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昺又道:“宫娥?”
杨太后还是摇头,道:“都不是。母后啊,替你找了一个师父。”
赵昺道:“什么师父?”
杨太后道:“念书的师父啊。自临安出来之后,一路风尘,也没顾得上延请帝师。现在好了,终于安顿下来了,这学习之事,自是首先要恢复正常的。”
读书?
不要啊!
赵昺心里一声哀叹,面上却不敢露出来,只问道:“不知道是哪个师父?”
杨太后道:“心学大师,陆凤鸣陆老先生。”
心学大师?
赵昺心头一动,道:“就是讲唯心主义的?”
杨太后道:“什么唯心主义?儒学传至大宋,分为理学跟心学。理学以程朱为首,心学以象山先生陆九渊为首。这凤鸣先生,便是象山先生的嫡传后人。”
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有时间不妨听听。只是今天来找母后,不是谈学习的。赵昺应承了母后要好好学习的要求。将话题引了开去。
“母后,孩儿今天过来,是有要事相商。”赵昺道。
杨太后浅笑道:“朝政要事,皇儿应该找陆丞相、文丞相他们呀。对了,文丞相到了崖山,你见过了没有?”
赵昺道:“几位大臣都过来请过安了,只是朕没有见他们。”
杨太后道:“皇儿,帝皇虽是九五之尊,但治理天下,全仗文武大臣。你可不能怠慢他们。”
赵昺道:“母后教训得是。”
杨太后道:“那你召见他们,共商大事去吧。”
赵昺道:“母后,在与大臣们商议之前,朕想先与母后说说。”
杨太后微笑道:“那皇儿就说说吧。”
赵昺道:“这几日,朕把自己关在寝宫里,冥思苦想,想如何才能突破现在的困局。想来想去,觉得有三件大事必须要干。”
杨太后道:“哪三件大事?”
赵昺道:“第一件,便是明确今后的国策,要一个目标,一个思想,其他人要坚决执行。”
杨太后道:“皇儿说的,甚有新意。一个目标是什么?一个思想又是什么?”
赵昺道:“一个目标,就是建立一个平等自由开放的大宋。无论是公卿王侯还是黎民百姓,大家除了因官职不同享受的俸禄不一样之外,其它的全部平等。而且有官职的人,不得有田地私产。”
赵昺说的,其实就是八百年后的世界秩序。未来的历史就是这样发展的。俗话说历史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定这样一个目标,一定没错。但杨太后没等他说完,眉头已经皱了起来,道:“皇上的意思,是皇室、勋贵要和黎民百姓一视同仁?”
赵昺道:“正是。”
杨太后沉默半晌,唤来贴身宫娥,道:“去请凤鸣大师来。”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六十一章 心学大师()
赵昺有制订国策、重建国家系统、战争策略三件大事想得到杨太后的支持,但第一件事,刚起了个头,就遭到了杨太后的反对。
杨太后不着痕迹,只是将心学大师陆凤鸣请了来。
从崖山开始,就发现皇上的行为有点反常。杨太后请来凤鸣大师,一则是给皇上讲课,二则是想请凤鸣大师看看,皇上的反常行为到底该怎么解释?
过得一阵,心学大师陆凤鸣到了。
“臣陆凤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微臣参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陆师平身,赐座。”
“谢太后。”
君臣相见,赵昺已将陆凤鸣打量清楚。只见这位心学大师,约有六七十岁,白眉白须,两道寿眉长有三寸,颌下长须约有两尺,身材高大,肩宽臂长,左手抱着一本厚厚的书,右手拄着一根虬龙藤杖。身着青色儒服,一派学究模样。
陆九渊早已见过太后,此时微微一瞥,也看清楚了幼主的形象。只见幼主身着五爪金龙的锦袍,粉团团生得甚是白嫩,眉宇清奇,含着淡淡的忧色,双目灵动,带着审视万物的龙威。身体略显瘦弱,脸上稚气犹存,竟是让自己看不清晰。
陆九渊祖传的心学,见人识人,那是看家的功夫。一般的人,只需一眼,他便知道此人心性如何,命数怎样。
但初见幼主,竟是看不真切。
陆九渊暗自心惊,忖道:“据传天子有真龙之气护身,看来此说不假,不然以自己的眼力,怎会看不清一个才**岁的少年?”
