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雪玉的温润暖人心脾,这是贺楼族的神物,总可带给人安稳的感觉。
“钰儿……”萧灵玥一时语塞,她此时心里,唯有对妹妹的感激,跟随她这么多年的神物,她就这样交给了自己,她说,这是姐姐的东西。
“姐姐,我想我得到望月走一趟。”
茶水微凉,案上累叠的账本让人头晕眼花。
萧钰仔细的翻看了一遍,最多的开支便是西漠买马一项。
可所有的讯息都未说明买来的马匹究竟去了哪里。
“看来,还是要好好问问韦录才可。”萧灵玥说道,“提高赋税一事恐怕要继续,西南王府已经快被挖空了,若无高额赋税只怕维持不下去。”
还有在西南郡与望月边界的度措关口,对那些商贾的压榨也不能停止。
“姐姐,这怎么行?”萧钰担心道,“消息传到皇帝耳里,万一他派陈浚对付我们怎么办?再说,这根本不是长久之计。”
萧灵玥淡淡一笑。
走到萧钰身旁,话锋一转:“我打算,将新军交给钰儿你来统领。”
“我?”萧钰吃了一惊,将埋在账本里的脑袋抬了起来。
萧灵玥朝她点头:“父王从小带你初入军营,对于这些,你自然比我懂得多。”
“不行!”萧钰下意识的拒绝,统领新军,这是多大的责任,她不能相信她自己,她向来只能完成一个人的任务,来去自由惯了,少女根本没办法接受这样的约束。
“可我能相信的、能统领新军的人只有你!”萧灵玥露出焦急之色,“钰儿你不能不答应姐姐。”
“可是……”
“等你从望月回来,你就是新军的女将!”
“女将?”萧钰撇嘴道,“女子怎么能上阵杀敌?”
况且还是她这样只会溜不会打的人。
然而这一问却让萧灵玥找到了理由反驳,她道:“慕容昭庆不也曾是女将?母后她不也曾是上阵杀敌?你来做女将,有何不可?”
萧灵玥铁了心,但萧钰仍是一脸忧愁:“不可不可,就是不可,我自己还没管好我自己呢,我怎么能做好女将!管那么多的人!”
她旋即沉默下去,对萧灵玥的提议不可苟同。
“钰儿,既然你愿意为姐姐再去望月犯险,又为何不能答应姐姐,统领新军呢?”萧灵玥锁眉发问。
萧钰倏地愣住,再度从说出这一番话的萧灵玥身上感受到了一丝陌生。
“就算是为了光复贺楼,你也非要成为女将不可!”
风来时,衣袂轻扬。
骏马上的男人若有所思的望了山径一眼。
思虑仅是片刻,他远远将马拴住,悄然跟上那行人。
进入营地的入口极为隐秘。
若无人带路,常人就算绕到山腰来也未必能发现处于密林中的空地。
宛若迷宫般的路径竟然走了近半个时辰。
远远的,他时常能听见少女传来对这处景致的赞不绝口。
的确,这里的绿意让人感到舒心快意。
连他也不禁有几分沉醉。
然而这份沉醉维持得并不久,在看到武场上训练有素的将士们时,陈浚猛然一震,欣赏景致的心情顿时一分不剩。
第五十七章 惊觉(2)
据陈浚所知,他现在身处之处为栗镇城郊,与骁军军营相隔数十里远。
而为何,这一处竟然有操练的军队?
隐在深山密林间不为人知,莫非,此处军营是西南王府私下筑建的?
他拨开草丛身子往前一探,目光越过武场上训练的将士落到推门而出的少女身上。
两个女子虽都戴着帷帽,但加以辨认,亦不难认清。
萧钰的个子比萧灵玥娇小些,走的步子也是雀跃的,带着少女年纪的朝气,而她身后的人走得沉稳,气质如兰,逐渐有了一家之主的风范。果然也般配她如今掌管西南王府的阵势。
侍女随在她们身后,在武场来回踱了几步,一行人才离开营地。
只是绑在木桩上的那人仍旧无人理会,正像是被弃了的靶子,无人问津。
陈浚躲回隐蔽处,等她们走远,才从暗处走出。
他望了只余一抹背影的少女一眼,神色变幻复杂。
她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是开朗,还是心计重重?
