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事关名节和儿子的前程,李纨希图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倒也可以理解。
但孙绍宗万万没想到,她想要拖下水的人,竟然会是薛姨妈!
开玩笑!
那可是薛蟠的生身母亲。
虽说这厮是憨傻了些,可到底一口一个‘二哥’的叫了这些年。
昨儿自己才和他推杯换盏言谈甚欢,这转回头就要睡他的母亲……
就算孙绍宗这些年,陷入了饱暖思**的腐朽循环,也绝没有起过这等龌龊心思!
要换成他妹子,倒还差不多。
可是……
孙绍宗的目光,又落在了‘昨日之事泄矣’六个字眼上。
即便不同意李纨一劳永逸的方法,可这事儿也必然要想个法子,稳稳当当的处置了,否则莫说李纨提心吊胆,自己这边儿也难以释怀。
可除了拉人下水之外,还有什么法子能让薛姨妈一直守口如瓶呢?
莫忘了,那死去的贾珠可是她亲侄子!
疏不间亲的规则,在这宗族社会里,可比后世要管用许多。
啧~
苦恼的拿着小册子蹭了蹭后脑勺,孙绍宗猛地又从罗汉床上跳了起来。
这倒不是想到了什么主意,而是忽然惊醒过来——自己眼下可是正在解救个七八岁大的孩子,哪有闲工夫浪费在私人问题上?!。。
于是他急忙翻出火折子,把李纨的纸条付之一炬,然后飞也似的出了西厢,直奔前院大厅而去。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就在孙绍宗交代黄斌,详查那赛铁牛段青,离开满庭芳的前因后果之际,李纨也终于带着临摹的字帖,到了堂屋厅中。
“奶奶。”
素云忙迎了上去,笑颜如花的问:“可是已经临摹好了?”
说着,便使了个眼色,表示自己已经把字条送到了正主手上。
“嗯。”
李纨心领神会迎了声,将手里松散对折着的宣纸冲着薛姨妈比了比,笑道:“姨妈等急了吧?我今儿怎么也静不下心来,折腾这许久也只是差强人意。”
薛姨妈此时却没什么好脸色,眼神在李纨和那临摹字帖上来回打了个转,淡然道:“既然已经临摹好了,那咱们就赶紧回去吧——到底是寡居之人,也不好在这里就待。”
见她如此淡然的表现,李纨却反倒有些吃不准了。
方才薛姨妈明明惶急的紧,怎么眼瞧着又变了个人似的?
她却哪里想到,薛姨妈自打觉察出,孙绍宗才是最有嫌疑的哪个,心下百般思量就都化成了空。
至于原因么……
薛姨妈会幻想与孙绍宗发生些什么,但却并不代表,她允许孙绍宗和寡妇勾勾搭搭。
这看似有些矛盾,但细究却并非没有道理。
薛姨妈幻想中与自己亲近的男人,自然是个顶天立地的伟男子。
可隔墙听到孙绍宗与李纨的酣战时,却只有‘奸夫**’四字评语。
当这奸夫与伟男子的形象合二为一,薛姨妈心中的念想便随之破灭。
非但如此,薛姨妈还因此坚定了,要彻底拆散二人的心思。
于是当走出堂屋,发现李纨眼神飘忽,似是在期待着什么的时候,薛姨妈下意识的攥紧了粉拳,决心只要孙绍宗敢在面前出现,便义正言辞的斥责于他,逼其斩断与李纨的瓜葛。
然而两人各怀心思的走到院门左近,却依旧不见孙绍宗的踪影。
反倒是那守门的婆子,再一次迎了出来,抢着禀报道“尤姨娘,方才二爷回来了一趟,在你屋里也不知拿了些什么,就又急匆匆的走了。”
“二爷回来过了?”
前者是尤二姐诧异的声音,后者却是李纨与薛姨妈心中的疑惑不解。
尤其是李纨,她明明在那纸条上写的清清楚楚,却怎得孙绍宗连个回应都没有,就直接走掉了?
