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淡地开口,斜睨潘的一举一动。
“谢谢,但——我自己会衡量。”她扶着柜子走到墙边,举步艰难地慢慢走
向门口。
“潘亚迪!”
她缓缓停住,靠在墙上回过头来,脸色发青却仍挤出一个微笑。“有事?”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关于你的名字?”
夏雪点点头,固执地背对着她,不愿让她看到自己的表情,即使再怎么渴望
朋友,她也不能选择她。她是敌人!一个令她憎恨的敌人!
亚迪喘了几口气之后,缓慢而感伤地开口,“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恨我,
如果是为了陈彦,那你大可以收回你的恨意,我和他之间什么都没有。”
她沉默地背对着她显然仍仔细听着,脊背僵硬一如石像。
“夏雪,一个幸福,关于奇迹的好名字,可是有些地方夏天永远不会飘雪,
那是种奢望,永远不会实现的梦想。”
夏雪冰冷的眼渐渐温暖湿润起来;她听到她困难的脚步走了出去,门轻轻地
合上,泪水也自她的眼中落了下来。
难道不是吗?
期望一件永远不会实现的事是种奢求!
期待热带的夏日里落下盛雪无异缘木求鱼!
她是有了既幸福又悲伤的名字,而她的命运似乎也遵从了她的名字,是那么
的悲哀!
仿佛走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仿佛打了一场激烈的战争般的筋疲力尽!
她才走了不到五十公尺,却眼冒金星,几乎要瘫软在地上,她咬紧牙根,一
步一步拼命地移动着,终于到了夏雪所说的房间。
打开门,房内空无一人,床上的林磊苍白但平静地躺着。
亚迪关上门,几乎要喘不过气来,用尽了所有的气力才走到床边。
床的震动使他立刻睁开眼睛,僵硬地想要起身“是我。”她虚弱地朝他微笑。
林磊眼里的警戒霎时消除,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关切,“他们说你在另一个
房间休息。”
“唔,现在不是了。”她朝他笑笑,无力地趴在他的旁边,“我不放心你,
而且我十分想念你。”
“亚迪?”林磊轻抚她的头发,她微微动了一下,却无力再开口说话,过度
的疲累使她在半秒钟之内就昏睡过去。
他心疼无比地将她移到自己的肩上,细民的拉好被子,光是看她这样虚弱就
叫他心痛得无以复加。
但她的行为却让他感到甜蜜无比!
她已经完全接受他了!
感谢那场大火将她的心锁完全烧毁!
他怜惜地抚了抚她的肩,眼皮渐渐沉重,终于也陷入了睡梦之中!
“小庆,你愿意帮我个忙吗?”杰姆对愁眉不展的孩子开口,知道他正和所
有“狐狸”的成员一样,为了亚迪和林磊从医院莫名的失踪而感到忧心。
男孩点点头,乖巧地站在他的面前,“不论任何事我都会尽力去做。”
他微微一笑,“到街上去替我叫一辆计程车,开到转角处去等我,注意不能
让任何人知道,也不能让任何人看到,你办得到吗?”
小庆不解地望着他,“为什么?”
他很想告诉他,因为“狐狸”里必有人不值得信任;但转念一想,这对孩子
来说是太残忍了,那仿佛是告诉了他,他所钟爱的家人中有人是叛徒一般。
“因为我要一件很重要的事,这件事还不能让他们知道。”
男孩显得十分严肃,“我了解了,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吗?”
杰姆温柔地揉揉男孩的头发,“可以的,这件事不能没有你。”
小庆立刻兴奋得点点头,像个被托付重任的小大人般骄傲,“我不会让你失
望的!”
然后他转身奔出了地下室。
杰姆等男孩一走,立刻收拾了一些重要的资料,滑进只有他、亚迪和老江才
知道的密道,打开门走了出去。
黑暗的甬道中没有半点光亮,这时当初建这间房子的主人为防止意外而造的,
没想到现在却派上用常他有些遗憾“狐狸”之中竟有人出卖自己人,“狐狸”
的成员不会有人缺钱用,因为亚迪和老江都十分善待他们,但钱永远不会嫌多,
也或许那跟金钱一点关系都没有,毕竟世界上各种诱因太多了,不是每个人都
有足够的意志力可以拒绝诱惑。
那个该死的叛徒不仅出卖了亚迪,也偷了电脑中一些重要的资料,而那些资
料正是导致他的电脑失常的原因!他有股杀人的冲动,而这种冲动已有许久不
曾在他的生命中出现!
有人侵入他的电脑,放置了病毒,更甚者藉着他的电脑以掌握所有“狐狸”
成员的行踪!
他的眼神冷硬起来,他竟险些成了杀人的帮凶!
甬道通到尽头,他小心的打开密门,他对小庆所说的转角就在眼前,小庆正
站在一辆计程车旁小心的打量四周。
他细心的将密门的痕迹掩饰好,滑向黑暗的巷道之中,“小庆!”
“杰姆!”
计程车司机咧开了一口金牙下了车,“我还以为是这个小鬼骗我呢!”
