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权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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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权奸-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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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燕歌豪气


第一卷 五陵年少 1。门可罗雀

这是大唐开元十二年的早春,帝都长安,繁华热闹得不像话的一个下午。

贯通南北的朱雀大街,足有百来步宽,要是有人站在屋檐下,招呼街对面坊墙处的一位老友,必须拿起西市胡商招呼生意用的铜号子,扯起嗓子大吼几声,那边才能听见,还得是在清晨,坊门未开路人稀少的时候。

宽阔的朱雀大街此刻被熙熙攘攘的人流,络绎不绝的车马充塞,想想那得多少人,多少车马?

拥挤喧闹的朱雀大街中央,一股浓郁的香木味儿扑来,四匹骏健神气的白马拉着一辆华美辇车,雕龙支柱衔着宝盖,宝盖边缘的立凤嘴上叼着五彩丝线的流苏儿,车上端坐着一位十七八岁身姿窈窕的公主,青丝高挽,鬓边插只金雀步摇,一身淡红衫儿榴花裙,上面还绣着精美的金凤银鹅,产自亳州的白色轻容披帛如烟似雾一般,轻掩住似雪的肌肤。

辇车服饰的华丽高贵掩不住她清丽出尘的容貌。

“永穆公主!”路边有人认出高贵端庄的公主,低低地惊呼,纷纷为她的车马让行。

辇车前面有个十四岁左右的白衣少年,牵着匹名马铁连钱,那马毛色青而斑驳,有连环的钱状花纹,百无聊赖地踢踏着脚下颗粒细小的黄土,一个人无精打采地走着,在热闹的人群中显得那么落寞。

“谁家的小郎快让开!”辇车上的车夫一边减缓马速,一边着急地大喊。

白衣少年神思恍惚,听见喊声,急忙牵马躲避,动作还是慢了一线,公主的辇车将他身体撞得失去了平衡,惯性带着他往前冲了几步,“砰”地一声硬生生地摔在朱雀大街上。

万一伤了长安那家的权贵子弟,公主怪罪下来……车夫忙着扯缰勒马,那马是训练良好的仪仗马,也不昂首嘶鸣耍性子,一听命令就立刻停了下来。

辇车上的永穆公主微微侧身,视线落在那白衣少年身上,见他脸上满满都是痛苦之色,努力撑着地慢慢起身,精美的暗纹团衫,胜雪的白衣已被弄成月黑,后背处还被辇车拉了个大口子。

一张脸沾着点黄土,清俊的脸上带着几分憔悴落寞,瞧上去不是敷粉插花的浮华轻薄子弟,一见端庄清丽的永穆公主怜悯地望过来,他立刻泛起温和的笑容,“伤……伤得不重,缓一缓……就没事!”

那张清俊的面孔,那个温和的笑容让永穆公主立刻生出几分好感,鸭蛋脸儿梨涡初现,给了白衣少年一个盈盈浅笑。

永穆公主微侧过来的娇躯,刚好露出堆雪般高耸的胸,让人惊心动魄,白衣少年呼吸一滞,眼神直勾勾地再也挪不开。

车夫压低嗓子提醒道:“公主殿下,这是同坊国子司业李林甫家的老三,岩哥儿,楚国公姜皎妄言废后,获罪遭罚——”

永穆公主惋惜地摇了摇头,李林甫的舅父就是权势熏天的楚国公姜皎,任职殿中监,妄言废后被廷杖六十大棍,并流放钦州,他的亲党也难逃流放致死的命运……永穆公主转过身去,打断了车夫的话,“走吧!”

“哎哟!”李岩痛苦地大声呻吟,浑身都疼,胳臂似乎失去了知觉,辇车却扬尘渐渐远去。

就这样走了,刚置的上等暗纹白绢团衫,还未浆洗过,怎么也得给几个银钱赔衣服,李岩赶紧低下头,摸了摸胸前那块麒麟头翡翠,还好没碎,李岩心里暗骂,她姥姥的,永穆公主就这样走了,连句道歉的话也不说,还有没有家教?咦,那不是骂到皇帝那儿去了吗?

可惜我听了父亲的话,一番精心设计,不惜以身犯险,制造这场车祸却落得个劳而无功的结果,该用什么法子才能接近永穆公主呢?

