·希诺说道,「法庭中绝不能有任何不当的私人情感表露!继续,亚当斯先生。」
亚当斯转向年老的安迪·韦斯特:「辩护律师有没有异议?」
前法官韦斯特庄严地站起来:「鉴于有限的陪审团人选,法官,在选择陪审团中若我提出异议将会使陪审团无法产生。因此,如果我们要进行审判——我相信我站在这里的目的是要审判约瑟夫·科瓦柴克的谋杀罪嫌——我不能,也不会提出异议。」
干净利落,安迪·韦斯特坐下时约翰尼想着。
「胡伯特·赫默斯将被列为第一号陪审员。镇代表继续宣读。」
「欧维利·潘曼。」本尼·哈克宣读。
喜剧继续上演。由于费立兹·亚当斯和安迪·韦斯特之间,借着一些伎俩,加上偶尔由辛恩法官给予的协助,让每一个陪审团员说出了各自的偏见并列入记录。没有人遭到异议。 棒槌 学堂精校 E书
进展得很快。欧维利·潘曼是第二号陪审员。莫顿·伊萨白是第三号陪审员。本尼·哈克念了他自己的名字但资格不符。玛茜达·司格特是第四号陪审员,她丈夫及她公公都没有被列入。彼得·巴瑞是第五号陪审员。赫希·李蒙的名字被叫到了,没有人应,依法官的指示将李蒙由名单上除名了。
约翰尼很好奇地等待着对山缪尔·希诺的询问,他们必须要问牧师相同的问题,亚当斯照办了。
「你是否对被告有罪或无罪有了定见?」
「我没有。」牧师以坚定的语气回答。
约翰尼看看四周。希诺先生的教徒中没有人对他们精神导师的开放心胸感到愤慨。他们期望他承担基督徒慈悲的重任,因为那符合他的神圣使命。显然他们也不认为如果证据俱在他会赞成无罪开释。有时候,约翰尼对自己微笑,和思想单纯的人打交道是有好处的。
希诺先生成为第六号陪审员。他没有被问到他是否赞成死刑,他也没有主动表明他的信念。希诺先生,还有约翰尼,都见识了辛恩法官的亲切和蔼,相信他都会知道。
伊莉莎白·希诺也是资格不符,因为她要担任法庭的速记员。
蕾贝卡·赫默斯,米丽·潘曼,埃米莉·巴瑞,以及彼露·普玛陆续被选为第七、第八、第九及第十号陪审员,然后她们跟在六个男人之后在陪审席就坐。
要凯文·华特斯了解他被叫来干什么有一点困难。在与他的对答中,同谋者设法要记录到他幼年时摔到头部,一生都迟钝,而且他只能读写一些简单的字。胡伯特·赫默斯看起来很不安,但他没有表示异议。
凯文·华特斯被列为第十一号陪审员,慢吞吞地走到陪审团的第二列第五个坐位,他茫然的脸上有一瞬间充满了狼狈。
「继续,镇代表先生。」
「莎拉·伊萨白。」
除了约翰尼和乌塞·佩格之外,观众席上就只剩下她了。
念到她的名字时,莎拉·伊萨白脸变苍白了。莫顿·伊萨白全身紧绷,崎岖的五官风云密布。那女人跳起来微弱地说道:「我不能为任何陪审团效力。我有孩子要……」剩下的随着她一起消失了。当前门砰的一声关上时,莫顿·伊萨白再度坐下。
「一个陪审团的成员不得任意拒绝为陪审团效力,」辛恩法官说道,「法警将会把莎拉·伊萨白带回法庭来。」
「法官,」老农夫站起来,大声说道,「我不和她一起担任陪审工作。你让那个魔鬼的女儿坐下,我就走。」
房间里非常安静。辛恩法官抓着他的下巴好像这里发生了可怕的问题。然后他说道:「好吧,伊萨白先生。我向必然性低头。得到一个陪审员却失去另一个并没有什么好处。有鉴于你的威胁,莎拉·伊萨白被除名了。」
这一切,约翰尼神奇地想着,都将记在伊莉莎白·希诺的笔记簿里。向必然性低头!威胁!毫无疑问,这将成为美国司法审判史上最不平常的记录。
「继续,镇代表先生。」辛恩法官说道。
「我没办法了,法官,」本尼·哈克虚弱地说,「我们只有这么些人了。除了约翰尼·雅各·辛恩先生,他今天早上才成为一个业主——」
「喔,对了,」法官说道,好像他全忘了,「我说过我做了一个特别的裁定,对不对?因为很明显,各位先生小姐们,除非我们让辛恩先生提供服务,否则我们无法满足十二位陪审员的法定要件,也就无法在辛恩隅审判被告了。」
陪审员们嫌恶地盯着约翰尼,彼此之间窃窃私语。残酷,残酷的进退权衡。要不就让一个彻底的外人坐在他们之中参与村中的大事,要不就没有审判。
辛恩法官等待着。
终于他们的头倾向胡伯特·赫默斯,然后这位第一行政官不耐烦地低声说了些话,众人全都退回去,不安但都点了头。
法官迅速说道:「好啦,虽然约翰尼·辛恩先生是新近才成为此地的居民,还没有列名在可供挑选陪审员的选举人名册上,我裁定可以在此案中担任陪审员,如果他在其他方面符合资格的话。」
这一点,当乌塞·佩格阴险地用铅笔戳着约翰尼协助他步上见证椅时约翰尼想着,是有史以来在审判席上被篡改得最厉害的裁决了。当「其他方面」正好使一个人资格不符时,他怎能在其他方面符合资格呢?