“李大奶奶、李大奶奶?”
正恍惚间,就听尤二姐连声呼唤,李纨忙定了定神,强笑道:“怎么了?”
尤二姐虽然疑惑于她方才的恍惚模样,却也没有要深究的意思,急吼吼的道:“也不知二爷找到要找东西没,我得去前院扫听扫听,怕是没法子继续陪在二位身边了。”
这虽说也是原因之一,可方才薛姨妈爱搭不理的态度,才是她坚决不肯和二人同行的根源。
不过薛姨妈和李纨,此时更无心与她纠缠。
当下点了点头,便在院门外分道扬镳。
依着李纨原本的计划,这时候该去梅园中,与众姐妹汇合才对。
可此时计划出现了纰漏,自然再没心情去听她们吟诗作对。
于是两人便一路默然的,回到了贾迎春院中。
眼见得堂屋里空无一人,只有两个小丫鬟轮值,薛姨妈挥挥手,示意她们全都退了出去,又被身边的大丫鬟连同素云,也一起屏退。
“宫裁。”
等到屋里再无旁人,薛姨妈便沉声问道:“你跟我说实话,昨儿那男人是不是孙家二郎!”
第762章 恣意的资本()
【三更搞定,睡觉喽】
“你跟我说实话,昨儿那男人是不是孙家二郎?”
听了薛姨妈这言之凿凿的质问,李纨神色变了几变,竟点头应了下来,继而反问道:“姨妈从何得知?”。。
果然如此!
薛姨妈心中暗叹一声,禁不住生出些失落感来,毕竟就在不久前,她还曾经对孙绍宗萌生了异样的心思。
不过现在么……
俱往矣!
她叹了口气,无奈道:“你素来是个小心谨慎的,就算存了别的心思,也不该在个未婚男子家中如此自在。”
李纨这才知道,自己是在何处露了马脚。
其实这也在意料之中,毕竟在发现薛姨妈,也对孙绍宗怀有异样心思的时候,她就没想过把这事儿隐瞒到底。
只是薛姨妈提前窥破这隐秘,还是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是依照原计划,干脆把话挑明了说,还是……
正迟疑着,又听薛姨妈质问道:“那我再问你,你今儿领着我过去,究竟是存了什么心思?”
“这……”
“如实道来!”
薛姨妈难得的板起面孔,盯着李纨一字一句的威胁:“若敢有半句假话,我立刻就告到你婆婆那里,看她如何处置!”
她既心伤于幻想破灭,又不忿李纨意图拖自己下水,故而前所未有的威严起来。
面对雷霆震怒的薛姨妈,李纨犹豫再三,终于还是斟酌着道:“早上我见姨妈,似乎对孙家二郎也有些念想,就……就琢磨着想要成人之美。”
“好一个成人之美!”
薛姨妈冷笑连连,见李纨停了下来,又催促道:“说、继续往下说!”
李纨瞧她这态度,心下就知道不妙,可开弓没有回头箭,眼下既然已经说到这里了,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讲。
当说道自己写了纸条,托素云送到孙绍宗手里时,薛姨妈又忍不住皱眉道:“如此说来,素云也知道你与孙家二郎的事儿?”
李纨点了点头,却没敢说出素云也早已失身的实情。
“那张纸条上,都写了些什么?”
“也……也没什么。”
李纨稍一迟疑,还是实话实说道:“只写了‘昨日之事泄矣,彼亦幽思难解,一劳永逸可乎?’。”
薛姨妈听得这十六个字,更觉气不打一处来。
伸手在炕桌上一拍,呵斥道:“我原以为你是个实诚的,还想着要替你遮拦丑事,不曾想你竟然这般歹毒,反要坏我的名节!”
果然还是弄巧成拙了。
李纨心下暗暗哀叹,却也知道这纯是自己操之过急的结果。
如果说昨夜那番话,还算是徐徐善诱;那今儿这种种举动,就有荒腔走板之嫌了。
真要是为了稳妥,合该先同孙绍宗取得联系之后,再商量出个万无一失的法子,而不是直接拉了薛姨妈过去,来个先斩后奏。
可她面对这等局面,又如何耐得住性子一味求稳?
