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你家先生出来!”风四娘再也忍不住,袖子里软刀滑落,架在了那青衫小僮的脖子上,一张俏脸上罩着层寒霜,看上去吓人得很。
“有种你就杀了我,臭女人。”青衫小僮兀自嘴硬,小眼珠子一瞪,就朝着风四娘骂了起来。
“啪!”风四娘手腕一抖,软刀抽在了青衫小僮的嘴上,将他打在了地上,那一张嘴顿时肿了起来。
阁楼上忽然响起了脚步声,一名身后跟着两名青衣老人,相貌清峻的中年男人看向了楼下几人。“先生,他们胡乱闯进来,还无端地打我,您…”看到男人,青衫小僮喊了起来。
“住嘴,要不是你恶语相向,这位姑娘又岂会出手教训你。”中年男人看似温润的眼睛里射出了冷冽的光,他看着青衫小僮喝斥道,“你走吧,回去告诉你叔叔,就说我没本事管教你。”
“好,好。”青衫小僮见中年男子喝斥自己,一把扯下头上的青衣小帽,扔在地上道,“姓荀的,你以为小爷稀罕这里,要在这里被你呼来喝去的,哼!”说着,那小僮摔门而出。
“那是故人之侄,放在我这里,是要磨练他的心性,没想荀姓中年男人看着那小僮身影,摇了摇头,朝风四娘手道,“让两位见笑了。”
“荀先生,您先看看…”风四娘心里着急,看着怀中的齐陵王,一脸忧色。
“姑娘莫急,我这就替她诊治。”中年男人让风四娘把齐陵王放在诊台上,手搭在齐陵王的手上,诊起脉来。过了片刻之后,他看着风四娘焦急的脸,朝她宽慰地笑了笑,“无妨,虽说伤势重了些,不过也不难治,令友不会有事的。”
中年男人说着,走向了一排排的药屉前,抽开来,找到一只象牙白,雕着云纹的小瓶,走回递给风四娘道,“这是我自己制的护心丸,先给她服下,一颗就够了。”
风四娘看着一脸淡然,走回药屉前的中年郎中,不知道为什么,开始相信起这个郎中来,她急忙打开瓶塞,里面滚出了一颗龙眼般大小,看上去平平无奇的朱红药丸,风四娘楞了楞,不过她还是撬开齐陵王的牙关,放了进去,接着手心在她背上轻轻一拍。
“姑娘,你先和她去澡堂子洗洗,换身干净衣服,我再替她诊病。”埋首找着东西的中年男人忽地抬起头,看向替齐陵王喂下护心丸的风四娘道。
“啊!”风四娘觉得面前这个中年郎中处处透着古怪,不忙着先诊伤,却让她…,风四娘看向吃下药丸。却不见半点动静地齐陵王,眉头皱了起来。
“姑娘放心,令友吃了我的护心丸,可续三个时辰的性命。”中年男人似乎知道风四娘所想,抬起头道,“只要姑娘替令友洗澡的时候,小心她肩上的伤口,便无碍了。”
“那药真那么灵!”风四娘看了眼仍是双目紧闭的齐陵王。还是有些怀疑。
“姑娘,我的护心丸可不是什么仙丹妙药,一吃就可以起死回生的。”中年男人笑了笑,朝后堂地方向指了指,“澡堂就在那里,衣服等会我会命人送来的。”
风四娘见中年郎中说得肯定。也不再讲什么,抱起齐陵王跟着中年郎中身后始终不曾说过话的两名青衣老人走向了后堂,图勒愣了愣,也跟着她去了。
水汽氤氲的澡堂内,风四娘掩上门,看着一池子的温汤,和池子旁那不断涌出热水的黄铜虎头,小心地替齐陵王褪去了身上地衣服,抱着她走进了水池。
有些温烫的水里,风四娘小心翼翼地洗去了齐陵王身上的血污后。看着怀里那张风华绝代的脸庞,不由楞了楞。自语起来,“也不知道他祖上积了什么德。竟有你这么个大美人看上他,你好了之后,我想他知道的话,一定会很开心的…”
白雾萦绕里,风四娘看着怀里双目紧闭,口里不时模模糊糊地说着话的齐陵王,笑了起来,“虽说你长得比我漂亮。可是我也是天生丽质,只比你差了那么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哦!”
