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换个寝室。当时学校新盖了一批宿舍楼,我就托了关系,在里面找了个床铺住了进去。我记得那大概是在三月份刚开学的时候,天气乍暖还寒,有时候这会落下些雨夹雪来。
我是第一个住进那宿舍的,寝室号是302,寝室装修得不错,四人间,左右各两个床铺,床铺下是各人的写字桌,一个洗漱间和一个便间都在室内,分列门的两侧。
我单独住了两个晚上,第三天的下午,两个人又一起搬了进来,是和我同届的,一个是小胖,一个是田鸡。紧接着当天晚上,又搬过来一个人,也是我们这届的,由于他后来被我们推举为寝室长,所以我们都戏称他为“主席”。大家都是同一届的,说起话来自然投机,没过几日便都熟络起来。
事情发生在多日之后的一个下雨天,那几天一直淅淅沥沥小雨不断,天又阴又冷,我得了感冒窝在寝室,他们三个人都上课去了。窝到中午,我刚要爬起来去吃饭,寝室门开了,主席面带窃喜,蹑手蹑脚地闪了进来,怀里鼓鼓囊囊地塞了些什么。他回身关了门,把衣服拉链往下一拉,朝我说:“看!”
他怀里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慢慢舒展开来,原来是只小猫。
那只猫确实很小,主席把它托在手上,它直直地趴在那里,刚有主席的手掌长,浑身湿漉漉的,毛发上还带着些泥浆和草叶。我正看着它,它突然歪过脑袋,幽幽地朝我盯了一眼,没出声,就又合上眼睛。
“大概是饿了。”我把小猫接在手里,一边去找牛奶,边找边问主席,“哪来的猫?”
“在东门下面的草地上捡的,我看怪可怜的,就抱回来了。”主席说。
我俩给它喂了些牛奶,又用温水给它擦了擦毛,洗干净之后才看出来是只小白猫,头部正上方靠近眼睛的地方顶着一小撮黑毛,非常显眼。
我跟主席说:“咱们养着它还是怎么?”
主席点点头说:“是啊,养大一点吧,现在放出去肯定活不了了。”
我和主席把它放在地上,它却突然一步步朝门走去,像是要跑掉。我赶忙走过去要把它抱回来,这时候刚好小胖和田鸡一开门走了进来。
“哎?猫?”小胖一把抱起猫,边摸边说,“哪来的?”
主席没等说话,田鸡突然说:“喂!寝室不让养宠物!抓着要被处罚!不知道啊?”
“嗨,紧张什么,就养两个月,等大了就放它出去,现在天这么冷,放出去肯定死了。”
“两个月?!”田鸡说,“我最讨厌猫了!再说楼管一旦查房怎么办?抓着了谁负责?”
“我负责。”主席站出来抱过猫,“有什么事我担着行不行?”
田鸡转了转眼珠再没言语,转过头弄他的电脑。那猫突然转过脖子,默默地盯了田鸡一眼。
从此这只小母猫就在302寝室安了家,看它样子挺机灵,我们给它起了个名字叫“白灵”。我给它找了一个铁皮盒子,里面装了些沙子给它方便用,又找了一个靠垫铺在地上给它睡觉。除了田鸡,我们三个对白灵都很好,田鸡可能确实天生对猫反感,不过也没再明说不乐意。
我们谁也没想到,没过几天就出事了。
一天早上,我突然听见田鸡在床上一声惨叫,我眯缝眼睛一看,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只见田鸡胳膊一挥,一团白影就从他床上飞了下去,随之地上传来噗的一声闷响。
主席从床上蹦下来,我也摸索着爬下床,只见白灵直着身子趴在地上直打颤,奇怪的是它一声不叫,只把两只眼朝上盯着田鸡不动。
主席急了,朝田鸡大喊:“你干什么!”
田鸡回应:“它干吗睡我床!刚一睁眼就看见!吓死我了!”
主席大吼:“你下来!”