自家的名节也还罢了,儿子的功名前程,却绝不能毁于一旦!
这般想着,再看薛姨妈胸膛起伏、满面寒霜的架势,李纨悄悄的攥紧了拳头,一边忖量着该如何收场,一面又生出了决绝之意。
若事有不谐,自己便是把性命配上,也绝不能影响兰哥儿的前程!
“唉~”
谁知正思量着,冷不丁薛姨妈又叹了口气,身子向后仰了仰,摇头道:“罢了,此事到此为止,只要你肯安心教子,以后再不与那孙家二郎来往,我便依旧守口如瓶。”
“姨妈?”
李纨没想到薛姨妈竟会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忍不住诧异的唤了一声。
“就这样吧。”
薛姨妈意兴阑珊摆了摆手,起身道:“我乏了,先回屋里歇一会。”
说着,自顾自向外走去。
不过走到门前,她忽又停住了脚步,转回身吩咐道:“若孙家二郎回了消息,你立刻知会于我。”
李纨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然后就见薛姨妈头也不回的去了。
…………
约莫是怕李纨心切,再擅作主张的搞出什么幺蛾子,孙绍宗的回复,来的比想象中还要快乐许多。
还不到响午饭店,他就找了个理由,把一封回信交到了素云手里。
李纨拆开了逐行览罢,心下却是暗暗松了口气,盖因孙绍宗在信里,非但拒绝了她‘一劳永逸’的提议,言辞间还对薛姨妈毕恭毕敬。
这份回函应该能挽回不少印象分吧?
怀着这样的心思,李纨迫不及待的找到到薛姨妈,将这封回函一字未改的转给了她。
然而……
薛姨妈反复看了几遍,那远山也似的黛眉,却是越皱越紧。
李纨在一旁狐疑不解,正有心问个清楚明白,却见薛姨妈把信纸卷了,塞回信封之中,不咸不淡的道:“难得他倒是个明事理的,事情就此作罢吧。”
说着,垂下眼帘,再无半句言语。
这到底是怎得了?
李纨大惑不解,之前因为自己意图拖她下水,薛姨妈大发雷霆,如今孙绍宗毕恭毕敬的,却怎得依旧不悦?
有心问个究竟,可看薛姨妈明显是赶客的架势,唯恐逼问急了,再惹恼了她,于是也只能怀揣着满心不解,怏怏的出了客房。
直到李纨的脚步声远去,薛姨妈才又重新睁开了眼睛。
低头打量了一眼那封卷起的书信,随即起身到了梳妆台前,伸手轻抚着眼角的细纹,喃喃自语道:“果然是年华不再了么?否则那孙家二郎,缘何句句都是疏离……”
俗话说‘一千个人眼里就有一千个哈姆莱特’。
李纨看这封信,满满都是恭敬,正合替自己找补之前的孟浪。
但薛姨妈通篇读下来,却字字句句都透着疏离。
若说碍于身份,孙家与荣国府也是世交,他却怎得就敢偷了李纨?
其实是嫌弃自己老了吧?
说到底,李纨的压抑苦闷,大多都源自于丈夫的早逝,婆婆因此另眼看待所致。
故而她与孙绍宗勾搭成奸,既是因为潜藏在心底的情欲,更是存了对死去丈夫,以及荣国府上下的报复心理。
而薛姨妈承受的压力,却远远没有那么大。
反而是年华逝去所造成的恐慌,随着时日变迁渐渐深入骨髓。
若非如此,当初她也不会刻意要在孙绍宗面前,证明自己魅力依旧。
【当年华不再,姨妈怡儿弄孙之际,会不会生出些悔意,后悔自己没有抛开所有牵挂,恣意的做一回女人?】
脑海中再次回响起李纨那番话,不过这一次薛姨妈却不在恍惚,反而是满心的苦涩。
再次用手指轻触着那细纹,触摸到的,是岁月的无情,是身为女子的无奈,还有……化不开的幽怨与不甘!
