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一走就是足足两个时辰。
眼见得快到中午了,才终于远远的望见了瓦楞寨的入口。
那是位于两座大山中间的峡谷,瓦楞寨就坐落在这峡谷后面的盆地之中。
虽然论险要,瓦楞寨稍逊了乌儿寨一筹,但面积却足足大了乌儿寨几十倍。
那盆地里非但有田地、牧场,还有个溪流与湖泊,可说是整个佟溪流域,最适合居住的所在。
也正因此,这里才聚集起了佟溪蛮之中最强大的部落。
如果乌儿寨也有这样宽大雄浑寨门,恐怕就算是汉人里的魔鬼,也没有办法打破吧?
远远望见那峡谷中的寨门与箭楼,法图娜心下不由自主的想着。
的确!
不同于乌儿寨用木板钉成的大门,瓦楞寨的大门,还裹了一层浑厚坚实的铁板。
这样的结实程度,足以抵御冲车的撞击,挡住孙绍宗的擂鼓翁金锤,自然也不是什么难事。
法图娜正望着那大门出神,忽见一人越众而出,举着胳膊欢呼雀跃的大叫着:“我是乌儿寨的尕图、我是乌儿寨的尕图!愣岩的婆娘,是我的亲妹妹!”
众人眼见瓦楞寨近在咫尺,原本也都有些欢喜,但见尕图如此兴高采烈的样子,却不觉都有黯然起来。
赖以维系生计的寨子已经完了,寄人篱下的生活,又能好到哪儿去?
恐怕也只有尕图这样,在瓦楞寨有依靠的,才会……
“啊~!”
就在此时,尕图忽然惨叫了一声,堪堪的停住了脚步,难以置信的望向自己的肩头。
那里赫然正插着一支利箭!
这是怎么回事?!
尕图惊恐的捂住伤口,又仰头大喊道:“千万别误会,我是乌儿寨的尕图,你们寨子里的勇士愣岩,是我的……呃!”
没等他把话喊完,又是一箭迎面射来,这次却是直接射穿了尕图的喉咙!
尕图闷哼一声仰面栽倒,再没有半点生息。
这一幕,让后面乌儿寨众人,都看了个瞠目结舌。
瓦楞寨的人为什么要射杀尕图?
要知道尕图的妹夫愣岩,可是雅哈默大头领的亲信!
就在他们惶恐不解的当口,那寨门轰隆隆左右开启,然后一队骑着矮小滇马的士兵,就从里面冲杀了出来。
“官……官军!是汉人的官军!”
也不知是谁嘶声呐喊着,周遭的人顿时四散而逃。
法图娜却愣在了原地,呆呆望着那些飞快接近的官兵,整个人如同陷入了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之中……
第590章 满载而归()
按照孙绍宗原本制定的计划,打下乌儿寨立威之后,官军就该及时撤出山区,同徐守业的大部队汇合,然后再伺机寻找下一个目标。
然而芭稞无意间提供的一个消息,却让孙绍宗临时改了主意。
根据芭稞所言,瓦楞寨的大头领雅哈默刚派人订了一批佟酒,按常理来说,这一两天里,就该由芭稞率队将酒送过去。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孙绍宗当机立断,命令由卢剑星率领一部分人马,带着辎重和救出的汉人女子,在后面缓行。
而孙绍宗和沈炼,则是率领主力轻装急进,在入夜时分赶到了瓦楞寨,冒充送酒的队伍骗开了寨门。
这之后,自然又是一场血腥的屠杀!
不过这瓦楞寨的实力,毕竟要强出乌儿寨不少。
再加上峡谷中地域广袤,官军虽然昨夜一鼓作气,击溃了瓦楞寨的主力,却未能将其有生力量完全消灭。
因而度过了最初的混乱之后,瓦楞寨的残存势力,竟又在大头领雅哈默的号召下,重新凝聚起来。
天亮之后,雅哈默察觉到官军数量不是很多,甚至还尝试着,想要重新夺回寨门的控制权。
也正因如此,官军才没有急着退走此时撤退,肯定会被瓦楞寨衔尾追击,即便能顺利摆脱,怕也要蒙受不少的损失。
更何况瓦楞寨的队伍当中,竟然还有山民中罕见的骑兵存在!