“帮忙把我弄上车吧!”他微微一笑说道。
“没问题。”司机立刻抱起他放进车里,再将轮椅叠好放进行李箱,小庆坐
进了车中,“我们要去哪里?”
“先告诉我你出来的时候有没有人看到?”
小庆点点头,“麦克问我要去哪里,我告诉他要去找同学玩,今晚可能不回
去了,因为我心情不好。”
杰姆满意地点点头,司机已在驾驶座上坐定,“要去什么地方?”
“先绕市区一圈。”
司机好奇地自后照镜打量这个怪异的年青人,“小子,那可不便宜,你是不
是在躲什么人?”
他再度微笑,“被你猜中了,我正在被仇家追杀呢!你开车的技术如何?”
“好的很!”司机拍拍胸脯,豪气干云地回答,“放心!坐我的车你绝不会
被盯上!
坐稳了!“话声未落,车子已火箭般的冲了出去。
杰姆微笑地拍拍小庆惊魂未定的脸,“放心,司机先生不会让我们出事的!”
在旧金山的大街小巷里几乎绕了一个钟头,他们终于自云霄飞车似的计程车
上下来,司机接过杰姆塞给他的一叠厚厚的钞票,“太多了!”
杰姆一扬眉,“你是说我的命不值这些吗?”
“当然不是”
“那就好,不过我给你这些钱是有原因的。”他停了一停,看看自己又看看
小庆,“你对我们的印象当然不会太深刻吧?”
司机刚要开口,立刻又顿了下来,改口回答,“不会,我这个人很健忘的,
每天载的客人那么多,当然不会特别记得谁。”
“我们的目的地?”
“我对这一带不熟。”
杰姆笑了笑,心照不宣的对他眨眨眼,“那么那些钱是刚刚好。”
司机笑了笑,“的确刚刚好。你确定不要我等你们吗?万一——”“不会的,
谢谢你。”杰姆转动轮椅朝他点点头,带着小庆走进了黑暗的街道中。
计程车司机看看手中的钞票,莫名其妙地耸耸肩。上了车,又如火箭一般驶
了出去。
世界上千奇百怪的事情太多了,今天回家之后,他又有好话题可以告诉他的
妻子了!
“杰姆,我们到底要去哪里?为什么要这么小心?”小庆百思不解,终于忍
不住地开口问道。
杰姆转出巷道,指指前面的一栋大房子,门口还站着两名华人。“这里。”
“这里?”小庆看了看,似乎还是不能理解。“这是什么地方?”
还没等他回答,他们已走到光亮处,直直朝房子前进,两名华人立刻奔了过
来,粗声问道:“谁?来这里做什么?没事快走!”
“杰姆”
他朝他微微一笑安抚他,继而转向他们,“我要见陈彦,我们是‘狐狸’的
杰姆和小庆,请你们代为通报。”
两名大汉怀疑地打量一下,其中一名半晌后转身走向大门的对讲机。
小庆扯扯他的衣袖小声的说:“杰姆,这是‘华人帮’,你来这做什么?”
“喂!我们老大叫你们进去!”那名大汉在门口狂呼,态度上已好了许多。
杰姆朝小庆眨眨眼,“进去你就知道了。”
威尔朝着话筒大吼,“我现在就要见他!现在!”
话筒那端的女声冰冷无情,“你最好考虑清楚,维奇已经说了他不想见你,
违抗他的命令有什么下场你比我还清楚,不需要我提醒你。”
“我不相信你,到三藩市快两个月了,维奇不可能这么长一段时间不见任何
人!你说谎!”
“注意你的用词,我讨厌别人说我是个欺骗者。”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静自己的怒火,血腥玛丽的死使杰克和西恩大为忿怒,
扬言若再见不到维奇,他们将不再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他们或许可怕,但他也
无意挑起维奇的怒火若他还活着的话。“玛丽死了,杰克和西恩非常不安,我
控制不住他们,他们很可能会”“那就杀了他们!”女子冷淡的打断他。
“什么?”他不可思议地叫了起来。“你知不知道那些人花了我们多少钱?
只要让他们见到维奇,他们就会安静下来了,为什么要”“你能保证他们不会
对维奇不利?”
“我——”
女子冷笑的声音传来,“你也害怕对不对?既然连你自己都不能保证自己的
安全,你还敢让他们来见维奇?威尔,你有何用心呢?是希望两败俱伤好渔翁
得利吗?”
“艾丝,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可以在维奇面前胡说!”他急出了一身冷汗
的叫道。
“我或许不会,也或许会,那就要看你如何表现了;暗杀亚迪。潘和磊。林
的工作你长期失败,维奇已有些不耐烦了,你知道他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
“那是有原因的,让我见他,亲自对他说明。”
“不!你得等到他想见你的时候才见得到他。”
“那是什么时候?你不能这样对待我!”他按捺不住地暴吼了起来。
“快了,你很快就可以见到他。”女子冷淡地回答,然后便挂上了电话。
“艾丝!”威尔大叫,但对方已收了线。“该死的女人!总有一天我会要你
付出代价的!”他破口大骂,用尽了最恶毒的字眼才溃然倒向沙发。
她不让他见维奇,反而要他去杀掉杰克和西恩,完全无视他在他们身上投下
的精力和金钱。
若是维奇,他不会舍得那一大笔钱的!
