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个多月里,李昂每天在接近身体极限的负荷下,脚上绑着巨大的浮木,在瀑布的冲击下,拿着重剑,练习剑术。
十一月,长安下起了小雪,小叶山中,李昂在刺骨的寒冷中,挥剑横扫过身前的瀑布,风雷般的剑风声里,瀑布在短短的刹那间像是被斩断了一样,出现了断流。
撤去脚上的浮木,李昂单手提着大剑,看着对面的吴睿,举起了大剑,他终于练成了杀人剑里的‘分水断流’之境,有了可以和吴睿一较高下的实力。
吴睿看着面前凝神静息,单手握剑,却稳如山岳的李昂,双手握着长剑,小心地错开了脚步,三个多月的苦修,已经让他面前的李昂无论身体精神都已处在了巅峰,这一战,他或许会败。
落下的小雪,渐渐大了起来,就在风乍起的刹那,李昂和吴睿同时挥剑,两柄大剑劈斩在了一起,巨大的力量对撞里,吴睿输了,他退了半步。
李昂的大剑横亘在退后半步的吴睿咽喉间,吴睿放下了手里的大剑,高声笑了起来,惊起了无数林子里的飞鸟。看着收剑的李昂,他扔掉了手里的大剑,“武道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以后不可能仍像这段时间这般苦练。所以你现在能一剑击败我,并不是你真正地实力,这一点我希望你明白。”
“我知道。”李昂看了眼手上剑身有些龟裂的大剑,答道。
“去找工部,他铸剑的本事是长安第一。”吴睿看着打算离开的还是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你这三个多月里,没有问过我一句关于外面的事情,你?”
“打不赢你,我就出不去,问了也是白问,反而会让自己分心。”李昂看着询问的吴睿,答道,“这三个月里地事情我自己会查清。”
“拿着。”吴睿解下了腰间的大祭酒令,扔给了李昂,“我说过。你胜了我,你就是墨家武部的大祭酒。墨家子弟随你调遣。”
看了眼落在手里黝黑的墨家令牌,李昂毫不犹豫地扔还给了吴睿,“谢谢了,不过我不需要。”看着吴睿有些惊愕的脸,李昂静静道,“墨家学社乃帝朝治下。这种东西还是少搞的好。”说完,转身而去。
看着李昂离开的身影,想到他最后那句话,吴睿皱了皱眉,随即轻笑着摇起头来。
小叶山外,李昂看着驻守的百人军队,神色变得冷峻起来,他被拖在山中练了三个多月的剑,绝不会是吴睿单单要传自己‘杀人剑’那般简单。
“李大人,请跟我走。”一名穿着黑衣的都尉军官牵着马到了李昂面前。压下心中疑问。李昂翻身上马跟着那一队骑兵奔驰向了远方地苍茫大雪。
一路疾驰,半个时辰后。李昂到了长安都护府在长安城外的大营,策马驰过营盘,李昂到了中军大堂,看着忙碌地军官和参谋们,李昂心里隐隐觉得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在那名都尉军官的引领下,李昂进了中军大堂最里处的内堂,烧着炭火的房间里,老人专注地看着自己面前的棋盘,他拈起的黑子迟迟未能落在棋盘上。
“末将参见总长。”李昂看着一个人下棋地老人,挺直了身子大声道。他身旁的都尉则是行了军礼后,恭敬地退了出去,将门关紧了。
“你来帮我看看,这一手该不该下。”抬头看了一眼李昂,郭然将手里的黑子扔给了李昂。看着棋盘上黑白交错的局势,李昂皱了皱眉,黑子要落下的地方,将会自送数子给白棋,虽说可以打开局势,可是胜负仍是难分,的确是难以抉择的一手棋。
拿着黑棋,李昂拍在了棋盘上,没有半分犹豫。看着果决落子的李昂,郭然看了看仍是一身单薄白衣的李昂,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下?”
