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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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夫- 第3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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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回首一看,只见一个穿麻褐纳石失袍子的年轻男子满脸惊容的快步走了进来。说是走,倒不如是挪。只见他身形不高,横着倒有竖着的一半,而且不但极胖还很黑。一身打扮倒是华丽,麻褐的纳石失袍子腰间是一条色彩斑斓的宝石腰带,头上还戴着一顶四重宝冠,正面镶着一块大红的宝石。

一见他这模样,明思便知这应该就是洛河郡王了。心里遂暗暗道了一句“难怪”。这洛河郡王单从外表看就不知差了荣烈十万八千里,还不说其他。难怪莫清清会对自己恨之入骨了。在她心里定是百分百认为是因自己抢去了她的位置才让她落到如今这个地步的。

“宝儿,这儿没你的事儿,给我下去。”见洛河郡王到了跟前,平阳王府按捺住了些脾气,“后宅中的事儿,不是你该过问的。去看看丽儿吧,你快要做爹了。这里的事儿自有娘做主。”

“做爹?”洛河郡主蓦地一愣,旋即喜色,“丽儿有喜了?”

平阳王府露出一抹笑意,点了点头,“还不快去看看,那孩子昨夜还给我守夜呢,也真是难为她了。如今她身子不大安稳,你多照看些。”

洛河郡王显然也喜悦,应了一声后,目光在莫清清身上一转,又看了看地上洒落的香丸匣子,顿时露出疑色,“母亲,这是怎么回事?这香丸是?”

平阳王妃大寿主要以请女客为主,男客也有,但都是一些关系极近的,故而便另设一堂,由平阳王同洛河郡王招待。洛河郡王是听了手下小厮偷偷禀报后急急赶来的。但那小厮也不知究竟,只说王妃对郡王妃动了大怒,洛河郡王这才急急而来。

一来便得了个喜讯,心中自然高兴,但他也不是蠢材,得了这喜讯再一看厅中这阵仗便知今日这事只怕是不小。对莫清清这个妻子,成亲之前于他而言便是天上的仙女一般。可仙女下了凡,做了自己的妻子后,他才方知原来仙女其实只存在于他的想象中。从新婚那日开始便是失望,可毕竟是仰慕了那么多年的心上人,他也是软性子的人,心里还是舍不得的。

眼前这情状,他多少也猜出两分,所以问过这两句后,他便迟疑地看向莫清清。

“怎么回事?”平阳王妃冷笑一声,瞥了莫清清一眼,“你问她,她有脸说么?这些香丸都是丽儿房中在用的,方才丽儿晕在房里,请了大夫来才知丽儿有了身孕。而这些香丸——里面掺了麝香!若非今日凑巧现了形,再过几日,咱们平阳王府的长子嫡孙只怕就没了!多的话也不用说了,咱们王府里也就这么几个主子,丽儿平素待人和气,有谁会下这般狠的毒手,宝儿你还要娘说出来么?”

洛河郡王蓦地一惊,神情震动,呆呆地望了平阳王妃一眼,又慢慢转向莫清清,眼中犹不置信,“清清,这是怎么回事?”

语气中有些犹疑,也有惊诧,隐隐还有一丝痛苦。

所有人的目光都跟着洛河郡王看向了莫清清,目光却是各异。

莫清清很是平静。除了平阳王妃最初回返那一刻,她露了些神情出来,这之后她的神情一直都是水波不兴的平静得异常。而此刻,在洛河郡王的目光下,她慢慢地露出一丝讽刺的笑容,“你看我作甚?你也想说是我做的?大婚之前你怎么同我说的,你怎么同我许诺的?可我过门不足半年你就纳了侧妃,如今一听有了身孕,你便同母亲一道来审问我,你想我怎么说?我还能怎么说?这府里当家的不是我,也没人听我的话,如今一有事儿便寻我的事儿。我哪里还能说什么?”

“清清,我不是这个意思。”洛河郡王面上一丝难色,“母亲向来公正,若同你无干,母亲断不会胡乱冤枉于你——”

“冤枉她?”平阳王妃倏地出声打断,冷厉地望着莫清清,忽地又冷笑了笑,“实话告诉你,我今日并未有证据,可我还真就不拿出来——当着大家伙儿的面,你只要敢对真神用今生子嗣起誓,若香丸一事是你做下的,那今生今世真神必罚同罪——你若敢起誓,今日就当是我这个做长辈的冤了你!”

