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笙不说话,目光一动不动,垂落在光洁的黑玉石地板上。
明汐咬了咬唇,垂眸幽幽,“你小时候偷玩儿没练完字帖,祖父要罚你,都是我去同祖父求情……”
纳兰笙低头不语,她垂首又轻声,“你五岁那年,同左伯爵府的二公子打架,我帮你扔石头打破了他的头,还被老太君罚了跪祠堂……”
纳兰笙身形轻轻一颤,唇抿紧了些。
“这世上,我只你一个亲弟弟,”明汐垂首,落下两滴泪,“你若真生了我的气,我也不怪你,只怪我自己不好。 我心眼小,见不得你对别人比对我好……”
纳兰笙垂在袖中的手轻轻一动,“六妹妹不是别人,她,她是我们的妹妹,”抬首起来看了明汐一眼,又垂下眼睑,“便不是六妹妹,其他人也是一样,人不能老想着自个儿。”
明汐上前一步拉着纳兰笙的肘袖子,神情可怜兮兮,“笙弟,我知道错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的,你就原谅五姐姐这回,好么?”
见纳兰笙睫毛微动,她又放低了声音,“如今我在这里连个说话的人也没,太子哥哥也不理我,皇后也冷着我。我每日做了汤去看太子哥哥,他却让人挡着我,见我一面都不肯——”眼泪又落了两滴,“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何处惹恼了他,他连话都不肯同我说,我只想他同我说,我是何处错了?我即便有不好,同我说了,我也能改啊!他若不喜欢,又为何要娶我呢?我每日都去,可如今,我连大门也迈不得了……”
没有说下去,只用手攥着衣袖垂首落泪。
殿内静默了良久,明汐没有再说话,只用余光扫了纳兰笙一眼,继续低头垂泪。
半晌后,纳兰笙低声道,“五姐,你真的愿改?”
“我说了这么多,你还不信我么?”明汐用袖子揩了揩泪,“今日也耽误得你久了,你回去吧,跟娘说,我无事。”
纳兰笙脚步蹭了蹭,默然片刻,“那我先走了。”
明汐眸光水润的看了他一眼,轻轻点了点头,“你去吧,没事多来看看五姐,”又垂眸,“我只是想有人说说话儿……”
纳兰笙吸了一口气,行了一礼,转身朝外,走了几步停住回首,“日后你莫要去寻皇后娘娘随意说殿下的事儿。”
说完这句,又回首大步离开。
看着纳兰笙的背影消失在殿门,明汐冷冷地垂下眸,“紫茹——”
紫茹从内殿行出,刚行到明汐身侧,刚欲开口,明汐蓦地侧身,一掌掴在紫茹左面上,只听“啪”的一声脆响,紫茹脸被扇得一偏,雪白的颊上立时浮起几根红红指印!
明汐艳丽高贵的面容上全冰寒之色,眸光阴厉之极,“你这贱人!敢害我!”
紫茹捂住脸,猛地匍匐跪倒,“太子妃恕罪,奴婢哪里敢有这个胆子?奴婢怎会害太子妃?”
明汐抬起下颌,冷笑,“不敢?——”语声一顿,眸光咄咄逼人,“那日不是你让我去同皇后娘娘说的么?”
紫茹连连匍匐不起,“奴婢只是一片好意,想让皇后知晓太子妃对殿下的关心——太子妃是奴婢的主子,奴婢除了望太子妃好,如何还能生得出别的心思?这回是错了,也是奴婢见识浅薄,一时有未想到处,便是奴婢有天大的胆子也断不会来害太子妃啊!主子若是不好,奴婢这个做奴才的又如何能得个好?奴婢跟了太子妃这么多年,太子妃几时见奴婢生出过别的心思?太子妃明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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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二十六章最想娶谁?
(二更)
明汐垂眸冷冷看着紫茹匍匐的脊背,紫茹这一番话让她心中怒火稍歇了些。
心道,她的生死不过我一句话,她又岂敢生出害我之心?