虽说都是些矮小的滇马,并不以脚力见长,可对官军而言,却仍是不容忽视的威胁。
有鉴于此,孙绍宗才决定凭借峡谷的地形,先行挫败敌人的反击,让瓦楞寨的蛮人无力、也无胆追击官军。
事实再一次证明,在这种规模控制在千人左右战斗之中,孙绍宗绝对属于bug级的存在。
虽说他做不到真正的一骑当千,顶多杀上两三百人,怕也就该力竭了可这年头,有多少军队能在一场战斗中,承受两三成的损失而不溃败?
尤其这些损失,还是出于一人之手!
何况孙绍宗也不仅仅只有武勇而已,更深谙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的道理。
于是瓦楞寨的反击,只持续了两刻钟,就因为大头领雅哈默被孙绍宗阵前生擒,而彻底宣告失败。
在擒获雅哈默之后,孙绍宗更不急着走了。
先遣俘虏传话,索要了被劫掠而来的汉人女子,紧接着又以雅哈默的名义,命令瓦楞寨上下交出所有的骡马,以供官军使用。
说来也是巧了,那骡马刚在寨门前凑齐,乌儿寨的蛮人就恰巧找上门来。
因探明来的都是些老弱病残,孙绍宗也懒得亲自出马,交代给沈炼处置之后,便继续审问那雅哈默,意图从他嘴里,逃出五溪蛮族更多的情报与内幕。
便在此时,芭稞忽然喜形于色的赶了过来,手中小心翼翼的托着个木盒子,看那制式,倒是有些眼熟的样子。
“大人!”
芭稞喜气洋洋的道:“方才瓦楞寨的巴尔贝送来了一枚官印,据说是宣峰县知县的印信。”
数月前五溪蛮族叛乱时,打下了州府和两个县城,这宣峰县便是其中之一。
宣峰县的知县何庆志,当时召集乡勇守城死战不退,结果不幸兵败身亡,还因此被朝廷追认了‘宣峰县子’的爵位。
眼下能找回他的官印,也称得上是意外之喜了。
孙绍宗刚示意王振收好那印玺,寨门外又传来一阵嘈杂的喝骂声。
听起来,似乎是沈炼和手下的军官起了争执。
莫非是因为争功?
这次进山的三百人,原本分属不同的营头,因为争功起了冲突,也算不得什么奇事。
孙绍宗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当下吩咐道:“王振,你出去问问,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振领命出了寨门,不多时却领回了个把总,以及一名衣不遮体的蛮人女子。
“大人!”
王振上前禀报道:“此人名唤殷澄,方才在外面抢了个蛮女,竟将其扒光之后,诈称是被虏来的汉人,结果却被沈百户当场识破,这才起了争执。”
孙绍宗闻言,便把目光投向了殷澄。
殷澄身子一颤,不由自主的跪了下来,以头抢地的分辨道:“大人容禀!小人也是连着撞见这妇人两次,觉着是老天爷给的缘分,才一时迷了心窍。”
原来这厮方才随着沈炼冲杀出去之后,却是一眼就瞧见了愣在当场的法图娜。
昨儿他就对这蛮女垂涎欲滴,只是被沈炼喝止,才不得不中途罢手。
如今竟又被他撞了个正着,却哪里还肯放过?
于是才惹出了方才那一场闹剧。
眼下他先扯了老天爷做大旗,又愤愤不平的道:“再说了,蛮子如何欺辱咱们汉家女子,您也是瞧见了的,凭什么咱们就动不得蛮女?!”