为何他觉得她天真的外表下,总藏了满腹心事。
“难道……”陈浚不由得拽紧背上的包袱,似是想到什么,顿了片刻再度追上去。
不知道陈浚遇上了萧钰。
唐锦还在奉命暗暗搜查西南郡,欲翻出她的下落。
路薛捧着一壶酒,虽然也如章渠从前那样巡逻延卞,却少了几分认真。
多是喝了酒的缘故。
好在羽骑素来军纪严明。并未因他的慵懒而稍有怠慢。
……………………………………………………
江淮权臣见风使舵,借“刺杀之事”状告怀瑞王。
随后又闻皇帝召肃王调集兵马入都,章渠被押,事情仿佛已经走到了一个无法扭转的关头。帝王的狠心昭然。
陈浚放心不下西南郡。留下一万羽骑驻守延卞,而自己单枪匹马悄悄返回帝都,若有个万一,便杀皇帝个措手不及。既然皇帝不顾念亲情,他自然没必要再隐忍臣服。
只是意外遇到了萧钰,让他只好对行程稍作了改变。
萧灵玥将她送回客栈后便返回西南王府。
萧钰独自一人回房,摘了帷帽,她的神情忽的变得凝重。
女将?她怎么能做到?
“诶……”萧钰不由自主的叹息一声。
无可奈何的语气落入门外那人的耳里,引来一丝冷笑。
但——“谁?”
萧钰警惕的察觉到异常,旋即转到了门边按住萧灵玥留给她的佩剑。
“是我。”
声音还未落。那人便迅速的撞开房门闯了进来。动静之大吵到了客栈中的许多人。老板闻讯蹬蹬蹬的踏上楼来。看见破裂的门板心疼得唉声叹气,正欲进来寻客人索赔,但房间里却空无一人。
“放……放开……”萧钰被他一手捂住了嘴。说话支支吾吾。
她胯下的骏马脚力非同一般,片刻便蹿出好远。
是陈浚,是陈浚!
萧钰早就在客栈那里惊醒过来,闯入她房中的人不是陈浚还有谁,然而他二话不说抱住自己便往下跃,她根本没有回神的时间。那匹骏马像是早就等好了一半在窗下等候着,等他们落在马背,它便似箭般冲了出去。
陈浚不自禁的扬起一丝得逞的笑容。
管她满肚子到底有什么阴谋,她竟然敢算计他,那便劫了她再好好算账!
余晖金灿灿的坠落到两人的眼前。
萧钰的双手被他绑住。动弹不得。
唯能动的便是那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子和那一张嘴。
“有话好好说便是,你竟敢……竟敢劫持本郡主……”
不知道陈浚将她带到了哪里,面前只有无尽的余晖与密林,连个村落都不曾见过。
少女自己做了亏心事心中发虚,不禁害怕几分。
先前一路她还理直气壮,然而到了此刻,即便是唾骂的话语气也弱了几分,显得楚楚可怜:“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区区小事何必放在心上。”
陈浚不急不缓,两人骑在马匹上,他从后轻轻拥住她,嘴边却勾起冷然的笑意:“区区小事?毒害西南王,劫持西南王妃你,怎会是区区小事?”
萧钰猛地一颤,耳边的气息萦绕不去,让人不寒而栗。
他并未有停留之意,骏马如风疾驰,越过山间小径驱像远处。
风声呼啸过耳边,她只听到他轻语——
“我不会再让你离开。”
萧灵玥夜间再到客栈来时,那间厢房中只有刚请入修缮的工匠。
老板认出她是这件厢房客人的熟人,拉住她寻要赔偿。
萧灵玥心烦意乱的示意夙儿一眼,她才从钱袋子里取出金子递给老板。
“她去了那里?”
才不过几个时辰,萧钰怎会凭空消失?
明明说好了,萧灵玥今夜打点好盘缠拿来给她,明日一早她便出发前往望月。
客栈老板挠了挠头,也是疑惑万分:“不晓得。”
房门破损的痕迹落入萧灵玥眼中,她打量了片刻,忽然匆忙的离开客栈。
这一定是有人蓄谋劫持。
“江培!”
