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军正处在一个关键的时间点上,渡过了这一关,一切就是海阔天空,而渡不过这一关,那就万事皆休。所以,他会尽自己的全力为鼎山之战做出最大的努力。
透过树木极目望去,山林外已经是一片混乱,上万名太子军步卒正一改先前漫山遍野的掩杀之势,而直苦苦支撑的一千宋军刀牌手也形势骤转。太子军旌旗飘扬,刀光耀眼,声势依旧骇人。可宋军百辆战车整齐涌出,一切就都不以为靠了。
看清楚对面涌来的是什么的太子军步卒,人人脸色为之悚然。那些本来追着宋军刀牌手而跑去左右两翼的士兵索性再加一把劲,继续往下追了去。更多的太子军步军,面对着轰轰而来的百辆战车,吓得两腿发软,欲战不能……
狼烟点起了,刘卓的双目中精光闪现,一耸手中的利剑,指向混乱中的太子军大喝道,“众军听命,随我杀贼——”
“杀啊——”千人的呐喊高喝汇成了一句怒吼,瞬时间震破长空,盘旋在山林上空的飞鸟群,就像是一团被击碎的雪团,立刻分崩离析,四散而去。
千名宋军表现出了万人的气势,他们的骤然出现,就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太子军的战意瞬间崩溃了。
之前出现战车,太子军上下虽然惧怕心中却还有那么一丝底气在,毕竟他们人多势众,而宋军人少兵弱,这是谁都知道的。
可是现在,山林中人影晃动,旌旗招展,那个小兵能知晓,那里只有千把人?杯弓蛇影,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不过如此。
同一时间的东城战场,那也是一场战车的表演赛,且规模远远大于章甫阳的这一百辆。
三百辆双马三人的战车,百辆为一列,三列纵横,排山倒海的向着两万多追击中的泗州军压去。
冲锋起来的战车无可阻挡!
当然,就跟骑兵一样,当他们冲不起来的时候……、
那胜利就还属于步军。
可惜,两万多泗州军中如此想的人实在太少了。
紧追在祝彪身后的当先军校倒是这样认为的,同时也知晓己军也就只有这么一线的翻盘机会。必须要把战车滚滚向前的车轮给堵住,否则是不是一切介休不知道,他却肯定知道自己要一切介休。
“挡住,挡住它们,去给我挡住它们——”军校大声吼叫着,但应者寥寥。每个泗州军步卒都打着让别人去扛,自己捡便宜的念头。于是乎,三百辆战车几乎是在片刻之间就推进到了泗州追兵的面前。
大量回转空间被压缩,使得不少泗州军步卒无奈的停下了自己退却的脚步,握着手中的刀枪,直面战车滚滚而来的冲锋和碾压。
一辆战车不足为惧,十辆战车也不可怕,可如果是三百辆战车所组成的冲锋集群,发起的若排山倒海一般的冲锋,那情形就完全不同了。三百辆战车冲锋所产生的威力,所携带的毁灭性,绝非士兵的血肉之躯所能抵挡的
而更重要的是他们的气势,那一往无前,无坚不摧的气势,对敌人心灵的震撼,是无须言表的。
他们就是冷兵器时代的坦克,人,能顶得住坦克的碾压吗?
