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平山、季锡良,哼,也一样——”祝彪有十足把握。
杀鸡骇猴,鸡是不会白死的。加上翠山镇杜家、杨溇庄杨家,三件事例摆在全县人的面前,那绝对能掀起一场轩然大波来。
“大人,大人……”下午未时一刻,赵诚启刚用过午饭正在县衙后院散步,曹怀亮丢魂了一样慌张着跑进来。
“四通镇黄宏伟被灭门了……”
祝彪还忘算了一方势力,那就是地位凌驾在三大家之上的父母官。黄宏伟被灭门的消息可不仅会令三大家慌里慌张,同样也能让对祝家一直心存怜惜的赵诚启慌里慌张。
赵诚启嘴巴张的大大的,满脸震惊看着曹怀亮,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
“灭门?”
“是啊,灭门。黄宏伟老婆孩子跟自己都死了……”
祝彪可才是一个十七岁不到的少年,手段竟然毒辣若斯,大晴天太阳底下曹怀亮都忍不住想打寒颤。
“侠以武犯禁,侠以武犯禁——”
狠狠地跺着脚,赵诚启气急败坏的道,心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要派兵抓住祝彪,然后打入大牢。
他往日看祝家遭遇可怜,自然地心存怜惜,但是现在看祝家跟陈、王、季三大家毫无区别,毫无区别。
祝家之所以‘可怜’,仅仅是因为祝家坞堡在县城的北面,在胡骑南下的道路当中,仅此而已。
换做别的那一家都一样——
“你说该怎么办?”狠狠地镖了曹怀亮一眼,赵诚启好似在说‘这就是你给我出的好主意,得来的好结果’。
“大人,黄七只是来报案,他可没提祝彪……”这也就是黄七这样的家生子为什么竞争不过顾文熙一个外来人的根本原因,他忠心是忠心,但脑筋不够。曹怀亮苦巴着脸道。
“大人,大人……”
县衙户曹赵大华胖胖的圆脸上满是汗水的跑过来,手中不住的挥舞着两张薄纸。
“又生何事?”赵诚启怒了,黄宏伟的事情都没道完,你一个户曹小吏来添什么乱。眼睛像刀子一样盯看向圆滚滚的赵大华。
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赵大华被吓得蓦然一个激灵,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都岔过气去。
“大人,大人”,连叫了两声,赵大华一边哈巴狗样点头哈腰做小,一边将手中的薄纸迅速向赵诚启递上。
“我容易么,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不就是为了在你面前表现表现积极性!我一个小户曹,能瞅到这样的机会,我容易么我!!”
“老天可怜啊……”
赵大华心理面扎小人,面上却不敢有分毫的泄露。
“地契?”接过两张薄纸,赵诚启一眼就认出来是何物。
“大人,这是祝家在翠山镇和杨溇庄的地契。杜义山、杨大虎拿来小的处过档的。”
一切尽在不言中。不用再说别的了,赵诚启、曹怀亮对视一眼,心中无尽的思量刹那间翻滚怒浪、汹涌如潮。
翠山镇——四通镇,中间加上一个杨溇庄,正是一条直线。
为官四年,赵诚启早已经将庆县的地理印刻在了脑子里。从翠山镇到四通镇,一夜之中就是普通人也完全能走上一趟。
何况祝彪这样一个江湖高手。
“大人,把消息传出去。您还是坐山观虎斗——”曹怀亮就是真正的老油条,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看到赵诚启对祝彪已然起了芥蒂,当即台词一换,静观其变就成了坐山观虎斗。
六十六章 绿绛岭芦花老祖门下
“好歹毒的小子——”
陈绍辉满脸阴鹜,再也没有上午陈、王、季三大家共结同心时的欢快。轻松。四通镇黄家,那也是庆县里响当当的一块招牌,一家三口一夜里就被祝彪索了小命,谁不心寒?
祝彪这么做,杀鸡骇猴的用意清楚无比,他这是将两条路——一生一死摆在了全县乡绅面前。
“爹”,陈晋鹏不以为然的看着自己父亲,劝道:“您别太过担心,黄宏伟是自己不小心,毫无防备下才让祝彪小儿得了手。不然以黄家小百名的家丁怎可能挡不住一个祝彪?
我陈家更是坐落县城,夜禁森严,大军在城,只需家丁提高警惕,那还容得那小子猖狂?”
祝彪再厉害也不过是一十七岁不到的毛头小子,武功能高深到那里去?陈晋鹏自持府上的一百多家丁护卫,只需稍一抵挡片刻,巡城的军士就可以赶到,到时候强弓劲弩、军阵峨峨下,十个祝彪都是白搭。
陈绍辉长叹一声气,他担心的那里是自家的安全。祝彪的情况他知道的相当清楚,本来毫无希望现在即使晋升到了九曲剑派的内门弟子,也肯定是勉勉强强,论实力也就是一名三流江湖高手。
这样的人陈家的护卫里都有两个人在。只要警觉心一起,祝彪想象杀黄宏伟一样对付陈家,纯粹是天方夜谭。
自己担忧的是全县的局面啊!