正在想着,杨太后开了玉口。
“皇上,还不拜见师尊?”
话是向赵昺说的。赵昺微微一笑,走下龙榻,向陆凤鸣微微一揖,道:“学生赵昺,见过师尊。”
赵昺这一拜,陆凤鸣的帝师之位,算是定了。
陆凤鸣受了皇帝参师之礼,才站起来扶直了皇上。
杨太后见赵昺毫不推托,就拜了帝师,心中高兴,道:“皇上第一次见师尊,哪能不备拜师礼呢?锦弦——”
锦弦就是太后的贴身女侍,年方十七,生得娇俏大方,婷婷玉立。听到太后召唤,赶紧捧了玉盘上来。
玉盘上面一对玉如意,一串朝珠,两锭黄金,两匹绸缎,一根金击子。
虽是流亡朝廷,但赏赐一点都不含糊。陆凤鸣谢过太后,从玉盘上取了金击子,其它的却推了回去,道:“大宋艰难,这些赏赐,就换成军饷,多招几个将士吧。”
杨太后轻轻一挥手,锦弦将东西收了回去。
“大师忠心,本宫与皇上,谢过了。”
两人客气,赵昺却看着陆凤鸣手中的金击子。在西游记里,这金击子原是敲下人参果的必备之物。上面用金击子敲,下面用玉盘接。要换了别物,人参果就跑了。现在母后赐了大师一根金击子,什么意思?
哒!
陆凤鸣将金击子在手心里轻轻敲了一下,面容一肃,道:“皇上,太后赐臣金击子,是赋予臣管教之责。以后课业,皇上如有松懈,臣便用金击子管教。今日先行讲明。”
赵昺无语。不知不觉之间,母后和陆凤鸣便在自己头上悬了一根金击子,这都哪儿跟哪啊?
赵昺一声苦笑,道:“老师尽行管教便是。”
杨太后道:“好了,你们师徒以后有的是时间,课业之事,本宫就不管了。今日请凤鸣先生来,是帮皇上参详一些想法。皇上,刚才你说的几件大事,何不说给老师听听?”
母后行啊,怕一个人说不过我,搬了一个大师出来了。赵昺更加谨慎,先整理了一下想法,才郑重说道:“老师,您学贯古今,可否说说我大宋落到现在的地步,根本性的问题有哪些?”
赵昺来就放了一个大招。
陆凤鸣轻捋长须,淡淡的道:“根本性的问题,在于儒生误国。”
儒生误国?这个答案很是出乎赵昺的意料。
“哦?老师尊的也是儒道,不知为何有这样的**?”
陆凤鸣道:“臣尊的儒道,是心学。朝廷一贯用的儒生,则是理学。二者大不相同,自不能同日而语。”
陆凤鸣接着阐述了一番理学与心学的区别,大意是说大宋所重用的文臣,虽有寇准、李纲等名相,但误国误民的更多。如眼高手低司马光、王安石,中庸无能的陈宜中、张世杰,奸佞之徒蔡京、秦桧、严嵩等。而之所以有这个结果,是因为他们不懂得心即天下的道理,更没有修行良知。
心学何等深奥?赵昺一个穿越过去的现代人,又哪里听得懂?陆凤鸣引经据典,侃侃而谈,赵昺只得了一个结果:不明觉厉。
陆凤鸣足足讲了半个时辰,才收住话题,道:“皇上,臣这个回答,是否满意?”