“砰——”一支刺出来的长枪被战车上的藤牌手轻易地挡下,修忽之间,一支近两丈长的长矛已经向着这名泗州军枪兵的胸膛刺去,锋锐的矛头在阳光的照耀下闪耀着死亡的光芒——
“啊——?”没及长矛入体,那名泗州军枪兵就已经无法抑制心中的恐惧,高声的尖叫起来。可这一声刺人耳膜的尖叫并不能挽回半点宋军战车长矛甲士刺杀敌人的决心。根本就不给这名泗州军枪兵半点躲避的时间和机会,锋锐的长矛就已经飞刺而下,锐利的矛头在战车的巨大惯性带动下,轻易地穿过了泗州军枪兵所披挂的那层甲衣,从胸前贯入,直通后背。然后斜拖长矛,借着战车的前冲,轻快地拔出了长矛。
“呃——”
感觉到胸前一凉,没有疼痛,只有麻木,那泗州军枪兵凄厉地叫声就更加悲惨了,浑身的力量如潮水般散去,眼睁睁地看着滴血的矛头从自己胸前拔出,带出一腔赤红的鲜血,只留下一个碗口大小的血洞,不尽的鲜血顺着伤口在汩汩的向外流淌。
“啊——”
又一名抵抗的泗州军士兵被铁戟勾倒在地。昂立在战车之上的长戟甲士只不过是简简单单的挥动了一下手中的长戟,然后就全身心的投入到接下的战斗中去了,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那名被自己勾倒在地的泗州军士兵此刻已经只剩下了一条大腿,正在地上凄惨的挣扎。至于另一条,齐膝盖往下的部位已经被平平截断……
只不过是顺手一勾,可在战车巨大的冲击力带动下,这轻轻地一勾就足以截断一人的小腿。
有一辆战车冲过,战马奔驰,泥草飞溅,沉重的马蹄重重的踩踏在那名断腿伤兵的后背,瞬时间一阵骨骼破碎的“噼啪”声从车下清晰传出。
在地上爬行又怎能快过战马四蹄的飞奔,这名断腿伤兵求生式的躲避——在地上爬,不仅没有起到希望中的作用,反而让自己丧失了所有的反抗能力,匍匐在地上露出了毫无防备力的后背给战马、战车踩踏、碾压。
战马踏过,又是战车车轮的一片碾压,除了让战车咯噔了一下,再无别的作用。
一辆、两辆、三辆战车过后,尸体只留下了一滩烂肉,士兵的身体内几乎所有的骨骼都在这一次次的劫难中被压得粉碎。而幸运的是他的头颅完好的保存了下来,那双眼睛中饱含着对死亡的恐惧和对生的渴求。
不过,若是时间能转会到战车来临的那一刹那,他没有去渴望一丝微不可寻的生机,可是睁大双眼,握紧手中的战刀,等到战车来临前的那一霎那挥出……
便是自己还是一死,却也很大可能够废掉宋军的一辆战车,此结果也足以告慰平生了。
但这样勇烈之举,世间又有几人能够做到?
反正泗州军中是不多。
三百辆战车就像一股无可抵挡的滚滚铁流,疯狂涌过,首当其冲的泗州军三四千前军几乎是一触即溃的,就让战车深入进了自己的腹地,战车所过之处,数不清的泗州军士兵就像是被割倒的野草一样一片片地倒地,不是被战车上的甲士用长矛、铁戟刺死,就是被战马、车轮给碾死……
简直就像是在犁地,三百辆战车滚滚而过之后,战场中还能站立的泗州军士卒十不存一,满目都是血淋淋的死尸。
第六百三十八章兵败如山倒
“杀啊……”祝彪带领一千骑兵紧随其后,铁蹄滚滚,响若疾雷。再之后,万余宋军步军,斗志昂扬,意气风发,高呼猛喝,激昂奋进,风扫残云一般将残存的泗州军,尽数扫入了历史的长河中。
他们从滚滚车轮下逃出一命,并不意味着他们就从此逃脱升天了,紧随在战车后面的万多宋军步骑根本就无意收取俘虏,刀劈斧剁,瞬间就完成了一次小规模屠杀。
这才是收获的刚开始,怎么就能让俘虏绊住自己的脚步!?要收押俘虏,那至少也该彻底击溃泗州军之后。
“顶住,给我顶住——”紧随先头追兵之后的一名军校大声的呐喊着,奋力的凝聚着部队,梳理着队伍,这位脾气甚是暴躁,在几次大声叫喊无人响应之后,已经挥刀砍杀了好几个惊慌失措的溃兵。
从前方溃败涌回的泗州军士兵彻底把他手下仅有的一点组织给大乱,官找不到兵,兵找不到官,就是他自己,除了手下的亲兵外,也看不到一个军司马。校尉军中慌了,建制全乱了,短时间内根本调节不过来。想要重整队伍是要较长的一段时间的,可这时间宋军又怎会留给他?
除了千许士兵还守在东城外,宋军是全部出动了,挥兵跟在战车之后掩杀一路。
“让开,他娘地快给俺让开——?”
“作死啊,不往回跑?”
