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乔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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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乔传-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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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为什么要说回来呢?我明明是来这陌生的地方找你的。如果说“回”,我可以回皖城乔家,可以回你的临时帅府,而不是回这百里之外从未到过的夏口。还是说,你也觉得你的身边,才是我应该回归的地方?

孙策板着面孔,眼睁睁看着白毓的表情从委屈慢慢变得欣喜,细细弯弯嘴唇和眼角藏不住满溢出来的幸福,眼睁睁地看着她就这样过来抱住自己,把脸轻轻贴在自己胸前的甲片上。

“哎!我回来了……”又是一阵难言的沉默,但是气氛已经完全不同。

孙策还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他的怒气已经完全无法再次聚拢,他几乎顺应了自己的意愿,去回应这个小小的拥抱,但是终究只是叹了一声: “我的盔甲很脏,上面都是血。起来吧,别硌坏了……”

劝了半天女人才不情不愿地把脸拿开,脸上果然已经血迹斑斑,发黑,像盔甲的甲片一样呈鱼鳞状分布,还混着泪水。两个人擦得手忙脚乱。

白毓止住了眼泪。她抬起脸,望着孙策:“伯符,我回来了。这次回来,再也不会离开了。”我甚至准备好了面对你的死亡,所以——“原谅我,让我留下来。”

笑容已经完全收敛了起来,此时白毓的表情令孙策感到非常熟悉——那是出征前的将士有所觉悟时视死如归的神情。他在不久之前还见到了许多。这无疑造成了一些思维混乱:“我到底干了什么要让她下这么大决心才能留在我身边?而且她明明是在认错,为什么可以把话说得这么大义凛然?”

白毓没有给他整理思路的时间。看着孙策一脸茫然的样子,她带着泪痕嫣然一笑,主动提出:“伯符,我们和好吧。”

有些女人虽然很笨以至于无法掌握谈判的技巧,但是这种真诚的笨拙却会对疼爱她们的人形成一种特别的说服力和杀伤力,造成连她们自己都无法预料的影响,终究会铸成某些无法预料的后果。但无论如何,那些被人疼爱的时刻总是幸福的。

45。 第45章

当孙策从帐篷里出来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装作看不见主公那一脸温和的笑容。只有张纮那一张扑克脸微微皱了皱眉头。

“乱世出妖孽。主公若是一味纵容乔氏,非我军之福。”

点将台旁,凯旋而归的部队逐渐汇合起来,战况也有了初步的统计结果。黄祖军死在乱军之中的大约一万人,脑袋被割下来请功的有两万多人;孙策军伤亡三千人。其中,绝大多数是玄武营的先锋。

吕范一路抱着闻青支离破碎的身体徒步走过来的。他没有带军功回来。攻坚部队的人能保住性命以是万幸,根本没有时间像青龙白虎们那样悠闲的砍下别人的脑袋。

当吕范无声地跪在孙策面前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安静了下来。坐在旁边的白毓看到了他怀中抱着的东西,差点晕过去。

“这是第一个攻破黄祖水寨的兄弟,身负重伤仍然攻入敌阵中斩杀十余人。他死以后,身边的敌军怕他再站起来,把他剁成了碎块。”

周瑜闭上了眼睛。白毓紧紧抓住自己的手,不让别人看出自己身体在发抖。孙策目光如同吕范一样,暗淡了。

“失去这样的壮士,是此战最大的损失。”

主簿张纮起身跪在吕范身旁,对孙策请求:“闻壮士忠勇刚烈,实为三军之冠。玄武营将士舍生忘死,居功至伟。臣斗胆恳请为死伤者抚恤加倍,闻青以国士之礼厚殓,家中男丁入幼学,征虏中郎将吕范增邑二十户。”

白毓知道,开会的时候话不能只听表面。谁都知道先锋部队功不可没,可除了主簿张纮,谁都不敢开出这种奖赏。据说黄祖一开始根本不认为自己会输,现在连家眷都当成折现当给孙策了。

——这次一定抢了不少钱!