“啊啊,满意满意。”
赵昺本想将话题引到大宋的国策上面,现在发觉,就算引了过去,也会被大师驳得体无完肤。
陆凤鸣道:“皇上如能懂得一二分,也就不错了。不知皇上想说的大事,又是什么?”
大师就是厉害,一眼就看出自己连一二分也没听懂。赵昺小脸微微发烫,摸了摸鼻子,道:“听了老师刚才的一席话,学生所想的大事,就不是大事了。容学生再仔细斟酌斟酌。”
陆凤鸣道:“三思而后行,很好。不知太后、皇上还有什么垂询?如没有的话,臣这就回去准备皇上的课业。”
杨太后看向赵昺,赵昺摇了摇头。
杨太后道:“皇上课业之事,就拜托凤鸣大师了。”
“如此,臣告退。”
陆凤鸣站起身来,施礼退出。
赵昺空走了一遭,也向母后告辞,回到了自己的寝宫。
赵昺走后,陆凤鸣又回见了杨太后。
杨太后道:“大师,可看出来些什么?”
陆凤鸣今天还肩负着探察皇上的使命。
“回太后,”陆凤鸣道:“今日皇上没有说几句话,能看出来的不多。但有一事,可以明确。”
杨太后道:“何事?”
陆凤鸣道:“皇上想将大宋打散重建。”
杨太后一惊,道:“有如此严重?”
陆凤鸣点点头道:“确乎如此。”
杨太后道:“现在朝廷如风中烛火,稍有不慎就会烟消云散,哪里禁得住那么大的折腾?大师,有何良策?”
陆凤鸣道:“大宋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确实需要去探究根子上的毛病。但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要解决那些毛病,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办到的。皇上年轻,锐气十足,很多事情都想一步到位。但知易行难,世事没有皇上想的那么简单。臣恳求太后明白担起监国重任,在皇上和大臣之间,起一个缓冲的作用。”
杨太后道:“前日陆相等人也这样说。既然大师也是这样看,那本宫就与几位重臣商量商量,将监国之事早点办了。”
陆凤鸣道:“当该如此。”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六十二章 瘟疫四起()
陆凤鸣走后,杨太后令锦弦去召陆秀夫、江无伤、苏刘义等人,没想锦绣去了一趟,几位重臣都不在。
“他们到哪里去了?”
“回太后,听说他们到附近的村落去了。”
杨太后道:“知道什么事吗?”
锦弦道:“回太后,说是黎人染上了瘟疫。现在军营和行宫已经戒严了。”
杨太后心底一紧,急道:“瘟疫?怎么会有瘟疫?军中将士呢?有染上的么?”
锦弦道:“奴婢不知。”
杨太后急得在屋子里转了两圈,最后道:“弦儿,你去陆相府前候着。陆相一回来,你就请他来见。”
“是,太后。”
锦弦急急的去了。
琼州,黎人的聚居地。自大宋朝廷流亡至此后,五指山一带就成了军机重地。张世杰、陆秀夫等人将黎人请到出了五指山,沿着各江各河,逐水而居。而宋朝二三十万军民,便占据了五指山。
原先还好,最近一月,黎人村落中,开始出现疾病。这疾病挺怪,发作后身上会现出灰色的斑点,无药可治。开始时,只是猎户和渔民偶有发生,还没引起众人的注意。自崖山的军民撤回来后,这病突然加快了扩散的速度。待陆秀夫现在去查探时,已有不少村子死尽死绝。
太医严御之,乃是杭州三大神医之一,擅长治痢,跟着去看了后,却束手无策。
但瘟疫是肯定的。
离十万大军近的村落,瘟疫最为严重。离皇帝行宫比较近的村落要好一些。
五指山,山上是皇帝行宫、大臣临时衙门、八百御前禁军和三千精锐的普通禁军。八百御前禁军由江无忌统领,三千普通禁军原是陆秀夫统领,现交给国舅杨亮节代领。
沿着五指山,修了一条环山的大路,可供双乘车马并行。大路下面,是弯弯曲曲的河谷。这些河谷,就是万泉河等江河的发源地。
陆秀夫和严御之等人出现在大路的尽头,忧心忡忡的走了回来。国舅杨亮节赶紧迎了上去。
“陆相,情况如何?”
