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皇上。”
郭努去了。
赵昺这边,都在准备给诸位重臣的出征酒了,元军大营内,张弘范却拿了一本资治通鉴,就着灯光慢慢的看着。他的胸前扎伤的白巾还渗着鲜血,但他浑然不觉似的。
“报!大帅,北路李恒将军、中路忽儿都将军、南路博兀大人都已佯攻三个时辰,到达计划海域。”
张弘范淡淡的道:“将攻击军队分成三批,每批攻击一个时辰,昼夜不停。”
“得令!”
在大决战的时候,在身受重伤之时,张弘范却稳得出油,又看了一会儿书,竟是沉沉睡去。
他这里睡得安稳,南宋君臣及众军士可是一点儿都没有睡。
大雾之中,敌军层出不穷,忽南忽北、忽北忽中,谁也不知道哪个方向才是主攻方向,谁也不知道在什么时间敌军会发起总攻。
赵昺开始极为兴奋,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每一丝动静,等到后来,双眼发沉,身子犯困。
赵昺打了个哈欠,问道:“什么时辰了?”
郭努答道:“回皇上,已是丑时二刻。”
已经半夜了么?赵昺又打了个哈欠,嘀咕道:“张弘范那老家伙,怎么还不老老实实的打?”
外面苏刘义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站了起来,禀道:“皇上,臣看敌军像是佯攻之态,想要疲惫我军。臣斗胆建议,让我军将士,也轮着休息吧。”
佯攻?赵昺听到这两个字,顿时一拍脑袋,暗呼上当了。
呼!
赵昺拉开锦帐走了出来,一言不发,走到船舷边上,看着远处灯火通明的战场,极目远眺。
那里,战士们在挑灯夜战,在流淌鲜血。
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自己仗着穿越而来,知识超过古人,又有最强参谋系统相助,便无形之中起了轻敌之意,只看自己的准备,而没去体察敌人的意图,真是该打!
“皇上,外面雨寒雾冷,还请皇上回帐中休息。”陆秀夫在后面小声劝道。
“是该休息了。”赵昺摸了摸鼻子,道:“你们猜张弘范那老家伙,现在在干什么?”
陆秀夫道:“臣估计,张弘范现在应该睡下了。”
赵昺道:“为何?”
陆秀夫道:“张弘范的身体一直不大好,所以才带了嵇越嵇神医在身边。昨天又吃了孟汉一刀,不管怎样,他都支撑不住,需要睡觉。”
嵇越在张弘范身边的消息,杨百里已经告诉了大家。
赵昺道:“他睡觉,还想咱们睡不成,这是哪门子道理?传令,调柴安、宋国子上来。”
陆灵儿揉着红红的双眼,将命令传了下去。
柴安和宋国子两人带着三万民兵,安顿在靠近崖山一带的事舰船上,早早就休息了。接到命令,还有些奇怪,心说怎么这么早就要使用上民兵了?不过皇上召见,哪敢怠慢,赶紧来了。
“臣柴安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宋国子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好了,平身吧。行军打仗,咱们就不要讲这些规矩了,以后来了,打声招呼便是。”
“臣等遵旨。”
赵昺道:“你们禀报组织了民兵三万人,训练得如何了?”
柴安道:“回皇上,时间太紧,只有五千人训练得好一些,其他的人,只能躲在暗处,伺机刺杀。”
这个柴安,说得倒还直白。
赵昺微笑道:“五千人,够用了。崇义侯、宋推官,你两人带着这五千人,马上到最前线去与江都统汇合。到了以后,一组战士带一组民兵,在船舷边上铺上地刺,只等敌人跳将上来,便用长枪刺他。记住,到时朕会下令熄灭所有的灯火。”
柴安一愣,道:“皇上,灯火全灭,怎么看得见敌人,分得清敌我?”
赵昺道:“令我军将士,全体卧倒在地上。无论任何情况都不能站起来,就算杀敌人,也躺着杀。明白了没有?”