是的,他对这个案子的事实非常熟悉。不,他对被告的有罪或无罪并无定见……相对于众人由山缪尔·希诺处听到相同答案时的宽容忍耐,这一次众人都怒目以对……安迪·韦斯特愉快地挥手要他走,然后约翰尼就坐了第二排最后一个空位担任第十二号陪审员。很快地他就发现笑脸华特斯将对此案造成严重的问题——对这所谓的十二人陪审团,不管如何。
那天早上最后一件梦境般的发展是辛恩法官宣布审判休庭,好让法官、陪审员、起诉人、辩护律师、速记员及法警去参加被害人的葬礼,而他们正进行的审判就是此案的谋杀嫌犯。
「法庭将再次开庭,」法官说道,「在下午一点钟。」
即使是葬礼也有如梦境一般,或是一出戏,约翰尼这么想。下葬的地面是不平整的,一小块隆起的土地,褪色又破旧,看起来很可怕。约翰尼万分不愿意地涉足其间。
康福葬仪社的灵柩车由亚当斯家中出发,所有辛恩隅的居民——男女老幼——全部跟在后面由辛恩路走向四隅路,女人们用手当扇子,男人则在浓密的午前雾露中抹着他们的前额。到了十字路口时众人向右转向四隅路,经过马槽和牧师公馆,来到了铁门松松垮垮的墓地。席·孟狄和其助手帮忙把看起来很贵的棺木拉出了灵柩车,由费立兹·亚当斯、辛恩法官、胡伯特·赫默斯、欧维利·潘曼、莫顿·伊萨白和彼得·巴瑞一起抓着灵枢的把手,在古老的墓石间前进到凯文·华特斯大清早挖好的坑去。约翰尼不禁发起抖来。
他几乎没有在听山缪尔·希诺为死者诵读的单调鼻音,因为不应该仔细去听那种专注呢喃直接说给上帝听的话,毫不考虑街坊邻居或杀人犯或甚至他自己不安的灵魂。反之,约翰尼越过坟墓望着伊萨白的玉米田,更向南看到逝去的老妇人的谷仓和小屋,距她出生的地方这么近,但距她活着的美却又这么遥远。芬妮·亚当斯有多少次站在这里听山缪尔·希诺对其他人说着诀别词?她有多少次画着这一片风景——稻田、墓地,或许同样的这一批哀悼者?他想起她生动的眼睛,她年迈双手的温暖,深沉有智慧的声音加上一抹新英格兰的刻薄。约翰尼感到哀伤而且消沉。
他看着墓碑,发现许多辛恩散布在他四周像不会发芽的种子,辛恩的血液流在他血管中但对他来说却比中国人或韩国人还要陌生。他看到磨损的日期都已经这么久远,名字也都被遗忘,就像是从外星来的访客。可敬的亚当斯,她是一则空白的神话,一株清晨的花朵,剪下后凋零枯萎……齐法寡妇,神圣那森尔·乌林的未亡人……佑朋·华特斯,欧·默泰利……这是戴斯·艾哈诺·辛恩,死于烫伤但上帝会治好他……
还有你,芬妮·亚当斯,他想着。你和我在一起。
第四章
「陪审团的各位先生女士们,」费立兹·亚当斯站在十二张折叠椅前说道,「我不是要发表长篇大论。在你们之前为他的性命受到审判的是约瑟夫·科瓦柴克,他是在上星期六,七月五日,下午流浪到你们优美的小村庄来,到这里不到一小时,遗留下来的却是你们永远不会忘怀的悲剧——芬妮·亚当斯婶婶被谋害的尸体,一位好邻居、辛居隅的捐助人,来自最古老的家族之一,并且是世界知名的人士。
「摊在你们面前的问题是:约瑟夫·科瓦柴克是否是有意识地,恶意设想地,以及在执行犯罪的过程中,拿起属于死者的火钳,用它狠狠地敲击她的头部以致她于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