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三五下的功夫,便撩的孙绍宗心头火起,免不得掀了被褥提枪上马,与她大肆交流了一番。
…………
春睡迟迟。
第二天孙绍宗自床上爬起来时,外面已是日上三竿。
因尤二姐已经不在身边,他正待喊小丫鬟进来,帮着披挂洗漱,不想屏风后面忽然转出个挺胸叠肚的妇人来,却是已有七个月身孕的阮蓉。
孙绍宗见状,也顾不得身无寸缕,忙起身扶着她坐到了床头,嘴里埋怨道:“昨儿从那府里回来,不是说身上有些不适么?这一早上的不在屋里歇着,却跑来西厢作甚?”
虽然怀孕之后,就不再肯让孙绍宗沾身,可这乍见他吊儿郎当的架势,阮蓉还是禁不住有些面红耳赤、身心俱酥。
好半晌之后,她才稍稍缓过劲儿来,重新记起了自己的来意。
于是忙道:“本来不该打扰爷的好梦,只是大太太已经差人请了您好几回——我寻思着,约莫是昨儿在荣国府时,那边儿说了些什么,想让大太太转告给爷。”
话音未落,外面尤二姐也匆匆赶了进来,先向阮蓉问了好,随即呈上了几张拜帖来。
那打头的第一张,却是北镇抚司镇抚使胡献忠,邀约自己明日到家中小聚。
也不知这位行事低调的特务头子,找自己有什么事儿。
莫非是为了在辽东擒获的那几名白莲叛匪?
可三月初的时候,那些人不就已经押解到京城了么?
次一张却更是稀奇,竟是王熙凤的哥哥王仁发来的请帖。
东南舰队在月前横扫九州、威震朝鲜,现如今王夫人的女儿又诞下皇子,王家势头之盛,怕还在荣国府之上。
这时候王仁急着找自己,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难道是败光了木料生意的银子,还想从自己这里揩油不成?
孙绍宗正仔细端详着这两张请帖,琢磨着背后的含义,却听尤二姐禀报道:“除了这帖子之外,咱家表姑爷还和爷的门生李公子一起登门造访,现如今都在客厅里候着呢。”
于谦和李贤一起来了?
“对了,昨儿忙的忘了说!”
听到李贤的名字,旁边阮蓉忙道:“明允【李贤字】年初已经考中了二甲,不过他父亲自二月里病情就愈发重了,所以一直拖着没在吏部挂名候补——前几日赵管家派人去瞧过,说是未必能撑得到六月。”
十四岁的二甲进士,无论放在哪一朝都称得上是少年得志了。
可这小小年纪就进了官场,怕未必是什么好事。
如果李升就此身故,使得李贤必须回老家守丧三年,对他而言倒也算得上是因祸得福。
不过……
于谦可不似李贤那般闲人一个,这大早上的与他联袂而至,又是为了什么?