眼见着就要吵起来了,我和小胖赶紧几句劝开。
我跟主席说:“要不要去宠物医院看看,别是骨头断了。”
主席朝田鸡瞪了一眼,胡乱穿上衣服,抱起白灵就往外走,我也赶紧穿好衣服,跟他走了出去。
我俩打车到了附近的一个宠物医院,那兽医捏了捏白灵的各个关节,最后告诉我们是后腿骨折了。那医师忙活了一阵,给白灵的右腿打上了竹夹板,并告诉我们不能让它乱动,否则关节长错位以后就瘸了。
现在回想起来,白灵在被接骨的时候,仍然一声都没叫……
当我和主席回到寝室的时候,只有小胖一个人在,田鸡可能自己心虚跑出去了。主席问小胖,小胖也不知道他去了哪。主席忿忿地抱着白灵,一句话也没说。晚上田鸡回来了,主席已经过了那阵气头,没跟他吵,只是不理他,田鸡也自知理亏,自己早早爬上去睡了。
又过了几天,白灵的腿渐渐好转,不过我们怕它恢复得不够,于是那夹板就一直没拆下来。一天晚上,旁边寝室的哥们老张让我们过去打扑克,田鸡说有事不去,于是我们三个人就过去了。我们怕老张屋里人多伤了白灵,于是就把它留在了寝室里。
大概玩到十一点多的时候,我们散了牌局准备回去睡觉,推门后找白灵,但是怎么找也找不到,一声声唤着它的名字,也没见它出来。
主席终于忍不住开口问田鸡:“白灵呢?”
“哦,我把它放厕所里了,它刚才要上厕所。”田鸡头也不回地说。
主席一把推开厕所门,里面什么也没有,他回头又问田鸡一遍:“白灵呢?!”
田鸡回头看了看,反问我们:“不告诉你在厕所吗?”
“你过来给我找。”主席朝他说。
田鸡走过去,四下看了看厕所,确实没有,他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难看,转过头看了看我们三个,说:“我刚才真的把它放厕所里了……怎么会没有了?”
主席一字一顿地说:“你是不是把白灵扔出去了……你扔哪了?”
田鸡一时有些慌,脑门上渗出些汗来,表情复杂地朝我们说:“怎么没了?你问我我问谁啊?!”
田鸡虽然讨厌猫,但看样子他不像在说假话。
“我刚才买烟出去过一次,可我出去之前,已经把它放进厕所里了。”田鸡说,“而且厕所门应该是一直关的吧?”
我问田鸡:“会不会是你出门的时候白灵跟着跑出去了?”
“不会吧,它要是跑出去我应该能看见。”田鸡看了看我说。
主席突然一转身夺门而出,一阵风往楼下冲去,我们三个也赶紧跟着下了楼。
宿舍楼的大门正对着一堵高高的石墙,顺着墙根是一排不宽不窄的花坛,上面密密麻麻栽了许多花草。我们四个一字排开,反复用手拨着,但是光线很暗,我们看不清楚。我们轻声叫着白灵,希望能听到些回应,可是一直没有动静。
找了快半个小时,一无所获。主席突然拔腿踢了一脚花丛,然后转身就朝田鸡走过去。田鸡正在哈着腰往草丛里看,主席几步走到他跟前,推了田鸡一个趔趄,说:“你再给我说一遍--白灵到底哪去了?”
田鸡一抬头,已经满脸是汗,看着主席半天没言语,然后咽了口唾沫说:“我……我真的不知道!”
我和小胖见状赶紧冲过去,把两个人拉开:“有话好好说!大半夜的别在这搞事!”
主席伸出指头一下一下指着田鸡,气得说不出话来。我看了一眼田鸡,他好像没在说谎,那白灵能跑哪去?