这番话自然是在诡辩。
但想要这年头的官军,像后世的解放军一样严管下半身,却也有些不切实际。
之前兵凶战危也就罢了,如今佟溪蛮之中最强大的瓦楞寨,已然成了砧板上的肥肉,方圆百里之内,再也没有势力能对官军产生威胁了。
正所谓饱暖思银欲,这等情况下,自己若是言辞驳斥,不准手下官兵‘以牙还牙’,众人虽然未必敢明着抗命,心下多半还是会有些不痛快的。
而这次南下本就是以小博大,军心士气自然是重中之重……
当然,就算有这些顾虑,殷澄的行径也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想到这里,孙绍宗猛地一脚,将殷澄踹了个四仰八叉,厉声呵斥道:“抢个蛮女也还罢了,你将她扒光了谎称是我汉家姐妹,却是何意?难道你是想要她顶着汉人的名义,任你凌辱不成?!”
殷澄哪曾想到,孙绍宗竟会针对这一点发难,当时便瞠目结舌,不知该如何反驳。
“如今身在险地,我且暂时先饶过你,等下山之后再找你算账!”
孙绍宗说着,又断然下令道:“芭稞,你立刻向瓦楞寨的人传讯,让他们立刻奉上三十名年轻貌美的女子,否则官军撤离瓦楞寨的决议,就此作罢!”
“小人领命!”
等芭稞毫不犹豫领命去了,孙绍宗又一指那法图娜,道:“将这妇人与瓦楞寨的女子编入杂役营,负责照顾有伤在身的将士!”
说是编入杂役营,可若只是为了照顾有伤在身的将士,又何须选那些年轻貌美的?
因而周遭的官兵,都是心领神会亢奋不已,唯独殷澄一副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嘴脸。
如今瓦楞寨上下,早被官军吓破了胆,连自家头人都不敢搭救,又哪敢违逆官军的威逼?
不过小半个使臣,便有三十名蛮女,被送到了官军面前。
为了能让官军满意,甚至还特意附赠了三十套金银首饰,把那些女子打扮的孔雀开屏一般。
正午。
在瓦楞寨饱餐了战饭之后,孙绍宗一声令下,官军这才赶着成群的骡马女人,熙熙攘攘的出了寨门。
第591章五溪城【上】()
【本来想三更六千字,想了想,还是两更六千字吧,长一些总是好的。】
五溪城。
即便宣抚使罗大人,自到任之后便励精图治,大肆整饬内政军务,但这座曾因矿产交易而兴盛一时的城市,还是不可避免的陷入了萧条之中。
却说这日清晨,天光已然大亮,福旺街上的商铺,却还有两成迟迟未曾开门营业专营茶叶生意的李家茶庄,也在这其中之列。
不过和其它商铺是因利润下滑,以致无心经营有所不同,李家茶庄之所以要闭门谢客,乃是为了招待一位贵客。
山里来的贵客!
叩叩叩~
约莫辰时二刻【早上七点半】,茶庄的大掌柜赵好古,亲自端着一托盘酒菜,敲响了后院堂屋的大门。
不多时,就听里面门闩响动,紧接着一个睡眼惺忪的汉子,自里面探出头来,见是赵好古过来送饭,便把身子往旁边让了让,打着哈欠道:“送进去吧,我家少头人正巧也有些话要同你说。”
赵好古闻言,忙乖巧的应了,然后店小二似的托着饭菜进了里间。
进到里间之后,因见那少头人正坐在床头,擦拭一柄短刀,赵好古心中发毛,那脊梁又不禁软了几分。
“少头人。”
他小心翼翼的把饭菜放在了桌上,又卑躬屈膝的赔笑道:“您昨儿睡得可还安稳?若是有什么不妥当的,您尽管言语一声就是。”
“你竟然还好意思问我睡的安不安稳?”
那少头人嗤鼻一声,将那短刀在手里使了个花活,斜藐着赵好古质问道:“我在寨子里,每夜尚且有汉女陪睡,怎得到了你们汉人的地界,反倒连个暖脚的娘们都没得?!”
赵好古的笑容一僵,眼瞧那短刀冷森森的直冲着自己比划,直吓的险些飙出尿来。
忙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似的辩解着:“少头人息怒‘少头人息怒!我们也是出于安全考虑,才没有安排女人侍寝……”
“屁话!”
