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很贼,他是尺长的水刺,秦十六娘是八尺虎头枪。在丛林中,长枪自然施展不开,而且他在扑出之时,还是沿着树干钻来钻去。
但秦十六娘低叱一声,虎头枪突的刺出。
噗!
枪头从一根碗口粗的枞树干上穿了过去。秦十六娘手腕一挺,枪身向前一送,又噗地一声扎透一根海碗粗细的松木。
猴子正要施展杀招,秦十六娘的虎头枪已扎破两根树干,刺到了他的胸前。
猴子哪里料到有枪从树干中扎出,仓猝之下,将身子硬生生一扭。
哧!
枪头贴着他的胸肌扎过,带起一抹血珠。
这也是猴子瘦削,要是胖点儿,保准扎在肉里。
猴子只觉全身发寒,正要用水刺割破胸甲逃命,秦十六娘将虎头枪左右一荡,只听喀嚓喀嚓两声,枞树和松木从中而断,一枪拍在猴子身上。猴子如断线的风筝,远远抛起,再落下。
还在空中,一口鲜血已经喷了出来。
秦十六娘看都不看他,抖手将虎头枪一拉,枪尾斜撞,正好撞在一名元军脸上。那元军的脸顿时烂了。
江钲提着长剑,前有江钮提着双盾开路,身边有秦十六娘万夫难敌,直如无人之境,直接向陈懿杀去。
江钲是江家主帅,他一动,所有的子弟兵都随之而动,在他身后形成一个三角形,直接指向陈懿的方向。
陈懿这次带来的兵,俱是张弘范帐下的百战精兵,战斗力非常强悍。江钲在付出死伤三十人的代价后,才杀到了陈懿身前十丈。
陈懿冷冷看着江钲,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
敢杀到老子跟前,找死!
陈懿低哼一声,喝道:“点火!”
两个元兵溜下大石,悄悄点燃了埋在浮土下面的火药。
哧哧哧
火花哧哧直冒,往前面烧去。
“十、九、八、七——”
陈懿冷冷的倒数着数字。数到零时,火药就该爆炸了。他已忍不住想道:“堂堂大宋殿前指挥使,今日竟然死在自己手里,哈哈哈哈,回去之后,讨个万夫长不过份吧?”
“抓住陈懿,要活的!”江钲举起长剑,大声喝道。
“是!”江家子弟轰然答道。
江钮双目紧紧盯着陈懿,突然腾身而起,踩着两个元兵的肩膀,直向陈懿扑去。
陈懿脸色阴冷,但毫不慌乱,待陈懿扑到近前,突然从身后抽出白骨棒,当头一棒就砸了过去。
江钮身在半空,无处借力,被一棒砸中,铛地一声,落到地下。下面元兵举刀乱砍。江钮扑楞楞一阵翻滚,身上负了七八道刀伤,勉强抢回到安全之地。
一阵硝烟味儿突然钻进他的鼻子。
江钮抽了抽鼻子,闻得真切,脸色大变,吼道:“二哥,有火药,快退!二哥!”
陈懿大笑道:“现在才发现,晚了!三、二——”
一字正要出口,大石后突然窜出一人,手执大环刀,在地上一阵乱砍,顿时将火药引线给砍断。
这个突然窜出的人,自然就是江无忌。
江无忌紧赶慢赶,在最后关头,终于赶到。
本来他是想要突袭陈懿的,但事情紧急,只好先放过他。
“无忌!”
“是无忌!”
江钲、秦十六娘等人齐声惊呼,呼声里满满的欢喜。
江无忌斩断火药引线,抢到江钲跟前,急急的道:“二叔,十六婶,快走,敌人援兵到了!”
话音刚落,远处的小路尽头,突然涌出一群骑兵。
江钲看了看近在咫尺的陈懿,十分不甘,但他是统帅,自然有统帅的稳重,当即下令:“全部撤退,向山顶!”
