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女盈盈一福,行云流水一般飘到了秋水面前:“秋老爷子,你还护着你那些宝贝手下,怕他们送死吗?”
她们的声音很美,她们的身材更美。可秋水却两眼望天,根本不瞧她们,口中冷笑道:“你们三个也上场吧!
人家既然已开口挑战,咱们也不能缩着不动。”
那三个蒙面白袍人都应了一声:“是!”
秋水叹道:“我老人家心虽未老,人已老朽无用了。
看见年轻美貌的美人,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你们代我老人家好好摸摸这几个漂亮丫头。” 一不少人已皱起眉头,谁也没料到,秋水竟会说出这种粗俗不堪的话来,宋沁更是连着呸了好几口。
场中八人遥遥相视,都是一声大叫,冲向对方。白袍紫衫,搅成了一团。
肖无濑在冲近天字七号时,突然身于向前一倾,竟似要倒在地上。
宋沁一颗心顿时揪紧了,两手抓着胸口前的衣衫,似乎透不过气来。
天字七号执剑冲上,肖无濑手中剑射出。
尚未交手,便使出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岂非真的要找死。
天字七号猛喝一声,身形纵起,肖无濑的剑已贴着他身下闪过。天字七号头下脚上,长剑如一泓秋水般泻下,刺向肖无濑的后背。
肖无濑已倒地,他已无法闪避。
宋沁急得“啊”了一声,肖无濑的身于突然间一躬,像一只刚放上热锅的虾米,一下弹了起来。
他的手中,居然又握着一柄剑,剑光仍在闪烁不定。
那是他的柔剑,藏在腰带里的剑。
天字七号已死,脸朝下伏在草地上,似是在亲吻大地。他一直到死,仍是没明白,肖无濑是怎么杀死他的。
宋沁发现,肖无濑立定后的第一眼,竟是朝自己看的。
宋沁的心,莫名其妙地乱了。
华玄元的眼中,射出了一道冷冽的寒光,锐利如刀。
秋水却大笑起来:“好小子,杀得痛快!”
宋朝元也赞道:“肖少侠好身手,好机智!”
众人都已惊呆,听得宋朝元开口,已有不少人喝起彩来,那些原先轻视白袍会的人也不例外。
场中另外三对也见了分晓,紫衣女郎们都已危急万分,随时都有可能死在白袍好汉们的剑下。
华玄元道:“退下!”
秋水也喝道:“还没摸够?”
三对激斗的人刹那间分开,各回本方。
秋水喜笑颜开,华玄元却是双目喷火。
秋水笑嘻嘻地道:“姓华的,你的意思我明白,不过是想先收拾我手下这几个人,免得到你大开杀戒时他们碍事。”
华玄元冷哼一声。
秋水笑道:“你要真这么想,早就该派几个得力些的心腹出来,现在弄得倒好,又死了人,脸上也挂不住。”
华玄元沉声道:“华某承认低估了白袍会的武功,致有此失。不过,现在华某已知你们的实力,再派人手时,只怕秋兄就笑不出来了。”
秋水傲慢地道:“不一定吧?”
华玄元嘿嘿一笑,缓缓道:“本会四大杀手何在?”
四个紫衣人缓缓而出,八只阴冷的眼睛,只微微瞥了瞥秋水等人,便低了下去。
看他们那副阴死阳活的模样,谁会相信,他们是紫衣会的四大杀手呢?
华玄元低沉地道:“老规矩,一旦失手,提头来见我!”
四大杀手都如没听见华玄元的话,还是那么一副没精打彩的样子。
秋水嘿嘿笑道:“无濑啊!”
肖无濑应道:“帮主有何吩咐?”
秋水道:“人家是紫心会的四大杀手,武功可能还过得去,你和三位师兄就上去教他们几招吧!”
肖无濑四人躬身道:“是。”
秋水叹道:“不过呢,咱们是苏东坡下棋——胜固欣然败亦喜,要是顶不住,那就退下,没必要提头来见我。
当然喽,能杀了他的,最好还是杀了。”
肖无濑道:“遵命!”
