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想着,月白又将狐狸抱了起来,接着扔进叶菩提的怀中。
刹那间气氛诡异了,月白有所察觉,只当是自家师傅洁癖犯了。但是将狐狸放在家中又不太放心,牵过叶菩提的手,一行上街去了。
在桃夭狐狸的状态下,月白总是会下意识的把他当做以前那个调皮捣蛋贪吃贪睡的小狐狸。
上了街后桃夭肠子都悔青了,街上发眸有异的人不多,但是也不在少数。
棕发褐眼的胡商,金发碧眼的西洋人,在他眼前晃荡个不停。
他的红发血眸也不算奇怪吧!
自从堕入了魔道,他的发瞳再也变不回以前的模样,身边之人看自己的眼光也带上了畏惧,不过他不在乎。
看着叶菩提脸上的笑容,桃夭只觉得甚为碍眼。
不多时他们一行便到了那家铺子,店家是一个中年男子,家里的一根独苗苗患了急病,急需要钱,如此只得将这铺子卖了。
在月白之前也有几个人相中了这铺子,但是西市这地方,谁家的鹅被顺了,昨夜谁家的皮猴子又被揍了,这些芝麻大小的事情都传得飞快,更别说王老板因为儿子患病贱卖铺子这事了。
因此这些人都将价格压得极低。
将手中准备的老参递了过去,王老板挤出一抹笑容来,但是难掩眼角的愁容。
“王老板,冒昧问一下令郎是染了什么病?”
“这……”王老板面带犹豫之色:“城北郎中说小儿正气不足,邪实肺腑引起的腹胀腹痛。”
“仅是腹胀腹痛王老板就要卖铺子了?”
“这……每日的汤药与请郎中,消耗便是不少,实不相瞒,家中现银已是没了,只得卖掉这间唯一的铺子。”
“我家夫人又听怀觉寺的高僧说,吾儿冲撞了阴煞小鬼,请了不少僧人做法。这一来二去,哎!我也没有法子了。”
王老板一家在这里做得也有几年了,生意还可以,积蓄也应该是有的,但落到要卖铺子的窘境,其间便有猫腻了。
唐佛教盛行,得道高僧真有的也不少,但是其中也不乏贪财腌?之辈,若不是如此,请的郎中便是虎狼之医了。
“王老板可否让小生为令郎看看?”
“小哥懂医?”王老板走着诧异。
“略知一二,如果您老不介意,在下愿意试试。”
那王老板一心记挂自家儿子,都快到了病急乱投医的状态。而且见月白虽然说的谦虚,却是神志满满,要不,试试?
拱了拱手,王老板说道:“那就劳烦小哥了,两位随我来吧。”
铺子带着后院,王老板一家子便住在这里。
跟着王老板,很快几人便来到了王大郎的屋子。
一推开门,扑鼻的药味便传来。屋子里昏昏暗暗的,窗户都关得严实,不仅如此还落了厚厚的帘子。
屋里唯一的光亮便是桌上那一盏油灯,印着床上一青年男子黄蜡的脸。
王李氏见自家郎君进来了,连忙抹去眼角的泪水。
“大郎,今日觉得好些没?”王老板脸上带着心疼的神色,坐在儿子的床头问道。
月白看着王家大郎萎靡的神色,在看了看屋子里的环境,不由皱眉,三步并做两步上前一把拉开了帘子。
“小哥你做什么?”王李氏大惊,一下子窜了过来拉住月白的手:“大师说小鬼见光受刺激会折磨我儿,这帘子,开不得!”
看着神色激动的妇人,月白眉头皱得都快夹死一只蚊子了,这到底是什么大师?
“光线太暗,在下如何为令郎诊治?”