众人听得都一惊,齐齐望向莫清清看她反应。大家心里也都听明白了这婆媳二人的斗嘴。平阳王妃的语气显然是拿了些证据,而莫清清之言却是说,她在府中并无地位,也无主事之权。言下之意竟是说即便有证据也是有人栽赃陷害。这话里话外,却是指向了一直看她不顺眼的平阳王妃。

这婆媳二人的嫌隙,众人都是清楚的。莫清清这一说,却是摘了个干净,就算…平阳王妃拿了证据出来,被她话这一说,也显得无力了。

平阳王妃如何听不明白她的意思,心底气怒已极,干脆就不拿证据出来,只让她对真神起誓。所谓同罪,也就是说这香丸是害人无嗣的。倘若不是她做的她便可起誓,若她做了此事,那么真神便罚她一生无嗣。

对于女子,子嗣何其重要,尤其在这等门第中。平阳王妃这一手也算是被莫清清气极。她心里极清楚,此事除了莫清清断不会有第二人为之。可这莫清清竟然抵赖至此,她就算拿了证据出来,莫清清只怕也会说是她这个婆婆诬陷于她。故而,平阳王妃干脆也用起誓之言堵死莫清清。她就不信莫清清分明做下此事,还敢应她的誓?

厅中婆媳二人的纷争到了这般白热化境地,座中众人心里多少也有了些底,皆不做声,在平阳王府说完后,都目光灼灼地望着莫清清,看她如何应对。

可是大家都没想到,莫清清竟然笑了,“不是我做的,我为何不敢起誓?”

平阳王妃猛地一惊,眼神惊愣,“你敢起誓?”

莫清清冷哼了声,唇边却噙笑一缕,目光从众人面上一一掠过,经过明思面上时,她顿住,轻轻挑眉,盯着明思缓声沉沉,“真神在上,若我莫清清有加害平阳王府子嗣一罪,便请真神罚下同罪——让我莫清清今生今世也无子嗣可依!”轻笑一顿,她将目光转向平阳王妃,“誓已起了,母亲可还有说的?”

众人顿愣,将目光转向平阳王妃,先前大家心里都认定了此事应是莫清清所为,可她竟然敢应誓…众人也疑惑了。

平阳王妃也呆住,呆愣片刻,嘴唇气得哆嗦起来,指着莫清清的手连连点着,“你竟敢,竟敢藐视真神?”

“母亲没话说了么?”莫清清轻声而笑,只是那笑声却有些莫名怪异感觉,面上神情也甚奇异,“你没话说我却有!”

‘清清!”洛河郡王显然已无法分辨了,面上几分痛苦之色上前去拉莫清清,“好了,都别说了。母亲身子不好,既已无事,那就都别说了——”

“你给我走开!”莫清清蓦地一挥手,避开洛河郡王,语声冷冷嘲讽,“我为何不说?你以为闹到如今这般地步我还会同你做这夫妻么?我莫氏之女可欺不可辱!王妃竟然瞧不上我的儿媳,我又何苦死死赖着不走?我宝光可以不要自个儿的脸面,但连累了莫氏的名声却是我宝光不孝。今日就当着大家伙儿的面说个清楚——从此时此刻起,我宝光同你平阳王府再无半分干系!这婚是皇上赐的,宝光不能逆了圣意,我辱了莫氏的脸面,也没脸在你这平阳王府呆下去。我明日就启程回我莫氏家庙,诵经祈福,以恕己罪!”

话一说完,厅中众人皆惊住,莫清清淡淡一笑,转身就走。

“清清你别走——”洛河郡王回过神急忙上前两步伸手去抓莫清清的衣袖,却只抓到衣袖的一幅轻纱,“有什么话你说便是,何苦闹得这般?”

莫清清转回首,望着洛河郡王目光清冷讥诮,“荣宝泰,你知道我有多瞧不上你么?一无能耐二无担当三无信诺,我莫清清的男人——你不配!”