被辇车擦倒的事,李岩还未会过神来,背后又是一阵纷沓的马蹄声响起,路上的行人像躲避洪水猛兽一般向道路两侧散去,朱雀大街中央腾起一片漫漫烟尘。

危险来临,李岩不知那来的力气,一骨碌爬了起来,斜眼瞥去,惊呼出口:“王七郎!”那是昔日的狐朋狗友,一色儿的银鞍白马,个个携刀背箭挟弹弓,高扬的尘土中,不停挥舞的金丝马鞭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匆匆忙忙不知赶往哪个胡姬酒肆?

想来为首的王准也瞧见了他的铁连钱,唉,现在大伙儿躲瘟神似的躲着他,谁也不跟李岩一起游玩。

全身扑满了尘土,白衣少年成了个灰衣少年,嘴里一嚼全是尘土,“呸!呸!呸!”李岩连吐了几口唾沫,郁郁地叹了口气。

一位满脸络腮胡的波斯人,高鼻深目,在旁仔细观察了李岩一会儿,凑到他跟前,右手掌摊开,是颗鸽卵大小的绿玉珠子,用生硬的汉语叫卖:“要不要,翡翠珠,十贯钱。”

浑身都痛,李岩牵马步行活动一下身子骨,瞧了一眼,大概也明白那是什么,这几日受的气正找不到地方撒……憔悴落寞的脸上勉强挤出个笑容,“要,一颗不够,我想买一串珠链,价格能不能便宜点。”

波斯胡倒也不笨,摇头道:“我这是翡翠珠,哪有许多,小郎安心要的话,让你一贯钱,九贯钱。”

装模作样拿起绿色珠子,李岩对着阳光仔细瞧了会,慢慢点了点头:“嗯,是上好的翡翠珠,不过价钱还得便宜点。”

“不能少,上等的天山翡翠,啧啧,你瞧这浑圆晶莹的珠子,绿得火辣的水色,要不是到长安盘缠用尽,唉,我也不会忍痛割爱将这颗珠子拿出来。”波斯胡心里涌起一阵狂喜,脸上不露声色,装出一付无奈的样子,继续兜售他的珠子。

这身被他糟蹋的白色暗纹团衫,牵的这匹名马铁连钱,这是哪家权贵家中不谙世事的纨绔子弟。

牵着马从朱雀大街转折向东,李岩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波斯胡说着珠子的事,“母亲生日到了,唉,想买件别致的礼物送给他——”鼻子动了动,闻到空气中烤鱼的香味,牵马往路边走过去,那儿有个高丽人的小摊,“来几串烤咸鱼干。”

从身上摸出一张五贯的柜坊飞钱,李岩随手递给路边摊这个戴斗笠穿肥腿裤子的高丽人,他正蹲着照料红泥小火炉的烤咸鱼干,小火炉冒出阵阵黄烟,烤鱼干的香味四处逸散。

“小郎,烤咸鱼干花不了几个钱,我找不开。”高丽人眼巴巴地望着飞钱,皱着眉头为难道。

“嗯,算了,还是回家吃浑羊殁,那滋味多好。”李岩有意无意瞟了一眼波斯胡。

浑羊殁,传闻是太平公主府第的美食,将肥鹅填上五味肉末,再放进羊腹,缝合后烤羊,烤熟后将羊丢掉,仅食鹅肉,那是多富贵的人家啊!波斯胡眼神发亮,心如面小鼓密密地敲了起来。

“既然小郎爱吃,给他多来几串,我来付钱。”波斯胡很是大方,掏出铜钱递了过去。

用高丽人小摊的茶水涮了个口,撕咬着正淌着脂油的咸鱼干,李岩含混不清地道:“咸鱼干……味道挺不错,你那颗……翡翠珠子还是再配串珠玉链,用个精美的……檀木盒子装好,我才好当礼物送给母亲,价钱随你开,别离谱就行。”

“小郎,干脆这样,我俩做个诚信君子,先用你那五贯钱换我这颗翡翠珠子,当个信物,五日后珠链做好,在这个地方换。”波斯胡眼中闪出一丝狡黠的光,脸上却极为诚恳。

“嗯,这个法子不错。”李岩嚼完咸鱼干,露出童叟无欺的温和笑容,右手在波斯胡肩上重重地一拍,迅速擦了两把,将咸鱼干滴在手上的脂油揩了个干净。

伸手入怀就要掏出那张柜坊飞钱,李岩蓦地停住,怀疑的眼光射过来,“你那颗珠子别是绿玻璃的吧,我听兄弟们在胡姬酒肆说过波斯胡商卖假珠子的事。”

“小郎,你怎么扯到绿玻璃去了,我这是货真价实的翡翠珠子,翡翠珠!”波斯胡一口咬定,生气地板起脸。

“我瞧珠子质地水色也不错,你还是弄串珠玉链,用个檀木盒子装好,五日后再来交易,今日身上的银钱,还赶着往桃李蹊去饮酒,如果歌伎讨要赏钱,我只剩颗珠子,不成了个混吃揩油的市井儿?”