王老板本就不同于自家妻子那般信奉佛祖,这帘子也是在王李氏坚持不下的要求下挂上去的,如今见此,大斥道:“无知妇人!还不快拉了帘子让小哥过来看看。”
那王李氏听到自己男人这么一说,虽然说不情愿,还是拉开了几面。
月白不管这妇人的,兀自将屋子的几扇窗户推开了。
她走进了才发现,这男子不仅脸色蜡黄,而且颜面上有白色的虫斑。
“伸出舌头来我瞧瞧。”
那男子依照月白说的做了,伸出的舌头舌苔发白。
再切脉,只觉脉相端直而长,如按琴弦。
“阿娘,我疼!”男子突然蜷缩成了一团,在床上翻滚着,面如土色。
张李氏急的眼泪的掉下来了,一边安抚着自家的儿子,一边抱怨这不该拉开了帘子冲撞了小鬼。
第二卷 第四十二章 救治(下)
月白顾不得这么多,患者在眼前发病,连忙欺身向前。但是那张家大郎病发的匆匆,好得也甚快,不多时便平静了下来,只是发病后脸上带着涔涔的冷汗,依旧缩成一团不愿舒开。
“把身子放平。”亲眼见到患者发病,月白心中差不多知道是什么了,只是还需要确定一下。
那男子听着月白的话不为所动,倒是张老板半带心疼半带斥责的说道:“你不听郎中的话,怎么会好?”
折腾了一会,那男子才按月白所说的做了。
手指轻轻的在那男子的肚腹按了按,男子随着她的动作带着痛苦的呻吟。
“是这疼?”
“唔…”
“随我出去说吧。”月白站起了身走了出去。
刚出门不远,夫妻俩便焦急的问道。“小哥,我儿到底怎样了?!”
见月白凝重的神色,两人心中不由沉了下来。
“令郎腹痛时作时止,突发腹中剧痛,痛在脐周,按之有块,苔白,脉弦,这是肠道梗阻。”
“那郎中诊断的没错,令郎脉象弦小紧,下差矣,又加上邪火入体,唉…”月白长叹一声:“恐是有性命之危啊。”
听见月白如此说,那妇人一下隐忍不住,呜呜的哭泣起来,而张老板,脸紧绷着,一片青色。
月白的心肝此时跳的砰砰的,见夫妻俩的神色,生出一种做了坏事的罪恶感来。
“其实并不是没有挽救之法,张老板可愿意将这铺子卖与我,晚辈愿意以市价购之。”
本以为月白会趁火打劫,但是没有想到她竟然愿意市价购买,略微思忖了一番,张老板说道:“如果我转手将铺子卖给了你,那么,我儿子这病…”
月白笑了笑:“张老板说笑了,只要这地契一转手,小生便将药方赠与你。”
那张老板本就是一精明之人,哪里不懂月白的心思,再想自己其实没有什么亏的,若药方到手,儿子病好了,自己还可以用余钱东山再起。
如若那方子没有用,自己怎么着也要卖了这铺子筹钱,比起被别人压低贱卖,还不如卖个这小哥。
如此想着,张老板便说道:“既然如此,那么今下午便银货两讫吧,希望小哥守信将药方赠与在下。”
张老板如此爽快利落,月白一时也对这人刮目相看了。
中庸之人,有长处便有短处,这人善于经营,肚里的弯弯绕自然是不少的,为了避免拿到方子而张老板又反悔不卖铺子了,月白也不得不做提防。
况且解决了自家儿子的病,选择不卖铺子也是人之常情。
但是拿到这家店面,对月白来说无疑是利大于弊的。她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以自己的利益为前提,顺带扶他人一把罢了。
“这倒不必了,小生身上带够了银钱,只要拿到地契,我便将银票同方子给老板。”
“当然,老板不必担心,我是不会要求你们立马搬出去的,半个月为期,你们寻好了落脚点,我们再迁过来。”
最终,这间铺子以二百两的价格被月白买下。
拿过地契及文书,月白要了笔墨纸砚,刷刷几笔写下了一幅方子。
张老板接过来一看,虽是女子的字迹,却是带着一股不羁的感觉。