事情非常、非常的不对劲!
第七章陈彦望着眼前行动不便的杰姆和年仅十一、二岁的男孩,几乎是钦佩
地伸出手。
“小潘说过你是个鬼才,不出门便可知天下事,但我不知道你也胆识过人!”
杰姆露出他一贯的笑容,“谢谢你替‘狐狸’照顾亚迪和林磊。”
“我不明白你怎么会知道他们在我这里?”
“我在他们身上装了追踪器。”
陈彦摇摇头,“我还以为我的人很会搜身。”
杰姆笑了笑,“可以先带小庆去看亚迪和林磊吗?他很担心他们。”
“没问题。”陈彦自杰姆的眼神中知道他有事要和他谈,但不希望让孩子知
道。
陈彦拍拍手,一名年轻的中国少年带着小庆走进另一边的门。“杰姆?”小
庆不太确定地来回看着他们。
他安抚地点点头,“你先去,我等一下就来了。”
等两个孩子消失在门后,陈彦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打量杰姆写着睿智的脸,
“你有事和我谈?”
他点点头,“你不该杀血腥玛丽的,现在快手杰克和西恩都像一头被火烧到
屁股的熊一样暴怒!”
陈彦冷血地笑了笑,“这正是我的目的,更何况若不杀了那个女人,她必会
带着维奇的人杀到我这里来,我不能因为一时心软而使我的人受到损伤。”
杰姆无奈地点点头,“可以告诉我,你是如何得知他们的暗杀计划的吗?对
于这一点,我实在十分好奇。”
他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现在这种情况下信任任何人都很可能招来死神“我
值得信任。”杰姆平静的说道。
他半晌后方点点头,“希望你真如小潘所说的值得以生命来信赖。”他顿了
顿,很快的接下去,“是夏雪告诉我的,她也算是维奇的手下,维奇派她来暗
杀我,不过当然是失败了,我一直留着她。”
“夏雪?”杰姆的记忆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但他抓不住那到底是什么!
“怎么?你有印象?”
“或许。”他沉默一会儿,“那么对维奇来说她是个叛徒喽?一个叛徒可以
得到那么重要的消息?”
“不要以为我没怀疑过这一点。”陈彦粗声开口,明知道他的话值得考虑,
却仍感到一丝忿怒。“可是她说对了不是吗?真正救了小潘和林磊的是她!”
杰姆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毫不畏惧冒犯他的可能,“也是她使你犯下杀人罪,
激怒杰克和西恩的,你知不知道玛丽是西恩的爱人?”
他心念一动,但浮起的念头丑陋得令他不愿面对,“我不管你到底在怀疑什
么,反正我信任她,而且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很希望不要再听你说起这些话。”
“你爱那个女人?”
“对。”
杰姆沉默地点点头,对一个处在爱情中的男人说什么都不会有用,这是他曾
经有过的经验。“我很抱歉,我以后会尽量不要提起这些事的。”
陈彦注意到他用的是“尽量”,看来小潘的朋友也有一颗固执的心,“我带
你去见小潘他们吧!”然后他就要好好的想一想他所说的话。
杰姆点点头,随着他走进了另一扇门。
她站在门后,听到了全部,听到了陈彦为她所做的辩解,但也听出了他话中
的不确定。
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伤心,他说他爱上她、也信任她!但什么是事实?什么
是谎言?
这些年来,她学会了对一切采取不信任的态度,连自己所听到、所看到的也
不能完全相信,就是因为如此,她得以活到现在,但这也使她的生命长久隐匿
在阴影之中!
黑暗、肮脏的阴影就是她全部的生命!
她不值得任何人信任!因为她的生命从头到尾都是谎言,一出世纪荒谬的骗
局!
许多时候,她会突然迷惑地看着镜中的自己,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活在哪一个
角色之中,不明白自己到底是谁?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存在!
夏雪缓缓走回自己的房间,坐在化妆镜前,呆滞地望着镜中的自己什么样的
自己才是自己?尘封的记忆中,那个总是安慰人,永远温柔地微笑,连半句虚
伪的话都不会说的女孩是谁?
那真的是她的曾经吗?
是记忆愚弄了她?
还是她愚弄了她的命运?
泪水自面具之中落了下来,眼里蒙上了一层雾气,她有些迷惑地看着镜里那
张悲哀的脸和悲伤的眼。
她哭了吗?
近来泪水多得连戴上面具都会哭泣、都会落泪!
这有些可笑,假的东西流出来的液体当然也是假的,不是吗?
她为什么要为假的泪水感到难过?
几年前,她就已经死了,已死的人当然是不会哭的,她之所以还活着,是因
为她的血海深仇还没报不是吗?
她为什么要为失去了自我而感到悲哀?
这世界上还会有谁在乎她的生死?
陈彦会吗?他会为她心痛、为她难过吗?
什么叫“爱”?那么抽象、那么虚无的东西,她为什么要因为一时情绪波动
而相信世界上真有那样的东西存在?
她深吸了一口气,眼神再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