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思,目光紧张地上下不停打量。
“娘,我真的没事儿。就是不小心撞到了富贵公公,没伤着。”明思一面说着,一面用目光朝四老爷求援。
这几年都太平静了,四夫人对于意外事件的接受度大大降低。
他们夫妻向来不喜凑热闹,所以今日见别人出去,也没多想,谁知后来出来却正看见明思捂着眼睛一头撞到乾天师身上。
四夫人顿时心惊肉跳,拉着四老爷,紧跟着便回了春芳院。
四老爷当时也是一惊,不过看明思的模样并无大碍,心里也就放了些心下来。
明思回来的路上已想好了说辞。
蓝星这丫头也是个机灵的,明思说了之后,也煞有介事的连声附和。
四老爷四夫人也没起疑,当然,也绝不会有怪明思莽撞的想法。
四夫人是后怕,怕太子万一伤到了或者吓倒了明思。四老爷的想法则是,女儿没事就好,其他的,既然没发生,就不用去担心。
看着女儿求援的目光,四老爷笑着拍拍妻子的手臂,“好了,囡囡好着呢。你再这般下去,囡囡没被旁人吓着,倒被你这个娘吓着了。”
“娘,我真没吓着!我那是怕太子找蓝星的麻烦——”明思摇着四夫人的手撒娇,“他可不讲理了!”
四夫人叹了口气,看了四老爷一眼,没有言语。
四老爷伸手抚了抚明思的发髻,“囡囡不怕,过几年爹就带你和娘回边郡去。”
“四郎,”四夫人闻言一喜,转而又有些担心地,“能回去么?”
四老爷自信的一笑,“边郡朝大京调职难,我一个五品申调边城还是容易的。”
四夫人瞬间喜上眉梢,唇角是抑不住的愉悦,眸中满满的全是柔情暖意。
明思左右各看了一眼,抿唇而笑。
午膳就摆在春芳院,一家三口和和乐乐的吃过后,明思就把四房夫妻“撵”回去过二人世界。
难得中元节休沐,四老爷在家的时间对四夫人来说也算珍贵,明思自然识趣。
明思歇了午觉起来喝了一盏茶,便铺开纸准备练会儿字。
今日的事,也算事出突然,她所做的选择是当时看来她所能做的最好选择,却不是没有风险的。
最大的风险就是太子发现字条后会怀疑到她,最坏的结果是字条被太子身边伺候的人发现,而这个人或许就是幕后凶手一党,并且最后会疑心到她身上。
但作为她而言,只能别无选择地冒这个险——心里不是不怕的。
她需要平静下来。
写了一幅字后,心情渐渐宁静下来。
抬首一看,蓝星手里还拿着墨条,正望着窗外发呆,连她写完了也没发现。
心里一动,伸手从蓝星手上取过墨条,俏皮一笑,“在想辣子鹅掌?”
“小姐,你写完了?”蓝星猛地回过神,伸手去换纸。
明思按住她的手,“在想什么?”
蓝星怔了怔,轻轻低头,“小姐,大京一点也不好,我不喜欢。”
明思心中一颤,这个小丫头——今日实在是委屈了。
只听蓝星低低道,“夫人不喜欢,蓝草和滢娘也不喜欢,我也不喜欢。”顿了顿,“以前在边城的时候,没事儿夫人都会带我们出去玩,放风筝踏青,逛庙会,我们还去山上玩过……”
明思听得心中酸涩,四年了,除了每个月初一十五去城外的童花娘娘庙拜祭还愿,她们从未出去游玩过。
跟其他三房不同,四房在大京没有姻亲,而且四老爷本身也不是擅交际之人,还有考虑到四夫人,所以一直以来,她们都很少主动出门。
“蓝星,你会不会做河灯?”朝外面望了一眼,看着蓝星瞬间明亮瞪大的双眼,明思轻声一笑,“若是会的话,今晚我们就去放河灯!”
