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一声巨响。以刑茂所率的亲卫骑做锥头,完全是摧枯拉朽之势,插进了周军后阵中腹,周军后阵发出一阵剧烈颤抖,只是一次的冲击。就遭受重创。
号角声急速响起,此起彼伏。周军后阵主将骇然变色,连声下令,“挡住他们,挡住……切断敌阵,砍断他们……”
可朱弘那里会给他们一丝机会。人数多达八千来骑的唐军已经猛烈攻到,整个周军后阵土崩瓦解。
战马在雪地上奔驰着,双方士卒在倾尽全力的舍命搏杀,轰鸣声、厮杀声,纠缠混合在一起,惊心动魄。
刘兴钊剧烈地喘息着,他身先士卒了。自从后阵破败后,刘兴钊就彻底放弃了心中那一丝希望。此刻,他只想着能在战死前,尽可能多的带领士兵击杀逆军。
他之后一直冲杀在最前。大刀上已经沾满了汉唐骑兵的血肉,他的体力也到了极限,内力同样接近底线。然而,总数十万军的队伍,在折损了近半后依旧厮杀着,只是这一点,他就高兴,他就骄傲。
他感觉自己几乎无法举起大刀了。但前方的敌人还在蜂拥而上着,还在亡命进攻着。弩矢、枪矛、刀斧,就象下雨一样,铺天盖地,应接不暇。
护在前面的亲卫倒下了一个,又倒下了一个,“杀啊……”刘兴钊用尽全身的力气,把手中大刀砍进一名河东军军侯胸膛,就在这时,一支弩矢厉啸而至,刘兴钊躲闪不及,眼睁睁地看着弩矢穿透胸甲,钉进自己的胸膛。剧痛让他失声惨嗥,气力瞬间消散,四五十斤重的大刀再也拿捏不住,脱手飞出,随着河东军军侯的尸体消失在密集的铁蹄下。
亲卫们发现主将中箭,无不厉声疾呼,打马如飞,将其团团护住。
鲜血喷涌而出,很快染红了刘兴钊的战袍。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一点点地僵硬,生命正在一点点地消失。亲卫们不停地叫着喊着,但声音却越来越小。刘兴钊强自支撑着身躯,冲着亲卫们挥了挥手,竭尽全力喊了一句,“吹号,杀,杀……”
血流得很快,他开始头晕目眩,坚持不住了,黑暗袭来。刘兴钊颤颤巍巍地伸手握住了长箭。自己早该死了吧?
不是自己坚持,军中不会有那么多人战死。自己死了,他们也就放下负担了……
全军伤亡近半,还不溃不崩,只是刘兴钊人生能引以为豪的事情,也是最可悲的事情!
“杀……”亲兵们仰首向天,纵声狂呼,“杀……杀……”人人泪流满面,痛声悲号。
“杀……”同样的呼杀声从河东骑兵口中发出,从唐军骑兵口中发出。
“刘兴钊死了,刘兴钊死了……”
眼尖的汉唐骑兵们高声叫嗥着。
铁骑在雷鸣般的吼声中骤然加速,一队队战阵,刀子一样。以无可匹敌的犀利和磅礴气势,呼啸向前,风卷残云,挡者披靡。
刘兴钊的亲兵们高呼酣战,他高举着周字军旗。誓死发动反击。
可就像汇入大海的河流,咆哮,暴烈的汉唐骑兵群,海潮一般掀起惊天巨浪,吞噬了他们,连顿儿都不打一下。
雪地上。汉唐两色战旗冲天而起,在风雪之中凌空飞舞。
这一场仗,他们打赢了。虽然惨烈,却赢得干净。十万周军步骑,悉数全歼。
俘虏五万有奇!还不算随军的两万多丁壮民夫。
雪花很快给大地铺上了一层白衣。祝彪面无表情的看着正方大片空地上摆放的一具具汉军尸体,面无表情。
过了良久。面色才渐渐露出了一丝痛苦。再有八天,就要过年了!