陆秀夫见到他,赶紧退后两步,大声道:“国舅别过来。”
陆秀夫道:“这瘟疫传染性极强,我等刚从黎人村子里回来,不能沾碰。国舅,快备木桶和净水,我等盥洗完毕,再行进营。”
这么厉害?
杨亮节吓了一跳,赶紧招呼士兵抬来盥洗的大木桶,烧了热水,摆上屏风,陆秀夫、严御之等人就在大路上反复搓洗了身子,又熏了香,才敢进营。
“木桶、衣物、屏风,全都烧了。”陆秀夫叮嘱杨亮节:“加强人手巡山,里面的不准出去,外面的不准进来。如有违背者,格杀勿论。”
杨亮节领命,赶紧传了下去。
一股紧张的气氛悄悄的地五指山弥漫。
陆秀夫回来,自去向杨太后禀报。杨太后听了,也是紧张,将堂兄杨亮节又叫去,好好嘱咐了一番。
现在大宋就一根独苗,要是不慎染上了瘟疫,那大家的天都要塌了。
杨亮节不敢怠慢,与儿子杨怀两人,一个白天,一个晚上,加强护卫,连眼睛都不敢眨。其中有一只兔子,一群鸟雀越界,被弓箭手直接射杀了。
却说在离皇帝行宫十来里远的下游有一个村子,叫白茶村。这是一个比较大的村子,居住有三五十户人家。
昔日的白茶村,鸡鸣狗吠孩童声就没消停过,很是热闹。但现在,村子里一片死寂。
靠近村口的一座木楼里,二楼窗口,一个十五六岁的妙龄少女仰面躺在木椅上,一个七十来岁的老奶奶一手拿着尖针,一手拿着装着蓝色液体的土碗,正在给少女纹面。
黎族传统,少女出嫁前要纹面。
老奶奶一边给少女纹着面,一面说道:“伊娃啊,后日就是你的嫁期。木婆婆和你白岭叔、白亚哥哥他们,本想给你热热闹闹办个婚宴的。可现在不行了啊,瘟疫来了,大家都不敢一起说话了。”
伊娃脸上浮起悲伤之色,道:“木婆婆,伊娃不要热热闹闹的婚宴,伊娃要大家好好活着。可白岭叔死了,木青伯伯也死了。可怎么办呀?”
木婆婆道:“等你白亚哥哥回来就好了。”
伊娃道:“木婆婆,你说白亚哥哥能把神医找回来吗?”
木婆婆道:“你白亚哥哥一定行的。三十年前啊,也起过瘟疫,是神医来救活了大家。神医一定会来的。”
一老一少正说着,村口突然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那声音叫道:“伊娃!伊娃——”
伊娃听到叫声,一翻身站了起来,木婆婆的尖针在她脸上划出了道血痕。
“肯定是白亚哥哥回来了。”伊娃从木楼梯上冲了下去,脚上金铃发出一串叮铃铃的响声。
“哎呀,还没纹完呢。这闺女。”木婆婆在后面叫。
伊娃长发飘扬,奔到村口,果然看到了朝思暮想的白亚哥哥。
但是——
白亚哥哥脸色灰白,身子软软的挂在一个陌生大汉的肩头。
“白亚哥哥!”伊娃扑上前去,将情郎抱住。
那大汉笑道:“你就是伊娃吧?你白亚哥哥染上了瘟疫,你不怕?”
伊娃道:“不怕!你就是神医大人吧?”
那大汉道:“我就一郎中,你就叫我黎郎中好了。”
正说着,木婆婆拄着一根枣木杖,也追了出来。见到黎神医,苍老的面容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叫道:“孩子们,都出来,神医来了,我们有救了。”
木婆婆是村里的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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