“当断不断,只会贻误时机。”李昂看着老人藏而不露,隐而含威的目光,平静地答道。
“士兵有士兵地决断,将军有将军的决断,统帅有统帅地决断。”郭然自语着,拿去了被葬送的数枚黑子,叹息了起来,“我想得多了。”说着,他看向了李昂,轻声道,“坐吧!”
“谢总长。”李昂端坐了下来,他此时等着面前这位总长大人给他一个说法。
“吴睿拖住你练剑,是程岳授意他这么做的。”看了眼无动于衷的李昂,郭然目光里闪过几丝赞许,“你在太学,诱逼罗马人倒向安长胜,这一手做得很漂亮。但是你的锋芒太利,让某些人对你心生忌惮。”
“程岳是个聪明人,他和我讲了一些事情,所以我默许了他对吴睿的授意。”郭然看着李昂忽地蹙紧的眉头,静静说道,“这三个月里,发生了一些事情,你想先知道哪里的事情。”
“末将想知道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太学发生了些什么事情?”李昂看着面前的军堂总长,抬起头问道,他被拖在山中,明显是有人认为他在太学会碍他们的事情。
“太学里,唐州六国的世子死了四个。”郭然答道,“下手的是司马家的刺客。”
“那么让程教长和吴祭酒拖住我的也是司马家了。”李昂的眉头锁得更紧,“我记得总长大人说过,他们和安长胜王子对大秦都是很重要的棋子,为什么司马家?”
“既然是棋子,就随时可以舍弃,再重要的棋子也一样。”郭然在面前的棋盘上拿起了一枚棋子,捏得粉碎。
“除了安长胜王子和天方三国的三名王子,唐州六国的世子对大秦而言,只是普通的棋子而已,他们死了并不会有碍大局。”擦去手上棋子的残末,郭然看向李昂,“唐州六国,是彻底附庸大秦的小国,换句话讲他们国内的国主废立,都要视大秦的意志而定,所以六国国内某些有野心的人通常会找长安的大世家,换取他们的支持,登上国主之位。”
“那些人找上了司马家。”李昂沉吟着道,司马家是八柱国世家里势力最大的一支,他们本就是旧汉的大族,大秦开国时,又出了司马懿这位柱国功勋,一百五十年来,司马家始终如日中天,是大秦排得上号的豪门望族。
“不错,扶助那些人登上国主之位,司马家可以得到的回报可比做任何买卖都要来得大。”郭然冷笑了起来,“不过他们这次做得太过分了些。”
看着冷笑的老人,李昂忽地觉得心里涌上一阵寒意,如日中天的司马家,难道到了盛极必衰的时候了。
“司马家的举动我早已知晓,我让你在小叶山呆三个月,就是不想你无意中坏了他们的事。”郭然看着有些不解的李昂,站了起来,看向了身后的巨大地图。李昂随他站起来,也看向了那副河中和波斯的地形图,看着河中唐州六国的位置,他似乎明白了郭然话里的意思。
“此前,波斯人劫掠我朝商队的事情虽说让民间大哗,可是还是不足以让内阁下令全面开战。司马家刺杀四名世子得手,全被算在了波斯人的头上。”郭然看着地图,拳头重重地打在了波斯上。
“帝朝已决定开战了。”李昂的心脏随着郭然拳头的落下,猛然一跳。
正传 第一百十三章 好一条黄狗
然转过身,看着李昂,花白的眉毛振了振,“军堂已重开征兵令,大概要十年,大秦的军力才能完全恢复到三十年前的极盛期。”
“金陵都护府的轻重步兵正在集结,大约会在春季前开拔到长安,我们会在明年夏天对波斯发动进攻。”郭然的目光冰冷,带着浓重的杀气,“在此之前,我要你扫掉波斯人在长安的全部密探!”
