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瑾看到褚明锦手腕上的伤口,疑惑更深,冯丞斐昨晚让人去他府里讨要大内的金疮药,他之前不久刚给过冯丞斐一瓶,当时随口问道那一瓶这么快用完了,冯府的下人道老爷今日全涂夫人手上了。他记得很清楚,冯府的下人说的是冯丞斐涂到褚明锦手上。
既然冯丞斐跟褚明锦一直有碰面往来,刚才为何急着要避开?
“彤君小姐,小王府里有事,先告辞,褚大小姐,小王送你一程吧。”李怀瑾朝方彤君微微一礼,冲褚明锦比了个请的姿势。
出了相府,褚明锦松了口气,李怀瑾想请褚明锦到茶楼里一叙,试探一番,又觉孤男寡女一处有些不妥,正犹豫间,褚明锦拱手行了礼,径自走了,竟是步行的。
“你没坐轿来吗?”李怀瑾追了上去。
坐轿来的,不过半道上给她打发走了,她又去了凤双溪的面馆。
“我想走走,看看市集风光。”褚明锦笑道。
哪有大家小姐身边一个陪伴的都没有在路上走的?她这般花容月貌,遇到好色之徒李怀瑾皱眉,道:“我送你一程。”
信王府的马车宽敞奢华,车厢四面丝绸裹壁,窗户淡蓝色的绉纱遮挡,底下座位厚厚的松青撒花蜀缎靠背坐褥对设,中间横着一张小桌,桌上磊着书籍并一个紫檀雕螭盆,盆里种着摇曳生姿的鱼香草。
褚明锦闭眼轻嗅,赞道:“此花枝叶端雅,嫣然莞尔,清香幽远,置于马车之中,颠簸之时闻此淡香,神清气爽。谁给王爷在马车里安排了这一盆花的,好细腻的心思。”
这花是冯丞斐送的,并让李怀瑾放马车中的,李怀瑾看了褚明锦一眼,道:“这是怀瑾送我的。”
“他送的,怪不得。”褚明锦笑着点头,随口问道:“王爷,你跟怀瑾年貌相当,听闻他是皇上第五子,你呢?”
李怀瑾确定了,冯丞斐冒他的名,在褚明锦面前隐瞒了身份,而褚明锦,应该是前事全忘了。
有意思,冯丞斐突然娶妻,翌日又把新婚妻子送回家,他一直觉得里面有文章,此时看来,冯丞斐分明是喜欢褚明锦的,那为何要送褚明锦回娘家、难道是?
李怀瑾决定不拆穿,静看冯丞斐怎么把这戏演下去。
李怀瑾心念转动间,道:“我名李钧予。”
他排行第五,名怀瑾字君玉,四皇子名怀瑜字钧予,钧予与君玉音近似,李怀瑾不说自己排行第几,却报出李怀瑜的字,是安心要褚明锦回去打听时误会了,横竖以后拆穿,只说自己今日报的是君玉便可,是褚明锦自个儿不察。
褚明锦这日回去后果然打听了一下,知道李钧予行四,钦封宣王。
褚明锦回府后除了打听李钧予,更多的是问方彤君,她对方彤君长得那么像兰氏感到很奇怪。
一问之下,才知翠竹和屏屏都没见过方彤君,方彤君邀约,赴约的小姐们都没带婢子的。
“二小姐她们见过方彤君吗?”褚明锦问道。
“应该是有见过。”翠竹两人也不敢肯定。方彤君是嫡出,相府千金,褚家乃商门,若不是褚明锦声名在外,只怕也不在邀请之列。
“应该是有见过。”翠竹两人也不敢肯定。方彤君是嫡出,相府千金,
51岸曲桥斜()
冯丞斐理所当然地点头;心满意足地道:“只要能与宝宝在一起;别的女人不要又如何?”