波斯胡眼中有些失望,低头想了片刻,忽地咬了咬牙,将那颗珠子递给李岩,“小郎,这颗珠子你暂时收着作个信物,五日后就在这路旁交易珠链,我信得过你。”

扳鞍认蹬慢慢地上了马,李岩在马上头摇得像波浪鼓,“你那么贵重的翡翠珠子,就放心给我,要是我酒喝多了,随手就送给歌伎?”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波斯胡不由分说将珠子塞到李岩手中,拱手为礼,转身掉头而去。

瞧着波斯胡离去的背影,李岩脸上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五日后还敢贪心地等在这儿,想吊条大鱼,我叫几个相熟的金吾卫过来,没收了你的珠子银钱,将你打入大牢,敢用玻璃珠子蒙骗小爷,叫你吃不了兜着走,等着瞧吧。

双腿轻轻一磕,胯下的铁连钱也憋屈久了,摔鬃嘶鸣一声,似道轻烟般向前驰去。

穿过兴通和开化两坊之间的坊街,再往里走是紧靠东市的平康里,一片烟姿翠色晕染出春景儿,花树枝头,桃红梨白三五成簇,零零星星次第开了,几只黄莺在枝头婉转啼鸣,一群蜂蝶游戏花丛,琴弦丝竹轻轻奏响,莺歌浪语声声传来。李岩轻辔缓驰,想象着墙内楼上的场景,桃李蹊院中的绿衣正画着新妆等侍夜色的降临,倚红楼香闺里的紫云正含情脉脉正与白衣士子道别。

酒帘和各色彩旗在酒肆妓家门前随着春风摇摆,游侠儿挟弹飞鹰策马呼啸而过,身着轻便皮甲的羽林骑军校骑马邀众而来,黄衣团衫的商贾,白衣士子各色人等如潮般涌入酒肆妓家,饮酒猜拳听曲观舞,把平康里喧闹成了不夜城,他们玩得尽兴,醉了就夜宿在这通宵灯火不眠的烟柳之地,直到天明方才散去。

穿行在繁华热闹,丝弦不绝的平康里,李岩到了一处朱门府第前,翻身下马,门前空地上,几只觅食的鸟雀受惊,扑楞楞展翅飞走了。

昔日的大唐国子司业,从四品下阶的李林甫,府第就在这妓家云集的平康里?

将马拴在马桩上,李岩眼光扫过那对孤零零的石狮子,盯着紧闭的朱红色铜钉大门,心头落下重重的叹息,我前天才穿越过来,父亲就下了大狱,今日送去酒菜,瞧见他坐在狱室里的枯草堆上,吃着瓦器里的馊饭糙食,蓬首垢面,脸上又是惶恐又是忧惧,正等着皇帝论罪。

原来为自己有个富贵前程而高兴,父亲一入狱,妻妾连同子女就大难临头各自飞,差不多都散去了,这跟历史完全是他妈的两回事,老天也不带这么玩穿越人士的,李岩心里骂了几句,一瘸一拐上前,重重地敲响了兽头黄铜门环。

第一卷 五陵年少 2。受责

朱红色铜钉大门发出的声音暗哑沉重,闪出一个体形瘦弱的青年,年龄不到二十岁,眼睛小面孔苍白,着一身浅青杂绫圆领袍衫,那是九品官儿的常服,一见李岩灰头土脸,浑身青紫模样,很是吃惊,赶忙上前扶住他,关切问道:“三弟,发出了什么事,你被国子监的同窗欺负了?”

这是李岩的大哥李岫,任职武库署监事,为人正直却又胆小唯诺,李岫低声劝道:“大哥给你说,眼下咱们府上遭了难,还不知明日流放到哪里,唉,能忍则忍吧,我先把你扶进去,再为你裹伤敷药。”

对呀,忍,忍字头上一把刀,抵在心间也不动,李岩在外头吃苦受难,瞧见大哥关心自己,心头泛起一片温馨,脸上露出了微笑:“府里还有奴仆吗?让他们把铁连钱牵进去。”

叹了一声,李岫几乎要垂下泪来,“唉,府中留下的几个奴仆要么是年龄偏大腿脚不灵敏的,要么是身世孤苦没去处的。”

