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语涵吃痛的坐在地毯上,眼泪都流了出来,低头看才发现是早上晾了衣服忘记把脸盆收起来了。
莫语涵负气的将脸盆踢到老远,看着一粒粒鲜红的血珠从脚趾的趾缝里流出。
这一天真是倒霉,怎么就跟去了金贵?怎么就遇到了傅逸生?
渐渐的莫语涵感受到身体里某块坚硬的壳在一点点的碎裂,她一手捂着胸口,试图进行最后的挣扎,直到她拉开床头柜拖出药箱。她的手不由得顿了一下,身体里那块原本已经有了裂缝的壳在一瞬间碎成粉末状。
药箱的后面藏着一只鞋盒,极不起眼,曾经却被莫语涵视作珍宝。
搬家以后她将这个鞋盒塞进床头柜,她以为她再也不会打开它,可是今晚她的双手却有些不听使唤的颤抖的掀开了盒盖。
莫语涵和傅逸生离婚时就没想着带走一样傅逸生的东西,这个鞋盒里也确实没有傅逸生的东西,但是这里却储存着她对他最初的惦念。
鞋盒里藏着的自然是一双鞋,一双极不起眼的白色帆布鞋。她之所以珍视它是因为这双鞋曾带给她与傅逸生第一次较为亲密的接触。
那时傅逸生刚答应做她男友没多久,莫语涵还未能从那种意外的兴奋中平静下来。她开始适应他女友的身份,开始名正言顺的出现在他的周围。他去图书馆看书,她也抱着本漫画跟去。然而傅逸生虽然已经是她男友,但是他对她与以往并没什么不同。
莫语涵清晰记得,也是一个像今天这样的雨夜里,她跟着自习完的傅逸生走出图书馆,看他自顾自的撑起雨伞走下台阶,而她则是极不情愿的掏出自己的伞,不误落寞的跟在他身后。身边不时有共撑着一把伞卿卿我我的小情侣经过,那原本和谐温馨的场景却刺痛了莫语涵的眼睛,那一对对几乎重叠的身影让莫语涵的心底渐渐泛起酸楚。
一路上她憋着一口气,委屈得不愿与他说话。直到快到宿舍时,莫语涵才不得不停下脚步。
学校的排水系统很糟糕,每当下过雨后,宿舍门前这条路就会被积水填满。
莫语涵低头看着脚上那双崭新的白色帆布鞋不由得却步。走出老远的傅逸生似乎这时候才想起来身后还有一个人,他回头看还在马路对面的她,只迟疑了一瞬便又折了回来。
直到现在莫语涵都记得他当初的表情,眉头微微拢起,满眼遮掩不住的不耐,刚毅的面庞在夜色中显得异常冰冷。
莫语涵微微心痛,却见傅逸生一脚踩在污水里,手臂毫无预兆的伸向她的腰向上一提,轻轻松松的将她捞起送到没有污水的干净路面上。
整个过程只耗时十几秒,还未等他身上的热气从她身上散尽,还未等她从震惊中回神,傅逸生已经走出很远。
之前种种委屈和郁愤都在一瞬间烟消云散,这个小小的意外像是一颗甜蜜的种子落入莫语涵的心房,伴随着她一起成长。
少女的感情有多卑微,莫语涵不是没有体会过。过去他总留给她一个背影,可是她依旧踩着他的身影不离不弃。经年之后,他终于回过头看她了,而她却已不是当年那个懵懂的小女孩,名存实亡的婚姻生活磨去了她的棱角,同时也磨去了她对他所有的热切和继续追逐着他的勇气。
鞋盒的最下面还端端正正的躺着一本书。纸张的边缘已有些发黄,书角处皱皱巴巴的,是上次搬家时不小心泡到了水。书脊处仍贴着X大图书馆的索书号,这就是傅逸生当年借阅过的那本《红与黑》。暗红色的书皮上蒙了尘,莫语涵随手拍了拍,有东西从书中掉落。她小心翼翼的将其拾起,她当然记得那是什么。她没去看照片的正面,只看着背面上自己稚嫩的字体不禁失笑。
“一生一代一双人。”
年少时总会把感情和誓言看得太重,只是他们的关系一直都与一般的情侣不同,她没敢要他的誓言,他也没想听她的许诺,可是在她心底她早已一厢情愿的将自己和他死死的捆绑。