他的目光,又膘向了宋沁。从宋沁的脸上,他又看到了期待中的鼓励、嘉许之情。
四名白袍人和四个紫衣人又站到了场中,两两相对而立。
白袍会四人个个虎视眈眈,凝神戒备。紫心会四大杀手却还是一副没睡醒的德性,让人直为他们担心。
可实际上,最先发动的,却是他们。
寒光蓦然间大盛,场中已是一片紫影。除了几个武功极高的人外,几乎没人能看清四大杀手的身形。
他们已变成了风,变成了湍急的漩涡,将白袍会四人卷了进去。
肖无濑四人几乎在转眼之间已处于必败之地。
他们仍在抵抗,但已无法摆脱窘境。
白云紫霞,交缠在蓝天碧草间,蔚为壮观,而在这壮观的场面里,却演示着你死我活的大搏杀。
不时亮起夺目的电光,像暴风雨中的闪电,裂人心魄。凌厉的剑气刀光扫到了数丈开外,刮在观者的衣上,则衣袂激荡,刮在观者的面上,则面似刀割。
宋沁的心又似被拎在了半天云里。
她凭什么这么关心肖无濑?要知道,就在几天前,她还想杀他啊!
可宋沁现在根本就想不起来这些,她只是焦急地搜寻着肖无濑的身影,为他担心、为他焦急。
徐鸣山的心思却没放在看剑上,他一直在注意宋沁的神情变化。
宋沁和肖无濑的几次对视,他都注意到了,可无论他怎么愤恨,也都没有办法。
徐鸣山轻轻叹了口气,听到身边有人也叹了口气。
那是韦观。
他转头看看韦观,韦观也正在看他,两人同时尴尬地笑了笑,同时转开了眼睛。
秋水努力想摆出镇定自若的样子,可办不到,他不想看见他的四名爱徒被杀死,因为他们中有三个还蒙着面,他们还没有完成报仇的夙愿。
肖无濑虽已可以真面目示人,秋水同样也不希望看见肖无濑死。肖无濑就像他的儿子,他已准备将帮主之位传给这个年轻人。
可秋水很清楚,肖无濑四人活下来的机会已极少。即使他们想脱身退后,也已完全不可能了。
华玄元笑道:“秋兄,恭喜、恭喜!”
秋水强笑道:“秋某喜从何来?”
华玄元道:“秋兄不是说过,你们是胜固欣然败亦喜嘛!嘿嘿,嘿嘿……”
场中突然爆发出凄厉之极的惨叫声——胜负已分!
而且生死已判!
四下里一片惊呼。
华玄元得意地大笑起来:“秋兄,你的四个手下——”
他突然说不下去了,眼睛已瞪得比铜铃还圆。
若非他戴着面纱,你一定能看到他难看之极的神情。
他简直不能相信,倒在血泊中的四具尸体,竟然是紫心会四大杀手。
肖无濑四人提剑而立,眉目间也是一片惘然之色,连他们自己都弄不明白,四大杀手怎么会被他们杀死。
秋水大喜过望,好半天才笑出声来:“小的们,有种!
哈哈,哈哈……”
他也简直要以为自己是在梦中了,不可能发生的喜事居然就发生了,他能不放声大笑吗?
宋沁如释重负地嘘了口气,拍拍心口,露出了娇媚的笑容。
徐鸣山知道,这一回,她不是笑给自己看的。
韦观也知道。
于是两人又同时叹了一口气,同时在心里痛了一下,酸了一下。
女人的心思就像天边的云,变幻无穷,琢磨不定。女人要变心,就像一滴雨要落地,怎么拉都拉不回来。
他们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宋朝元一直紧绷着的脸舒展开了:“秋兄手下果然无弱将,佩服、佩服!”
郭子华的老脸却皱得更厉害了:“侥幸而已,不值一晒。”
宋朝元听见这话,只微笑了一下。秋水却急了,白眼一翻,冷笑道:“侥幸?你怎么不侥幸一回我看看?”
郭子华怒道:“姓秋的,你在老夫眼中,不过是个小娃娃!”
秋水道:“你是不是想打架?”
眼见这两人又想动手,华玄元却突然大吼一声:
“是哪位躲在一旁暗算,滚出来!”
