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很多。
太阳升起。
章甫阳与杜天华这一追一逃,在全是步军的战场上是相当明显的。太子军两面围攻的态势更是因为这一变化,前阵的攻势明显弱了下来。“章甫阳,还不束手就擒。”把杜天华军的变故全都看在眼中的张虎,心里是又急又气。这杜天华脑子抽筋了吗?你战不过宋将用亲兵缠着脱身不就行了?
张虎看来,章甫阳刀法虽然不错,却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高手,几人都是一个档次的。只要用兵一围,长枪大刀的配合而上,哪有解决不了的事儿?依旧令麾下兵马围杀缩成一团的宋军,张虎自己连忙引着一队亲兵迎了上去。张虎自负武力不弱,便是不如章甫阳,然加上杜天华却也能绝对敌过。
而有了张虎的这一插手,杜天华当即就起了胆心,抖索长枪也翻身杀了回来,三将一刀两枪并杀作了一团。
张虎武艺比之杜天华确是高了一筹,单打独斗章甫阳可能还有些怯劲,但若二人合力抵上,章甫阳虽已经达到一流层次的上层,也绝对抵挡不住。只不过是初一时间,靠着股猛劲,张虎、杜天华也胜他不过。且眼看着跟随自己出来的亲兵就要被人砍杀殆尽,一丝焦急涌上了章甫阳的心头。
“砰!”大力磕开了张虎刺来的长枪,章甫阳一勒马缰就要败回,再晚些这些贴身亲卫可就要被斩杀一空了。“走!”
“想走?没那么容易,弟兄们给我统统围住!”陈虎一见章甫阳败势,就猜到他接下要做什么,哪里肯再放他出去。长枪一引,周边的千余太子军都不再进攻宋军圆阵,而径向章甫阳一行围了过来。
“挡我?死!”章甫阳满脸狰狞,嘴角渗出的一丝血迹让这面色更恶了三分。为将者,或许能漠视手下将士的生死,可是对时刻伴随左右的亲卫却必定极为看重。因为一群忠心英勇的亲卫就相当于自己一条性命的保障。大刀抡起,血光满飞,章甫阳拼着被杜天华一枪扫在背上,杀进了太子军当中,一马当前的冲在前首,就要引着这余下不满百人的亲兵杀出重围。
“呃…………”一声嘶鸣响起,弓弦的震动声这时才隐隐传过来。章甫阳坐下战马被张虎一箭射中了后退,四蹄下跪,身子一矮将其掀翻了下来。章甫阳是毫无准备,被这么一甩半空中勉力缩住了身体,可巨大的冲击力还是让他重重砸落在太子军群中,下一刻就被太子军士兵团团围住,刀砍枪刺,章甫阳半空里传飞了大刀,但拔出了佩剑,左招右架却也一时间难以站稳脚跟。
身后亲兵拼命了上前营救,被太子军士兵牢牢挡住。
“天教我建此功业!”见章甫阳突然甩下马来,身后急追不舍的杜天华不由大喜,策马奔到章甫阳身旁就一枪刺下……
“我命休也!”章甫阳手中只有一剑,被太子军士兵一阵围攻,腰背连受伤创,看着杜天华挺枪杀到,心中登时一暗。
“嘣……”乱军中又一声弓弦震动,就见一道利箭越过百步之遥正中一脸兴奋中的杜天华的脖颈。
杜天华一心想着建功,根本就没防备冷箭,枪尖距离章甫阳还有好几个马身,自己先归了西。就觉得脖颈一痛,接着就翻身倒下马来。
“快扶起将军。”
骤然撅了杜天华,喜事不成反来哀事,这剧烈的反差让围攻章甫阳的太子军士兵瞬间震惊慌乱、呆愣了,章甫阳幸存下的那数十名亲兵,见转眼间情形大变,死局开解,那是欣喜若狂,连忙闯入太子军群中把章甫阳紧紧包裹了起来。
张虎也没想放过章甫阳,他一箭射落了章甫阳,自感觉大局已定,这样情况下杜天华就是一头猪也能拱死章甫阳。见杜天华提枪已然追到身边,只道章甫阳是必死无疑,哪知突然间情形都变,势态激转,杜天华竟被一箭射杀了。急切里也不清楚杜天华是否还有救,正待去救援,就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大喝,“某家陈安在此!”扭头就见得一支宋军兵马在从身后杀到,为首的一将正舞刀奔自己而来。
