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明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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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明史- 第3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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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八年夏,火落赤诸部频犯临洮、巩昌。七月,帝召见时行等于皇极门,咨以方略,言边备废弛,督抚乏调度,欲大有所振饬。时行以款贡足恃为言。帝曰:“款贡亦不足恃。若专务媚敌,使心骄意大,岂有餍足时?”时行等奉谕而退。未几,警报狎至,乃推郑洛为经略尚书行边,实用以主款议也。国钦抗疏劾时行,曰:“陛下以西事孔棘,特召辅臣议战守,而辅臣于召对时乃饰词欺罔。陛下怒贼侵轶,则以为攻抄熟番。临、巩果番地乎?陛下责督抚失机,则以为咎在武臣。封疆偾事,督抚果无与乎?陛下言款贡难恃,则云通贡二十年,活生灵百万。西宁之败,肃州之掠,独非生灵乎?是陛下意在战,时行必不欲战;陛下意在绝和,时行必欲与和。盖由九边将帅,岁馈金钱,漫无成画。寇已残城堡,杀吏民,犹谓计得。三边总督梅友松意专媚敌。前奏顺义谢恩西去矣,何又围我临、巩?后疏盛夸战绩矣,何景古城全军皆覆?甘肃巡抚李廷仪延贼入关,不闻奏报,反代请赎罪。计马牛布帛不及三十金,而杀掠何止万计!欲仍通市,臣不知于国法何如也。此三人皆时行私党,故敢朋奸误国乃尔。”因列上时行纳贿数事。帝谓其淆乱国事,诬污大臣,谪剑州判官。初,国钦疏上,座主许国责之曰:“若此举,为名节乎,为国家乎?”国钦曰:“何敢为名节,惟为国事耳。即言未当,死生利害听之。”国无以难。
  二十年,吏部尚书陆光祖拟量移国钦为建宁推官,饶伸为刑部主事。帝以二人皆特贬,不宜迁,切责光祖,而尽罢文选郎中王教、员外郎叶隆光、主事唐世尧、陈遴玮等。大学士赵志皋疏救,亦被谯责。国钦后历南京刑部郎中,卒。
  王教,淄川人。佐光祖澄清吏治。给事中胡汝宁承权要旨劾之,事旋白。竟坐推国钦、伸,斥为民。
  饶伸,字抑之,进贤人。万历十一年进士。授工部主事。十六年,庶子黄洪宪典顺天试,大学士王锡爵子衡为举首,申时行婿李鸿亦预选。礼部主事于孔兼疑举人屠大壮及鸿有私。尚书硃赓、礼科都给事中苗朝阳欲寝其事。礼部郎中高桂遂发愤谪可疑者八人,并及衡,请得覆试。锡爵疏辨,与时行并乞罢。帝皆慰留之,而从桂请,命覆试。礼部侍郎于慎行以大壮文独劣,拟乙置之。都御史吴时来及朝阳不可。桂直前力争,乃如慎行议,列甲乙以上。时行、锡爵调旨尽留之,且夺桂俸二月。衡实有才名,锡爵大愤,复上疏极诋桂。伸乃抗疏言:“张居正三子连占高科,而辅臣子弟遂成故事。洪宪更谓一举不足重,居然置之选首。子不与试,则录其婿,其他私弊不乏闻。覆试之日,多有不能文者。时来罔分优劣,蒙面与桂力争,遂朦胧拟请。至锡爵讦桂一疏,剑戟森然,乖对君之体。锡爵柄用三年,放逐贤士,援引憸人。今又巧护己私,欺罔主上,势将为居正之续。时来附权蔑纪,不称宪长。请俱赐罢。”