柴安略一思索,已经明白,赞道:“皇上好计谋。这样一来,凡是站着乱跑的,就一定是敌人。我军不用去辨识敌我,只管捡那跑动的人下手就是。”
赵昺道:“正是。只是敌人吃亏之后,一定会放火炮来轰。告诉大家,敌人用炮轰时,先行躲入船舱之中。等火炮过后,又如法施为。”
柴安乐道:“这次定要让元狗一定要吃个大亏。”
赵昺脸色一正,道:“崇义侯,以后不要称呼敌人为元狗。尊重敌人,也就是尊重我们自己。”
柴安一听,顿时肃然,口中遵旨,领命而去。
柴安所带的五千人,全是由他府中家将带领,指挥起来甚是方便。只半个时辰,已抵达了前线。再一炷香的时间,已安排妥当,传回螺号来。赵昺下令,令所有灯火,马上熄灭。
忽儿都在指挥战舰上,此时已经抱着弯刀,靠在椅子上睡着了。前面的袭扰作战,由百夫长忽儿海指挥。
忽儿海是忽儿都的亲弟弟,作战也极为勇猛。
忽儿海将军士们分成三批,一批睡觉,一批进食,一批打仗,轮流往复,想打哪里打哪里,想打快点就快点,打得非常具有节奏感。
却说忽儿海正在命令又一批战士们进攻,宋军水寨中,所有的灯火如被天上的风婆忽的一口气,吹得干净,一盏也没有剩下。
“报!将军,宋军水寨所有的灯火熄灭!”
忽儿海得到哨马快报,走到船头一看,宋军的方向果然一片漆黑。
旁边副将道:“将军,灯火全灭,必有异常,是否报告千夫长大人?”
忽儿海冷笑道:“千夫长刚刚睡着,这点小事何必惊动于他?我看宋军这是故弄玄虚,目的就是让我军不敢进攻。传我的命令,攻击不停。”
“得令!”
哨马将命令传了下去,元军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进攻。
就在离江无忌指挥高塔二十艘船宽的地方,顾大嫂和顾铁蛋靠在船舷边上,将七尺长五尺宽的两块地刺铺在地上,然后一个握紧长竹枪,一个拎紧了杀猪刀。在两人旁边,各有一名精锐战士。
借着元军阵营传来的微弱灯火,精锐战士还能看见两人的一点轮廓。那战士擦着战刀上的鲜血,道:“这位大嫂,你叫什么名字?”
顾大嫂道:“我姓顾,是个杀猪的,名字早就没人叫了,大家都叫我顾大嫂。”
那战士道:“原来是顾大嫂,你不认得我,我倒吃过你家的肉。”
顾大嫂道:“军中的猪,有一大半都是我杀的,你当然吃过。”
那战士笑道:“不是,以前我是个伙夫,是经常到你那儿拿肉去的。”
顾大嫂道:“这位兄弟,我可真记不得你。没办法,自我家那口子战死后,我就哪个男人的脸都记不住了。”
那战士道:“大嫂好情份。我那战友好福份。我说顾大嫂,等会儿敌人上来了,你护着你家儿子就行了。杀敌人这种事,我们来就好。我说上面也真是的,把你们孤儿寡母的派上来干什么啊?”
顾大嫂道:“兄弟你这是说什么话?我们上来就是杀敌人的,不是来添乱的。你等着,待儿不准跟我抢。”
那战士笑道:“好,我不抢就是。”
顾铁蛋本来有些紧张,听到两人的对话,感觉好了些,此时插嘴道:“叔叔,你说你原来是个伙夫,后来怎么成为禁军的?”
那战士笑道:“杀着杀着就成禁军了。很简单的。”
顾铁蛋点头道:“真的那样简单?”
那战士道:“真的。”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十五章 午夜三通鼓()
正说着,元军阵营之中,突然响起一阵鼓声。那战士嘘了一声道:“敌人擂鼓,这是又要进军了。不能说话了。”
嘘嘘嘘嘘!一片嘘声低低响过,大宋水寨之中,顿时寂静。
战鼓声起,元军将士们嗷嗷叫着,驾着大小船只,乘着海雾,向宋军水寨冲来。在一条水哨马上,一个元军士兵提着弯刀,向旁边的什夫长道:“什夫长,那边黑灯瞎火的,怎么打?”