泗州军败兵死命的想往后跑,却又被后面的人马给堵住了退路,不过相互间还没到疯狂的地步,自己人之间暂时还没自相残杀。
“上!全军压上!不准后退……”唐清在后面发现了不对,带着亲兵向前赶去,沿路大声大吼。他自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前头部队全部变成溃兵,那样的话溃兵肯定会回冲,危机全军,危险就大了。
所以,现在就进兵,趁着前面的军队还没有完全崩溃,堵住溃兵的去路。唐清在这一刻已经下定决心用人命去拼了,用前头那些溃兵的性命,用他们的血肉去拼去搏,去阻挡宋军战车的车轮。
“不要退不要惊慌——”乱军中,脾气暴躁的军校依靠着血腥手段勉强纠集起了一小撮败兵,“坚守原地,不准后退。再有不听号令擅自后退者,杀无赦!”遗喊的是,他粗犷的叫喊声根本就无人理会,无数泗州军败兵依旧死命的向后涌,最多他们是不去校尉附近就是。
“该死,该死——”
“亲兵何在?”校尉暴怒中大声吼道,“给本将拔刀,以此为线,再敢有退后者,斩立决!”校尉同时间策马而出,手中大刀在身前一划,“噗嗤——”一声,一名溃逃中的泗州军败兵就立刻身首两节。
可当他再次举起大刀想要斩杀另一名逃到自己跟前,发觉气氛不对又准备扭头往横向逃窜的小兵时,突然间眼前寒光一闪,旋即咽喉处就感觉着一凉,整个人宛如掉进了万年冰窟,浑身一片冰冷。
一支锐利的雕翎箭从校尉的咽喉部位准确的射入,锋利的箭簇破开咽喉直贯后颈而出,校尉浑身的气力褪去,两手一松,大刀已经从手中落下,他拼命地抬起脖子,想看看竞走谁射杀了他,却终究未能如愿。只觉地眼前一黑,就再也没有一丝知觉了。周边的那一小撮败兵眼看着自家校尉一头从马背上栽下,脖颈处鲜血直流,当即就一阵惊慌似的呐喊,然后一窝蜂的四散而去,再接着校尉的尸身就已经被无数泗州军溃兵踩踏在脚下。
百十步外,策马冲在车阵前方的祝彪满意的一笑,收起手中的弓箭,扬起亮银枪再度纵马冲杀起来。
“完了,要全完了!”泗州军五个营头校尉已经殁于阵中了三个,潘云奇死后新被唐清提拔起来的一个假校尉,看着眼前兵败如山倒的架势是目瞪口呆,半响回过神后不仅又痛心疾首。他感觉这一战自己是彻底没翻盘的希望了。“快,禀报将军,快去禀报将军——”一切就看唐清还没有法子可施了。
三百辆战车已经折损了二十多乘,但剩下的二百七十余辆却没有一辆放缓了追击的马蹄,滚滚的车轮像是一把硕大的砍刀,无时无刻不在在隔着溃败逃去的泗州军身上的血肉。
败逃中,一批又一批的泗州军面对如潮水般涌过的追兵,在死亡的威胁下,选择了投降。
一片又一片的降兵被潮水给淹没,宋军终究是不能一直下辣手的。是以,窦兵、冯恩江的千骑都因此而被堵住了追击的路途,耽误了少许会儿。拉在最后的宋兵是一次落后次次落后,最后完全成了搜剿降兵的专业户。
泗州军仅存的两名正牌校尉之一,也就是当初祝彪‘捅刀’时候立在唐清身后的那两将,其中之一正在紧急的收拢兵马,排军列阵。前方突然地骤变,让他浑身都不寒而栗。
宋军的用心太歹毒了,先是以寡军挑起自己全军的火气,引得两万多兵马紧追不舍,一段路程跑下来,全军建制混乱。他们这个时候再猛然战车出击,这是想直接要掉己方全军的性命。
用心何其之险恶??!
“快跑!”
“让开,让开……”
又一个营头溃散了。
哀叹一声,校尉的一颗心如同坠入了九渊之下,冰寒彻骨。他简直无法想象,自己前面的三营败兵一股脑的撞进自己强强才聚拢起来的队伍中,会是个什么样的景象?