发军报于安肃,此战大捷。次日,祝彪主持了一场简易的丧礼,将所有阵亡的中下级军吏和士卒掩埋于定川江畔,将来再选择适当时机把他们的遗骸迁回北汉。
而七具军司马以上军官遗体,收敛入棺。点兵即日送回北汉。
……
十二月二十五日。
只三天时间,祝彪入博州后三战三捷的报奏文书就送到了北平。
他是没上书,可上官仁清不会不上书。同时撤到博州北境的博州刺史不会不上书禀奏姬发。
事实是,早在二十二日,祝彪厮杀的当天,他大破向振奎,灭周军二十万,复安肃郡城的消息就传到了北京,只是没有正式的捷报文书,唐王也相信祝彪会给他继续带来惊喜。就把消息压了下。
现在,终于可放出消息了。于是,整个北京城,举城欢庆。
唐王也当即诏告军民,下旨重赏前线将士。对阵亡将士予以抚恤,并亲自赶到上官仁清麾下几员战死军将的家中看望家眷。
过年,祝彪麾下大军就是在安肃郡过的。
除夕当晚,唐王供应了三千只羊,五千头猪,犍牛一百,鸡鸭一千双,白鹅一百对,美酒五百车。整个年节期间,河东骑军和朱武部唐军是个个吃的满嘴流油。
而到了正月二十,一支五万人的精锐步甲,也从幽州开进了博州。
军长史李长军,主簿董巧晟,前者祝彪不熟悉,他是杨淇线上的人,但在开州之战时扣押过鲍康来,帮过祝彪大忙。而后者就很熟悉了,开州之战中,他任军中主薄,可是出了大力的。
陈安、陆通、吴伯牛,当初开州五将中的老三将。刘卓、焦竑、焦明、陈廉、王九龄、尚平南,也全是熟人。
刘卓,宋王的护卫之一,一直在祝彪军中做细报工作。
焦竑、焦明兄弟,和王九龄,就是他的成果之二。陈廉是被俘而颇降的,尚平南也是被俘颇降的,这两位都是恋家爱家的好男人。
“哈哈,唐王是把我的老班底送来了!”
拍着他们几人的肩膀,祝彪感慨不已。这个乱世之中,还能再见到面,祝彪就不敢相信。
因为据他所知,在他当初于北京养伤期间,宋军残部就全部编入了唐军中。
现在仗打的这么惨烈,如陈安等中等将领,战死沙场的不要太多。
“大帅说的不差。据我所知,张楠张将军,就已经折在西北战场。董志平董将军,乃至曲毋僮曲都督,都有受过重伤。
末将等从幽州大营开拔来时,孙成濛孙先生还传来消息,司马厝,司马将军断了条手臂,已经退出军伍了。”
“唐王仁慈。无论军兵,残废者都有不少补贴,司马将军在西北战场随曲都督攻城略地,也敛了一些钱财。否则,后半辈子都……”
现实陈安,后世陆通。说起相见的不容易来,无不满是唏嘘。
五万步甲将士,有上万人是当初随祝彪一块杀来北疆的开州老兵。当校场阅兵,祝彪策马从军阵前掠过的时候,军阵中响起的无尽欢呼声能震破天上的云层。
两万重甲,三万步甲。共八营余两千兵。
按唐王示意,这多出的两千重甲就编入祝彪的亲兵营了。陈安、陆通、吴伯牛,三人统带余下的三营重甲兵。
焦家兄弟一营,刘卓、陈廉、王九龄、尚平南,五个营头,三万常兵步甲。
八个营头,每个营头都是六千军满编。不像河东军,很多营头都是只五千。
“今后打仗,就多以阵战取胜。身边的亲卫都调教的好一些,命,只有一条,能保住还是保住的好。”
谁都愿意沙场上身先士卒,斩将夺旗,如入无人之境。可那也要有本事才行,否则就是自己找死。
东部传来的消息,宁王、梁王也正式起兵,向天京城发出檄文了。唐王的处境变得好了不少,但今后的仗,肯定会越打越激烈。