“此方急开其闭,佐以通气活血,用药也是寻常之物。取苦楝皮、黑丑、皂角、大腹皮、黄连各一钱两,木香、胡椒三钱,三碗水熬做一碗水,七日过后令郎便会完好如初。”
“娘子辛苦了。”出了张家的绸缎铺子,叶菩提笑着对月白说道。
“总算是解决了一桩事,相公会不会觉得我做得有些过了?”月白问道,心中对叶菩提的回答隐隐有些担忧。
“娘子多虑了,无论你怎么做,我都支持你。”叶菩提五指扣住了月白的手:“况且那家人并没有亏损什么。”
“若不是娘子,不定他们为了给儿子治病还得奔波花费多少。”
听到自家师傅这么说,月白的心中舒畅了起来。
“不过娘子,为夫有疾,亦不能赚钱养家,大小事情都劳烦娘子操心,心中实在愧疚。”叶菩提幽幽的说道,声音飘渺虚虚实实。
月白心中一怔,自己一直忽视了这个方面。
她的的师傅,纵然失忆,纵然身残,但心却依旧骄傲。没了记忆,不知道自己能够做什么,不能找到自己的定位,那种不安与迷茫,被自己一直忽略了。
自己一直想着的便是怎么在这里生存下去,能够维持两人衣食无忧,但是却忽视了精神方面的安抚。
“相公不必妄自菲薄。”月白想了想,说道:“若不是相公的好计谋,哪里来得钱财买下这铺子?”
“这半个月我们就不出摊了,现在也不缺这几个钱。我们便好好设计一下那间铺子的装潢。”
月白想着,自家师傅精于练器,虽然没了记忆,但是对数据,机械设计依旧很敏感,再加上她这个半吊子,定是会做得很不错。
而且,渐渐挖掘师傅的潜力,让他感觉到是被需要的,心中的这种失落感变会慢慢减少吧。
但是月白没有想到的是,在家几天后,叶菩提提出了要去同隔壁巷子的木匠师傅学手艺。
“木匠挺好的。”他这样说道。
有一门手艺傍身,至少可以不愁吃喝,月白想了想,便应下了。
师傅喜欢就行。
日子过得便如同涓涓细水,平淡却长流。
做好了设计稿子,招好了泥瓦匠和木匠。白日里便在张家的绸缎铺子,现在说来应该是她的了,进行整改。
那木匠就是叶菩提现在跟着的师傅,专业木匠三十年,品质值得信赖。
因为是帮着自家,叶菩提也常常是随着木匠师傅来到铺子里。
一边拉着锯子,已是花甲之年的老木匠精神依旧矍烁。
“你家叶郎天赋极高啊。”老木匠对叶菩提赞不绝口:“学东西上手就会,比老头子当年厉害多了去了。”
老木匠一边感叹自己老了,一边又说这以后,就要看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了。
但是语气中不无是对这个虽然是自己上门的徒弟的赞赏。
“师傅,您歇息一会吧。”叶菩提递过来一杯茶水和一张汗巾子:“剩下的徒儿来吧。”
“好!好!”老木匠笑得满脸褶皱。
月白有些心疼叶菩提做这些下力的活计,但是看着他眼中焕发着不一样的光彩,到口的话又不知如何说起了。
一旁的老木匠一边喝着茶水,一边指导着叶菩提该怎样做,看样子是打算将自己的一手活计都传给叶菩提了。
师傅的师傅,该叫师公了?月白又有几分觉得蛋疼了。
(本章末尾药方纯属瞎编,妹纸们将就看着啦~~~)
第二卷 第四十三章 不调
这个时节,已经快令年关了,许多人家都忙着购置年货。请工人的费用自是不低,况且月白作为一个还算是人道的东家,一天的吃食荤素搭配是包下来的。
吃过早饭,雇人便早早的上工了。一是因为这家店主的待遇好,二是因为都赶着做完早早回家过年。
铺后的帘子被挑开。
“小娘子,我们一家人就此别过了。”张家老板率领着妻儿给月白道别:“这次多亏了小娘子你,我们才得以摆脱困境。”
接着又是一阵感谢的话云云。
月白看着屋外的马车和来来往往帮着搬东西的人,心知一切张老板都安排好了。但是这靠近年关,外面又天寒地冻的,一时间竟是有些不忍心。
“张老板一家子住宿可是解决了?”