自己现如今,已经连恣意一回的资本都没有了么?
第763章 琏二爷为情学艺、石呆子避祸国舅府()
却说除了薛姨妈之外,这府里还有一人也是满心的不甘。
这人不是别个,正是惦念了孙绍宗许久的贾琏。
昨儿他一时情切,不慎漏了行声色。
自那之后,孙绍宗明显便有疏离之意,只把贾琏委屈的什么似的,偏又不敢一诉衷肠,直憋闷的无以复加。
中午酒宴过后,贾琏又独自一人拎了壶陈酿,在东跨院回廊里借酒浇愁。
眼见闷头喝了没几杯,就听得戏台上咿咿呀呀吟唱起来。
循声望去,却是蒋玉菡又扮了崔莺莺的模样,在台上一丝不苟的彩排演练。
若换成以往,贾琏或许会对这男生女相之人大感兴趣,可现如今只扫了一眼,便再不理会。
可琏二‘爷’不想理会,这府里却有的是人,乐意来捧蒋玉菡的场。
每回必到的贾宝玉、薛蟠、柳湘莲就不必说了,另外还有个三五个纨绔,也都倚了栏杆探头张望。
初时还只是卖力吆喝,可随着时间推演,便有闲言碎语传入了贾琏耳中。
“可惜、真是可惜了了!这满台子女人,就属她这一颦一笑最是撩人儿,偏骨子里却是个男的。”
“男的又如何?也就是有人护着,不然爷立马上去从背后撩了戏袍,给你们演一出活春宫!”
“嘘!你就算要找死,也别拉着哥几个一起!”
这番对话终究引起了贾琏的主意,他捧着酒瓶,从廊柱后面探出头来,就见几人也都是熟面孔。
其中一个尖嘴猴腮的,当初还曾同贾琏一起在象姑馆扛过枪。
方才那‘火春宫’的言辞,显然正是出自此人之口,故而正被围在当中声讨。
那瘦子连声告罪,旁人也不过是怕传到贾宝玉等人耳中,故而急忙表态罢了,此时见他认怂,便都心照不宣的揭过此事。
只是没过多久,就又有人忍不住啧啧叹道:“倒也不怪吴老二起心思,你瞧这小腰扭的,把我家里那几个黄脸婆摞在一块,怕也没他骚情!”
一边说着,他忍不住学蒋玉菡的模样,手掐兰花扭捏含羞,只是这番举动落在别人眼里,顶多算是丑人多作怪罢了。
旁边有人见他这副东施效颦的模样,忍不住戏谑道:“呦,赵兄若真厌了家中的黄脸婆,小弟倒是可以接手几个。”
“滚边儿去!”
那姓赵作势一瞪眼,随即又忍不住小声嘟囔:“若宝二爷肯拿他来换,我倒是能咬咬牙……”
“哪您就甭想了。”
吴老二嬉笑道:“要真是眼馋,不妨选几个有嚼头的,逼着他们也去学戏——当初忠顺王爷不就是这么弄的么?但凡能有蒋玉菡七八成本事,就够你老哥神魂颠倒的。”
几个性取向可疑的纨绔,就此歪楼研究起了养戏子的事儿。
但不远处贾琏此时,却恍如醍醐灌顶一般!
是了!
自己那举止言谈,落在孙二郎眼里,怕也如那姓赵的一般丑怪,没的惹人生厌。
但若是学到蒋玉菡七八分成色,比那正经女人还要婀娜几分,或许还能有几分把握……
想到这里,他酒也不喝了,直接把那陶壶往栏杆上一丢,兴冲冲的绕到了后台。
…………
“拜师学艺?”
孙绍宗诧异的望向贾宝玉。
这里是孙府角门前,几辆马车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后宅众女赶过来,好启程上路。
而孙绍宗作为地主,自然是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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