事先跟谁都不说,在适当的时候来这一手讨巧。很奸诈嘛,张纮。

白毓眯着眼睛观察张纮。二张都是扑克脸,张昭是无论什么时候都严肃认真,不怒而威。张纮则是戴了层层面具,无论是在说笑话或者骂人,脸上总是一副恬淡的神情。话说回来,能容忍此二人在身边作威作福的孙策也不是常人。

“准!”果然孙策十二分的相信自己的主簿,“水中溺毙的敌军都算是生者的军功吧。”

“是。”张纮领命退下。吕范抱着尸体,对着孙策拜了又拜,也跟着退下。

韩当来报,发现了刘虎韩晞的尸体,使者辛离在自己帐内咬舌自尽,看样子在开战之前已经死去了。

孙策点点头说道:“玩弄文字挑拨是非者,理应如此下场。礼尚往来,尸体差人送还刘表。”

孙权奇怪地问:“兄长,杀刘虎韩晞这种人是大功一件。为什么没有人来领赏?”

孙策赞许地看着他,眨了眨眼睛:“问得好。公瑾,你来回答。”

白毓此时想到了孙策那句著名的托孤遗言:“内事不决问张昭,外事不决问周瑜。”现在看来这大约根本就是他自己的偷懒法则。

“二公子,有两个原因。”周瑜很快就进入了角色,“虎晞二人死在点将台附近,我军攻占了这里以后就派兵把守,没人有机会冒领军功;第二个原因是,此二人并非死在我军手里,而是死于黄祖手中。你想,黄祖如此大败,必定会想法设法去刘表那里请罪。杀虎晞二人,既是为了灭口,也是为了找两个替死鬼。这样只需要把战败说成是二人不听军令造成的,刘表就不会怪罪他。伯符,我说的对吧?”

孙策点头:“就是这样。”然后又问孙权,“你听明白了?”

白毓忍笑忍得脸发酸——不知道就不知道嘛,玩什么深沉。唉,如果她有二张的二皮脸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黄盖问道:“主公,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孙策眼睛眯了起来,下了两道让白毓几乎从席子上跳起来的命令。

“俘虏全部杀光,一个不留。全军撤回柴桑。”

好吧,第一个命令姑且算作军事手段。撤回柴桑算怎么回事?大家拼死拼活用性命换来的夏口就这样还给刘表?那样的话一开始打下来是为了什么?而且黄祖还没有捉到,难道就这么算了?

在白毓不解的时候,黄盖已经先一步把这个问题提出来了。

他还加了一句:“伯符,你可不能胡来啊!”

白毓暗暗替老将军捏了一把冷汗。顶撞自己的直属兼顶头上司,这个事情白毓以前想都不敢想。就连儒雅如周瑜,说打了他四十军棍就是四十军棍。何况现在面对的这个人还是杀人不眨眼的江东小霸王。

可是那个面露痛苦和惊讶的神色的竟然就是这个小霸王。

“黄将军,孙策自起兵以来,蒙诸位将军鼎力相助,一路所向披靡,靠的就是取信于民,取信于臣。老将军现在不信孙策?”说完,呼吸竟急促起来,仿佛伤透了心。

这一个回合下来,关键问题根本没有得到回答。反而好像是黄盖理亏了。

“臣当然相信主公。臣遵命就是了。”孙策听了,呼吸终于平缓,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接下来的部署,大家完全没有异议。

白毓突然又明白了,原来孙策的统治看似全权下放,其实是彻头彻尾的独裁。 同为独裁者,同为闪电战爱好者,孙策的手段怕是跟希特勒有得一拼。 他下的命令,无论听起来多么不合理,执行起来却连个解释都不需要。最绝的是,他这样做没有独裁者的姿态,却有独裁者的实质。以情待人的同时,在无形之中增加了自己的威信。等将来事实证明他的决策的正确性,人们当然会把他当成神来崇拜。

而且他长得那么好看。就连白毓也忍不住有一种想要为他舍生忘死的冲动。

她不停地在心中默念:个人崇拜害死人。

“那么,剩下的事情,就由众卿自己权衡处理。大家辛苦了,全军原地整休三日。三日后启程。”