“喏。”李昂的目光扫过地图上那名为波斯的地方,拳头敲击在了胸膛上。
“最近这段时间,内阁将会继续做出压制事态的样子,以迷惑波斯人,你必须在金陵都护府的步兵军团抵达前,将波斯的密探全部清除。”郭然走到书桌旁,拿出了一份文书,扔给了李昂,“镇抚司在国外的密探将按照地域转到各大都护府的情报系统,新组建的暗骑营直属白虎军堂辖管,你们有权调看四大都护府以及锦衣卫的所有情报,作为执行秘密任务的部队而存在。”
“总长大人,暗骑营的编制,人员等等,可否有明确的指示。”翻阅着手上的文书,李昂看向了面前一脸冷肃的老人。
“暗骑营人数在一旅左右,人员不限,编制由你自己定。”郭然看了一眼李昂,“这支部队我希望你能让它成为第二支黑骑营。”
“多谢总长大人厚爱,若是无事的话,末将告退。”收好手里的文书,李昂就打算离开。组建暗骑营,扫除波斯人地密探。他要忙的事情太多了。
“记住若是遇到和世家有关地事情,直接向我禀报,不要擅自行动。”看着转身欲走的李昂,郭然忽地道。
“是,末将知道了。”李昂愣了愣,随后便退出了房间。门外。一名军官见他出来,走到了他的面前,“李千户,请跟我来。”
“这是去…”看着身旁引路的军官,李昂皱起了眉头,他不知道这个军官为何带他来军中羁押触犯军法的士兵之所来做什么。
“李千户的部下,带着忍者袭击太学地程教长,是总长出面保下了他。”想到那个来时鲜血淋漓的李严宗,那个军官答道,打开了牢门。
还算干净宽敞的牢房内。李昂看到了李严宗。“主上。”看到牢门前出现的李昂,李严宗呆住了。过了很久才出声道。
“什么都不要说,跟我走。”李昂看了眼李严宗,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走出了牢房。整了整衣服,李严宗紧紧跟了上去。
听着李严宗的讲述,李昂的眉头不由皱紧了。他想不到李严宗竟会带着麾下的忍者去找程岳逼问自己的下落。
“主上,那位程教长身边的高手很厉害,他一个人就杀光了我地部下。”想到将自己打成重伤的人,李严宗低下了头。
“长安高手如云,你地武功虽然不错,可是比起真正的高手,还是差了些。”李昂看了眼低头的李严宗,沉声道,“只要你肯苦练,日后未必不是人家的对手。不必垂头丧气的。”
“是,主上。”李严宗听着李昂的宽慰之语。大声答道。
离开长安都护府,李昂让李严宗先去报平安,自己径直去了太学,这三个月他本可以做很多事情,不过好在学会地杀人剑还算不错,不然可是真的得不尝失了。
“是你。”看着忽然推门而进的李昂,易汉feng眼里的戒备淡了下去,“你这三个月到哪里去了,王子殿下一直都在找你。”
“出了些事情,长胜王子他最近怎么样?”见安长胜不在学舍里,李昂不由问道。
“殿下他很好,说起来你真是厉害,泰提斯居然向王子效忠了,你怎么办到的?”想到泰提斯和他的部下,易汉feng不由问了起来。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李昂答道,“泰提斯住哪里的学舍,带我去找他?”