晚膳后,天色朦朦。
纳兰侯府的西墙下,阿刁抱着一堆东西,看着下方卡在狗洞中的蓝星,唇角有些抽搐,身边一身小厮打扮的明思正掩嘴而笑。
好不容易才从有些小的狗洞中挣扎出来的蓝星也是一身小厮打扮,虽然衣衫还是有些大,却比明思合身多了。明思的裤脚都卷了三圈才勉强不拖地。
阿刁看着被蓝星磨得有些发毛的裤子,脸上露出一丝心疼——他一共也就四套夏日的衣裳,明思和蓝星身上穿的还是今年新做的两套夏衣。
蓝星敏感的察觉到,豪爽的拍拍他,“没事儿,我让蓝灵给你做一套,她的针线活儿可好了!”
阿刁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不用。”
蓝星一噎,“你干嘛老是这个样子啊?人家又不是故意的。”
明思一笑,不让这两人继续说下去,“走吧,”又看向阿刁,“你认识路吧?”
阿刁看了蓝星一眼,好像想说什么,又打住,朝明思点了点头,往左边的路行去。
明思抿唇一笑,拽住蓝星跟上,“还不快些,咱们可是要走路去,晚了可就不成了。”
蓝星注意力很快被转移开,丢开方才的不快,面上带了几分期待地得意,“小姐,咱们的河灯肯定是最漂亮的!”一面说着一面走,语声好奇又兴奋,“对了,小姐你为什么要用蜡烛涂在河灯上啊?小姐,你说会不会有人捞咱们的河灯啊?嘻嘻,要是有就好玩了!对了,小姐,到底是该杀猪还是该杀驴啊……”
明思含笑不语。
人影远去,声渐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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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河灯
大京位于大汉中部偏北,水资源并不算丰富,却有一条大汉最有名的河水,名曰凤凰河。
而在民间,这条河更多的被百姓称为“帝后河”。
相传九百多年前,大汉开国皇帝睿明帝就是在这条河边同端孝皇后一见钟情,成就了一段帝后传奇。
据说,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睿明帝在五个备选都城中,将大京选作了最后的定址。
九百多年过去,旧人已消逝,只有缠绵的故事一代代更加美好的被流传下来。
人总是本能的向往美好,凤凰河畔人流如织。
夏夜凉风习习,河畔绿柳如美人垂发,月色正朦胧,流水静淌,浮灯盏盏如星。
夜色中,朵朵莲花般绽放,烛火摇曳映出波光粼粼,益加璀璨。
有调皮的孩童嘻嘻笑着躲在河水下游岸边,朝河中莲灯投石,一旦打中,便得了一种使坏的快乐。
但凡有人走近呵斥,便大笑着一哄而散。
呵斥之人也只能摇首无奈而笑,忽地抬首,却见迎面走来两人,待一看清,不由面上一怔,继而心中暗赞——好出众的一个少年!
明明是二人同行,看者的眸光却不由自主的被前方那个少年所吸引!
只见他身着黑丝缎袍,通身上下只腰间墨绿腰带下垂着一块白玉兽形玉佩外便别无他饰,却让人一见便难以移开视线。
宛若雕刻般的面容俊美非凡,浓黑的剑眉下一双眼犹如琥珀琉璃般光华流转,亮若九天之星,深褐色的长发丝般顺滑,不扎不束,只用一根银色丝带从额间缚过脑后,漂逸洒落。
年岁不大,不过十五六的年纪,身形却秀雅挺拔,行走间不疾不徐,犹如闲庭信步,发随衣动,夜风轻拂,黑色丝袍内隐隐露出了绣有银色如意云纹的镶边。
月华如水,河水泛着粼粼波光,河灯漂浮其上,远远望去,宛若星河。
少年优美的粉红薄唇弯着淡淡的弧度,似笑似讽,衬着象牙色的肌肤,缓缓走来,如暗生花。
风动,衣动,发动,仿若暗夜罂粟花开。
可惜了,看者回过神惋惜中带出少许轻视,这般风貌气度——竟然是西胡人!