杜义山、杨大虎两个先例在,黄宏伟这只鸡的下场在,难保那些胆小怕事之辈不顺服了祝彪。虽然七成的田地是握在三大家手中的,祝彪即使收服了另外的田地祝家也起不来,但如此以来他就可以真正在庆县立住脚了。这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
“老爷——”这时一个门房来报,说:“门前来了一个道人,非要见老爷可不。”
陈绍辉眉头当即就竖了起来,自己正烦着呢,还被这点小事打搅。“陈六怎么这等不晓事,谁都是能见我爹的吗?没看到这里正在议事,给那道人三五百钱,让他走。”陈晋鹏也不耐烦了。这点小事那里用得着报告他们。
门房道:“六管事把钱给了他,还给了五升米,那道人就是不要,只要面见老爷。”
“混账东西,不识好歹!”陈晋鹏眼睛就是一瞪。
陈绍辉抚了抚额头,“再与他三二百钱。你给那道人说∶“老爷我有事要议,没时间见他。”让他速去。”
“哈哈,果然是富贵人家做派,让我速去?”孙天风仰天一通长笑,“道爷我偏生要打将进去,见见你那个老爷不可——”
小小一个县境豪强就这般傲横,孙天风嘴角挂起了不屑的冷笑。非是自己对庆县实在是不熟悉,要报仇有所不方便,再加上江家的要求,谁会来一个小小陈家。正好显一显自己的本事。
“大胆——”陈六目瞪口呆,这道人太放肆了。“来人,给我打……啊……”
根本不用陈六的招呼,孙天风话刚出口,大门处的陈家家丁就纷纷抽出了腰刀,但是仅仅一个照面的工夫,四个矫健雄武的大汉就被孙天风随手一挥扫落到了一边。
陈六的叫声化作了一声惊呼!
陈家被人闯了!!!
这一消息一刻钟不到就传遍了整个东关,路人们的口口相传让东城门的官军面面相觑。自己这是该不该出手呢?陈家人没来求救啊?
“莫不是祝家的少爷打上门去了?”
“哪里啊,那是个道人,年纪有二十好几了,祝家少爷今年还没十七呢?”
“那可能是祝家少爷寻来的帮手。直接打上门去,当真霸气——”
“可不是。祝家世代从军,性子烈着呢……”
就如二十一世纪全民爱八卦一样,眼下时空里的市井小民也喜欢说三道四,尤其是富贵家的事儿。
门房去了没有片刻,屋内的陈绍辉、陈晋鹏父子就听到了外面的热闹声。
又见一个家丁飞似的来报,“老爷,那道人发怒,闯上门来,把二十几个家丁都给打了!蔡教头、纪教头也不行,十几下就都受了伤!”
陈绍辉听得吓了一惊,这是哪里来的煞星,莫不是祝家小儿请的帮手。慌忙招呼儿子避到后院去,自己急忙上前。
便从后堂出来,到庭前看时,只见那个道人身材修长,白面留须,样貌不俗。手中捧一柄拂尘,背后一柄长剑,周身没有道家人的出尘仙气,而更是江湖红尘客。
“道长息怒,道长息怒。”道人一身武艺高强,家丁环绕中只凭一双肉掌,拂尘都不动就应付的周全无比,不时的一两个家丁被摔出圈去,哼喎着站不起身。
没下杀手!陈绍辉没有练过武,可是这点眼力还是有的,道人手下留情了,不然是会出人命的。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不下杀手,就有的谈。
“你就是陈绍辉?”孙天风只知道这个名字,没见过人。问话中上下打量着陈绍辉。
“在下正是,正是。道长有甚话说?”
孙天风两眼翻了翻,这人啊就是这样贱,不挨收拾不上心。“里面说话,让他们都散了。”
“是,是,还不都散了。道长请到里面用茶。”
怀着极大忐忑请孙天风进屋的陈绍辉,在孙天风第一句话后立时就大松了一口气。
“在下孙天风,绿绛岭芦花老祖门下弟子,祝彪小儿的仇家。”
心口一块大石落地,完全是如释重负的感觉。陈绍辉这时才感觉到自己后背都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祝彪小儿桀骜骄横,惹下了滔天大祸。不仅我师门下两位师兄之死与其有关,九曲剑派一位入室弟子之死也跟他牵上了瓜葛。现已被九曲剑派逐出师门……”
这又是一个出人意料,对陈绍辉而言振奋有加的大好消息。
陈、王、季三家联手抵制祝彪,最大目的只是保住自己的口中食,并且将祝氏排挤出庆县,可从没有想过要了祝彪的小命。就是因为祝彪身上九曲剑派的那张虎皮。
可现在,好事连连,双喜临门啊!