洛河郡王黑胖的脸上神情顿时僵住,平阳王妃气得浑身发抖,“你,你这——”说了三字便气得说不出来了。

莫清清冷冷一笑,神情极轻蔑地扫过这母子二人,伸手一扯,裂帛声起,握在洛河郡王手中的轻纱便从中断开,飘然落下。莫清清唇角讥嘲的勾了勾,目光在厅中一掠,在明思身上落了一瞬后,转身大步而去。

这样一场跌宕起伏直转而下的闹剧后,寿宴自然办不下去了。众人纷纷起身告辞,明思也同十六王妃一同走了出来。

十六王妃也大惑不解,“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她真是冤枉的?”

明思只摇了摇首,什么都没说。她心里却是清楚平阳王妃定是没有冤枉莫清清的。香丸一事除了莫清清绝无第二人有此动机和手段。荣烈派了四人给古侧妃,若是一般人做下的,这四人平素都盯得紧,哪里能寻到机会下手。可明思也不明白莫清清为何敢应誓,胡人对真神的信仰是绝对虔诚的,要不当年她也不会用誓言来同荣烈谈判了。不过转念一想,今日这局面,莫清清除了应誓之外,也别无第二条出路了。她若不应,罪名也就背定了。平阳王妃显然是拿了她几分证据的,也是铁了心闹大,想要休离她这儿媳。她虽拿话堵住平阳王妃,可若不应誓便是心虚。非但她脸面丧尽,就连莫氏也会跟着丢脸。

而她应了这誓后,局面顿时大变。原本众人心里都是八分认定是她所为,但之后却有些摇摆不定。但明思就想不通,她既然已经起了誓,局面已经对她有利,平阳王府也被她堵住话头,她为何还要主动求离?

虽未明言要和离,但回莫氏家庙,也就是和离之意了。而且回家庙请罪可不是口中说的那般简单,几乎是等同出家。表示说她日后打算在莫氏家庙中为长辈诵经祈福,只奉孝道不谈婚嫁。

明思不理解,她何苦要将自己陷入这般境地,就算对洛河郡王再失望再看不上,也好过在那家庙中守着礼法冷清度日吧。

同十六王妃告别,明思上了马车,帽儿同颚敏也跟着上来,马车缓缓而动。

明思仍在思量,却还是不明白莫清清究竟怎么想的。最后她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今日这一趟平阳王府之行实在太过出乎她的意料。颚敏、柯夫人、莫清清…似乎有很多信息,可却有更多不解。而她还隐隐觉得,自己好似还漏掉了一些信息,但仔细回想,却又寻不到。

明思看了一眼上车后就一直端坐垂目的颚敏,只见她依旧是那副平静的神情,看不出半分其他的情绪。

回到睿亲王府已是下午未时末。

进了府下人便告知,荣烈同荣俊午时便回来了,两人此际正在青竹偏院饮酒。

明思颔首示意知晓后就回了主院,如玉几个丫鬟见明思换了衣裳,又穿了一件没见过的披风回来,顿觉讶异。

帽儿这才同几人将平阳王府中发生的事儿说了一遍,几人听得惊愣。

灵珊不知晓莫清清同明思的过往,听完后道,“这么说,宝光郡主是被冤枉的?”

帽儿如玉三人自是了解的,但明思未曾出声,她们也不好说话。

帽儿讥讽道,“她冤枉?全天下冤枉了谁也不会冤枉到她头上。那平阳王府只五个主子,平阳王爷和王妃难道会还自个儿孙子?洛河郡王会不想要子嗣?古侧妃会害自己骨肉?那麝香可不只是滑胎,闻久了,连孩子也生不出,她即便是想陷害郡王妃,也断不会拿这个来冒险。”

灵珊一愣,点了点头,觉得帽儿说的有理,可更是想不通了,“那她发了这誓,就不怕日后真生不出孩子?”