“你喜欢他,我也喜欢他,算起来真是便宜他了。”风四娘想到李昂,忽地声音低了下来,她看着怀里的齐陵王道,“你知不知道我从来就没想过会和别的女人…”
“我知道你那时是想我替你去照顾他!”风四娘替齐陵王浣洗着那柔顺似水的青丝,想到那天晚上她按住自己,舍身救下李昂时,看着自己地眼神,嘴角浮起了浅浅的笑意。
“你真傻,那个时候要是我死了,以后你就可以独占他了啊,傻瓜!”风四娘纤细地手指划过齐陵王的脸庞,眉头轻蹙道,“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我会觉得自己是个坏女人,抢走了他对你地爱。”
抱着齐陵王走出池子,风四娘替她擦净身子,换上月白色的丝衣,梳理起那一肩秀发青丝,看着靠在自己怀里,白皙的脸颊处透着两抹嫣红的齐陵王,风四娘俯下头,在她耳边轻声道,“你要记得,我只会和你一起陪在他身边,要是他敢再有第三个女人的话,我一定不会饶了他,到时你一定要和我站在一起!”
风四娘脸颊通红地说完,穿上衣服,看着双目紧闭,不过呼吸已经平稳下来的齐陵王,抱起她柔声道,“这是我和你的秘密,不可以让别人知道哦!”说着,她抬起头,推开了木门,没有看到怀里的齐陵王眼睛睁了睁,嘴角依稀有一丝浅笑掠过。
前堂,看着洗清容颜地风四娘和她怀里的齐陵王,中年男人楞了楞,他没想到出浴后地两人竟是这般漂亮,站着的那个似一朵盛开的绮丽牡丹,俏丽婀娜,怀中睡着的那个则胜似傲雪寒梅,芬芳清雅,叫人不敢生出邪念。
“郎中,我看你这医馆也别开了,还是开澡堂子算了。”看着也洗干净,换上干净衣服,走到自己身边的图勒,风四娘忽地一笑,那笑颜宛似牡丹在风中怒绽,艳光逼人,让那中年郎中看得楞了楞。
“姑娘说笑了,说笑了。”中年男人笑着连声说道,掩饰着自己的心境。他走到风四娘身边,让她把齐陵王放下,将调制好的伤药递给风四娘道“这药还是姑娘替令友敷上吧!”
“那是当然,都转过身去。”风四娘拿过透着一股清郁香味的药罐,笑着道。
替齐陵王上完肩上的伤药,风四娘放下手里的药罐,朝四个男人道,“好了,可以转过来了。”
“对了,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看着满脸通红,替齐陵王接骨的中年郎中,风四娘忽地问道,她觉得这个姓荀的郎中挺有趣的。
“我叫荀升,字日照,姑娘叫我日照便可!”荀日照低着头道,不敢去看风四娘那双水色般的眼睛。
看着荀日照窘迫的样子,不远处的两个青衣老人,脸上露出了喜色,他们还从未见过自家的公子有如此失态的时候,尤其是在一个女人面前。
“她的腿以后不会有事吧?”看着接完骨的荀日照,风四娘看向了静静睡着的齐陵王问道。
“这个得等她醒了之后,我用金针替她刺穴活血以后,才可以知道清楚。”荀日照想了想说道。
“是吗?”风四娘看着齐陵王,眉头皱了皱,朝一旁的荀日照道,“郎中,我想等她醒了之后再走,你这里可以…”
“可以可以,日照不胜荣幸!”荀日照见风四娘开口,也不等她说完,便已连声应道,一脸的欣喜,叫他身旁的两名青衣老人更加开心。
正传 第八十一章 公子,小玉想你!