开战数年,天京一己之力,力压唐王、夏王、郑王,还顺带挂掉了宋王势力。
有着大半个东南,控制住中原腹心之地,还有整个大西南做后方,发动起来的朝廷,实力真的不是任何一个藩王能单独对抗的。
梁王、宁王作壁上观了四年,也积累了四年,终于要下水了。而至此,整个大周皇朝的割据藩王,是都起兵造反了。
可惜,盘踞四州之地的夏王真的不给力,不仅被秦国打的满头包,跟唐王合力攻打并州等地,几年下来也看不到结束的迹象。
加上郑王的龟缩和唐王正面战场的不利,宁梁两藩忍不住跳出来,就也不出意外了。
时间进入元武六年,祝彪二十九岁有余。
第八百四十八章 故人
一入元武六年的二月,以安肃为基地的唐军大营就开始了忙碌来。源源不断地军粮草料运入,一车挨着一车的军需军械送到。还有数以万计的丁壮、工匠,赶制着大批攻城器械的同时,也将郡城县城城外三十里一隔的粮寨、军粮城一一修筑。
骑兵上,唐军占绝对优势不假。但也不能不防备周军骑兵打游击,搅扰粮道。这些粮寨、军粮城是必须要修建的。
而这也是中原战场与大草原上最大的区别。后者征伐,如果谁也三十里五十里就设一粮寨,那就一条长龙摆在数千里阔野上,纯粹就是给对手送菜的。而中原战场上,除了粮寨、军粮城更有各处县城做据点,一下子就把‘一线长龙’变成了一只横行螃蟹。
这一切由上官仁清来布置,祝彪军中由朱武协办。
至于祝彪本人,他只要晓得情况就是了。这一日,祝彪到一处建设中的军寨视察器械建造。唐王幽州大营还有三五十万兵,虽没有再往博州拨调一个,物资军需上却是全力支持。
要钱粮给钱粮,要装备给装备。甚至还抽掉了幽州工坊的五千人工调到了安肃。这五千人可不比寻常州郡集结起来的民间工匠,都是一等一的好手艺,且最擅长器械打制。
在这处把守严密的军寨里,任何人擅闯都将被就地格杀。此时军寨中一片忙碌,丁壮们正搬运木料,而工匠则手持各色工具,全力开工。只听得斧锯作响,看到木屑横飞,就地取材的一颗颗圆木在匠人们巧手之下,变成各色待用的木条。一些成品覆盖着糠布袋,远远望去,如同一座座山丘般。
“卑职见过大帅。”负责这处军寨的军司马对着祝彪一揖。大声说道。
“嗯,到目前为止,完工多少?”祝彪点点头问着。军寨中工坊仓库密密麻麻,外面露出的木条不少,但收入仓库的应该更多。
“回大帅,弟兄们日夜赶工,现在已经组装完毕轻重霹雳车三十七座。井阑十二具,冲车十具,撞城车五架,大帅过目。”军司马说毕,便领着祝彪朝堆放成品的仓库走去。那里守卫森严,执枪夸刀的士兵警惕地盯着每一个经过的人。不管你是士兵还是工匠。
随着军司马走到一座六七丈高得仓库前。军司马命令守卫士卒打开库门。百丈面积的仓房内,大中小三系霹雳车肃然矗立。
井阑、冲车、撞城车则因高度太高,全给拆卸安置,而霹雳车,诸多在攻城器械里,已经是行动‘快捷’的了。站在这些霹雳车的面前,祝彪走了一圈。仔细的一面看,一面用手摸着,频频点头道:“不错。赶工能赶出这样品质的器械,殊为不易。”
质量很过硬。
军司马还有一旁跟着做路人的大匠,闻了祝彪称赞,无不面露得色道:“若不是时间紧急,质量还能做的更好!至少可发百斤石弹百发,射程过百丈。”
“那现在这霹雳车射程呢?”