眼内刚刚露出这般神情,那少年目光便电射般扫来,他心中顿时一跳,再一看,少年眸光瞬间犀利一闪,唇角的弧度便扩开了,明明是笑意,他脊背却莫名地升起一股凉意。
不敢再看,忙低头,匆匆而行。
少年鼻间无声轻哼一声,唇边笑意慢慢化作讽刺深深。
这样的表情在俊美绝伦的面上只停留了一瞬,转眼间,少年又神情淡然,不温不火,波澜不惊。
少年身后的青年男子瞥了一眼主子,唇动了动,还是把到嘴边的话给咽回去了。
主子心情不好,自己又是个嘴笨的,还是不要讨嫌了。万一跟沙鲁一样被罚去管绣娘,那可真真是自讨苦吃。他宁可伺候雪龙吃喝拉撒,也不想去守着那群叽叽喳喳的女人。
这少年便是西胡国十七皇子荣烈。
西胡皇后柴尔丹二十岁生太子荣安,相隔二十一年后,才生下十七皇子荣烈。
中年得子,加之荣烈十月能行,一岁能言,天性聪慧异常且自幼容貌出众,自是珍爱异常。
这是荣烈相隔四年后,生平第二次来到大京。
一路沿着凤凰河中游的繁华路段缓缓而行,眼下到了城边行人稀少的下游,主仆二人已经走了一个多时辰。
天色渐晚,夜色渐浓,天地间渐渐宁谧。
“主子,再走就出城了。”布罗瞅了一眼荣烈,提醒道,顿了顿,又小声追加了一句,“城门已经关了。”
此刻,他们正位于一个河湾处,此处地势平缓,河水流淌也缓慢了许多。
因为流程过长,河面上的荷灯也零落了,稀落落数盏,灯瓣吸了水,半浮半沉,显得有些寥落孤单。
荣烈顿住了脚步,转身面向河面,静静站立。
布罗心里暗叹一声,也默然地站在身侧。
突然,他的目光被河面飘来几盏造型特异的浮灯吸引,“咦,这些灯怎么不沉?”
临近了,又发现七盏灯竟然是连成了一串,第一盏最大,然后逐一变小,迤逦拖开。七灯七色,赤橙黄绿青蓝紫,浅色都是极浅,在烛火的映照下,却煞是别致玲珑。
颜色各异的荷花中心,是一座小小的宝塔,小小的烛火便立在塔门侧。
凝足目力一看,那塔身上似乎还有字,他更是好奇了几分,看了一眼目光也落在那串河灯上的主子,他心念一闪,拾起脚边的一段枯枝扔向河面,正好落在那串灯旁。
随即,纵身而起跃向河心,捞起第一盏,拖拉起来,足尖在枯枝上一点,便飞身而回。
讨好的把灯送到荣烈眼前,荣烈皱了皱眉,瞥他一眼,“你不知大汉人中元节的河灯是祭先人的么?”
布罗一噎,糟了,这不是讨主子晦气么?
“哦,”他赶紧道,“我这就放回去。”
‘慢着!”荣烈目光一扫,伸手从他手中将河灯接过,此时,烛火已灭,借着河中灯火,只见河灯塔身上写着几行字,却并非祭拜先人之词。
只见上面字迹挺拔俊秀,“随意捞人河灯都是坏蛋。”
布罗呆了呆,“这,这是祭拜先人?”
荣烈白了他一眼,拿起了第二盏,上面写着,“看第二盏的不仅是坏蛋,还是傻蛋!敢看第三盏么?”
布罗噎了噎,目光在荣烈面上一扫,正好碰到荣烈视线,他很快若无其事的将目光游移开去。
等荣烈拿起第三盏,他又偷眼瞅去,只见上写,“还真敢看?那就给你个机会证明自己是不是傻蛋吧。请看第四盏。”
第四盏,“世上最简单的问题,不知道的都是傻蛋,敢试否?第五盏。”
布罗忍不住好奇了,探头朝第五盏看去,上面写着,“元节新年,是杀猪还是杀驴?选定答案后,请看第六盏。”
“杀猪还是杀驴?”布罗挠挠头,憨厚的面容上神情疑惑,“主子,你说是杀猪还是杀驴啊?”
猪肉好吃,驴肉也好吃啊,为什么不能都杀呢?