良久,莫语涵翻过照片,只有傅逸生的半张脸,微微抿起的嘴唇,刚毅的下巴,美好的颈项曲线,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时的样子,后来在他们还不是情侣时她偷偷拍下的。
一切都仿佛发生在昨天,一切又恍若隔世。
莫语涵低头翻了翻鞋盒,发现角落里还躺着一支银灰色的打火机。
明明告诉自己绝不带走任何一样傅逸生的东西,可是临出门前莫语涵还是鬼使神差的将鞋柜上的打火机踹到口袋中。
莫语涵“吧嗒吧嗒”的按着打火机,想象着傅逸生点烟时的动作。她有一刻失神,似乎这一切都早已有了定数。如若不是当初眷恋他最后的温存,也不会偷偷带走打火机,也不会给她勇气让她忘却过往。
莫语涵拉过脚边的脸盆,将点燃的照片扔了进去,《红与黑》被分尸,一片片一页页的在火盆中枯萎,最后变成灰烬。
火势有一瞬间变得很大,莫语涵想,这是要将那段记忆也一并烧毁吧。
……
时间不会因为谁的感伤而放慢脚步,那天之后傅逸生果然消失了,这一周里她再未见到他,也没有听到关于他的事情。
小玲将刚送来的几桶百合提进店内,不满的嘟囔了一句,“切,怎么又来了?”
莫语涵朝着窗外张望了一下,继续埋头于一本旅游杂志。
“语涵姐,我们门前这条路是不许停车的吧?那车堵在那别的车子也不好过来,影响我们生意,怎么没人管啊?我看直接把拖车公司找来把它拖走算了!”
莫语涵轻笑着,“用不着拖车公司。”
莫语涵拨了电话给顾琴琴,“你有多久没来看我了?”
“真没良心啊莫语涵,你跟傅逸生离婚时我可是天天去看你啊!现在失恋的人是我!是我!你不来看我还让我去看你?”
莫语涵把话筒拿的稍远些,顾琴琴气势如虹,伴随着她的咆哮声还有一阵阵“叮叮咣咣”的声音传到莫语涵耳中。
“你在干什么?那么吵!”
“我能干什么?植物大战僵尸!”
莫语涵的脑中立刻浮现出上一次去探望顾琴琴时的可怕情形,她不知道一个女孩子怎么可以过成那样。
窗帘不分昼夜的拉着,屋子里凌乱不堪,一整箱泡面已经吃掉了一半,垃圾桶的垃圾堆得小山一样高。原本光鲜亮丽的顾琴琴更是头发散乱小脸蜡黄,穿着件卡通大睡衣两眼暗淡无光。
莫语涵不是不记得自己离婚时是什么样子,那时她只是食欲不好,精神不振,但是生活还是照旧,可是顾琴琴就大不相同,她不但在生活上不善待自己,作为一个上班族,她竟然不怕触了老板的霉头,堂而皇之的请了半个月病假。
不得不说相较于莫语涵,顾琴琴对爱情对生活的抵抗方式显得更为凶猛。
起初莫语涵还很担心好友,也痛恨陆浩对感情不认真的态度。可是最近,莫语涵开始意识到,关于顾琴琴和陆浩的感情她似乎只听了顾琴琴的一面之词。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道理莫语涵还是懂的。
“不要吃泡面了,来接我下班吧,我请你吃饭。”
“还是不了,我只想在家里睡到死,不想让自己意识清醒,不想让自己静下来,我总怕想起他……”
明知道陆浩和顾琴琴的感情矛盾可能没有那么严重,但是听到顾琴琴的话莫语涵的心脏还是不由得抽搐了一下。顾琴琴所说的那种感觉她再熟悉不过了。
“算了,咱不提这事。对了琴琴,我发现我最近被人盯上了,你说要不要报警?”
“为什么要盯上你?绑架你然后跟傅逸生要钱么?”
莫语涵轻笑,她一直知道她这位好姐妹的想象力比常人丰富。
“或许吧,有两黑色的A6每天定时定点的停在我们店附近,听小玲说我下班后他也就跟着走了,你说不是盯上我了是什么?”