那什夫长不屑的道:“怎么打?随便打!宋军就是仗着利箭火炮才守到现在。你看他们敢跟我们近身肉搏吗?”
那元军战士道:“也是。宋军个个都是弱鸡,我一个可以干他三个!”
那什夫长道:“才三个,你太弱了。本将一个人,能干他十个!”
那元军战士道:“将军厉害。”
那什夫长道:“老子不是什么将军,别拍马屁。到了,冲!”
“冲啊!”
“杀!”
什夫长与那战士左手提盾,右手拿刀,一跃而起,跳进了宋军水寨。
那战士刚刚跳进去,脚下一滑,好似踩着了一根木头,一个趔趄,屁股不自觉的往后一坐。这一坐不打紧,正好坐在一根削尖的竹刀上。那战士还以为后面有敌人,痛呼声中,弯刀后斩,嚓的将那根竹刺斩掉。
刀斩出去的手感,分明不是活人。那战士怔了一怔,小腿处突然一阵冰凉,还没反应过来,一条腿已经被人砍断。
啊!过得一瞬,那战士才痛呼出口。但刚叫到一半,一根竹枪已捅入他的胸口,叫声呃的一下,从中而断。
那什夫长更惨,跳进水寨之时,说巧不巧,正好踩在一根地刺上面,一条腿直接被地刺穿得透透的,还没有痛叫出来,一根铁枪已穿透他的脖子。这个杀人无数的元军什夫长,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死了。
黑暗之中,那些元军士兵忽忽忽跳进宋军水寨,接着发出或长或短的惨叫,竟是一一被杀死。还在船上的元军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一个接一个往上面跳,跳上去一个就一声惨叫传回来,再跳上去一个,又是一声惨叫传回来。但奇怪的是,上面既没有呼喊之声,也没有打斗之声,倒似埋伏着无数的杀手,上去一个就杀掉一个一般。
如此跳了五六拨人上去,元军总算发现了情况不对,呼喊之中,叫住了后面的人,赶紧撤了。
这一次交战,时间极短。也就平时砍杀一轮的样子。时间过去之后,宋军水寨又陷入了寂静之中。
不过寂静之中,还断断续续响起无数牙关打架的声音。
那些第一次上战场的男女老少们,平时看看别人打仗还没什么,等到亲手杀掉了敌人,才发现自己的手不听话了,一直发抖,牙也不听话了,一直打架。特别是胆子较小的半大小子,有的竟紧张得尿了出来。
咯咯咯咯,一阵牙关打架的声音传进顾大嫂的耳中,份外清晰。顾大嫂一巴掌拍在儿子头上,低声骂道:“猪都敢杀,你抖什么抖?”
顾铁蛋道:“没、没,我没、没抖。”
顾大嫂道:“没抖就好。刚才杀了几个?”
顾铁蛋道:“就、就、就一个。”
母子两人低声说话,旁边那战士爬了过来,塞给铁蛋一块槟榔,顺手摸了摸他的头,笑道:“不错不错。上战场半个时辰不到,就杀了一个。”
顾大嫂道:“大兄弟,你上战场多久才杀到第一个敌人?”
那战士嘿嘿笑道:“三天。第一天正好是从焦山跑出来的时候,被敌人一路追,还被追上了。有个敌人骑兵抡着弯刀从后面砍来,我一低头,弯刀把我头发都削去一半。嘿嘿。”
顾大嫂吓了一跳,道:“好险好险。”
那战士道:“是啊。跑到第三天,又被敌人追上了。我们百十号人,被杀得只剩下七八个。我一怒之下,就冲了上去,嘿嘿,就杀了第一个敌人。你说巧不巧,那个家伙正是削掉我半片头发的敌人骑兵。”
顾大嫂轻啊一声,赞道:“大兄弟真厉害。”
那战士道:“你儿子比我厉害。刚上来就捅杀了一个敌人。我说顾大嫂,你的刀也很快啊。刚才我一听刀声,莫非练过?”