“小娘子不必担心。在下在乡下有一处住宅,等过了年,再回长安城里另做打算。”
张老板经过这几日的接触,才发现小哥原来是一清秀的小娘子。
不仅有一手好厨艺,还精于岐黄之术。
若不是已经婚配了,他还真想把这么一个能干的女子说来当自家儿子的媳妇。
月白听到张老板如此说道,心中这才安定了些下来。
“如果以后张老板有什么需要,月白定当尽力相助。”
张老板和善一笑:“那么小娘子,我们一家子就告辞了。”
站在门槛,看着远去的马车,再回头看看这一间铺子,突然觉得干劲十足。
想年前就将店铺开起来是不太可能了,不仅是工人做不到年尾,而且张家人的搬走,后院已是空空如也,自己也得忙着添置家具,准备年货。
既然如此,月白也不急着搬到铺子里住,等都装修好了,在搬过来吧。
小狐狸坐在柜台上,一尾火红悬着晃来晃去,看着月白同叶菩提不停的忙碌,一时觉得无聊,嗖的一下从柜台上跳了下来,蹿进了后院。
因为都知道这狐狸是这店家养的,工人们都没有管。
后院空空荡荡的,但是还有不少花木,不过大多树叶凋零,一幅萧瑟的模样。
绕着墙角走了几圈,小狐狸又望望天,脚下一弹便灵巧的跳上了屋顶。
它的身上泛起了一层朦朦的红光,小口一吐,一粉色的光团落在了院里土中,就像是一颗种子一般。
接着那粉色的光团迅速破壳抽芽,眨眼间就繁花满树,又迅速凋零,普通的就像是院子中那些光秃秃的树木一般。
只不过枝干略微大了些,都快有两人合抱粗细了。
看着院子里升起的一层淡粉色光罩,小狐狸摇头晃脑甚为满意,丢下长在天井边的桃树,迈着四条小短腿,窜到隔壁巷子去偷烧鸡去了。
月白他们是先将铺子整改,后院还没有开始动工。快到午时遍寻不着小狐狸,但是月白也没怎么担心,只是想着那狐狸又不知去哪里野了。
加上老木匠,月白一共雇了三个短工。
收拾了一番,一大群人围着一张圆桌吃饭,月白没有当下女子的避讳,再加上素日也爱穿一身男装,那些短工也不觉得有什么好别扭的。
饭桌上摆着一盆过水鱼,猪肉炖粉条,白菜炒肉,再加上一道凉拌萝卜丝和炒的青菜。
不多时,月白又端了一盆白面馍馍上来。
“叶家娘子真是贤惠。”一中年短工笑道,一手拿了一个馒头。
“是啊,您这的待遇真是好。前些日子我在王大娘家盖瓦,一天下来连个鸡蛋也不给,就吃馍馍和咸菜。那馍馍还舍不得用白面的。”
月白笑笑说道:“吃饱了才有力气,我可是指望着你们给我修一个好铺子。”
那老木匠并不语,一个劲默默的使劲吃,一边又感叹自家徒弟的这傻媳妇真是太浪费了。
叶菩提顺手夹了一块鱼给老木匠,说道:“师傅,您慢点吃。”
“咳咳…”
老木匠年轻的时候死了媳妇,后来一直不愿再娶。其实那时因为老木匠的这一手手艺,也有不少小娘子想要嫁给他。
不过之后老木匠一直鳏寡独居,邻里不少人眼红他这一赚钱的手艺,都表示院子将自家的小子送过去当学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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