听了这话顾琴琴腾的从床上坐起来,“他跑去盯你干什么啊?”
莫语涵掩嘴笑,“你到底要不要来接我下班?”
“来来!”
一开始莫语涵也不明白陆浩不去盯着顾琴琴跑她这来干什么,直到去过顾琴琴她才想明白。陆浩或许早去顾琴琴家守过了,只是顾琴琴连着数天不出门也不去上班,陆浩或许以为她根本不在家,而顾琴琴在X市的朋友也只有莫语涵而已,这种曲线救国的方式只有盲目热恋中的人才能想到。
不一刻就看顾琴琴踩着一双足有十公分高跟鞋来了,虽然脸色依旧不好,可打扮却很光鲜靓丽。还不等顾琴琴走到店门前,就见那辆A6的主人终于露面了。
他冲下车子,将顾琴琴一把拉住,顾琴琴甩开他,他又上去拉住她,她反抗,他索性把她搂在怀里不肯松手。
顾琴琴拼命的捶打陆浩,陆浩也只是压着牙不出声,踢他的腿踩他的脚他也不躲闪。
“放开我!”
“不放!”
顾琴琴刚要屈膝一顶就被陆浩灵敏的反手一挡,“哎哎,亲爱的,这可使不得。”
“你跑这来干什么?”
“你说呢?电话不接短信不回,我去你公司找你人家说你请了半个月的病假,去你家楼下等你几天不见你出现,我是实在没办法了才跑来给莫语涵当门神……”
“分都分了找我干什么?”
“人家夫妻离婚还得协议呢,咱俩的事怎么能只你一人说了算?”
莫语涵一手托着下巴望着窗外的两人拉拉扯扯。
小玲吃惊的捂着嘴,眼睛睁得老大,“原来那人是在等琴琴姐!好浪漫哦!”
莫语涵笑,“看来我这顿饭钱又省了。小玲,去过草原么?”
“唔,没有,不过听说很美呀。语涵姐你要去么?还是夏天去比较好,现在去的话草都枯了吧。”
听说失恋治疗法之一就是旅行。莫语涵挑来挑去还是选中了内蒙。
虽说深秋的季节并不适合去草原,但是厌烦了这个到处充斥着老旧回忆的城市后,莫语涵对那片视野开阔的天地生出了无限的向往。
34艳遇
做出决定后,莫语涵通知了朋友,她要去旅行,会暂时离开一段时间。
顾琴琴举双手赞成,“语涵应该去散散心。”【。 ﹕。电子书】
周恒质疑,“你一个人去可以么?”
“就是想一个人去散散心。”
周恒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她要摆脱傅逸生不但与他无关,甚至不需他的帮助。
想起那晚在金贵的一幕,周恒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的捏了一把,让他痛得不能自由呼吸。他爱莫语涵,他爱了她七年,这七年里他从未想过放弃她,如今她更是好不容易要脱离傅逸生,如若让他这时放弃他会很不甘心,更何况她答应他要好好考虑他们的关系。
“语涵……”周恒刚要语重心长的开口,却对上莫语涵近乎于哀求的目光。他笑了笑,或许应该给她跟多的空间。
“那还是报个当地的旅行团吧,你对那里不熟悉,你跟一个团我比较放心。”
周恒让了步,莫语涵心中感激,而他的顾虑也不是全无道理,她便按照他的意思报名了旅行团。
时间就定在周末,莫语涵没有准备太多。周恒送她去了机场,看着她进了安检才离开。
飞机上的一个半小时,莫语涵都处于昏睡中,醒来后便发现已经到了赤峰。
飞机场外的旅行团大巴车很显眼,莫语涵一眼就看到了。跟导游报了名字,她便挑了个后排靠窗的位置坐下。其他的旅客都陆陆续续的上车,大巴车很快就坐满了,只剩莫语涵身后的位置。
车子缓缓的开动,可刚开出不远又停了下来。莫语涵闭着眼睛靠在窗前,听着声音知道是又有人上了车。莫语涵随意的扫了一眼,只见那人个子很高,穿着件宽大的深蓝色冲锋衣,头顶上的鸭舌帽压的很低,几乎遮住了他整张脸。莫语涵没在意,他径直坐到了她身后。
这次车子总算离开了机场,在宽阔的马路上疯狂的奔驰着。
半梦半醒的睡了一会,莫语涵转向窗外,车窗外飞速流逝的景色既千篇一律却又让她觉得与众不同。与X市不同,这里没有张牙舞爪的梧桐,路旁尽是挺直俊朗的杨树,虽然枝桠都已是光秃秃的,但却是另一番风味。
“可以跟您换个位置吗?”