众人先是一怔,旋即大悟——方才必是有人暗中做了点手脚,相助白袍会杀了紫心会四大杀手。
难怪四大杀手死得诡异,白袍会赢得古怪。
一个极低极哑的嗓音叱道:“华玄元,你眼光不错!”
声音似乎极弱,但却清晰地送入了每个人的耳中,连众人的噪杂声都没能掩住这声音。
没人能听出这声音发自什么地方,这人的武功,岂非又是不可思议?
宋朝元刚想起这人是谁,肖无濑已欢声大叫起来:
“赵大哥!”
绿影一闪,赵轻候已到场中。
宋沁定睛一看,不由吓了一大跳——这不就是在柳林中遇到的“竹叶青”吗?
宋沁忍不住转头看看父亲,却见父亲面色铁青,显然极其愤怒。
宋沁又看看母亲,更吃了一惊。
十二两的脸色白得跟纸一样,一点血色都没有。
“竹叶青”傲然挺立着,慢悠悠地道:
“我姓赵,赵轻侯!”
第十二章 赵轻侯
“赵轻侯?”
“他是赵轻候?”
“赵轻候不是……不是已经死了吗?”
“谁知道呢?”
……
谁都知道,赵轻候曾经是宋朝元的第九个徒弟,十八年前不慎落崖而死。
赵轻侯怎么又回来了呢?
宋朝元铁青着脸,哑声道:“赵轻侯,你回来干什么?”
赵轻候冷冷道:“杀人。”
他每说一个字,场外众人的心都要大跳一下,仿佛受到了重击。
徐鸣山喝道:“放肆!”
宋沁本也想开口斥骂,这时便赞许地看了徐鸣山一眼。
宋朝元回头怒喝道:“鸣山,没你们说话的地方!”
徐鸣山面上怒色一闪而逝,沉着脸退后几步,不说话了。
华玄元笑道:“你就是赵轻候?”
赵轻侯看着他,面上泛起了诡异的微笑:“还有谁会假冒我赵轻候?”
华玄元眼中的笑意渐渐消失,杀机渐渐凝聚:“本会四大杀手命丧此地,应该是你的杰作吧?”
赵轻侯道:“是。”
华玄元阴恻恻地道:“他们跟你有仇?”
赵轻侯道:“没有。”
华玄元道:“那你为什么用暗器封闭了他们的右臂曲尺?”
赵轻候冷笑道:“我高兴。”
他竟然一点道理也不讲,华玄元气得双肩耸动。
赵轻侯漠然地看他道:“你是不是不满意这个回答?”
华玄元道:“的确不满意!”
赵轻候道:“你不满意也不行,我只有这一个回答。
现在,请你把解药交出来。”
华玄元目光一闪:“哦?什么解药?你好像并不需要什么解药。”
赵轻侯道:“白袍会的人需要,虎山派的人也需要。”
华玄元冷笑道:“他们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赵轻候道:“我知道白跑会的肖无濑是条好汉,他的弟兄们自也如此,我很敬重他们。”
华玄元点点头:“所以你才偷施暗器让他们杀死了我的四大杀手?”
赵轻侯道:“不错。”
华玄元又道:“可是,你早已不是虎山派的人了,你又何必要救八虎?”
赵轻候面上现出了怨毒的神情:“我救这八个杂种,不过是想亲手杀死他们!”
徐鸣山、韦观和宋沁一齐大怒:“放屁!”
宋朝元叱道:“沁儿,你们几个都不许再开口,退下!”
赵轻侯看都没朝他们这边看:“这八个狗杂种害了赵某一生,我若不能亲手报仇,又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
华玄元叹道:“话是不错,只可惜你却做错了。”
赵轻侯冷笑:“哦?”
华玄元叹道:“你如果不暗算四大杀手,或许华某还可以答应你。现在么,已经太迟了。”
赵轻候笑得更诡异了,令人毛骨悚然:“这么说,你不给解药?”