乱成一锅粥,然后一发而不可收拾……
惶惶中他似乎看到了遍地的伏尸,顺着这条大路一直铺到了兴和,再从兴和铺到桃水边畔……
“回去,都给我回去,再敢擅退一步,杀无赦!”
校尉定了定心神,自己尽力就是。就招呼了周边兵将,同时让亲兵殿后督战,放下狠话。
五六千人汇成了一大团堵在路上,当即就引起了前头溃兵的注意,同时也引起了祝彪的注意。
追亡逐北中,这个节骨眼上最忌讳的就是有人挡路。
“嗖嗖……”一蓬箭雨从阵中升起,落入溃兵群中,倒地了一片。
真的是下狠手了。三蓬箭雨过后,如海潮一样的溃兵群也不由得惊惧的止住了脚步。
祝彪冲在战车队伍的前面,人马过处,一地死尸。前方的溃兵要停住了,他怎么允许。把手一挥,大声叫喊道:“孩儿们,跟我杀——”
泗州军用血停住了溃兵的脚步,自己就也用血逼的他们重新迈开脚步。
“杀,杀过去——”带领战车的军司马举着铁戟大吼道,“冲散他们,一群溃兵而已,冲散他们,一冲就散……”
“驾驾……”御手们更加响亮的挥动鞭子,马匹疾快的脚步更加快捷。
二百六七十辆战车,如一道滚滚浩荡的铁流,冲刷一切。
先前追逐在泗州军溃兵身后,为了不使得他们逃无可逃,做困兽之斗,反咬一口,二百多辆战车并没有下尽全力。
所以,虽然追了好几里的路,却并没有耗尽马力。拉车的数百匹战马,都这个时候还都保持着水准以上的气力。
听到祝彪下令,御手挥鞭的同时,战车上的甲士也都把精神一抖,齐齐高喝一声,挥枪舞戟,争锋而上。
当真是一冲即散。血肉横飞中,只一个回合的冲撞,这些被勉强停止下来的泗州军溃兵就已经支撑不下了。丢下满地的尸体,面对着迎面冲来的战车,再次露出了毫无防备的后背。
那校尉气的要死,立即下令手下军司马弹压部队,自己则引着百名亲卫合着杀上来的唐清亲兵一起迎头拦上了宋军战车。
“杀杀杀……”排山倒海般的呐喊声中,二百多辆战车就是大海中掀起的道道滔天巨,卷卷而至。
无数的泗州军士兵如是那海滩上摆烂的淤沙,在滚滚巨的席卷下,瞬息间就被冲的支离破碎。
漫天的血腥溅起,战马的悲嘶声,士兵的哀嚎声,在同一时间交织成了混乱喧杂的一片。
祝彪一声不吭,拍马舞枪直取校尉和唐清而来。
校尉这时候已经无力在指挥自己部下了,溃兵撞入了阵中,本来就是勉勉强强捏合在一起的军阵立刻就不听使唤了来。现在宋军战车又这么一冲,清水浑水彻底搅合在了一起,神仙下凡也指挥不了。
先头的那些溃兵之所以停下了脚步,那就是因为校尉手下军阵的威慑力,辣手射杀了数以百计溃兵,杀的溃兵们胆颤心寒,不得不停住。可是现在威慑力量已经没有了,溃兵们的心头立刻就又活泛了。
他们就是一触即散的一盘散沙。军无斗志,士无斗心,想要立刻就挽回那份战意,不管是校尉还是唐清,都没那个能耐和威望。
祝彪一枪就挑杀了那个实力还不如陈安、张鹤的校尉,单说武力,这人比起潘云奇、刘云虎来差远了。然后挥枪连杀数十人,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这拦路的亲兵冲的七零八散。
可惜的是战车部队,冲击力固然犀利,对路况要求也很快。遍地的死尸让御手们不觉得就降低了速度,更有几辆战车车轮被尸体卡住……
第六百三十九章生生死死平常事
唐清在尽着自己的职责。即使无力断时间内鼓荡起军心士气,他身为主将冲锋在前,也总能激起一丝士气吧?
三个营头的接连崩溃,第四个营头混乱不可开交。唐清心中也对胜利也不再报什么希望了,甚至他的心都有一丝动摇。要不要断尾求生,这就带着亲兵和最后的营头逃去……
但最终他选择了冲杀在前,心中的悲哀化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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