我们几个又回到寝室,开始在衣柜被窝翻天覆地地搜,结果每一寸角落都被我们找了个遍,还是没有。
主席一心只想着是田鸡搞的事,一直瞪着他。我和小胖对田鸡的话也半信半疑,不时看田鸡一眼,也不说话。田鸡坐在那边眉头紧锁,两眼望着厕所门,时不时突然瞟上我们几眼,目光中带着惊恐。突然田鸡来一句:“你们说……一只猫怎么凭空就没了呢……”
田鸡的一句话让我顿时感觉有点发毛,虽然说白灵很弱小,但是一个活物就这么不声不响地没了,而且是形骸全无,这确实不是件开玩笑的事。不过谁也没答理田鸡的话,大家各有心事,一阵沉默后,四个人接连上床躺下了。
刚躺下不久,枕边的手机就嘀嘀嘀响了一声。
我拿过手机一看,是田鸡发来的短信,内容大概是:我真的不知道白灵哪去了,你得相信我。
不知道他干吗要发给我,当时我想,他是想让我帮他给主席带个话吧?看起来田鸡好像还真是无辜的。我想了一想也不知道回什么好,于是就直接关机睡了。
接下来的两天里,我们不停地寻找白灵,但是遗憾的是,我们没有找到白灵的任何踪迹--哪怕一根白毛都没有。
有天夜里,我梦见白灵突然出现在我前面不远处。它拖着条伤腿,一声不吭地慢慢的爬了过来,离我是越来越近,最后它爬到我的脚背上,慢慢抬头张开嘴,像是在对我吼,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而那嘴是越张越大,上颌越抬越高,上下嘴唇延展得又细又长,朝头的四周不断延伸,最后包住整个一只头,那头就成了光溜溜的一个血红色的肉球,这时那肉球又渐渐有些古怪的棱角浮现出来,没过几秒,突然我分辨出是那竟是一张人脸的形状!我吓得想大声喊叫,张着大嘴却叫不出一点声音来,就见那人脸的形状越来越清晰,慢慢转向我……我浑身猛地一颤,从梦里挣扎出来,等到恢复意识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正瞪着天花板,已经是满头大汗……
我只觉得这件事就像一个包袱,终日顶在头上,越来越沉,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的脑子里总是闪出梦中的几个片断,甚至出现一些幻觉。经常想起的,就是那天晚上田鸡的话:你们说……一只猫怎么凭空就没了呢……
每次想起这话,我都不由打个冷战。
几天内一无所获。一天晚上,他们三个都睡着了,我还不怎么困,于是就玩会儿手机游戏。
四周一片寂静,这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一阵簌簌的响声。
我停下手里的游戏,侧着耳朵仔细听,像是有谁在不停地用指甲刮着木门。
是白灵?它用爪子挠门呢?我跳下床轻步走到门前,扭开锁一把拉开房门,往地上看去--外面什么都没有,早春的寒气从冰凉的水泥地上掠过,让人汗毛倒竖。心随体冷,我不觉打了一个寒战。
探头看出去,走廊上头亮着一串昏黄的吸顶灯,有间寝室门前趴着一小团白花花的东西,随风微微抖动,我壮了壮胆子,小心地挪过去。
我们寝室在三楼的一头,我趿拉着拖鞋一路走,空荡荡的走廊上只有我一人。走廊两端的窗户大敞着,却没有一丝风,楼外死一般的寂静,莫名地觉得有股微弱的气息,好像就在附近。
走过去才看见,那些白色的东西不过是些垃圾袋,我确认之后,赶紧一路跑回了寝室。
回到寝室又躺回床上,我回想着刚才听到的那个指甲挠门的声音,那么真实和切近,应该不是幻听,可又为什么……脑子里一阵迷糊,不久就睡着了,不过睡得并不踏实。不知道睡了多久,到了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又一阵同样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
簌簌,簌簌簌……
半梦半醒之间,我开始以为那只是个梦中出现的场景,但这声音却一声紧一声地传过来,而我的意识也随之逐渐从梦中转移出来,眼睛也慢慢张开,等我意识到这个声音确实是从门的方向传过来的时候,就彻底醒了过来。
我扭亮床头的灯,借着光蹑手蹑脚下了床,那簌簌的声音虽然不大有规律,但却一直没有停止,等到我走到门前的时候,那声音还在继续。我悄悄拉开门锁,刚准备一把拉开房门的时候,却差点腿一软坐在地上--原来那簌簌的声音不是来自寝室房门的外面,而是来自寝室厕所门的里面!