“我带你去。”看着一脸冷峻,和初识时浅笑吟吟截然不同的李昂,易汉feng呆了呆,才道,“你怎么看上去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这才是真正的我,以前只是伪装而已。”李昂看了眼易汉feng,不再说话,只是让他尽快带自己去见泰提斯。
“你不在长胜王子殿下身边,那是谁在保护他。”到了泰提斯等人地房间前,李昂忽地朝易汉feng问道。
“军王队的人在殿下身边,我没什么好担心地。”易汉feng答道,接着他盯着李昂,目光里有些崇敬,“你和他们很像,我想你也一定是个很厉害的武士。”
“军王出,鬼神惊。想不到他们的威名这般厉害。”看着离开的易汉feng,李昂不由自语道,作为大秦最神秘的武力存在,即使连镇抚司最隐秘的档案里也没有关于这支部队的任何情报。
看着推门而进的李昂,泰提斯愣了愣,随即便让几个部下去门外等候。“我忽然找不到你,还以为你…”看着面前目光冷冽的李昂,泰提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有些害怕。
“我和你的约定仍然有效。”李昂看了眼有些忐忑不安的罗马人,“我这次找你,是要你帮我个忙,当然我不会让你白帮我。”
“李大人请讲。”泰提斯听着李昂的话,眼睛里光芒一闪,连忙说道。
“我要你和你的部下,替我去查波斯人在长安的秘密据点。”李昂看重泰提斯,喝下杯中的热茶,“你们罗马人应该比我们更了解那些波斯人,而且他们对你们的防备也小些。”
“不知李大人找那些波斯人?”泰提斯想到前段时间,在太学里遇刺的几个唐州诸侯世子,不由试探着问道。
“没错。是报复。”看着泰提斯,李昂冷冷道。“长安城里波斯人所有的密探都要死,这是他们必须付出地代价。”
“我明白了。”泰提斯点了点头,对罗马人来讲,波斯人曾经是他们的老对手,能够打击波斯人地事情,他们绝对支持。更何况面国人不会让他们白干。
“另外,你们效忠安长胜王子的事情要绝对保密,若是罗马有新的刺客到,记得要告诉我。”李昂离开之时,最后吩咐道。
离开学舍,李昂径直去了教长室,他来太学,保护安长胜的事情已告一段落,剩下的就是完成太学学业,他就可以离开这个让他觉得并不愉快地地方了。
“想不到你打赢了吴睿。看起来你的武家之术绝对可以过关。”看着走进的李昂,程岳瞥了眼。静静道,并没有太过惊讶,“你给王导他们的图纸,太研院的祖院正很感兴趣,墨家我也算你过了,现在你就剩下兵家的学说没过了。”
“多谢教长照顾。”看着在自己档案上画勾得程岳。李昂皱了皱眉,他来找程岳是想请几个月的假,把波斯人对付了再说,却没想到程岳算他墨家和武家的学业过了。
“说起来,太学院的兵家比起‘将苑’还是差了些,以你的资质,去那里绰绰有余。”程岳说着,在最后那门兵家一项上,也打了个鲜红地勾,“我会举荐你去‘将苑’。从明天开始,你可以不用来太学了。”
“既然如此。那学生就告退了。”见程岳让自己离开太学,李昂也没什么意见,他明白这位教长大人并不喜欢他留在太学里。
“这样好吗?”李昂离开之后,程岳身后的屏风里走出地高个夫子,皱了皱眉道。
“陛下让他来太学不过是让他有个好出身,军堂那两位又这么看重他,我放他早点出去给他们办事,有什么不好?”程岳放下笔道,“更何况,让他留着也不是件好事,以他的手段,这太学不知道会被他整成什么样子。”
想到李昂在太学里做的事情,那高个夫子点了点头,“你说得不错,让他留着,的确不是件好事,说不定以后还会出什么事情?”
“说起来军堂要对波斯动武,司马家这回可捡了个便宜啊!”高个夫子想到最近的事情,沉吟着自语道。
听到他的话,程岳笑了笑,从椅中站起来,“这个便宜不是那么好捡地,那头老狐狸不过是利用司马家罢了,秋后算账是老传统,呵呵!”
走出教学司,李昂吸了口气,重重地吐了出来,这段时间他憋闷极了,先是每天要装出笑脸,接着好不容易接手镇抚司,刚做了点事,就触了司马家,被算计去了小叶山练了三个多月的剑术。接下来就好了,不用继续在这太学里扮笑面人,想到这里,李昂摸了摸自己的脸,走向了远处。
“六如兄!”忽地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在李昂身后响起,转头看去,竟是曾与自己一战的吕盛,和他一起的是那个赵烈。
看着面前冷峻如狱,双眼不时有精光透出的李昂,吕盛和赵烈都是愣住了,一刹那间,他们几乎以为自己认错人了,这个还是那个似拈花微笑的六如公子吗?分明就是个冷酷严寒的军官。
“六如只是假名,在下李昂。”报上自己的名字以后,李昂看着两人道,“若是无事地话,在下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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