一辈子只一个女人,这是多么怪异的事。李怀瑾觉得不可思议;他认识的人里面,就没有一个不是三妻四妾的,他的几个皇兄,每人正妃侧妃外带美人幸宠;便是他的父皇;说是只爱他的母妃,可后宫中还不是纳了一个又一个妃子。
翌日早朝;光宗皇帝破例宣了几个皇子上殿;宣布由几个皇子处理圈地一案,并由处理圈地表现杰出的皇子执掌中御府;主管后宫物品采购。
圈地涉及很多大臣的既得好处,然而这个旨意给了群臣皇帝要让几位皇子慢慢插手朝政的感觉,一时之间,各怀心事的群臣竟没有一人对查处圈地表示反对。
冯丞斐冷眼看着皇帝给几位皇子训话,殷切慈爱严厉,这种树威拉拢朝臣的事,皇帝果然没有分派给他,虽是意料之中,却仍不免伤怀。散朝后李怀瑾要拉他见驾,询问怎么处理圈地问题,冯丞斐推托道:“我要回府看宝宝,不知她有没有哪里不适,你自己去吧。”
“妻奴妻奴”李怀瑾连连摇头叹息,见过光宗皇帝时,那头还在不自觉地摇着。
“怎么?觉得事情难办?你跟格非交好,多和他聊聊,从他那里问计。”皇帝以为李怀瑾在愁圈地一事,他对自己心爱之人生的这个儿子,却是满心喜爱的,刚棱冷硬的脸上布满笑容。
“以后要找他,恐怕不容易。”李怀瑾还在感慨中,他得光宗皇帝疼爱,言语也不拘束,叹道:“格非那样的风采人物,真让人想不到,会被他夫人困得死死的。”
皇帝愣了一下,把手里的奏折合上,若无其事问道:“他夫人?是那位褚家大小姐?他很喜欢他夫人吗?”
“是。”李怀瑾感叹了一番,又道:“他那个夫人,虽说容色也不错,可美貌女子有的是,难得的是性情很爽利,连方相也很喜欢她。”
“方廷宣很喜欢她?”光宗帝扶着椅背的手一颤,眸中闪过犀利阴寒之色。
“是,方相在朝中从不与人结交,可对他夫人却另眼相看的很,酒楼中见过一面后,又多次去找她。”
“方廷宣怎么会对一个姑娘家另眼相看?”
“褚大小姐做得一手好菜,甚合方相口味。父皇,褚大小姐颇有见识,上次户部收银子一事,就是她出的主意”
李怀瑾自顾自夸着,光宗帝眼神飘忽,有些分神的样子,只不时哦了一声,似乎在想的另一件事。
李怀瑾夸了许久,回神间见皇帝意态甚冷,不自觉脸上一赤,讪讪道:“儿臣今日多嘴饶舌了。”
“父子闲话怎算得饶舌。”光宗皇帝慈爱地笑了笑,道:“据你看着,方廷宣喜欢格非的夫人多些,还是方彤君多些?”
“父皇这话问得奇怪。”李怀瑾失笑,道:“一个是外人,再怎么喜欢,也不可能比自己的女儿更喜欢。”
光宗皇帝意味深长地摇头,若他没记错,方彤君是十年前突然出现在相府的,方廷宣那时对外公布的是养女,只是方彤君长大后,容貌酷似方廷宣,大家便默认为方彤君是方廷宣的私生女儿,只碍着正室夫人的面子,才称是养女。
陈年旧事,李怀瑾那时还小,这些事又是小范围地传播,他自然不知,及至大了,朝臣要给方廷宣面子,不会说出来,固而年轻一辈,都以为方彤君是方廷宣的亲生女儿。
父子俩又说了会儿话,皇帝让李怀瑾办圈地一事先别轻举妄动。
“儿臣知道的,父皇不用担心。”
谁先处理势必先挑起火,是最得罪人的。
李怀瑾出宫回到王府,王府掌事高公公告诉他,冯丞斐来过,去见过那道士,褚家那个婆子被他带走了。
“冯侍郎要带走,奴才没敢拦。”
“拦什么?他要带走就给他带走。”李怀瑾不以为意,进房换下正装。
高公公跟了进去,问道:“王爷要上哪?午膳回来吃吗?”
“去侍郎府,不回来了。”李怀瑾把勒眉抹额摘下,随手放到架上,吩咐道:“把父皇上次赐的那棵灵芝拿来。”
那千年灵芝甚是珍贵,皇帝也是找寻了许久借口,方不引人注目地把灵芝赐给李怀瑾。
高公公是皇帝安排在李怀瑾身边照顾他的,闻言一滞,问道:“王爷要把灵芝带给谁?”