秦十六娘虎头枪一轮乱刺,将江钮接了回来。众人护着江钲,徐徐后退。陈懿跳下大石,轮着白骨棒,亲自来追,被江宗杰拦住。
江家子弟兵往山顶退去,始终抢占着有利地形。陈懿追得急了,被江家的弓弩手一阵好射,反倒又折损了七八十人。
但那些骑兵已经到了下面,正纷纷跳下马来,抽刀摘弓。
江无忌冲上一块高石,抽出千里眼往下一望,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只见那些骑兵,战甲下俱是穿着月白衣衫,结着两条环辫,耳下挂着重环。这副装束,不是党项八部的骑兵,还能有谁?
“二叔!”江无忌叫过江钲,将千里眼递了过去,沉声道:“是党项八部的人。”
江钲一惊,急忙看了,脸色也凝重起来。
党项骑兵,那可是原来西夏精锐军中的精锐啊。
江无忌道:“二叔,现在附近的元军,只有李恒是党项出身。今天的带兵首领,会不会就是李恒?”
江钲道:“那领头之人,蒙着面具,明显是不让我们认出。我们认识的党项将领,也就只有李恒了。必是他。”
李恒是成名已久的战将,他亲自带兵前来,那江家这三四百人,危险了。
江钲回头望了望连绵起伏的群山,道:“那我们只能在山中游击了。无忌,你看幼主那里,还能不能搬来救兵?”
江无忌道:“琼州现在只有五千将士,他们如来救我们,幼主就无人拱卫了。”
江钲道:“那也要把我等在此的消息报给幼主。无忌,你速回琼州想办法。我们在此拖住元兵。半月时间,你不回来,我们就突围!”
江无忌刚刚迎着族人,又要折返,心中是一万个不愿意。但事情紧急,也别无它法。
“那我去了,”江无忌道:“二叔你们保重。”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八十七章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李恒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当日张弘范故意冷落李恒,要培养刘家老五刘垓。李恒回去之后,忿忿不平,听闻阿里海牙正率着船队赶来,于是迎了上去。见着阿里海牙,先是抱怨了张弘范一顿,再向阿里海牙效忠。阿里海牙本来就对张弘范不让屠城的怀柔政策大为不满,李恒来效忠,正合他意,当即表示要重用李恒。
只是李恒又受了张弘范的帅令,要去扶桑。阿里海牙便遣了一位副将代李恒出征,从此把李恒藏在军中。
李恒戴着面具,倒不全是因为这一次来抓江钲,同时还为了在同僚面前隐藏身份。
有时候,哪怕知道面具后面上谁,但只要不揭开面具,有些话便不能明说。
张弘范得到情报,说江钲率领三百多人离开了老家,要与赵室幼主汇合。张弘范在主要路口故布疑阵,最终将江钲引入到了云浮山中,并令陈懿在此伏击。
阿里海牙的哨探也知道了这个消息,立即报了上来。阿里海牙得知后,有意让李恒再立战功,因此抽出部下最精锐的党项骑兵,令李恒统领,要抢下江钲。
只是没想到,江家子弟中,江钮有惊得鸟兽四起的尖啸,而江宗杰更是会望气察形,每进入大山,必要来这么一下。陈懿因此暴露,李恒也来得晚了些。
但是,不管怎样,能咬住江钲,或迟或早,都能咬死他。
李恒不慌不忙,指挥着手下,缓缓逼了上去。
广西,十万大山。
这里离琼州其实很近,比云浮山还要近。
十万大山连绵不绝,飞瀑流泉,奇峰竞立。在一座无名大山之中,竟然有一处庄院。庄院很大,有数十座屋宇,沿着山间,星落棋布。
在人迹罕至的十万大山里,绝对没有人想到,还会有这么一处世个桃源。
如果近些看,正中的屋宇飞檐高挑,青砖粉墙,竟然是江南水乡的风格。大门上,高挂一块匾额,上书四个力透纸背大字:风流千古。
时已近暮,倦鸟归巢。
后院的绣楼上,一个十**岁的大小姐倚着雕窗,托着粉腮,出神的看着渐渐朦胧起来的青山。有微风吹起她的秀发,拂在精致的五官上,恍若仙子出尘。
突然,一道人影如狸猫一样,轻轻越过院墙,跳上屋脊,再一个珍珠倒卷帘,半个身子倒下,一张脸正好对上了大小姐的双眼。
大小姐吃了一惊,粉拳突的击出。只听唉呀一声,那道人影从屋顶掉了下来,但顺着窗子一滑,滑进了绣楼之中。
“唉,唉,说了别打眼睛。”人影捂着青黑的眼膛,不住唉声叹气。
大小姐粉脸一繃,道:“你怎么出现在这里?”