第950章 疏漏()
自客厅里出来,孙绍宗一面往后院贾迎春处行去,一面琢磨着方才在会客室里,同于谦、李贤二人的谈话。
那二人虽是一同登门,目的却并不一样。
李贤是因为父亲李升病情越重,便愈发思乡情浓,近几日更是念叨着什么宁为乡鬼、不做离人。
虽然他的病情,实在不适合长途跋涉,可被逼得紧了,李贤却也只能应下——毕竟李升的病已是回天乏术,即便继续留在京城,也不过是多苟延残喘几日罢了。
所以今儿李贤过来,主要是向孙绍宗辞行的。
孙绍宗得知内情之后,自是对其谆谆教诲了一番,命他回到家乡,也绝不能骄傲自满,荒芜了学业。
然后又命赵仲基备下吊命的药材,以及三千两银子,供李贤在路上、以及守孝时花用。
李贤倒也并不言谢,只是临行前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
而等到李贤离开之后,于谦才道明了来意——却原来他这次急着登门,竟是来向孙绍宗示警,让他近来千万不要同王子腾有什么瓜葛。
说来也是福祸相依。
王子腾倾东南半壁所打造的东南舰队,原本颇受南人非议,三不五时的就有言官攻讦。
直到近来东南舰队逐北海、荡九州、威震朝鲜,种种非议之声才偃旗息鼓。
可谁承想好景不长。
月初的时候,日本幕府将军足利义持,就东南舰队擅自登陆九州剿匪一事,派了使者前来交涉。
这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单就东南倭寇的种种劣迹,即便东南舰队在九州烧杀抢掠了一番,那也不过就是以牙还牙罢了。
然而与倭使同行的,还有琉球国主尚氏的庶子,并声称:当初尚氏自愿做王师向导,引领东南舰队北上平倭,却不料东南舰队的官兵见琉球富庶,竟纵兵劫掠,屠灭了尚氏满族。
这其实也还不至于牵扯到王子腾头上,毕竟当时东南舰队孤悬海外,王子腾本人也是鞭长莫及。
可也是巧了,就在这当口,王子腾突然奏报,说是琉球国主尚氏自愿为王前驱,不曾想却因此被倭寇余党嫉恨,月前竟伺机攻下琉球,屠了尚氏满门。
这一来,问题的关键就发生了变化。
尚氏究竟是被倭寇余党屠的,还是被官军所为,都已经变得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王子腾这位方面重臣,究竟是刻意欺瞒朝廷,还是被属下所蒙蔽。
前者不用说,肯定是大罪无疑。
后者则代表着重大的失职,更意味着王子腾对东南舰队的掌控力,出现了严重的问题。
按照王子腾一贯以来表现,前者的可能性无疑更大。
因此近几日里,言官之中颇有些激进言语,就连兵部尚书卢彦斌,也认为应该召王子腾回京自辨。
正因如此,王仁急的四下里钻营,凡是与王家有些干系,又能在朝堂上发话的,多半都被他央上门去。
不过依照于谦的分析,朝廷应该暂时不会大张旗鼓的追查此事,毕竟东南舰队还有近半兵马,留驻在朝鲜国内。
一旦彻查此事,军心不稳也还罢了,若有人畏罪之下,与女真人媾和,朝廷好不容易抢占的优势,便要付诸流水了。
可这也并不意味着,王子腾就能高枕无忧。
“昨日宫中传出消息,德妃娘娘顺利诞下皇子,旁人都说王家运气好,小侄却觉得恰恰相反。”
于谦这话并没有说透,可孙绍宗却已经了然于胸。
徐辅仁觉得废长立幼,会导致主少臣疑,所以宁愿支持断了根的太子。
同理,难道广德帝心中,就一点也不担心幼子为权臣所挟?
而眼下要说最有可能成为权臣的,自非手握东南半壁,近来大出风头,又是德妃娘舅的王子腾莫属了。
眼下再冒出个欺君罔上的前科
换成孙绍宗是皇帝,怕也难以容得下他!
闲话休提。
却说孙绍宗到了贾迎春哪里,明着自是恭恭敬敬的见礼,暗中却敲定下日子,准备三日后关顾她们主仆。
等‘客套’完了,贾迎春这才说起正事来。
却原来她急着寻孙绍宗过来,是因为昨儿在荣国府的时候,贾赦特地唤她过去,言说要做个大大的法事,好为二皇子祈福增寿,只是这银钱上一时不怎么凑手,所以希望从孙家挪借个五六千两。
若是五六百两银子,贾迎春为图个清静,说不准就应下了。
可这一张口就是五六千两,她却如何拿的定主意?
当下只得先百般推诿了。
不想今儿一早,邢夫人又派了人来,逼债似的讨要。
“本不想惊动二郎,可那边儿话里话外,总拿二皇子压人,实在是难以推脱,所以只好让人请二郎过来,帮着拿个主意。”
说着,便又是一阵唉声叹气。
贾赦这明显是想要借着二皇子的势头,讹诈女婿、女儿一笔银子——摊上个不着调的爹,也的确是让人伤脑筋。
最坑的是,这厮找的理由
且不说宫里养了那许多道士,有贾政这正经的外公在,为二皇子祈福赠寿,还用得着他出面?