顾大嫂道:“练啥练?只是斩骨头斩多了,这人的骨头嘛,比猪脚也硬不到哪里去。”
“嘿嘿嘿嘿。”那战士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旁边的战士赶紧喝道:“行了,保持安静!”
刚说得这么几句,元军又开始了攻击。这一次,他们点起了熊熊燃烧的牛油火把,在离宋军水寨还有三四丈的时候,就嗖嗖嗖嗖将火把丢了上来。
“冲啊!”
“杀啊!”
元军战士喊冲喊杀,又跳了上来。宋军没有想到敌人竟然拿着火把丢上来,一时有些忙乱。但敌人跳上来时,虽然看清了宋军水寨中的情况,但也没有办法马上拼杀。
挨着船舷边上,密密麻麻都是地刺,脚都挪不开,怎么杀?
更可恨的是,那些宋人,就靠在船舷上,外面的人一跳进来,他们拿着长长的竹枪就捅。那些离船舷近的,更是被人一下子就砍断了腿脚。
啊啊啊啊!
惨叫起此起彼伏。
宋军虽然开始慌乱了一下,但一杀起来,发现杀得更准,顿时不慌了,刀枪齐下,将跳上来的敌人,又尽数杀死。
火光之下,那战士偷眼看顾大嫂母子。只见顾大嫂几乎是趴在地上,一手一把杀猪刀。有敌人到了近前,抬手便是一刀。那刀似是非常的锋利,一刀下去,准是嗖地一下,连骨带皮削得脆断。胖乎乎的铁蛋咬着嘴唇,双手握着竹枪,只等敌人身子一歪,便是一枪捅出去。他也捅得奇准,不是捅在敌人咽喉,就是捅在敌人胸口。有个敌人跳得高了些,他便一枪捅进了敌人的屁股,还一直从屁股捅进了胸腔里。那敌人身子一僵,还在空中就死了。
“好样的!”那战士忍不住叫了声好。
顾铁蛋嘿嘿傻笑了两声,又专专心心的捅杀起敌人来。
这一次的元军来得多了些,顾铁蛋直捅到第六个,后面才没有敌人来了。
铛铛铛铛,元军冲锋无果,鸣金收兵。但回去的,除了船夫之外,便只有零零星星的几个人。
百夫长忽儿海大怒,抓住一个士兵的脖领,吼道:“怎么回事?前面怎么回事?”
那士兵面皮胀红,挣扎着道:“禀将、将军,属下不、不知。我们冲到宋人水、水寨外面,他们并没有、没有放箭。但上去、上去的兄弟,却一个、一个也没有回来。”
忽儿海狠狠一搡,把那士兵搡在地上,骂道:“兄弟们都没回来,你回来干什么?”说着拔出弯刀,一刀把那士兵砍了。吓得旁边的士兵全都缩紧了脖子,生怕他砍到自己。
忽儿海喝道:“擂鼓,本百夫长亲自上去,你们要是哪个再敢逃回来,老子直接把你们砍了!”
众人见百夫长都要上去,无不凛遵,齐齐应了。
有一个什夫长跟忽儿海平时关系比较要好,此时大着胆子叫道:“将军,宋营今晚大有古怪,还望将军慎重。”
忽儿海还想拔刀,一看是他,将刀按下,口中却骂道:“本将岂是鲁莽无谋之辈?跟着本将冲就是了,这里不要你们啰嗦!”
忽儿海这样一说,其他人真不敢再说什么,各自招齐本部人马,跟着忽儿海的拔都兵船,再冲宋营。
却说忽儿海冲到一半,也觉得这样直接冲上去太过鲁莽,于是将船缓了一缓,调了十门回回炮上来。
“听本将的命令,冲着水寨正前方,十炮齐放!放!”
“十炮齐放!”
“放!”
轰轰轰轰轰!
炮声隆隆,轰向宋军水寨。
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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