大家很识趣地告辞离开。留下的人,孙策身后一个白毓,面前一个周瑜,都眼巴巴地望着孙策。

孙策转过身来,拉着白毓的手,说:“夫人一路劳累,去后帐休息吧。我还有些话要跟公瑾说。”

白毓气结:应该安静的走开的人原来是自己。她瞥了一眼周瑜。对方气定神闲,似乎早就料到了。刚刚和丈夫和好,这个时候不适合任性。白毓不甘心地孙策后面冲周瑜做了个鬼脸,乖乖地选择了主动消失。

孙周两个人在营中巡视,一面走一面向对方诉说自己对这次战斗的想法。到处都是战果,缴收的兵器财物成堆成山,后面还有士兵不断地搬运新的过来。

周瑜捡起了一只箭头,拿在手里把玩着。那是一只荆州制式的羽箭,还很完整,比孙策部下使用的箭只无疑要精致一些。

他看着那支箭,叹道:“伯符,你变了。我从来没有想到你会为了救她丢了黄祖。”

孙策接过箭只把玩,头:“可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再说,她毕竟是我的正室夫人。”

“而且是一个重要得超过了黄祖的正室夫人。”周瑜的笑容颇值得玩味,“有这种担忧的应该不止我一个。你知道,那些文官平时玩弄的就是人性和关系,在他们眼里看到的只怕更多。”

孙策反而笑了:“不能这么比。黄祖迟早是我的。他今天跑了,下次我让他加倍偿还就是。可人若是没了,以后再后悔就来不及了。”手里的箭折成了两段,“父仇自然要报,但是不是用任何人的性命去换!不仅仅是她,你们每个人对我来说都是不可或缺的。我虽然打下了江东封了侯,可这些都是过眼烟云,说没了就没了。我真正拥有的,只有你们。爱搬弄是非的人爱怎么说我不知道,流言这种事就连上天也管不了。”

“仅仅如此而已?”

“仅仅如此而以。”话虽这么说,孙策也觉得自己今天有些失态,不禁握紧了短箭,掌心慢慢渗出血来,“我起兵不光是为了复仇,而是为了做一番大事业。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这我就放心了。”

二人沉默不语,各有心事,一直走到营地之外。

周瑜问:“今后到底有什么打算?”

“我赌这次黄祖元气大伤,荆州五年以内不会对我用兵。”

“嗯,西线的威胁暂时缓解。所以呢?”

“所以呢,这些年江东也被我折腾得够呛,是时候修整一下了。然后,北上!”

孙策停下了脚步,极郑重地对周瑜说:“公瑾,我有一件事情想请你帮忙。”

46。 第46章

白毓此时还不知道自己在某些人眼中已经有潜力成为倾国的祸水。

她来到一个僻静的地方,看看四下无人,试着轻声喊了一句:“邱老大,在吗?”

答曰:“不在。”寻声望去,只见共工顶着满头稻草从一堆粮食口袋后面钻了出来。

僻静的角落,远离军队的喧闹。在一顶被火烧出了天窗的小帐篷里面,邱旌正躺在草席上闭目养神,一张原本清秀的脸因为失血而苍白憔悴。身上盖了一条旧薄被,头上仍是白毓缠的那堆乱七八糟的布条。

看到这幅样子,白毓想起了他在船上发烧的那个晚上。她轻手轻脚地坐在他旁边,静静地坐着。

邱旌没有睡着。听到有人进来,就闭着眼睛装睡。等了一会儿,听不到动静,微微睁开眼睛却刚好迎上白毓关切的目光。

“夫人……”躲不过去,就只能面对。邱旌努力想要坐起来。

白毓慌忙说把他按下去:“你还在养伤,不要乱动。”

邱旌被按得“咚”地一声倒了下去,发出一声呻吟。

他咬紧牙关,泄气,无可奈何地看着帐篷外面的天空。

“夫人,你一定是我命里的客星。”白毓装糊涂傻笑:“这样啊,那你的命一定要够硬才能经得起我折腾啊。”

邱旌听了白毓的高见,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他才问道:“吴侯呢?我以为你们在一起。”

白毓撇了撇嘴:“他?跟其他男人跑了。所以我才有机会来看你。哦!对了,我来找你是因为有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想不通,想说给你听。你说他辛辛苦苦前后筹备了小半年,死了那么多人打下了夏口。现在赢了他居然说不要了,白白地还给刘表。你说他在想什么啊?”