我感觉浑身的血一下子全涌到了脑子里!我啪的一声把所有灯都打开,定了一定,慢慢把厕所门推了开来……
声音随着我推门的一刹那戛然而止。
厕所里的灯光暖洋洋的,照着四周白色的瓷砖墙和下边的白色便池,一切就和往常一样。我吞了口唾沫,对着一团空气试着叫道:“白灵……白灵?……”
没有任何回应。我战战兢兢地跨上厕所的台阶,慢慢把头伸向门的后面……门后也什么都没有,我突然松了口气--其实我并不希望看到白灵,它在厕所里无端消失,这本来就让我提心吊胆了,如果它再不声不响地从厕所冒出来,我不知道我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我又抬头看了看头上和四周,确定没有任何东西,于是又一把合上厕所门,三两下爬上床去,抱着被子缩成一团……实在太蹊跷了,我简直不敢合眼,一闭眼就是白灵张开嘴,最后幻化成一个人头的形状……那人头……好像是张小孩子的脸……
二、尸体·怪孩
天亮了以后,大家都起了床,洗漱完毕后准备去上课。我看见主席第一个要用厕所,我立即就喊住了他:“哎!等会!”
“啊?”
“昨天晚上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动静?”我问他们三个。
“什么声音?没有。”他们三个都摇头。
“那我听见这厕所门里面有挠门声,我下床看了,结果什么都没有。”
他们三个停下来,全都转过脸来看我。
“你确定声音从这里面发出来的?”主席小心地一推厕所门,往里探头看了看。
“当时就在我的眼皮底下响,肯定不会听错的……不过我一推门声音就没有了……你们能想象出来不?那个声音就像是小猫用爪子在挠门……”
他们三个一起哆嗦了一下。那天早上没人用厕所,那以后我们也很少用,最多是进去小便,也不关门,然后就赶紧退出来,谁也不想关了厕所门把自己闷在里面。也是从那天以后,那厕所灯不论早晚,就一直没关过。
之后那几天相安无事,每天晚上我们都早早睡下,虽然没说害怕,但彼此都是心照不宣。
好运没有持续太久。大概一两个星期过后的一天中午,我照例下了课回到寝室。开门后我突然感觉寝室哪里不对劲,于是赶紧四处打量,结果发现一小股黄色的黏稠液体,正从厕所门下慢慢渗出来,顺着厕所的台阶往下淌,同时一股腐臭味隐隐传入鼻腔。
我猛地想起什么,突然觉得身上一阵发凉,一把拉开门就跑了出去。我几步冲到楼梯口,看见很多人正上完课回寝室,我喘了几口,稍稍缓过些情绪来。恍惚了几秒钟后,我镇定了一下,拿出手机给主席打电话。
“主席,在哪呢?快回来!”
“我吃饭呢,怎么啦?”
“寝室厕所突然往外冒水了!又黄又黏的水!怪吓人的!”
“冒黄水?你等我,我回去看看。”
几分钟以后,主席顺楼梯跑了上来,我一见他如同见到救星,一把拉过他就往寝室里跑。推开门一看,黄色的黏水已经漫下了台阶,在脚下的水泥地面上一点点扩散开去。主席跨过那滩水,欠身伸出只手,把厕所门慢慢推开了。
厕所灯的开关一直是打开的状态,可主席推开门时,里面居然是乌黑一片。
主席伸手开关了几下厕所灯的开关,确认厕所灯确实是坏掉了。
我俩一齐探头看进去,在逐渐适应了黑暗的光感后,才发现是便池堵住了,又黄又浓的脏水从便池里面一漾一漾地涌出来,整个厕所的地面上全是污水。
主席没说话,轻轻迈上台阶,拎起疏通马桶的那个橡皮碗,朝便池的下水道杵了一下,水一下子冒出来好多。他又连杵了几下,却不见水位有任何下降。主席鞋上沾了些脏水,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