感觉身边的动作,莫语涵不禁扭过头来。她漫不经心的瞥了眼刚刚换到身边的人,眼神便再也移不开了,她的呼吸刹那间停滞了。
他的帽子依旧压得很低,她开不见他的眉眼,但是那下巴和颈项的弧度却与莫语涵记忆深处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似乎注意到了她的注视,那人也不急不缓的转过头来,朝着她淡然一笑。相比较莫语涵的惊慌失措,这笑容显得过于从容沉着,像是已经演练了无数回,只等这一刻。
依旧是那张英俊的脸,那样自信满满的笑容,没有酒醉后的迷离,也没有被拒绝后的绝望。
莫语涵不禁怔愣,“你怎么会在这?”
“旅游啊,不是交钱就可以么?”
莫语涵回头望向早已消失在身后的飞机场,“你坐哪班飞机来的?”
“跟你一班,不过是买了经济舱而已。”
莫语涵错愕了一刻后不禁轻笑,她已经说了那样的话,他怎么还是能阴魂不散?
傅逸生专注的看着她的表情,研究了一会便渐渐的收敛了笑容,不再与她说话,端着手臂压低了帽檐闭目养神。
莫语涵转向窗外,却再没心情看风景。
半响,感到身后有人轻轻碰触她,莫语涵回头,见那小姑娘神秘兮兮的指了指她身旁的傅逸生以几不可闻的声音说,“你男朋友真帅。”
莫语涵愣了一瞬,连忙否认,“他不是我男朋友。”
谁知这时本该在闭目养神中的傅逸生却缓缓的转过头来,很坦然的承认,“我们只是朋友而已。”
他将“朋友”两个字咬得那么重,莫语涵心里不由得一滞,那天在金贵,她为了脱身,竟说了“做朋友”这类的鬼话,可他不知是将这“鬼话”当了真还是故意说出来折磨她。
然而,只一刻,她就得到了答案。
她抬头看他,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那微微勾起的嘴角,半眯着的双眼,像是在挑衅,又带着些戏谑,仿佛在对她说,“后悔了吧?想反悔么?”
莫语涵撇开眼,她终于无望的发现,她又一次违背了自己的初衷。本想着逃出那座城市,逃出那个傅逸生为她制造的牢笼,可是想不到跌跌撞撞茫然不知去路的她竟又一次扎向了他的陷阱。
……
大巴车晃晃悠悠的开了几个小时才到达远近闻名的科尔沁草原。导游给游客们分配了各自的蒙古包,不出意料的,她与傅逸生被分到了一起。
莫语涵本就有些晕车,只在包间内待了一会就觉得胸闷气短。
她悄悄的出了包间,只想着透透气却不知不觉的沿着包外的小路走出几十米,直到发现没有路了才停下来。
草原上的风确实很大,停下来没一会莫语涵就觉得有些冷。她搓了搓手想回包里拿件衣服,一回头却发现傅逸生不知何时已来到了她身后。借着包厢门前微弱的灯光,莫语涵看清他手中拿着的正是她的羽绒马甲。
他走上前来,将衣服递给她。她搓了搓手,毫不客气的接过穿上。
“要回去了么?”傅逸生面色平静。
莫语涵摇了摇头。
“那一起走走吧。”
大巴车上的傅逸生还会挂着一抹顽劣戏谑的笑容,可是此刻的傅逸生却只能又深沉来形容。莫语涵突然看不懂他的表情,那双墨色的眼眸中似乎蕴含着太多的内容。
或许就是因为还有不解,她没有拒绝他的提议。
枯黄的草根随着冷风起起伏伏,发出沙沙的声音。月色下隐约看得见冰封的河流弯弯曲曲的伸向远处黑压压的山脉。夜幕下的科尔沁像只熟睡的雄鹰,看上去死气沈沈却又让人觉得其中蕴藏着勃勃生机。
走出很远,莫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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