这么多年,这丫头还算帮过自己不少,兴许这回真是出了个蠢主意。
心里这般一想,冷厉之色便收了些,“起来吧。”
紫茹颤颤站起,左边脸颊已经红肿得极为显眼,一张鹅蛋脸都有些变形。
明汐淡淡瞥她一眼,“这回就这么算了!若是还有下回,就别想这般轻松了!”顿住,余光朝外殿一扫,“去看看——”
紫茹一怔,“太子妃是说——?”未说完,遂顿住,朝明汐行了一个礼,转身朝外快步行去。
“站住!”明汐抬声,“莫让人看见你,回来后赶紧去取那‘冰玉露’把脸敷一敷,到晚间就能散了。”眸光轻轻抬了抬,“你要明白,我打你可是为你好。下回办事说话,好生想清楚了!我要落不了好,你只会比我更落不下好!”
紫茹身子一顿,低低诺诺地应了一声,用手捂着脸转身朝外行去。
在明汐看不见处,紫茹唇畔露出一丝淡淡的得意。
自己这么卑贱的人,如今能入宫,能守在那个人身边,已经足够了。
原先也许也曾有过些朦胧的别的奢望,可而今能远远地望着他,能同他同一片宫墙围着,这心里已经是满足了。
走出寝殿,紫茹稍稍停住脚步,余光朝后一扫,眼底浮起讥诮。
纳兰笙走到太子寝殿前收住脚步,抬首朝内望了一眼,一时踌躇。
脚尖朝内转了一下,又收了回来。
自己是知道真相的,即便去见了太子,又能说什么?
太子肯让明汐入宫,何尝也不是给了纳兰家的脸面?
正在犹疑间,玉兰走了出来,看到纳兰笙便是一笑,微微福身一礼,“殿下正遣奴婢去看看,不想纳兰少爷就过来了,还真是同殿下想到了一处。”直起身子笑了笑,“殿下在书房等纳兰少爷。”
纳兰笙怔了怔,“哦”了一声,玉兰一笑转身,纳兰笙顿了顿,跟着玉兰进去了。
走到书房门口,便听见太子幕僚之一的丁先生有些急迫的声音,“殿下,这般万万不可!若是取消举荐制,只怕会大乱!”
另一个幕僚程先生却有些针锋相对的抬高了嗓音,语声中正气凛然,“这举荐制正是这吏治混乱的祸根之所在!所谓结党、任人唯亲,都是这举荐制之弊!殿下要整顿这吏治,这举荐制便不可不废!”
纳兰笙听得心里蓦地一惊!
太子要动举荐制?
举荐制在大汉传承了几百年的,几成铁律。
无论寒门子弟还是贵族官宦子弟要做官,无论参加了科举与否,皆需朝中大臣或是贵族向皇帝举荐,列证种种,而后才能录入。
纳兰笙自然也知这其中的弊端种种,可太子若真的动了这个,那定是一场大风波。
玉兰在书房门前站定,恭声道,“殿下,纳兰少爷来了。”
“你们先下去吧。”只听太子对两位幕僚缓声道,“此事你们再好生想想,可有折衷的法子?这吏治须得从根源上改,否则便是空谈。如今且先放一放,先把襄王府的事拿个章程出来。”
两位幕僚恭声应了,然后门开,前后走了出来。
纳兰笙避过一边,等两人走过,玉兰门前含笑,“纳兰少爷请。”
纳兰笙走了进去,玉兰将门带上。
司马陵正懒懒地靠在椅背上,手里把着金镶玉的狻猊镇纸,淡淡地朝他一瞥,语声随意,“都听见了?”
纳兰笙只能点头。
“你怎么看?”司马陵挑眉。
纳兰笙噎了噎,这等大事岂是他能参言的,遂摇了摇头,“臣才智浅薄,不敢妄言。”
司马陵淡然一笑,“让你说就说,错了也不会罚你,有何不敢说?”顿住,斜看他一眼,“还是碍着纳兰侯府,不好言说?”