华玄元瞪眼道:“不给。”
赵轻侯叹了口气:“也罢!华玄元,请你回头看一看,再做决定。”
华玄元眼中立现诧色,后退几步,转头一看,立时僵住。
所有的紫衣蒙面人仍旧站在原来的地方,但都已被点中了穴道,僵硬地立着,千姿百态。不用说,这又是赵轻候的杰作。
众人骇极而笑,紫心会的人武功之高,他们都已亲现看见,如果这些一流高手竟不知何时着了赵轻候的道儿,则赵轻候的武功又该是第几流的?
秋水本已惊呆,这时便大笑起来:“华玄元,贵会中的好汉们,怎么都摆起谱儿来了?”
华玄元恨声道:“秋水,你的手下,不也一个德性吗?”
秋水笑不出来了。
华玄元转向赵轻侯,冷笑道:“姓赵的,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轻侯道:“意思很简单,要解药。”
华玄元道:“你是想交换一下,是吧,我正告你,没门儿!”
赵轻候淡淡地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有两下子?我也正告你,我的点穴手法很独特,甚至可以说十分邪毒。
再过片刻,你就可以看到可怕的后果。”
华玄元哈哈大笑直:“赵轻候,你会错意了!我实话告诉你,本会高手如云,少他们几十个没关系。我不在乎他们的生死,你明白了没有?哈哈,哈哈……”
赵轻候也愕然。
华玄元笑声一顿,傲然道:“他们的性命,本就是我给的,我也有权收回!你竟然想用他们的性命来要挟我,可算是不智之极!”
赵轻候凝神看他,半晌才道:“华玄元,你真是我碰到的人中,第十个混蛋的人。”
华玄元笑道:“哦,华某人居然只排在第十位?难道世上真的还有九个人,能比我更混蛋吗?”
赵轻侯道:“绝对比你更混蛋。”
华玄元叹道:“真难以想像!……赵轻候,你准备出手吧!”
赵轻侯摇摇头道:“对不起,我现在还不想跟你动手。
我要先报仇。”
华玄元道:“哦?”
赵轻候道:“一旦交上手,要分出胜负,也必是三天之后的事。那时候,九个大混蛋想必都逃走了。”
华玄元还想再说什么,身后风声飒飒,似是有人偷袭。
华玄元冷冷叱道:“找死!”双袖向后倒卷拂出,随即转身,不由又是一愣,场外众人也是惊呼失声。
那些原来僵立不动的紫衣人,现在已都在动,而且动得很厉害。
他们都在原地跳跃,不停地跳跃,口中也不停地发出嘶嘶的怪叫声,他们跳跃的高度,简直令人呼惊。
他们就像是一群中了邪的疯子。
赵轻侯冷冷道:“华玄元,你现在可以决定给不给解药了。”
华玄元转身怒道:“你究竟使了什么邪术?”
赵轻侯道:“不是邪术,只不过点了他们某个穴道。”
他看着华玄元,脸上又出现了那种令人心寒的诡笑:
“这个穴道非常非常偏,华先生就算是中原第一高手,只怕也不知道,就算你知道了,也不可能解开,因为你不懂我的内功法门。”
华玄元的额上暴出了青筋,很显然,他是真的快气疯了。
赵轻候接着道:“如果我不出手解救,这些人都会狂跳不止,直至力竭身亡。”
华玄元大声道:“我已经说过,我不在乎他们的生死!”
赵轻候道:“但你一定很在乎你自己的生死。”
=奇=华玄元吼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不错,我很在乎!
=书=可天下能决定华某生死的人,从来都没有!”
=网=赵轻侯冷笑道:“这些人体内的潜能已被我激发了,他们现在只听命于我一个人。如果我让他们杀你华先生,他们好像也没有理由不听。华先生,解药!”
华玄元死死盯着赵轻侯,一声不吭。
赵轻候道:“华先生,我的耐性一直不太好,你别逼我。”
华玄元眼中的凶光在急速黯淡,他终于叹了口气,摸出两个小瓶,扔向宋朝元和秋水,冷冷道:“每人一粒,片刻即愈。”
赵轻侯也不多说,只点了点头,缓缓走向那些狂跳不已的紫衣人,口中一声唿哨,那些紫衣人便停止了跳跃,精疲力竭地倒在地上,呼哧呼哧直喘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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