  疏既入,锡爵、时行并杜门求去。而许国以典会试入场,阁中遂无一人。中官送章奏于时行私第,时行仍封还。帝惊曰:“阁中竟无人耶?”乃慰留时行等,而下伸诏狱。给事中胡汝宁、御史林祖述等复劾伸及桂,以媚执政。御史毛在又侵孔兼,谓桂疏其所使。孔兼奏辨求罢。于是诏诸司严约所属,毋出位沽名,而削伸籍,贬桂三秩,调边方,孔兼得免。伸既斥,朝士多咎锡爵。锡爵不自安,屡请叙用。起伸南京工部主事,改南京吏部。引疾归,遂不复出。熹宗即位,起南京光禄寺少卿。天启四年累官刑部左侍郎。魏忠贤乱政,请告归。所辑《学海》六百余卷,时称其浩博。
  兄位。累官工部右侍郎。母年百岁,与伸先后以侍养归。
  先是,任丘刘元震、元霖兄弟俱官九列,以母年近百岁,先后乞养亲归,与伸兄弟相类。一时皆以为荣。元震,字元东,隆庆五年进士。由庶吉士万历中历官吏部侍郎。天启中,赠礼部尚书,谥文庄。元霖,万历八年进士。历官工部尚书。福王开邸洛阳,有所营建。元霖执奏,罢之。卒,赠太子太保。
  汤显祖,字若士,临川人。少善属文,有时名。张居正欲其子及第,罗海内名士以张之。闻显祖及沈懋学名,命诸子延致。显祖谢弗往,懋学遂与居正子嗣修偕及第。显祖至万历十一年始成进士。授南京太常博士,就迁礼部主事。十八年,帝以星变严责言官欺蔽,并停俸一年。显祖上言曰:“言官岂尽不肖,盖陛下威福之柄潜为辅臣所窃,故言官向背之情,亦为默移。御史丁此吕首发科场欺蔽,申时行属杨巍劾去之。御史万国钦极论封疆欺蔽,时行讽同官许国远谪之。一言相侵,无不出之于外。于是无耻之徒,但知自结于执政。所得爵禄,直以为执政与之。纵他日不保身名,而今日固已富贵矣。给事中杨文举奉诏理荒政,征贿巨万。抵杭,日宴西湖,鬻狱市荐以渔厚利。辅臣乃及其报命,擢首谏垣。给事中胡汝宁攻击饶伸,不过权门鹰犬,以其私人,猥见任用。夫陛下方责言官欺蔽,而辅臣欺蔽自如。失今不治,臣谓陛下可惜者四:朝廷以爵禄植善类,今直为私门蔓桃李,是爵禄可惜也。群臣风靡,罔识廉耻,是人才可惜也。辅臣不越例予人富贵,不见为恩,是成宪可惜也。陛下御天下二十年,前十年之政,张居正刚而多欲,以群私人,嚣然坏之;后十年之政,时行柔而多欲,以群私人,靡然坏之。此圣政可惜也。乞立斥文举、汝宁,诫谕辅臣,省愆悔过。”帝怒,谪徐闻典史。稍迁遂昌知县。二十六年,上计京师,投劾归。又明年大计,主者议黜之。李维祯为监司,力争不得,竟夺官。家居二十年卒。
  显祖意气慷慨,善李化龙、李三才、梅国桢。后皆通显有建竖,而显祖蹭蹬穷老。三才督漕淮上,遣书迎之,谢不往。
  显祖建言之明年,福建佥事李琯奉表入都,列时行十罪,语侵王锡爵。言惟锡爵敢恣睢,故时行益贪戾,请并斥以谢天下。帝怒,削其籍。甫两月,时行亦罢。琯,丰城人。万历五年进士。尝官御史。既斥归,家居三十年而卒。
  显祖子开远,自有传。
  逯中立,字与权,聊城人。万历十七年进士。由行人擢吏科给事中。遇事敢言。行人高攀龙,御史吴弘济,南部郎谭一召、孙继有、安希范咸以争赵用贤之罢被斥,中立抗疏曰:“诸臣率好修士,使跧伏田野,诚可惜也。陛下怒言者,则曰‘出朕独断’,辅臣王锡爵亦曰‘至尊亲裁’。臣谓所斥者非正人也,则断自宸衷,固陛下去邪之明;即拟自辅臣,亦大臣为国之正。若所斥者果正人也,出于辅臣之调旨,而有心斥逐者为妒贤;即出于至尊之亲裁,而不能匡救者为窃位。大臣以人事君之道,当如是乎?陛下欲安辅臣,则罢言者;不知言者罢,辅臣益不自安。”疏入,忤旨,停俸一岁。