陈安身后还有漫山遍野杀到的宋兵,张虎哪里还敢执意于章甫阳的生死。忙调兵遣将迎上陈安,同时因为同伴死难,心绪疾愤,当即提枪来迎,就与陈安斗了起来。
可几合过后,他却感觉眼前的宋将,手中一把大刀丝毫不比章甫阳来的弱了。是越舞越急,越舞越重,自己不是敌手。三十多合后,手上渐渐不支,心中更加了惧意,眼看再久一些,自己便要命丧在其刀下,忙拨过马,向士兵群中逃去。
杜天华身死,其麾下兵马找不到自家将军,就只能随张虎的将旗移动,见到张虎将旗摇晃,士兵们当然知道这是战将逃逸时的表现,加之自己两面伏击不成,反被人两面夹击了去,一万太子军士兵军心不多时就混乱了起来。惊慌和失措就像是传染病一样在太子军士兵群中飞速的蔓延,并且面对相合一万六七千人的太子军,他们的实力也确实不济,当下的军心零散,士气急剧低靡。
张虎在乱军中被陈安追的无法安稳下来,自然也就无法专心的指挥调度军士,小半个时辰后,完全居于劣势的太子军崩溃了,一万军士现在剩下的还有七八千,是人人惊慌急切着向自家营寨奔逃。
陈安所部,联合章甫阳部,一万五六千宋军趁势前后攻杀、围堵,七八千败阵的太子军里,张虎完全收势不住,也跟着大败而逃。
陈安、章甫阳引军急追张虎,太子军败军和身后追赶的宋军很快就来到了杜天华部的营寨前。到了其寨前,陈安总算是赶上了张虎,二人又斗了二十几合,张虎实在遮挡不住,又见自家兵马混乱料是保不住营寨,便引军奔向了自家大营。
但是,第三者插足。张虎率部好不容易奔到了自家大营门口,却见“轰轰轰”的营寨内一阵军鼓声响,然后瞬间里大营插着的旗号就变成了宋军旗帜。张虎和手下军士正在惊疑间,就听得寨子中鼓声擂的更家密集了,接着辕门大开,一支兵马从其中冲出来,为首之将铁甲黄袍,手持一柄开山大斧,正是张鹤。
“哈哈哈,姓张的,你已入我圈中,还不下马受降。”随着张鹤的这声大喝,营寨左右滚滚宋兵潮水一样涌出,立刻就截断了太子军的去路,七八千宋军把太子军逃回高明县去路的通道封的水流不通。
张鹤这个本家的出现让张虎瞬间冰寒冷透了心,他知道这一阵自己彻底玩完了,甚至于自己的前途和小命也要玩完了。但他绝不会投降,他的家人家族都在朝廷控制的地盘中,他今日若是弯下了膝盖,来日整个家族上上下下几十口人可能都会被摘掉了头颅。可是他也不愿意死,自负抵抗不过,见通向高明的大道被封,不想死的张虎,牙一咬把心一横引着周围的亲兵就钻进了大道边的小道上。
张鹤不愿意放过阵斩敌将的功劳,可是在张虎亲兵的断后下,几近是只身一人逃亡的张虎还是逃出了生天。张鹤不能去追,与斩杀张虎的功劳相比,眼前的六七千太子军败兵只会更重不会轻。折了这里的一万兵马,现在的高明县就只剩下四五千兵了。
“我家大帅有令,尔等兵卒愿缴刀枪者一律免死,甘心归降者,即充入军中,不甘降者,一应发放钱粮放回乡里。”
现在就是俘虏,对于宋军来说都是一个不堪重负的重担。祝彪的做法就是把近乎全部的俘虏全部转化为‘自己人’。
口上好好的说,但只要刀枪一交,那就由不得你了。
第六百一十二章高明不失,一切大吉
俘虏都是怕死的。宋军只需私下里隐隐透出一种‘威慑’,敢不效力者,死——
秘密的,人所看不见的‘处死’。
给降兵们造成一种错觉,宋军是在拿话来框一些‘不一条心’者,然后集中下刀子。那样几乎就没人敢不‘甘心’效力了。
免死牌竖起,当即就有无数太子军士兵倒戈卸甲,除去少数不识时务者,此战迫于无奈而束手相投者就不下五千人之数,而一万太子军战死当场的也才刚过两千。
“报三位将军,刘侍卫在小路设下埋伏,刚擒了那逃将张虎!”