“嫂子不必发愁,且先敷衍那婆子半日。”孙绍宗当下表态道:“我这就派人传话给政叔父,此事交由他来处置,最是妥当不过了。”
贾迎春点了点头,随即却又迟疑起来,吞吞吐吐的道:“若是二叔出面,惹得父亲迁怒”
“迁怒便迁怒吧,近来咱家正该与荣国府疏远些。”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孙绍宗没把话点的太透,反正过几日还要私相授受,届时再细说分明就是了。
却说从贾迎春屋里出来,孙绍宗正准备换上官袍,去礼部交卸差事,外面就又层层传话近来,说是太子差了府丞王德修亲自登门来请,说是务必让他过府一叙。
该来的果然还是来了!
孙绍宗忙抖擞了精神,把昨儿想的应对之道,又在脑子里过一遍,免得应对时有什么疏漏。
然而他却哪里晓得,太子邀他过去,正是为了疏漏——疏通泄露。
第951章 子嗣【上】()
且不说孙绍宗去太子府如何。
却说贾迎春得了孙绍宗的吩咐,立刻派人快马加鞭赶奔荣国府,寻二老爷贾政做主。
而贾政听说自家大哥,竟打着侄女的名义,去勒索女儿女婿,当时是又羞又恼,一面命人去追回王善保家的,一面匆匆到了东跨院里,欲同贾赦分说清楚。
不曾想到了东跨院,又听说贾赦尚未起床,无奈之下,也只得在厅中等候。
期间贾政三催五问,却仍是等了将近半个时辰,才见贾赦衣衫不整满身酒气的迎了出来。
贾政心下越发不快,用眼神逼退了厅中伺候的下人,便开门见山的质问:“那王善保家的去孙家借银子,可是大哥的意思?”
“是又如何?”
方才三催五问的,贾赦就知道来者不善,如今听他质问,倒也并不觉得突兀,当下两只眼睛往上一翻,大马金刀的在官帽椅上坐定。
然后才搔弄着半只断耳,温吞水似的反问:“难道我找自家女儿商借银子,还要先向你请示不成?”
“你借银子……”
贾政的嗓音猛然拔高了几度,随即斜了眼门外,又咬牙放低了嗓音:“大哥要借银子,我自然管不着,可你不该打着德妃娘娘和二皇子的名头!”
“怎么着?!”
贾赦猛地又站了起来,瞪着眼睛厉声质问:“是德妃娘娘不愿意认我这个大伯,还是你嫌弃我这个哥哥?合着我好心好意替二皇子祈福添寿,还犯下家规天条了?!”
“即便……即便是好意,也不该派人上门催逼,更……更用不得那许多银子。”
贾政被他这胡搅蛮缠的一闹,气势不由自主的便馁了,虽马上指出了贾赦的错处,可语气到底缓和了不少。
而贾赦纵有百般短处,却也懂得与人斗嘴,必要乘胜追击的道理。
当下又是一声嗤笑:“昨儿弟妹一开口,便从凤丫头手里刨出好大的油水,都借二皇子的名头散了出去,那时却怎么不见你数落半句?”
说到这里,他换上副贼眉鼠眼,阴笑道:“再说了,我让人去孙家拿银子,也是想看看那孙家二郎究竟怎么想的,到底是要死保太子,还是识时务为俊杰……”
“大哥!”
贾政听到这里,急忙义正言辞的打断了他:“绍宗数年前便同太子有过患难之谊,他如今恪守臣子本分,依我看并无什么不妥之处,哥哥千万不要因此坏了两家的交情!”
“没什么不妥的?”