那人嬉皮笑脸的说道:“这是我半个家,我出现在这里,不是很正常?”说着捋了捋偏分的刘海。
男人还留着偏刘海的,不是苏小白还有何人?
大小姐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理苏小白。但双手不知道往哪里放,顺手将女工篮里的绣帕拿了起来,拈起锈花针去绣,却一下子就扎到了手指。
哼。
大小姐疼得又哼了一声。
苏小白赶紧捧起她的手,笑道:“琯儿,你又不是绣花的料”
话没说完,那叫琯儿的大小姐飞起一脚,将苏小白直接踢到了墙上。
“看,我说得没错吧,你打架还可以。”苏小白浑然没事,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还是嬉皮笑脸的说道。
琯儿眼眶一红,道:“你一走就是这么多年,还回来做什么?”
苏小白神秘的笑笑,突然道:“我们私奔吧!”
“你——”,琯儿惊得跳了起来,定定的看着苏小白,看了好久,突然冲了过来,拉起他的手,一个鱼跃,就从窗户跳了出去。
要私奔,那就走。
“咳!”一声威严的咳嗽在院子里响起。
刚刚跳下绣楼的琯儿身子一僵,步子便迈不出去。
苏小白捏了捏她的手,恢复了潇洒的样子,转过身子,深深一躬,道:“侄儿苏小白,见过辛世叔。”
咳嗽的是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大汉。大汉一身农家打扮,但眉宇之间,气势不凡。苏小白躬身相见,大汉见到了他乌黑的眼眶,摇了摇头,道:“小白,琯儿又打你了?”
苏小白道:“没有,没有,侄儿这是跟人打架,不小心挨了一下。然后才来的这里。”
那姓辛的大汉道:“你要带琯儿私奔,还叫我世叔?”
苏小白脸上一红,嘿嘿干笑一声,道:“从小叫顺口了,改不过来了。”
背对着他的琯儿听他这样讲,气得玉足一跺,身子一闪,又闪回了绣楼之中。苏小白就当没看见,接着道:“岳丈,小婿重新见过。”
大汉见他改口叫了岳丈,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扬声叫道:“辛竹、辛兰,快去告诉夫人备酒,我要与贤婿喝个痛快。”
“是,老爷。”
不知从哪里钻出两个十二三岁的婢女,笑嘻嘻的应了,向后院走去,通知夫人整治酒席。
这户人家姓辛,辛弃疾的辛。
门上匾额“风流千古”四个大字,取自辛弃疾的词:“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千古江山的千古,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的风流。
风流千古。
但世人只知辛弃疾是一代大文豪,却总是忘记他还是一时豪杰。当年率军南归,再北伐,也是威名赫赫。
只是馋臣诽谤,辛弃疾最后跟的又是丢了脑袋的韩侘胄,他的后半生便有些心灰意冷,最后令子孙一南一北分隐山野。北面一支去了遥远的黑龙江,南面一支则进入了十万大山。
苏东坡与辛弃疾,时人并称“苏辛”。苏辛之称既是颂扬两人的文采,也是暗表两家的交情。
苏小白从小就在这处庄院长大。所以他的功夫,身兼苏、辛两家之长,比起苏刘义来,便厉害了很多。
苏小白与辛琯儿订的娃娃亲。辛琯儿芳心一缕,牢牢系在了苏小白身上。但苏小白南下护驾,竟是狠心断了辛家完婚的要求,且一去就是好几年,音讯杳无。