陈安、张鹤还在为这场完胜感到高兴,略有些惭愧的章甫阳看到战果也笑开了脸。猛然的,这一声突如其来的禀报,就若一盆冷水浇在了三人头上。让三人瞬间一个激灵,回过了神来,明白今天这场大胜的主角究竟是谁?
那不是自己,而是面都没露的祝彪。
人家虽然战场都没看一眼,却是真正的下棋者。运筹帷幄,决胜沙场。自己三人,不,连同那刘卓一起,都只是人手中的一枚棋子。
“祝帅真是……”
“神鬼莫测啊……”
兴致高昂的陈安、张鹤都跟霜打的叶子一样,无力的低下了头。
“俺老章是对祝帅真真服气了,口服心服。”章甫阳因伤创而发白的脸上倒是意气高昂。
打仗,能摊上一个真正的名将主帅,实在太不容易了。现在一尊大神就在自己的面前,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在这样的人物手下听命,功劳多多不去说,性命更是有保障,而对于一般的将领言,这才是最最关键的啊。
“章将军,伤创虽浅,但不可大意啊!”祝彪对章甫阳热情了三分,西进之战开门见红,章甫阳营功劳不多,但苦劳是绝对有的。不管他是出自什么目的,抢陈安先行一步,对祝彪来说,都是一个拉近距离的机会。功劳簿上,章甫阳、陈安、张鹤三人功劳并列,私下里,一大瓶金创药抵到了章甫阳手中。“本帅早年行走过几日江湖,曾偶得一两副药方,此药对于刀枪伤口,最最有效。”
章甫阳浑身的伤口有九处,其中一大半是落马后被太子军士兵围攻所得的。不过士兵的杀伤力有限,刀枪透过甲衣后落到身上,力道已经竭尽了,多是浅伤。
章甫阳没把金创药当一回儿事,这玩意太大路太普通了。天底下,不说那些走江湖的,武官军将,随人没有金创药?十个里面一两个怕还是百年传承的‘祖传秘方’。
但这是祝彪的‘橄榄枝’,已经对祝彪心服口服的章甫阳怎么不赶紧接着?那是一脸的感觉的看着祝彪。可惜,他本人又真的没什么艺术细胞,一脸‘挤’出来的感动,搞得一刹那里祝彪嘴角都想抽了。
落日黄昏,重新整个一新,总兵力增长至三万七千余人的宋军兵临高明县城下。城内仅仅五千守御兵力,人人心里上紧了弦,全神贯注的提高着自己的警觉性。
宋军没有攻城,但也一夜没有消停。城门四周驻扎的营寨,似乎一整夜里都在伐木砍树,打制攻城器械。人影憧憧,火光通亮了一夜。
高明县令对全城丁壮颁布了‘集合’的政令,他知道,宋军一夜的忙过,换来的肯定是来日四面的猛攻。
东安郡回援的大军已经近在咫尺了,城外宋军如果不在明天一天之内,甚至是一上午之内,夺下高明城池,六七万杀回朝廷兵马就摆在眼前了。
“明日乃是宋逆的生死存亡之日。他们若打不下高明,等待的结局就是被即将到来的我朝廷兵马横扫。而若能拿下高明,彼以我县城城池为屏障,挡下朝廷大军的一击,未尝不可能……
是以,生死存亡,荣华富贵,建功立业,名传神都,就在明日之战——”
很有说服力的一番话,不仅让军官们信心高涨,就连普通的士兵和高明县城内的百姓丁壮都亮起了眼睛。
一天,或许连一天都不到,十万回援的朝廷大军就将杀到高明了。在那之前,如果自己等能守住高明县城,那该是多么结实的一笔功劳啊……
军官们看到了张虎、杜天华乃至之前折在宋军手中那些空出的营头校尉,县令、县丞们看到了东城郡现今空出的成打好位置,文武官员,各取所需。多么美妙!