贾赦瞪大了眼睛,诧异至极的问:“难道说,你不希望二皇子能更进一步,日后身登大位?”
“这……这……”
贾政有些心虚的支吾着,半晌才遮遮掩掩的道:“若是陛下有心让二皇子继承大位,我等身为臣子的,自然也只能顺承圣意——可若陛下没有此意,我等便该对太子执人臣之礼,不可生出僭越之心。”
呸~!
贾赦心头暗啐了一口,方才他还以为自己这弟弟,当真读书读傻了,要去拥护太子登基呢。
如今看来,不过是口是心非瞻前顾后,既又想捞好处,又担心会被人诟病,毁掉名声罢了。
以此类推,他急着来断自己财路,多半也只是为了自身的名声着想!
存着这般心思,再听贾政劝解自己,不要为难孙家的时候,自然是百般的不耐。
不过眼下这等形势,他倒也不敢同贾政彻底闹翻,于是嘴上虚以为蛇的应承了,心下却在盘算着,该如何打着二皇子的名头,从别处多捞些好处,也好弥补孙家这一笔‘亏空’。
最后兄友弟恭的,一直将贾政送出了大门外,眼瞅着他乘车而去,贾赦正准备回后宅,继续完善自己敲竹杠的计划,忽见几辆马车呼啸而过,却正是自家儿媳惯用的排场。
嗤~
这都身怀六甲的人了,竟一点都不知道消停!
不过贾赦倒真希望她能出个什么意外,最好连同肚子里的孽种一尸两命!
话说……
她这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谁的种?
贾蓉?
贾蔷?
又或者……是宝玉?
反正不可能是自家那二刈子的!
一想到那体格风骚的儿媳妇,竟被个野男人弄大了肚子,贾赦心里就酸的什么似的,左半边断耳更是隐隐作痛。
有心拿这事儿,去寻王熙凤讨个‘说法’。
可想想自己那被腌制成腊肉的半边耳朵,心里头到底还是欠了三分胆气。
罢、罢、罢~
还是想法子多弄些银子,等日后帮贾琮娶上一房乖巧听话的美媳妇儿,才是正理!
…………
“阿嚏~阿嚏!”
一连打了两个喷嚏,孙绍宗揉着鼻子颇有些莫名其妙。
在辽东苦寒之地待了小半年,也没染过什么风寒,这回到春暖花开的京城,自己反倒并了不成?
不过除了两个喷嚏,却也并未觉得身体有什么不适,因此这念头很快又被孙绍宗抛在了脑后。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目光频频望向厅外,心下的狐疑也是越来越重。
他被王德修请来太子府,约莫也有小半个时辰了,却怎得一直也不见太子露面?
打从两人‘君臣相得’之后,可从未有过这般的怠慢!
难道说……
自己去辽东的这段时间里,太子对自己的信任,出现了什么问题?
可真要如此,太子又何必大张旗鼓,派王德修把自己请回府里呢?
正百思不得要领,忽听得一阵环佩响动,孙绍宗忙起身静候,不曾想进门的却是个宫装侍女。
“孙大人。”
就见她微微一福,娇声道:“太子殿下让奴婢带您去后花园觐见。”
后花园?
不是一直都在这花厅附近议事么?
揣着满腹疑惑,跟着那宫女在太子府后院七绕八绕,渐渐到了一处僻静所在。
说僻静,只是它所处的方位,处于太子府的角落,但论及本身却并不清静,甚至有些吵闹——许多顽童嬉戏那种的吵闹。
太子府里怎么弄了这许多孩子?
该不会是……
孙绍宗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当初忠顺王用乞儿炼丹的事儿,他可一直牢牢记在心里头,从未忘记过!
太子府的那个王真人,该不会也是一样的路数吧?
正这样想着,一串银铃也似的笑声忽然传入耳中,那声音是这般的熟悉,却又显得十分陌生。
孙绍宗心下猜疑着,忍不住加快脚步,绕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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