这举荐制一动,无论朝中重臣还是勋爵世家,但凡能有这举荐资格的,定然都会受影响。
四大侯府更是首当其冲。
大汉祖制规定四大侯府男丁不可从军,也不可位列三品之上。
很多的关系网便靠这举荐制来建立把控。
相较于其他世家重臣,这举荐制对四大侯府更为重要。
看着司马陵,纳兰笙叹了口气,“臣是什么样的人,殿下还能不清楚?臣向来是帮理不帮亲,只要殿下觉着好,臣自然无异议。只是臣担心,若动了这个,只怕朝堂间便不能得安宁了。”
看他一眼,司马陵笑了笑,将镇纸往书案上一放,“坐下说话。”
纳兰笙在一侧坐下,并未开口,眉宇间却有些心事的模样。
司马陵自然猜到他三分心事。
纳兰笙素来重情,心肠又软,经那纳兰明汐一番哭诉,想必是心里难受了。
垂了垂眼睑,司马陵轻笑,“你可是有话要问我?”
依纳兰笙的性子,只怕是忍不住不问的。
虽说往昔两人都有默契地从不提及过这些私事,但如今自己纳了纳兰明汐却置之不理,他如何能耐得下?
只见纳兰笙身形一顿,竟然未抬首,只声音有些闷,“臣无甚要问殿下。”
司马陵心里轻“咦”了一声——竟然不问?
这倒是奇了!
眼底异色掠过,司马陵定定地看着纳兰笙。
他不问,那只能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他已经知晓纳兰明汐的所为,他张不了口。
司马陵望着纳兰笙淡淡一笑,“你不必多虑,若是她能安分,我总要给你几分面子。”
纳兰笙一怔,抬起头来,“殿下,你为何要迎我五姐入宫?”
明汐至少有一句话是对的,若是真不喜,那为何要大婚?
司马陵却垂眸复抬起,眸色平静而深邃,可那话却是石破天惊,“娶不到想娶的那个,娶你五姐既能稳了局面,我也勿须心生愧疚。”
娶不到最想娶的?
纳兰笙张嘴有些呆愣,呆望了司马陵半晌,司马陵却一直淡笑似云淡风轻,半晌后,纳兰笙有些呐呐,“殿下,殿下想娶哪家女子?”
心似莫名地悬了起来,他紧紧地望着司马陵。
司马陵瞟他一眼,忽地勾唇一笑,挑了挑眉梢,“你还当真了不成?”
原来是玩笑……
纳兰笙心底松了口气,又忍不住,“殿下真的是在同臣玩笑?”
司马陵垂眸,“我识得的女子,你也都识得——你倒说说,有哪个值得我动心思?”
纳兰笙很认真的过滤了一遍,不得不承认是真没有。
当然明思自然是排除在外的,凭他对司马陵的了解,明思如今那张脸是绝入不了他的眼的。
不知是该松气还是叹气,纳兰笙沉默了半晌,“那殿下对我五姐姐是如何……”
没有说下去,只抬眸看着司马陵。
两人交情到了这般地步,许多话自然也不需要全说出来。
司马陵似笑非笑,带了几分玩味,“若是你,你待如何?”
纳兰笙一滞,顿时无语。
似司马陵这种情形,换做是他,只怕也只能去问六妹妹拿主意了!
罢了,既然五姐姐已经答应了改性子,而太子也允了自己面子,那此间的事,也不是自个儿能操持的。
老祖宗不过也是嘱咐自己来看看太子的态度,如今也可回去交差了。
叹了口气,纳兰笙垂下眼睑道,“我也知道我这五姐性子不好,她自小被宠溺太过,难免骄纵任性。我也无甚可说,只一句——”
说着顿住,望向司马陵,“她若真有悔改之意,还望殿下能恕她一二。”
“恕她一二”,此话宽泛。
纳兰笙也不知自己希望的是什么。
看太子这情形,五姐能坐稳太子妃的位置只怕已是万幸了!