  寻进兵科右给事中。有诏修国史,锡爵举故詹事刘虞夔为总裁。虞夔,锡爵门生也,以拾遗劾罢。诸御史言不当召。而中立诋虞夔尤力,并侵锡爵,遂寝召命。未几,文选郎顾宪成等以会推阁臣事被斥,给事中卢明诹救之,亦贬秩。中立上言:“两年以来,铨臣相继屏斥。尚书孙鑨去矣,陈有年杜门求罢矣,文选一署空曹逐者至再三,而宪成又继之。臣恐今而后,非如王国光、杨巍,则不能一日为冢宰;非如徐一槚、谢廷寀、刘希孟,则不能一日为选郎。臧否混淆,举错倒置,使黜陟重典寄之权门,用舍斥罚视一时喜怒,公议壅阏,烦言滋起。此人才消长之机,理道废兴之渐,不可不深虑也。且会推阁臣,非自十九年始。皇祖二十八年廷推六员,而张治、李本二臣用;即今元辅锡爵之入阁,亦会推也。盖特简与廷推,祖宗并行已久。廷推必谐于佥议,特简或由于私援。今辅臣赵志皋等不稽故典,妄激圣怒,即揭救数语,譬之强笑,而神不偕来,欲以动听难矣。方今疆埸交耸,公私耗敝,群情思乱,识者怀忧。乃朝议纷纭若尔,岂得不长叹息哉!”帝怒,严旨责让,斥明诹为民,而贬中立陕西按察司知事。引疾归,家居二十年卒。熹宗时,赠光禄少卿。
  卢明诹,黄岩人。万历十四年进士。
  杨恂,字伯纯,代人。万历十一年进士。授行人,擢刑科给事中。锦衣冗官多至二千人,请大加裁汰,不用。累迁户科都给事中。朝鲜用兵,冒破帑金不赀。恂请严敕边臣,而劾武库郎刘黄裳侵耗罪。黄裳卒罢去。寻上节财四议,格不行。
  王锡爵谢政,赵志皋代为首辅。御史柳佐、章守诚劾之。志皋乞罢,不许。御史冀体极论志皋不可不去。帝怒,责对状。体抗辞不屈,贬三秩,出之外,以论救者众,竟斥为民。恂复论志皋,并及张位。其略曰:“今之议执政者,佥曰拟旨失当也,贪鄙无为也。是固可忧,而所忧有大于是者。许茂橓罢闲锦衣,厚赍金玉为奸,被人缉获。使大臣清节素孚,彼安敢冒昧如此!乃缉获者被责,而行贿者不问。欲天下澄清,其可得耶?可忧者一。杨应龙负固不服,执政贪其重饵,与之交通。如近日綦江捕获奸人,得所投本兵及提督巡捕私书。其余四缄及黄金五百、白金千、虎豹皮数十,不言所投。臣细询播人,始嗫嚅言曰‘求票拟耳’。夫票拟,辅臣事也,而使小丑得以利动哉?可忧者二。推升者,吏部职也。迩来创专擅之说以蛊惑圣聪,陛下入其言而疑之。于是内托上意,外诿廷推,或正或陪,惟意所欲。苟两者俱无当,则驳令更推;少不如意,谴谪加焉。倘谓简在帝心,非政府所预,何所用者非梓里姻亲,则门墙密契也?如是而犹曰吏部专擅乎?可忧者三。言官天子耳目,纠绳献纳,其职也。迩来进朋党之说以激圣怒,陛下纳其谮而恶之。于是假托天威,肆行胸臆。非显斥于建白之时,则阴中于迁除之日。倘谓断自宸衷,无可挽救,何所斥者非宿昔积怨,则近日深仇也?如是而犹谓言官结党乎?可忧者四。首辅志皋日薄西山,固无足责。位素负物望,乃所为若斯;且其机械独深,朋邪日众,将来之祸,更有难言者。请罢志皋而防位,严饬陈于陛、沈一贯,毋效二人所为。”疏入,忤旨。命镌一级,出之外。志皋、位疏辨,且乞宥恂,于陛、一贯亦论救。乃以原品调陕西按察经历。引疾归。久之,吏部尚书蔡国珍奉诏起废。及恂,未召卒。
  冀体,武安人。被废,累荐不起,卒于家。
  其时以论志皋获谴者又有硃爵,开州人。由茌平知县召为吏科给事中。尝论时政阙失,因疏志皋、位寝阁壅蔽罪,不报。寻切谏三王并封,且论救硃维京、王如坚等,复劾志皋、位私同年罗万化为吏部。坐谪山西按察知事,卒于家。天启中,赠太仆少卿。
  姜士昌,字仲文,丹阳人。父宝,字廷善。嘉靖三十二年进士。官编修。不附严嵩,出为四川提学佥事。再转福建提学副使,累迁南京国子监祭酒。请罢纳粟例,复积分法,又请令公侯伯子弟及举人尽入监肄业,诏皆从之。累官南京礼部尚书。尝割田千亩以赡宗族。