中东城的菜市口前,近百的囚徒跪在地上,身后是杀刽子手,只等着监斩官一声令下,便要将这些勾结突厥人的叛国之徒斩于刀下。围观的百姓们看着这些平素里威风八面的人物,眼里都是不屑的目光,嘴里大声咒骂着,更有甚者,捡起石头,直接朝跪着的囚徒狠狠砸了过去,要不是有捕快拦着,恐怕未等刽子手的鬼头刀落下,已是要先砸死几个人了。
城楼上,李昂看着脚下的法场,心里暗叹夏育的果决,这个云中太守一开始还存着万事不管的念头,可是一看那三个商人犯了帝朝大禁,便立时翻脸无情,不过短短三天之内,城内和突厥人做过犯禁生意的商人就被抓了个干干净净。
摧魂鼓响了起来,四十九响之后,刽子手的鬼头刀便会落下,近百颗大好头颅会被砍下,挂在城墙示众。‘死得真是冤枉!’李昂的眉头皱了皱,其实那些待死之人里头有不少人罪不致死,不过是替罪的羔羊罢了。
彭程看着身旁面色冷峻,俯视着城楼下待斩犯人的李昂,想到他替那些犯人的家人向夏育求情,心里一暖,他这位都尉,可不是什么冷血之徒,比起那些虚伪的文官,有人情味多了,只是从他脸上看不出来而已。
“都尉,他们那么着急杀光这些商人,摆明是不想让咱们查下去。生怕揪出几只大老虎来。”看着底下那群跪着地人,彭程不由忿忿道,大秦文武对立,军中之人对于文官向来没什么好印象,少壮派的军官无时不想着狠狠地打击一下文官派系的人马。
“这趟水太浑,咱们沾不起。”李昂回头看着一脸不忿的彭程,摇了摇头道,“再查下去。下面揪出来的人,不是你我惹得起的,一个不好,反而会惹祸上身。”
“虽说罪不致死,可是他们平素里也是不行善事,算得上咎由自取。”李昂看着投掷石块的人群。忽地叹道。
“都尉,其实您是个好人,说真得,我没想到您会替那些罪囚家属求情。”听着李昂的低叹,彭程在一旁忽地道。
“好人?”李昂笑了笑,看向身旁地彭程道,“我只是有我自己的原则而已,而且这世上也不是好人,坏人就可以分清楚的。”
看了眼高照的日头,李昂的瞳孔缩了一下。这时城墙下的监斩官站了起来,扔出了写着朱红‘斩’字地令牌。刽子手们抬起头,看着那渐渐坠落地上的令牌。手里执着的鬼头刀高高扬了起来,围观的百姓们屏住了呼吸,只等着血光四溅,头颅落地的场面。
忽地一道黑影猛地凌空而至,一支黑色的翎羽长箭,穿透半空中的令牌,钉在了城墙上,犹自嗡嗡地震颤着。刽子手们脚步踉跄,挥下的鬼头刀硬生生地止住了势头。围观的百姓们看向了箭射来的城门口,都是愣住了,他们看到了一队疾冲而进地骑兵队,打着的旗帜赫然是‘夏侯’。
“奉镇国公令,此等犯人由吾等接收。”射箭地军官疾驰到法场边上,亮出了夏侯家的金搏虎令牌,朝那监斩地文官高声道,说话间,他身后的铁甲骑兵们跳下马,闯进了法场,抓起了那些犯人。
“将军,这是夏太守奉朝廷旨意要下官监斩的要犯,您这样,下官不好交代啊!”那监斩文官走到骑马的军官面前,沉声道。
“朝廷旨意,哼!”马上的军官冷笑起来,“此去长安,就算是驿站的八百里加急,一来一回也至少要十天,如今不过三天而已,哼,朝廷的旨意,怕是某些人的旨意吧!”
被军官地话一呛,那监斩官脸猛地红了,说不出半句话来。
“闪开,莫要误了镇国公的事情。”那军官冷声间,马鞭一甩,抽在了那监斩文官前地地上,发出了一声刺耳的鞭声,惊得他一退。
“他们是我云中府的犯人,镇国公似乎还管不着吧?”那监斩文官也是年轻气盛,不肯在那军官面前示弱,大声道。
听到他的话,那些推搡着捕快,收押地上跪着的犯人的骑兵们猛地抽出了佩刀,指向了监斩文官,齐声喝道,“大胆!”