邱旌苦笑说:“我怎么会知道。不如你把今天发生的事情都告诉我,我看看能不能找到原因。”

白毓立刻口若悬河地讲起了故事。

看着面前这个今生永远也不会属于自己的绝世美人,现在对自己毫无保留地信任,联想到她在四个月前,因为害怕他给她的新郎造成威胁,不顾多年的情谊想将他扫地出门的决绝,邱旌苦笑对自己说——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白毓:“哎!你不要一个人在那里傻笑。我已经讲完了。答案找到了没有啊?”

邱旌舒展了一下身体:“找到了。”

白毓点点头:“我就知道肯定是他脑子秀逗了。”

邱旌:“夫人,我还没有说呢!”

“今日之世,汉室微末,诸侯割据,战乱纷呈。所谓南人水战,北人骑射。需要兵马,就在本地招募。此一战,斩杀黄祖手下三万余人,除了刘虎的五千长矛兵以外理应都是就近招募的男丁。经此一役,夏口一带的元气没有五六年时间无法恢复。与其花费精力兵力守住这个荒凉的地方,不如留给刘表黄祖去头疼。刘表在荆州苦心经营十几年。打败他一次两次不难,想要撼动他的根基不易。 现在吴侯初据江东,态势未稳。若不能先解决后顾之忧就贸然出兵,只怕连家都保不住。 ”

白毓听了,仍不是十分认同。她思索了片刻,问:“那一开始为什么要打呢?”

“彭泽一役,黄祖主动借兵给刘勋,就是向吴侯挑衅。即使吴侯不出兵,黄祖迟早也是要来挑战的。倒不如先下手为强。这次赢了,至少能解吴军五年的西顾之忧。此时退兵正是时机。”邱旌说得那样理所当然,好像亲眼见到,亲耳听到的一般,不无遗憾地叹了口气,“能有这样的胸襟,确实罕见。我若是那有志之士,定会辅佐吴侯建功立业。”

白毓瞪着溜溜圆的眼睛看着邱旌,粉白的拳头捏了起来,看的邱旌浑身发毛。

“夫人,你想干什么?我哪里说错了吗?”

白毓很认真地点头:“第一,你曾立志娶绝色美女为妻,所以你是有志之士。”

邱旌想辩解,见白毓握住粉拳在自己面前不停摇晃,于是乖乖闭嘴。白毓接着说:“第二,就算你不是什么有志之士,也不妨碍你帮着伯符啊。决定了,我这就去把你转让给伯符。”说完起身就走。

“夫人!”邱旌尝试去阻止白毓。白毓转身投来气呼呼的目光:“你有这种见识,又有胆识,一天到晚跟在我屁股后面算怎么回事啊!这叫资源浪费,懂吗!乖乖养伤,不许动。我最讨厌你这种浪费天分的人。”说完甩下一个白眼走了。

邱旌放松身体躺着,闭上眼睛苦笑:“每个人都这样。我就不能轻松快乐的度过一生吗?”

楼船,朱漆玄桅,锦帆画栋,高高升起的红底镶黑“孙”字大旗。一切看在白毓眼里就是:“找孙策,来这里。”她欢欢喜喜地要去告诉孙策这次带回来的好消息。

上船的时候,刚好碰到了正要离开的周瑜。不知为什么,白毓总觉得这个风流倜傥的周郎总是喜欢借故跟自己作对,所以看到他就不大痛快。她别扭的稍微点了一下头,想要糊弄过去。周瑜却故意放慢了脚步,主动打招呼:“大姐好啊。”

白毓只好也放慢了脚步,不自然地挤出一个笑容:“好啊,妹夫你也好啊。”

周瑜也笑着说:“好啊!”两个人相对假笑,笑得白毓脸发酸。

“小乔也好啊?”

“好啊。就是有时候想念大姐。有空来家里看看啊。”

“好啊好啊!”俩人都没有先离开的意思,所以没有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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