他心里甚为不解。
荣烈盯着河灯,浓眉渐渐拧起,忽地眸光一闪,松开眉头,唇角慢慢翘起,琥珀般的眸中现出笑意,把河灯朝布罗手中一塞,“把后面的念给我听。”
布罗此时好奇极盛,接过拿起第六盏便读了起来,“我不是傻猪——”一愣,又捞起第七盏,字体已经很小,凑近一字一顿的念,“便、是、傻、驴!”
……
他彻底噎住。
荣烈朗声大笑起来。
笑声顺着河面散开,似乎将心中的阴郁也散去了不少,眸中多日来的深邃深沉也化作了清澈的波光潋滟,俊美绝伦的面容霎时炫目无比。
看着主子开怀的模样,布罗暗暗的舒了一口气,看着手中的河灯,那些许的郁闷早已化作了感激。
陛下病重,太子却将主子派到大京来……
自出发起,主子的心情一日坏过一日——这一刻,他还真是感激这个放河灯的人。
荣烈收住笑声,面色已是晴朗不少,看着还在发呆的布罗,勾了勾唇,“回客栈吧——办完事,早日回去。”
言毕,转身而行。
布罗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河灯,想扔又觉着有些可惜,转念一想,便拎着快步跟上,忍不住好奇,“主子,你说这放灯的是什么人啊?”
荣烈勾唇一笑,“有趣之人。”
布罗喃喃好奇,“这是男人还是女人啊?”
荣烈侧首,瞟他一眼,“这般笔力——又岂是女人能写出的?”
布罗颔了颔首,举起又看了看,“也对,我看比主子写得还好些呢。难道是个老头儿?”转念又摇摇头,“也不对啊——”
荣烈听见前面那句唇角抽了抽,回首瞥他一眼,似笑非笑,“要不你留在大京,把这放灯之人找出来再回王都,可好?”
布罗一噎,立马噤口,赶紧跟上。
~~~~~~~~~~~~~~~~~~~~~~~明天就上架了,有些紧张……
第六十二章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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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
明思一行三人已经原路返回纳兰府。当然照旧是一人翻墙,两人钻洞。
蓝星还沉浸在兴奋当中,大京的繁华远远超出她的想象,今晚又吃了小吃看了杂耍,实在是开心之极。
加上又是偷溜出去的,胜利返回之后,难免有一种做贼成功的窃喜。
唯一遗憾的就是没能知道,她们放的河灯是否有人看到。
从阿刁手中抱回夜市上买的小玩意儿,主仆二人蹑手蹑脚的回到了春芳院。
一敲院门,蓝灵便神情紧张的探出头,左右一看,飞快的把她们拉了进去。
回到屋中。
“小姐,你们回来的时候没人瞧见吧?”蓝灵悄声问道。
明思二人对视一眼,蓝星摇首,“没人瞧见,怎么了?”
“双喜晚膳后来过,”蓝灵低声道,“说老太君要见小姐,我吓了一跳,后来还是蓝彩同她说,小姐今日受了些惊吓,早就睡了——才打发走的。”
这时,帘子“哗”地挑起,蓝彩走了进来,轻咳了两声,“我看只怕明日老太君还会遣人过来,”停住,看向明思蓝星,“小姐,今日——可是有什么事儿?”
蓝彩的话声很轻,目光中却隐隐有几分笃定。以她对小姐的了解,她不相信小姐会那么不小心的撞到富贵,而且还是太子在场的情形下。
其他人或许认为正常,可她真不信。
蓝星瞅了一眼明思,没有说话。
明思微微想了想,“今日的确有些事儿,不过你们能不知道还是不知道的好。若是需要你们帮忙,我会说的,可眼下,还不是告诉你们的时候。”
自己以前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可她本能的觉得这样的事,按目前的情形,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三个丫鬟默默看了一眼,面色各有所悟。
明思朝她们笑了笑,没有再多言。她的心思转到了老太君身上。
老太君要见她——会是因为什么事儿呢?
还有那字条,也不知现在有没有被人发现?当时胡诌了两句,也不知道能不能起作用。自己只是想着,既然是滩浑水,自己也只能将之搅得更浑一些,才有可能将暴露的可能性减到最低。
虽然安慰了自己一大通,她的心还是有些七上八下。
今天可算是把太子得罪狠了!
可倒霉的是,如果是太子发现了纸条,无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