“格非的夫人有些不适,带给她。”李怀瑾随口说着,照了照镜子,把刚穿上的一件雪青绸袍脱了,命侍女:“这颜色忒沉暗,另拿一件明丽的”
高公公胆战心惊地看着李怀瑾连换了四套衣裳,李怀瑾出门后,他觑了个空儿,喊过王府一个侍卫,低低地耳语了几句,那侍卫点了点头,不久出了王府往皇宫而去。
李怀瑾在侍郎府扑了个空,冯丞斐与褚明锦两人都不在。
“夫人一早出去了,还没回来,老爷回来过又出去了。”冯翌说完,自去办事,李怀瑾一天来几趟侍郎府,用不着招待。
“不休息休息,又跑出去了?”李怀瑾自言自语,把灵芝交给采青,往凤双溪的酒楼而去。
褚明锦没去酒楼,她此时在张寡妇家中,正与张若雨悄声说着话。
昨日晕迷中听得判官与小鬼的谈话,后来自己回了原身,褚明锦想着前身会不会去了张若雨的身体,早上起床出了门,打听了一下,找到张寡妇家打探情况。
若是前身进了张若雨的身体,张家贫苦,自己占了她的肉身,需得怎么着弥补一下。
“我听得,她去了你的那一世。”张若雨小声道,脸色苍白,神情萎顿。
这也不错,自己那具身体虽没有花容月貌,可好歹也是黄金年龄,又赚下不少钱,够前身奢华地过一辈子了,至于男女情爱嫁人生子,那就抱歉了,她也帮不了。
“凤哥哥昨晚跑过来,他以为我是你。”在阴间飘荡听到不少,张若雨也知褚明锦身体里住的不是本尊。
凤双溪以为张若雨是自己!
冯丞斐的怀疑是真的!
褚明锦说不出话来,双手交握,许久后,从怀里摸出凤双溪给她的那方绣帕,展开来满腹犹疑看着。
“这帕子是凤哥哥送你的吗?”张若雨低泣着问道。
“不算送,是他随手给我拭手的。”褚明锦分辩,头顶哇哇哇一群乌鸦飞过,凤双溪那时给自己帕子,不会真的跟戏文里小姐们送定情帕子一样吧?
“铜陵那地方,习俗与别的地方不同,儿子成年礼时,做母亲的会绣一方帕子给儿子,由儿子送给喜欢的姑娘。”
手里的帕子变成烧红的铁板,褚明锦手一抖,帕子掉到地上。
“这帕子真精致,凤哥哥的娘,想必很温柔和蔼。”张若雨捡起帕子,像对待脆弱的宝物般轻柔地来回抚摸。
“这帕子给你,你好好收存着。”褚明锦看着张若雨痴迷緾绵的神情,灵机一动,赶忙把烫手山芋一样的绣帕易主。
“你”张若雨圆圆的大眼睁得更圆,褚明锦知道她在惊讶什么,不由笑了笑,耸了耸肩,道:“我已经嫁人成亲了,既知这帕子是这样的用意,自然不能要,你不是喜欢凤双溪吗?”
凤哥哥不是物件,不能转来转去。张若雨脸红心慌,想拒绝,纤手却把帕子捏得死紧。
小姑娘粉脸红彤彤的,慌张无措地攥着帕子的样子真好看。褚明锦觉得凤双溪不喜欢张若雨,有些儿不可思议。
“褚姐姐,你不要告诉凤哥哥你是谁,可以吗?”
褚明锦才在心中夸张若雨纯真可爱,张若雨就扔了个闷雷给她。
“你要冒充我跟凤双溪相处?”褚明锦有些晕眩,“我和你的性情差这么多,凤双溪又不是瞎子,哪会看不出来?”
张若雨低低地嗯了一声,小声道:“我昨晚冒充是你,他就没有看出来。”
“我昨晚冒充是你,他就没有看出来!”
这话潜在的意思是?褚明锦看着张若雨脖子上那一片她一开始以为是挠痒挠出来的红痕,整个人僵住了。
“褚姐姐,你帮帮我,不要说出来,好不好?”
张若雨敛衣下跪,眉眼低垂间,晶莹的泪珠大滴大滴滑落。
这小姑娘怎么这么傻?从张家出来,褚明锦整个的纠结了,算上屠户儿子这一次不成的亲事,张若雨的亲事经过两次波折了,她又傻傻地献身给凤双溪,若是嫁不成凤双溪,只怕得第三次上吊寻死了。
凤双溪,你脑壳坏掉了是不是?怎么就没看出来两个人的差别?