随着县令的这一番演说,高明县城中紧张的气氛里竟然更多出了一勃勃旺发的欣喜。
且不提高明的县令、军官如何,把目光看向城外的宋营。
的确,四门各营中,人人都在忙乎中。这绝不是故意做出的假象。一根根圆木被拖入营中,一架架云梯车被竖立起来,完完全全是真实。
陈安、章甫阳、张鹤,三名统兵校尉也真的都在军营。但是,全军的统帅祝彪和他的亲卫营不见了。再仔细看一看,陈安等三将营头中特意保留下来的,每营两部,不扩充、不掺沙,原汁原味的宋军部队,此刻也消失不见了。
从威县杀到东城,从东城杀去东安。这一路上,沿途收集来的数以千计的马车,祝彪在率主力西进的时候,可是全都带走了。
正是靠着这些马车,今夜里,祝彪带着三营调来的六部,和他自己的亲卫营,才能飞速的直奔目的地去。
高明县城四门外那宋军营中的动作和喧哗,更大的目的就是掩饰宋军暗自的调动和行动。鬼知道,高明县城里有没有信鸽、鹞子之类的飞禽,如果走漏了消息,自己可就要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在傍晚时分的军议上,祝彪指着悬在中军帐的那副地舆图,对陈安等三将说道:“这里算是东安,这里是高明,这里是菱角塘。我军欲要设伏,就要在这里。”手中的鞭子重重的点在了菱角塘东头的部位上。
“据眼线传来的消息,昨日裴仑军的宿营地是在东安郡新田境内,那么以裴仑回师一直来的速度看,一日的行军后今夜的宿营地必是菱角塘西面位置。如此,明日黄昏左右其军便可抵达高明。”
祝彪的说法没有人反对,依据敌军的行进速度,参考天气、路径。环境状况,判断敌军的行程落点,这是一个将领最基本的素质。祝彪说的一丁点都不差。
“这样看,明天清晨裴仑军就会经过菱角塘,继续望高明县赶来。我军必须要打他一个出其不意。否则,正面相抗,以我军现在的战力和士气,不会是六七万兵马朝廷大军的对手的。”
连着刘卓,四人四双眼睛都看向了地舆图上的菱角塘。频临水泊,一侧是山岭起伏,毫无防备的朝廷兵马必会拉成长长的一条细线。到时候己军一出……
“祝帅,裴仑性格很谨慎的……”
“再谨慎又怎样?他能想到咱们连夜赶路去菱角塘东段下埋伏吗?以常理看,这段路要走一天时间的!”
足足**十里路程。宋军白日里已经厮杀过一阵,赶了几十里路,夜里怎么可能再赶出**十里路程呢。如果菱角塘距离高明县城只有二三十里路时,祝彪绝不自己找麻烦。
这个距离上,裴仑绝对会细心侦察搜索的。大军如果埋伏,一定会被发现。可是菱角塘在**十里之外,就好比人会为明天的着急死急的只上火,却绝不会为下个月的麻烦事而心烦意乱。
这理儿都是一个理。
菱角湖是东城郡与东安郡之间最大的一个湖泊,桃水转了个弯儿的汇入地。地势崎岖不平,发源于汧山南麓的桃水在那里被截住了,故而也才有了菱角湖这个水泊。
路径在菱角湖南岸,沿湖的一条道,再往南就是香花岭。
行军打仗是离不开地理,祝彪在出兵之前就向宋王要过了东城郡最最详尽的一套地舆图,这些天来,每天每夜的琢磨,早已经将东城郡所有的地势地貌尽数记于心中。
现在他面临着裴仑回援大军的最直接威胁,该如何应对,菱角湖一带设伏就不经意间窜入了他的眼前,并且这个方案越想越合适。
深夜里,月牙弯弯,繁星点点,漆黑不见五指。
一万多宋军乘坐着一千多乘马车进入了菱角湖,一支支火把照亮了菱角湖南岸的沟沟岭岭。
祝彪没有浪费时间,立刻就命全军分散在沿岸的丘陵谷地间过夜,严令不得生火点灯,不得有大的声响。他们不能有任何外漏的迹象。
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