“福伯,将马牵进去吧!”李岫朝门房喊了一声,转出来一个颤巍巍的老头,佝偻着腰将铁连钱从侧门牵进马厩。

外面丝竹笙歌繁华热闹一片,偌大的李府却是冷冷清清,穿廊过院也没瞧见个人影,满庭初绽的芳华在早春料峭的寒风中瑟瑟发抖。

一路无语,李岩心事重重,动起脑筋想法子营救父亲,李岫也是心中悲苦,劝慰的话说了几句,也闭口不言。

扶着李岩进了厢房,斜靠在床榻之上,李岫正欲转身去寻伤药,被李岩叫住。

“大哥,我这身伤还有用处,暂时不治也死不了。”李岩边说边将怀里那颗绿玻璃珠子拿出来。

“拿着这颗珠子去西市,有处名叫胭脂马的胡姬酒肆,王准那伙权贵子弟,大哥,你附耳过来……”李岩唧唧咕咕说了大半天,听得李岫胆颤心惊。

“三弟,你敢做这样的事,万一出了差错,不得搭进你的小命吗?”李岫额头上的汗一下子全出来了。

“大哥,你平日常说我不喜读书,这些都是我与王准他们厮混,从市井学来的法子,你快去,能早一日将父亲救出,我家才不会落个家破人亡的悲惨结局。”李岩嘶嘶吸了口凉气,强忍着疼痛道。

“大哥叫腾空进来给你瞧瞧伤?”李岫婆婆妈妈倒是一片温馨的关怀之情。

李腾空是李岩的妹妹,两人年岁相若,温柔俏丽,在太医署跟随医师学习,自打府里出了事,也暂时回来了,府里缺人手,这会儿可能去了厨房帮忙。

“快去办我刚才说事,我挺得住,救父亲的事我还得多想想。”李岩站起来将李岫推出了门外。

“那大哥就去了。”李岫撩起袍衫的下摆,小跑着出府办事。

大哥,你倒是顺便叫腾空进来,给我提壶水润润嗓子,咸鱼干让我口渴得紧,李岩摇了摇头,怏怏回到床榻上喘气儿去了。

龇牙咧嘴地靠着床榻上的雕花木屏,李岩脑海中浮出这几日的事来。

他前世名叫浩然,从一所名牌大学园艺系毕业不到两年,在大学里就是学生会副主席,给人第一印象就是阳光的好青年。自打他进了乡镇企业局后脸上就从没缺过微笑,其实他年纪轻轻野心勃勃,正一个劲地往上钻营。

为了在局长面前有个好印象,浩然常常抢着下乡去跑腿,为局长弄哪些小酒厂养猪场等农林鱼牧的调研报告,从来不辞劳苦。

这些成绩,自然被局长在年终汇报时用来作报告,他在汇报时口若悬河,头头是道。可机关是论资排辈的地方,浩然这样吃苦耐劳地拼也得慢慢熬。

一次,下乡搞调研,碰巧遇上市长也在那里检查工作,浩然在饭桌上,有幸与市长的司机坐在一起,几杯酒下去,两人开始称兄道弟,司机得知浩然是学园艺的,还是名牌大学毕业,司机就要他帮着找个名头响亮的园艺设计师。

浩然旁敲侧击地了解到,原来是市长在江边买了块地,想盖处别墅。

机会从天而降,可得紧紧抓住,凭着自己在学生会的时候,人缘好,浩然广泛向学哥学姐们征稿,自己也设计了一套带着几分禅意的日式山水庭院。

他的一番良苦用心没有白费,市长心知肚明,将浩然暂时借到市府机关秘书处,为他造庭院干私活。

无论你才能有多高,关键在于对待领导的态度,浩然起早摸黑,事无巨细都操心过问,整个人瘦了十多斤,市长来看了几回,很是满意,拍着浩然的肩膀夸道:“浩然是不错的同志,就是要发扬这种为人民实心办事的风格,不怕苦不怕累的革命优良传统,担子交给像你这样的年青人,我们才放心啊!”

市长满意,可浩然不满意,庭院中那几块置石看起来没有品味,借了市府的越野车,开进本市的偏远山区,亲自去山谷沟壑中挑选山石。

浩然爬山涉水挑好了几块石头,立峰石,卧牛石,扁石,锥形石,树桩石,日式庭院的五石景是按五行理论构成……吩咐乡政府人员完好无损地将它们送到市里,在这个山区偏远的乡政府,浩然就是市里的领导,说话比乡党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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