褚明锦在心中恨骂,很想冲去酒楼,把凤双溪大骂一顿。心念一转想到凤双溪昨晚与张若雨这个那个时,心中是把张若雨当成自已的,只觉得浑身粘了爬虫般不自在。
51孤情淡韵()
褚明锦满身不自在;跑回侍郎府;翠屏两人还没回来,她吩咐采青给自己准备两大桶沐浴水;把自己狠刷了近半个时辰,从浴桶爬出来时,那种粘腻不适的感觉总算稍微淡些了。
穿越后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以往沐浴出来;都是翠竹翠屏两人给她擦头发;现在两人不在,褚明锦看着湿漉漉的过了腰际的一头长发犯愁了。
“采青;使个人去接翠屏和翠竹回来”褚明锦穿好衣裙;拿了布巾包着头发,走出去喊采青;话说了一半顿住了,李怀瑾在外间坐着。
李怀瑾到酒楼中找不到褚明锦,又往侍郎府而来,采青殷勤地把他往南苑西阁请。李怀瑾往日随意自在进出冯丞斐的书房暖阁,只差没进过卧房,也没想着要忌讳,及至褚明锦走了出来,要避让来不及了。
褚明锦衣裳穿得整齐,可热水刚浸润过的容颜在视觉里香喷喷的,李怀瑾有些不自在地低头,这一低头,呼吸瞬间急促了。
褚明锦没有穿袜子鞋子,赤着脚走出来的,水蓝色锦绣薄罗裙摆半遮半掩着的一双秀足,脚板绸锻一般粉腻嫩滑,小脚趾那么圆润可爱,像湿润的粉红色花瓣。
流光溢彩的大红嵌丝地毯衬托下,一双小足比枝头羞答答刚绽放的花朵还美丽诱人。
注意到李怀瑾的视线,褚明锦有些耳赤面红,急切地缩了一下脚,裙子的长度固定的,怎么缩了也遮掩不住,倒使那几个小脚趾如不安的小兔子怯怯地要逃走般。
这简直是挑战李怀瑾的忍耐力,耳中听得暗沉的吸气声,感觉到气氛的不寻常,褚明锦道了声“王爷,明锦失礼了。”急忙退回内室。
擦脚穿袜子穿鞋子,拿起梳子梳头发时,褚明锦有些烦躁,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想不出所以然。
再次走出去时,李怀瑾已不在外面了,采青在收拾几案上的茶盎。
“王爷呢?”褚明锦问道。
“到前面花厅去了。”采青垂泪低头。
褚明锦哦了一声,忽而明白哪里不对劲了,李怀瑾刚才来了,为什么不在花厅等候冯丞斐,却直直地来到与卧房才帷幔相隔的主人起居的正房西阁内来?
“刚刚怎么不把王爷请到花厅去?”褚明锦扫了采青一眼,有些不想去揣度这个低眉顺眼的女孩儿其实使了坏心肠。
“王爷与老爷熟不拘礼,平常来了都是到处走动的。”采青低声回道。
“以后王爷来了,招待到花厅。”
褚明锦没有再追究,李怀瑾与冯丞斐的交情,她看在眼里,知采青没有撒谎,只是冯丞斐以前没有妻室,怎么样都无妨,以后自己跟他一处起居,该避讳的,还是得交待一声。
看看膳时了,褚明锦正准备吩咐冯翌去招待客人,冯丞斐回来了。
“刚沐浴了?头发湿湿的怎么就盘起来了?”冯丞斐一手搂住褚明锦,一手把她头上的钗环拔了,拉她坐到椅子上,进房间拿出布巾就替她拭擦头发。一面吩咐采青:“吩咐备膳,王爷也在这里吃。”
“你见过王爷了。”褚明锦问道。
冯丞斐点了点头,脸色有些凝重,沉声道:“宝宝,我从君玉府上带了你送去酒楼的那个婆子回来了,我上午问过她,又查了那道士的底细,昨日你失魂一事,是你四姨娘郭氏所为。”
“郭氏怎么找得到那道士?”褚明锦略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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