多少个日日夜夜,辛琯儿便在这绣楼之上,望着沉沉群山,暗自神伤。
但是,他,终于回来了,还要带自己私奔。辛琯儿端着刚温好的酒,穿过回廊,送到餐厅。还没进门,就听父亲问道:“小白,先前你毁了婚约,现在怎么又要带琯儿私奔?”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八十八章 家法伺候()
琼州,五指山下,白茶村上游十里的地方,沿着山脚搭着数千间木屋。每一座木屋里都住着**上十个伤兵。
这些伤兵,养了一个多月,基本上已经好了。但上面就是不下令让各自归营。伤兵们闲来无事,就在屋外玩耍,吹牛的吹牛,打马吊的打马吊。精力旺盛的,就光着胖子摔跤。
这一片地方,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方兴日从伤兵中挤过,径直来到一棵大榕树下的木屋前,见这里的伤兵也是胡闹,脸色一沉,喝道:“方回呢?速来见我!”
方兴日一声大喝,那些玩耍的伤兵闻声看了过来,一见是他,顿时慌了,穿战衣的穿战衣,找兵器的找兵器,但动作都是极快,倏倏倏眨眼之间,就自觉排成几排,整整齐齐的排在了方兴日面前。
这时一个二十六七的青年军官从远处跑来,衣衫不整,兵器也不在手上。跑到近前,啪的一个军礼,大声道:“副指挥使大人,部将方回向您报到。”
方兴日走上前去,双手扯着他的上衣,哧啦撕成两半,怒道:“我方家子弟,就是这个样子吗?”
方回背心发冷,鼓起勇气道:“叔父”
“叫副指挥使大人!”
“是!副指挥使大人,兄弟们劫后余生,也只是开心一下,没有胡来。”
方兴日脸黑得要滴下水来,揪着方回的脖子,沉声吼道:“说!刚才你跟谁在鬼混?”
方回身子一抖,不敢隐瞒,战战兢兢的道:“副副指挥使大人,部将、部将喜欢、喜欢上了一个宫女”
方兴日不等他说完,啪就扇了他一个耳光,怒道:“你个不成器的东西!方国——”
军队里一个三十来岁的军官应声而出,大声道:“末将在!”
方兴日道:“方回犯了哪条军规?”
方国道:“回副指挥使大人,方回犯了第二十二条军规。”
方兴日又道:“方回犯了哪条家法?”
方国道:“犯了第七条家法。”
方兴日道:“该当何种惩罚?”
方国道:“犯了军规,杖二十。犯了家法,杖三十!”
方兴日吼道:“那还等什么?执行!”
方国浑身一颤,但还是大声应道:“是!来人!拿下方回,杖五十!”
两个伤兵上来,左右执了方回的胳膊,就地按下。又有两个伤兵拖了长矛,调转枪头当刑杖,一左一右,啪啪啪就打上了。
军中刑杖,好不厉害,才两杖下去,方回的屁股上就浮起了两道血痕。
“好!”方回嘶声吼道:“再打重些!”
啪啪啪啪!
行刑的伤兵也是方家子弟,在方兴日面前,不敢手软。“七、八、九、十!”
“好!再打!打重些!咳咳咳咳!”方回脸上汗水如瀑布般流下,但口中犹在大喊。
正在这时,一个拄着长枪的跛脚中年将领急急吼吼,一跳一跳的从远处的木屋跳了过来,一边跳一边叫道:“住手!快住手!”
行刑的两个方家子弟一听,赶紧停了下来。方兴日黑着脸,迎上前去,把那跛脚的将领接住,低声道:“六叔,你怎么来了?”
来的是方兴日的六叔方汉。
两浙三方,天下无双。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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