几个丫鬟都不说话了,面上也皆是不解,惟有颚敏抬眼轻声,“无论此事是不是她做的,平阳王妃都是认定了她。这王府她也呆不下去了。我瞧她那模样似是极看不上洛河郡王,她若不敢起誓便是心虚,连着莫氏也跟着没脸。起了誓,好歹得回些面子。既然到了这般境地,她在呆在平阳王府也没多大意思。这般求去,旁人反倒会说她孝道刚烈,还占了上风。”

明思在一旁听着几人议论,这时听得颚敏这番话,心中也不禁暗暗点头赞许。颚敏同灵珊都不清楚往事,可这一段分析却是条理清楚,直透本质。她没看错,这颚敏的确是一个极聪慧心细的女子。可与其同时,明思也有些叹息。这般聪慧的女子若是同灵珊一样干净清爽,那就更好了。

可今日之事很明显颚敏是藏了秘密的。可明思却奇怪,颚敏分明是识得那柯夫人的。而且很有可能,灵珊主动要求去平阳王府,也许就同柯夫人有关。她自己不知柯夫人是平阳王妃的义女,但旁人知晓的应该是不少。灵珊很可能就是知晓的。但令明思不解的是,柯夫人见到灵珊的表现完全将灵珊同其他丫鬟看做了一样,是一副全然不识的模样,这一点让明思对自己最初的判断生出了质疑,两人眉目间的那三分相似难道只是巧合?

三分相似的确不多,单独看也极难注意到。但若将两人摆在一起细细打量,那一双眼和眉毛给人的相似感却是能感觉到了。

可若真有什么血缘关系,为何柯夫人一点异色都未露?明思记得柯夫人奔过来看自己儿子时,同灵珊是打了个照面的。离得那样近,不可能没看清啊。

说实话,明思真的很想问颚敏个清楚,但她也清楚,颚敏既然先前都说得滴水不漏,就算她再问,只怕也不会有别的实话出来。

明思只能在心里叹息摇首。

帽儿伺候明思换了一声衣裳后问明思可要去偏院,明思想了想还是摇首,“不去了,去书房吧。”

虽不至心情不好,但今日多少有些心绪不平静,还是去练字平静下。

明思去了书房,不多时,偏院的侍女过来传话,说太子殿下要留下来用晚膳,王爷想吃那烫锅子。

烫锅子其实就是火锅,锅底什么的都还简单,主要是蘸料的配置。还有就是明思特意打了那套炉具铜锅,如今是放在主院的。

天气冷吃这热气腾腾的烫锅子,自是舒爽。前几日明思同荣烈吃过一回,荣烈甚是满意。今日荣俊来,荣烈便想起了。

明思应了侍女让她回去传话,吩咐帽儿同莲花颚敏三人去准备。

帽儿问明思,“小姐可要同王爷一起用晚膳?”

明思想了想,摇首,今日不大有心情,“我就不去了。准备好了就送过去吧。你就不必跟去了,让莲花颚敏去伺候便是。”

帽儿如今晚上并不住主院,荣烈他们二人显然是要饮酒的,这一喝起来还不知要多久,就不让帽儿去伺候了。

三人应下便出去准备,菱花也主动跟去帮手,兰儿却跟着明思进了书房,笑嘻嘻道,“我伺候王妃写字儿。”

明思平素写字一般只要帽儿随身伺候,但见兰儿这般主动也就一笑,“好,你来伺候。”

两人进到书房,明思提笔蘸墨,继续写先前没写完的字儿。

写完一张素宣后,兰儿也甚是乖巧,将写满了字儿的素宣移开,放到书案前的长案几上。早前写好的纸都放在这案几上。放好后,兰儿又重新取了一张干净的素宣来替明思铺好。兰儿年纪小,个子也小,宣纸很大一张,衬得她动作很是小心翼翼却不甚麻利。

见她一副认真努力的模样,明思不禁看得失笑,却是几分心喜。

兰儿铺好后,忽闪着眼睛期待的看着明思。明思微微一笑,不吝赞赏地颔首,“兰儿做得不错。”

兰儿顿时欣喜,又有几分扭捏害羞。

明思见她神情可爱,笑问,“今日怎想起要伺候我写字儿来了?”

“几位姐姐都有本事,就兰儿什么都不会。王妃待咱们好,兰儿想好好伺候王妃。”兰儿红着脸道,“帽儿姐姐有别的差事,兰儿就想着替帽儿姐姐来书房伺候了。”

明思笑了笑,倒起了些同她说话的兴致,“喜欢咱们的院子么?”

兰儿嘻嘻笑,“喜欢。王爷王妃好,几位姐姐也好。比原先在外头的日子好多了。”说着一顿,似忽地想到了什么,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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