骁军军营外守了数十人拦住萧灵玥。
她拿出兵符示意后便走进去,喊道:“江培,你给我出来。”
已是夜里,黯夜黑沉得毫无声息,突兀的叫喊打破了寂静。
夙儿急忙随着,王府的侍卫也紧随其后。
“江培,你给我出来!”
萧灵玥气急,一字一句都带着怒意。
“参见芜妃!”认识她的人向前行礼,回禀,“回芜妃,江将军不在这儿。”
她止不住的恼怒,拔了侍卫的剑刺向回话那人:“你骗我!”
她早已先去过昆玉城里江培的居所,可他府里的人说江培还未夜归,仍在军营。不顾侍卫与夙儿阻拦。萧灵玥执意要过来。
夙儿也不知道她为何忽然这般冲动,只是觉得事情非同一般。
“滚开!”萧灵玥没了耐心,越过骁军走向屋子,挥剑将前来阻挡的骁军逼退,霍然推开了门。
一间一间搜寻过去,可江培的确不在。
将近半个时辰,骁军军营被她搅得一团乱。
所有人都聚了过来。
“把江培给我找回来,否则你们……”
“芜妃!”
她话未落音,身后闯入的队伍为首那人便将她的话打断。
他风尘仆仆,似乎才从远处回来。
眉宇间散发出无法遮掩的疲惫。
第五十八章 迷离(1)
江培一跃下马,朝她走来:“深更夜半,芜妃来此找江培有何贵干?”
男人双鬓已然生出几缕白发,江昭叶卧榻不起,他一人奔波劳累周全,几日便见苍老。
他的笑意携了几分古怪,让萧灵玥莫名反感,她见他停在面前,神色微微一变,哑声道:“你把钰儿劫走了?”
“小郡主?”江培轻声一笑,“我怎么会知道她的下落。”
她们两姐妹合演一出戏,纵然他知道“西南王妃”并未失踪,但他又如何得知萧钰身在何处,更别提劫持。
萧灵玥满脸狐疑:“除了你,还会有谁带走她!”
他双目微动,蓦然想起什么,但也是极快将那抹疑虑收了起来,转而回道:“芜妃若不信,到我府中搜一搜便是。”
“你劫持了人,自然不会将人藏在府中。”
他当她是傻子?
“可的确并非是我劫持了人,又如何把她交出来,芜妃实在强人所难。”江培丝毫不心急,反倒意味深长的掠了东方一眼。
“那便有劳江将军亲自替我找人,否则昭叶他必死无疑。”
萧灵玥走过江培身边,压低说了一句,片刻后便离开军营。
江培身后的随从这才走上来,问道:“将军,我等……按兵不动?”
“怀瑞王既然纵容芜妃将毒害昭叶的罪名扣到他头上,想必已有完全的计划。我们只等着怀瑞王回都后的指令便可。”江培冷笑道,“攀附怀瑞王这棵大树,才是骁军现下正确的选择。”
那随从是江培的心腹,知晓这些年来江家叔侄的一举一动:“如此曲阳候那边……”
“曲阳候如何能与怀瑞王相提并论。但与他联手,倒也不亏。”
“可那边一旦知道我们归附怀瑞王,难保不与我们撕破脸,他儿子刘云影统领的淮军是羽骑的死对头。”随从惶惶不安。
江培却恣意笑道:“那小子虽然姓刘,但并不亲近曲阳候。”刘云影对曲阳候的冷淡众人皆知。这些年来恐怕他对父亲说的话都未必有提拔他的慕容守多。
但他为何如此对待自己的父亲并不得而知。
江培懒得理会刘家的恩怨是非:“曲阳候是见风使舵的人,谁给他的利益多,他自会听命于谁。说不定他自己也早想依附怀瑞王,毕竟淮军那几万兵马如何能跟羽骑相比,你瞧瞧,上次与望月的一仗。刘云影可是输得片甲不留。就他那点火候……”
“可将军也不必将号令全军的兵符交给怀瑞王啊。万一他……”
想起陈浚手中那枚货真价实的兵符,随从仍是不安。
“诶……”冗长的一声传开,江培抬手制止了随从接下来的话。“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如今,可还有别的选择?”