这时方才开门的那蛮人,也跟进了里屋,听到赵好古这番分辨,不客气呵斥道:“眼下这五溪城里,还有谁敢对咱们少头人无礼?是你家宣抚使那几百残兵败将,还是那些乌龟似的爬了好几日,才爬到城外的窝囊废?!”
说着,他上前一脚将赵好古踹了趔趄,喝骂道:“还不赶紧去弄个娘们来,让我家少头人消消气!否则等到咱们佟溪蛮的数万勇士,再来这五溪城消遣时,可未必还能顾得上往日情面!”
佟溪蛮的总人口也不过才两三万,青壮男子最多六七千人,何来数万勇士?
然而赵好古却哪敢质疑什么?
忙一骨碌爬起身,连掉在地上帽子都不敢去捡,便手脚并用的逃了出去。
“你瞧见他那样子没?这便是汉人?欺压了咱们佟溪蛮几十年的汉人?!哈哈哈……”
听得身后传来肆无忌惮的哄笑声,赵好古脸上又是羞臊、又是恼怒,却终究不敢无视蛮人的要求。
于是只得从后门出了茶庄,匆匆赶奔东家在城西的府邸。
等在前厅里见了东家李常顺。
赵好古先将蛮人那副无耻嘴脸刻画了一番,然后又忍不住愤愤的提议道:“东家,左右朝廷派来的官兵就要进城了,多了这千把人顶着,蛮人也未必还能打进五溪城咱们不如把这两个蛮子绑了,送到宣抚使衙门,也省得再受这份窝囊气!”
“糊涂!”
李常顺听了这话,却是把眼一瞪,呵斥道:“先前三千多官兵,都没能守住这五溪城,何况这回来的又是一群老爷兵?你便是想自寻死路,也莫要拉上我垫背!”
赵好古其实也知道,自己这东家向来胆小怕事。
尤其近来谣言四起,都说五溪蛮族因不满朝廷派兵平叛,准备再次兴兵下山这当口,李常顺自然更不敢冒险行事。
因而方才所言,一是为了发泄心中的怨愤;二来也是为推脱责任作出铺垫。
此时听李常顺果然不准,他立刻垮下脸来,苦笑道:“可若是不这般,岂不是要顺他心意?”
说到这里,赵好古收住话头,压低嗓音提醒道:“可不敢用那些信不过的娼妇,否则要是传出风声,说咱们同蛮人暗中勾结……”
如今城中百姓对蛮人恨之入骨,若是知道李家同蛮人暗中勾结,怕是不用等蛮人打进来,李家就要在五溪城除名了。
李常顺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心道莫说是外面的娼妇,就算是家中的仆妇,等闲也是万万不敢让其涉足其中的。
然而刨除掉仆妇之后,岂不是只能用……
李常顺脸上闪过些为难与不舍,但终究还是咬牙吩咐道:“来人啊,去将三姨娘请来!”
赵好古在旁边听了,心下也不禁暗叹了一声。
那位三姨娘原是飘香楼里的清馆人,因广有才名,五年前被李常顺娶进了家门,隔年便诞下了一名庶子。
既然有儿子拴着,自然不怕三姨娘会卖了李家。
只可怜这位三姨娘,一向是个清净无争的,却偏要无端遭受这般屈辱。
且不说客厅里主、雇二人是何等心境,却说下人闻讯去了后宅通传,过不多时,那三姨娘便匆匆赶到。
当初赵好古,也只是在三姨娘嫁入李家时,远远的与她打过个照面,时隔五年再瞧,那一身清冷的风姿未改,身段却多了几分妇人的丰熟。
即便是略显厚重的冬裳,也难以遮蔽她那曼妙的曲线,行走间依稀可见山峦叠翠之貌、幽谷深邃之形。
或许正因是青楼女子出身,这位三姨娘对男女大防反而最是谨慎,因此她得知赵掌柜在场,还特地蒙了一层面纱。
“唉。”
眼见那窈窕的身段盈盈下拜,李常顺苦涩的叹了口气,吩咐赵好古道:“赵掌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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