军司马这次没有回答。大匠接口道:“重型霹雳车,百斤石弹,射程当在两百二十步。八十斤石弹,可抵百丈。本月之内,起重型霹雳车五十辆,应不困难。”
“大帅!”祝彪正专注于霹雳车之时,忽然听到身旁冯恩江叫他。侧看去。冯恩江俯身到他耳旁。
此次南下中原,因为冯恩江武艺欠次,祝彪不敢再把他待在身边,用作兵锋上。虽然跟无数战死疆场的将士们比。此举是那么的不公平。可是祝彪就是不愿看到一张张自己熟悉的老面孔消失。冯恩江被他安排负责了情报联络,徐文涛、庞亮,好歹在中原扎根了这么些年,机密情报搞不下,一般的消息还是能收到一些的。
所以冯恩江平素里在军中也极为低调,无事一般不露面。现在他找到了此处来。估计……
众人只见祝彪眉头微皱,然后又迅速恢复如常,可转过连对众人说的话就是,“有琐事需本帅处理,今日就先走一步。”语毕,就在冯恩江的陪同下匆匆而去。
这是就近县城里一处很不起眼的民居。几名身着直掇,并未携带兵器的汉子很随意地在门前或站或坐,见到一身便服的祝彪在冯恩江的陪伴下来到,也不行礼,只是把身子一列,让他们径直入内,像极了地痞无赖汉子。进了大门,当面是三间并排平常的青砖瓦房,过了这排瓦房后,不大的后院里另有机关,冯恩江熟门熟路的从一堆柴火中拉开一道暗门,祝彪人还没进去,就听到了一声凄厉的惨叫,让人毛骨悚然。
地下完全是监牢的模式。祝彪刚进入,就两个粗壮的汉子挽着袖,拖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出来。二人见到祝彪连忙行礼,然后其中一人对冯恩江说道:“大人,这厮挺不住,断气了。”
冯恩江看都不多看一眼,挥挥手:“埋了去。”说完又领着祝彪再往里面走。
地下和外面完全是两重天!光线既暗,还有一股怪异的味道,冯恩江带着祝彪进到一处牢房中,房中点着亮油灯,有六七个人,一处木桩上还绑着一个。耷拉着脑袋,人像是已昏死了过去。又有一条铁索从木梁上垂下,倒吊着一中年人,全身赤、裸,腹部凸隆起,两个汉子正拿扁担长的木杖死命地抽打。那听到的惨叫声,便是从此人口中发出。
“上午逮住这九个,拷打多时,死了两个,但仍旧不招。”冯恩江沉声道。
“几时盯上的?”
“五天前。是混在民壮里进来的,县城和周边军寨肯定还有漏网之鱼。”冯恩江回答。
祝彪略一沉吟,做下决定:“一查到底,宁枉勿纵!但需做得隐密些,万不可引起百姓恐慌。”
“大帅放心,此次随我来的,都是熟手。何况大帅您之前还招呼过安肃的官府。”冯恩江自信满满。
祝彪点点头,不再多话,这方面他也不是专家,没什么好指导的。走到那倒吊的人面前。退了行刑的汉子,往对方腹部一按,那人张口就喷出一股血水来。这先灌水,后猛击的法子,是衙门里常用伎俩,几十棍打下来,虽然剧痛难忍。却也一时坏不了牲命。
“小人冤枉,冤枉啊。小人是良民,良民,断断不是甚么细作。”对方语很是微弱,看来打得够呛。因为祝彪一个侦查就看的很透彻了。
“看来不够,有其他把戏没?”
冯恩江脸上闪过一抹狞笑。挥手道:“给他戴假面。”
三个汉子抢上前去,利索地解下那人,又有一个搬过两条长凳并排放好,两人将中年人按在板凳上手脚绑定。那搬凳的汉子这时端过一盆清水,往板凳脚下一放。在怀里摸索一阵,掏出一叠黄纸来。
这法子又叫贴加官,当该是桑皮纸加烧刀子组合的。用黄纸加水。属于简化版。黄纸要特意加厚一些,不然嘴一张,纸就破了。
“我要见官,我要见官!你们是滥用私刑。我要见官!”那中年人显然晓得厉害,看着黄纸是满面的惊骇之色,极力的挣扎,但他哪里还挣扎的动。喊声撕心扯肺,眼睛死死盯着那手拿黄纸的汉子。额头青筋直暴。
冯恩江上前蹲下,冷笑道:“你想见官啦?知道厉害啦?再问你一次,你们来了多少人?奉谁的命令?剩下的在哪处?只要照实说,我保你一条性命。”
“小人确是良民啊,小人……”
冯恩江没耐心听完,冲旁边手下一使眼色,便立刻有人扯下一张黄纸贴在了中年人的面上。旁边一人用碗从盆里舀了半满水,灌下一口,再噙着水对准黄纸一口喷出,声音立刻停了。
这口水喷的好。黄纸全湿了。而这纸一浸了水便不透气,那人拼命呼吸,两个鼻孔处可以清楚地看见纸张起伏。紧接着第二张又蒙上了,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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