若陈浚真争得天下,就凭他江培如今对他的拥护,江氏未来的荣华富贵定也少不了。
天下,只要别落入贺楼氏手中便是。
陈浚虽然阴狠,却并非陈显那等容不得功臣的人。
且看陈浚手下的章渠、唐锦、路薛等人,哪一个不是跟随陈浚打拼天下的人,哪一个不是战功赫赫的大将。如今在陈浚麾下是数一数二的大将,各自手下亦有上万兵马。而陈浚从来只将他们看作左膀右臂,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一点,陈显未必做得到。也难为他,毕竟是天子,就算之前陈浚还未成为拥兵自重之人,可帝王身在高位,疑心之重,已容不下逐渐庞大起来威胁到大淮政权的怀瑞王!
江培道完,那名随从旋即噤声。
想起萧灵玥手上那枚假的兵符,他微微叹息一声。
那个以假乱真的东西根本号令不了一兵一卒,只要江培抓准时间送去一束火,那枚假的兵符瞬间便会化为乌有。
难为萧灵玥费尽心机,却不知江培早已归附陈浚,若不是她设下的这一局,恐怕骁军与羽骑也不会有这样的契机。
那名随从似是又想起什么:“王爷的毒可还能解?”
“怀瑞王已派人去找解药,且再等等。”江培淡淡应了一句,转身又率兵出门,“尹鸾,且随我去找找芜妃要找的人罢!”
“是。”随从会意,方从延卞归来的疲惫转瞬即逝,旋即又打足了十二分精神。
认清了路。
萧钰霍然惊得大叫:“你要离开西南郡?”
她一路闹腾,陈浚烦不过便将她双足双手捆住,使她整个人横在马背上,脑袋往下吊了足足数个时辰,萧钰盯着迅速交替的马蹄,只觉头昏脑涨。但这是从栗镇离开去往桂郡的路,她只要睁着眼便能知道,这是她来回走了不下百遍的一条驿道。
只要再从栗镇往东走百里,便是桂郡的方城了。
陈浚兀自忽视了她,如月清冷的目光只盯着前方。
“问你话呢!”萧钰已吃了亏却不懂得收敛,仍旧嚷嚷道,“你,你怎么知道我在昆玉。还有,这是要去哪里?”
换来的又是一片寂静。
风声呼呼从脸上刮过去,萧钰一个哆嗦,不禁打了个喷嚏。
陈浚终于有些不忍:“不再闹了,便让你起来。”
“不……”萧钰正要答话,谁知有一个喷嚏冲了上来,她顿了顿,才道,“不闹了,我只是问你几个问题而已。”
陈浚勒停了马,松开她的双足,揽住纤腰将她拉起来。
萧钰旋即想跃下马,但双手被捆着,片刻便被陈浚拎了回来:“想跑?”
“不……不跑!我脚软,不小心掉下来的。”被他轻松的提上马,萧钰有些气馁。
然而陈浚一眼将此时的她看穿:“你不喜欢和我呆在一起,大婚那日,为何让我去救你?凭你,难不成还会被困在西南王府?”
她背靠着他温暖的胸膛,感受到从头顶射下的仿佛能把她千刀万剐的目光,一顿:“我……我说过了,只有你能救我,我那日不还是……被人下毒了吗?”
萧钰越说越没有底气,想往前挪一挪,却动弹不得。
陈浚倏地冷道:“你既然自己备了解药,还有什么可担心?或许,是担心江昭叶的属下知道是你下的毒,要找你报仇?”他停了一停,嗤笑一声,“而这时,只有我才会心甘情愿不顾一切的护你周全是不是?”
第五十八章 迷离(2)
“你猜到了。”萧钰道。
可并非是信他会不顾一切的过来救她,她也只是打了个赌而已,谁想到,他怀瑞王竟然真的来了。
陈浚揽住她,淡淡:“那毒可是百鬼谷的鬼断肠?”
“鬼断肠?”萧钰听罢胆战心寒,毒药是姐姐从游士手中寻来的,她并不知道是什么。然而鬼断肠的名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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