司马陵抬眸,眸色似深海,“只要她安分,我自然会给她一条路走。”
~~~~~~~~~~~~~~~~~~~~~~~~~~~~~~~我是分割线~~~~~~~~~~~~~~~~~~~~~~~~~~~~~~~~~~北将军府这几日来,上下气氛皆睦。
府中下人虽不多,但并不妨碍八卦和小道消息的传播。
例如,“将军今日下朝刚换了衣裳就去了夫人院子……”
例如,“将军带夫人在府中散步呢……”
再例如,“将军又带夫人去看马了……”
方管家每每听见,也只是站定,轻轻一咳,见下人们噤了声,也就度着步子走开。
就这样又过了两日,便到了休沐的日子。
原本明思是打算同秋池纳兰笙一道,去温泉庄子看那桃李争春的早春美景,可头一日正巧是王老御医来复诊的时间。
这一复诊却打乱了原本的计划。
替明思诊脉之后,王老御医道,如今明思的体质暂时还不适应外间的春寒料峭,最好还是在府中休养。
明思问何时才可出门?
王老御医道,待他下次来复诊之后看过再说,又劝她不必急于一时,需为长远打算才是。最好天气回暖些,自可无惧,还是稍稍耐心为好。
到了末了,王老御医似带了深意道了一句,“寒气于女子之危害,可大可小,夫人还是多加注意为是。”
明思微微怔忪,片刻之后,轻轻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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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二十七章诗情画意
(一更)
不能去看山野桃李初开,明思心中淡淡失望。
其实也不是非看不可,只是自去年回了纳兰侯府后,行动便受了限,纵使出门,也是趁夜色走后门,偷偷摸摸去,避人耳目回。
明思实在是很怀念能正大光明出门的感觉。
人总是会受心理的影响,即便是在同一处地方,倘若心情不同的话,连呼吸的空气也会觉得不同。
可王老御医的话还含了深意,明思不得不重视。
秋池见明思有些闷闷,便心软道,“若是真想去,我带你去。”
准备工作做足些便是。
明思摇首,“算了,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待天暖些再说吧。”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还是多注意为上。
秋家可是数代单传,这上头出不得漏子。
秋池爱怜地看着她,伸手拉过她的手合在掌心,轻轻搓揉,她这般的性子想必是打小形成的,真是让人心疼。
这一场大病从来未听她道一声苦,叫一声痛,连委屈的神情也从未出现在她脸上过。
那次自己逼她喝那虫草汤,她明知自己喝了之后会受不下,可还是喝了。
吐成那样,连胆水都呕出来了,最后也不曾埋怨自己半句,连眼神中也无半丝怨怼。
分明这般娇弱的一个小女子,从无道苦之言,也从无示弱之举,而今两人述情之后,每每看到这小人儿,每回都让他心尖子都软成了一团水,恨不得时时捧在手心,刻刻装在心尖。
一看见她,总是情不自禁就能露出温柔笑意,同她说话,总是不由自主便用了最柔和的语气。
将小手搓暖,轻轻包裹住,星眸间一片温润,“明思,过去的已是过去,再不用想了。日后,我定不会让你再受欺负。”
明思抿唇而笑,垂下长睫轻颤,“放心,除了我愿意的人,没人能欺负得我。”
无干紧要的人如何能伤害得了自己,只有在意的人,才能造成伤害。
秋池轻笑,这小女子总是嘴硬心软,却又总让他心怜,转首四处看了看,“在屋中呆闷了吧,不如我们出去走走,去花圃如何?”
明思望了望外间,天色微阴,清晨的风还带着丝丝凉意,遂摇首,“过了晌午再出去。”
秋池颔首,“那我陪你喝茶。”
明思莞尔一笑,又摇首,“不,我要你给我做模特——”
秋池一怔,“模特?”
这是啥东西?
想必是京中闺阁女子的喜爱的新鲜玩意儿吧,可自己常年在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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