  士昌五岁受书,至“惟善为宝”,以父名辍读拱立。师大奇之。举万历八年进士,除户部主事,进员外郎。请帝杜留中,录遗直,举召对,崇节俭。寻进郎中。以省亲去。还朝,言吏部侍郎徐显卿构陷张位,少詹事黄洪宪力挤赵用贤,宜黜之以警官邪;主事邹元标、参政吕坤、副使李三才素著直谠,宜拔擢以厉士节。又请复连坐之法,慎巡抚之选,旌苦节之士,重赃吏之罚。疏入,给事中李春开劾其出位。遂下诏禁诸司毋越职刺举。已,因风霾,请早建国本。贵妃父郑承宪乞改造父茔,诏与五千金。士昌言:“太后兄陈昌言止五百金,而妃家乃十之,何以示天下?”弗纳。稍迁陕西提学副使,江西参政。
  三十四年,大学士沈一贯、沈鲤相继去国。明年秋,士昌赍表入都,上疏曰:
  皇上听一贯、鲤并去,舆论无不快一贯而惜鲤。夫一贯招权罔利,大坏士风吏道,恐天下林居贞士与己龃龉,一切阻遏,以杜将来。即得罪张居正诸臣,皇上素知其忠义、注意拔擢者,皆摈不复用,甚则借他事处之。其直道左迁诸人、久经迁转在告者,一贯亦摈不复用。在廷守正不阿、魁磊老成之彦,小有同异,亦巧计罢之。且空部院以便于择所欲用,空言路以便于恣所欲为,空天下诸曹与部院、言路等,使人不疑。至于己所欲用所欲为者,又无不可置力而得志;所不欲者,辄流涕语人曰“吾力不能得之皇上”。善则归己,过则归君,人人知其不忠。
  夫鲤不肥身家,不择利便,惟以众贤效之君,较一贯忠邪远甚。一贯既归,货财如山,金玉堆积;鲤家徒壁立,贫无余赀,较一贯贪廉远甚。一贯患鲤邪正相形,借妖书事倾害,非皇上圣明,几至大误。臣以为辅臣若一贯憸邪异常,直合古今奸臣卢巳、章惇而三矣。然竟无一人以鲤、一贯之贤奸为皇上正言别白者,臣窃痛之。
  且一贯之用,由王锡爵所推毂。今一贯去,以锡爵代首揆,是一贯未尝去也。锡爵素有重名,非一贯比。然器量褊狭,嫉善如仇。高桂、赵南星、薛敷教、张纳陛、于孔兼、高攀龙、孙继有、安希范、谭一召、顾宪成、章嘉祯等一黜不复。顷闻锡爵有疏请录遗佚。谓宜如其所请,召还诸臣,然后敦趣就道,不然,恐锡爵无复出理也。至论劾一贯诸臣,如刘元珍、庞时雍、陈嘉训、硃吾弼,亦亟宜召复,以为尽忠发奸者之劝。至于他臣,以触忤被中伤异同致罢去者,请皆以次拂拭用之。
  说者谓皇上于诸臣,虽三下明诏,意若向用,实未欲用者,臣独以为不然。皇上初尝罢傅应祯、余懋学、邹元标、艾穆、沈思孝、吴中行、赵用贤、硃鸿谟、孟一脉、赵世卿、郭惟贤、王用汲等,后又尝谪魏允贞、李三才、黄道瞻、谭希恩、周弘禴、江东之、李植、曾乾亨、冯景隆、马应图、王德新、顾宪成、李懋桧、董基、张鸣冈、饶伸、郭实、诸寿贤、顾允成、彭遵古、薛敷教、吴正志、王之栋等,旋皆擢用。顷年改调铨曹邹观光、刘学曾、李复阳、罗朝国、赵邦柱、洪文衡等于南京,亦俱渐还清秩。而邹元标起自戍所,累蒙迁擢,其后未有一言忤主,而谓皇上忽复怒之,而调之南,而锢不复用,岂不厚诬皇上也哉。盖皇上本无不用诸臣之心,而辅臣实决不用诸臣之策也。说者谓俗流世坏,宜用洁清之臣表率之。然古今廉相,独推杨绾、杜黄裳,以其能推贤荐士耳。王安石亦有清名,乃用其学术驱斥诸贤,竟以祸宋。为辅臣者可不鉴于此哉。
  其意以阴讽李廷机。廷机大恚,疏辨曰:“人才起用,臣等不惟不敢干至尊之权,亦何敢侵吏部职。”士昌见疏,复贻书规之,廷机益不悦,然帝尚未有意罪士昌也。会硃赓亦疏辨如廷机指,帝乃下士昌疏,命罪之。吏部侍郎杨时乔、副都御史詹沂请薄罚,不许。诏镌三秩为广西佥事。御史宋焘论救,复诋一贯,刺廷机。帝益怒,谪焘平定判官,再谪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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