“有些胆色!”城楼上,看着面不改色的监斩文官,李昂赞了一声,不过随即摇了摇头,“可惜蠢了些。”
夏侯世家是大秦第一世家,其地位与皇族也相差无几,换句话说,他们就是皇族,当年太祖皇帝登基之后,本就想让夏侯家成为皇族,只是当时的镇国公夏侯惇和辅国公夏侯渊坚辞不受,这才作罢的,不过民间谁都知道,坐镇蓟京的夏侯世家就是曹氏皇族在北疆的分家,镇国公名为国公,其实就是镇北王,只不过镇国公府和长安的皇族一样,甚少管事。
“看起来我夏侯家久不管世事,连你们这些无用的文官都敢随意冒犯了。”那马上军官,看着监斩文官,声音冷肃,叫他心头一怕,不过悔之以晚。
“把他给我轰出去。”随着马上军官一声令下,那些铁甲骑兵们用刀鞘将那监斩文官给打将出了法场,惹得一旁围观的百姓们一阵哄笑,在他们眼里,这些管着他们的文官,也实在没几个好东西,挨打也是活该。
“都尉,您好像知道夏侯家会来人啊!”城楼上,见李昂一脸淡然,彭程不由问道。
“高将军临走之前,让我追查突厥人袭击驿站之事,不过是要看看到底有多少商人和突厥人在私底下做犯禁的买卖,籍此事敲打一下他们,让他们断了和突厥人的生意往来,可是没想到那些商人胆大至此,除了违禁的东西,竟然还将工匠卖到突厥,这事情可是犯了帝朝大忌,想不追查到底也不行了。”李昂看了眼身旁的彭程,看向城楼下的夏侯家道。
“你以为单凭那几个商人,就有胆子干这样的事情,夏育那么急着杀他们,不过是被逼着替某些人遮掩罢了。”李昂冷声道,“镇国公不出手的话,这些线索就断了。”
“都尉,如此看来,那些商人背后的大人物不简单啊!”彭程听了之后一惊道。
“此事就让镇国公和高将军,或是更上面的人去管好了。你我所要对付的,是那些突厥人。”李昂转身走向下城楼的石阶,直奔慕容家府邸。
东城慕容家的府邸内,慕容垂引着李昂直接进了将门关上之后,朝李昂行下大礼道,“李都尉的恩情家铭记在心,日后必报之。”
“慕容先生多礼了。”李昂扶住慕容垂道,“先生可是有消息了?”
“李都尉,‘云’记商铺,暗里果然是突厥人的探子网。”想到自家那个被人当挡箭牌的第六房不肖子,慕容垂一脸恨色,讲起了‘云’记商号的底细。
听着慕容垂所讲,李昂眉头皱紧了,他想不到‘云’记商号在十五年前就被突厥人买下,这十五年里,也不知道他们靠着‘云’记发展了多大的势力。
“我家第六房那个不肖子所在的地方,只是‘云’记做台面生意的地方,至于他们暗地里真正的据点,一共三处,除了云中西城那一处,还有两处在柳城和太原。”慕容垂将自己所查到的消息告诉了李昂。
“多谢慕容先生,不知此消息,三大密探司处可知?”李昂听完,站起了身子。
“说起来惭愧,我的消息也只是比他们早知道半日而已,锦衣卫和东厂已有人手布置下去了。”慕容垂答道,一脸愧色,慕容家在云中,柳城等地的势力雄厚,可是想不到在这本地情报方面,直比三大密探司快了那么一点而已。
“无妨,就让他们去探探路好了,想来突厥人经营这么多年,暗地里也该有些实力。”李昂沉吟道。然后在走出书房前朝慕容垂道,“慕容先生,高将军昨日有信来,让我转告你,值此多事之秋,贵家还是在旁静观为宜,他已举荐慕容龙城将军为征讨突厥地元帅,想来陛下与军堂必会恩准。至于拓跋家,自有圣裁。”
听着李昂所讲,慕容垂楞了楞,才向李昂躬身一折道,“高将军对慕容家的厚爱,垂铭记五内。烦请李都尉转达垂对他的谢意。”
“嗯,我会转达慕容先生的谢意的。”李昂应声还礼,转身大步而去。
“祖宗保佑。”看着李昂远去的身影,慕容垂走回书房,坐在椅中,想到被他们先而得之的那个不肖子,不由心里庆幸。
云中西城,是赌档和青楼集中之地,极为繁华,昼夜喧哗。人流不息,想要部署军队进入而保持隐秘。极为困难。看着地图,李昂皱起了眉头。那些突厥人的确会找地方藏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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