既有了孙天风这样的高手助阵,又有了祝彪后台被拆的有利形势。
六十七章 原来如此
赵诚启对自己的态度已经改变,绿绛岭江家报复的手段也已经来临,祝彪在庆县所面临的局势瞬间落入了下风。
而对此一切,正在祝家庄里的祝彪还一无所知。
随着黄宏伟被灭门的消息传开,随着杜义山、杨大虎的服软,整个庆县境内,除去三大家外近乎七成的乡绅都在惴惴不安。
尤其是一些小家小户的乡绅地主,比如杨大虎一类的人,深恐自己就成了下一个黄宏伟。所以只两天不到的时间,一千多亩地就从归入了祝家的掌控。
一千多亩田地多半在庆县的南部,祝家庄所在的北部区域在上次劫难中受创甚重,倒霉的可不仅仅是一个祝家,几乎原有的所有势力都被一扫而空了。所以现在庆县现存的乡绅、地主,主要是的集中在县境南部和东南、西南部。
这些人最先蚕食的祝家田产自就是集中在了自己老巢附近,至于祝家庄周边的万亩良田,是落在了陈家手中。
面对下层乡绅的震动,三大家依旧在老神在在,陈绍辉已经将消息透露给了王平山和季锡良,他们看着一块块地皮重新归入祝家名下,就如是看到了一块块土地落入自己口袋里一样。
祝彪在他们眼中已经跟死人没什么两样,那么祝家自然也就离完蛋不远。祝家完蛋了,现在重新归入祝家的田产自然也就是他们的了。
虽然要给孙天风包一个大大的红包,可是跟收益相比,跟长远利益相比,一家一万两银子不足挂齿。
十天,整整十天,庆县都风平浪静的。祝彪稀奇了,赵诚启稀奇了,全县的乡绅都稀奇了。
三大家要‘巍然不动’到什么时候?
城东陈家庄内,孙天风对月饮酒。一个月了,距离祝彪被逐出师门已经整整一个月了,九曲剑派太上长老的面子给足了。
另一个庭院里,陈绍辉、王平山、季锡良也在饮酒,杯盏交觥间喜气四溢,等了十天,祝家剩下的三层土地终于都有个结果了。
近三千亩田地归入了祝家名下,还有好几万两银子。
“孙爷,到时候了。”月上中天,王家护卫教头魏晓东恭敬地来到孙天风面前。
陈家纪大海、季家桂良,三大家各出一名教头,另有十名精锐护卫,今夜随孙天风夜入祝家庄。
“走——”两指交错,白瓷酒盅似沙粒一样化成了粉齑。凌厉的肃杀之气在孙天风身上爆出,两位师兄的仇终于要报了。
“少爷……”祝洪又一次叫道。
等人的时候最焦虑,从天黑时候做好准备到现,祝洪即便是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心也都焦了又焦。陈王季三家的王八蛋今夜真会来吗?
祝彪一直神情沉静的注视着漆黑的夜里。平静的面容让祝洪焦急的心不由得凉了凉,这是上位者的影响。
自己上过战场的老兵都比不得少爷沉得住气,祝洪心中没有羞愧而是不止一次的感到欣慰。军事氛围深重的祝家,祝彪这样小小年纪就沉得住气耐得住煎熬的性格,尤为值得赞叹。
“如果在战场上,少爷或许真可能有大作为呢……”
陈绍辉、孙天风是不会把计划告知祝彪的,今夜的行动,三大家里也只有可靠地内部人才会知道。
但是在夜禁森严的庆县,深夜里拼杀,想要不受‘约束’,县尉和城北巡检司却是必须要打好招呼的。
谁让江家跟绿绛岭那么的恨祝彪呢,不但要杀了祝彪,他们还要灭绝了庆县祝氏。在这些人的心底,一条祝彪的性命根本偿还不了钱沣三人的血债。
赵诚启的态度隐隐发生了转变,县尉、县衙下属的三校巡检司巡检很快就感觉的到了,在重金的诱惑下,县尉和城北巡检当仁不让的为三大家今夜的行动开放了禁制。
巡查路上的一点小小转变瞒得过外人,却瞒不过巡检司跟城卫军中的一些老油子。县尉、三大巡检都是跟赵诚启一样劫难后履新庆县的,可是巡检司以及城卫军中的巡校、兵丁却不乏是一些先前的老人。
这些人总算还念着老上司祝均国的一丝好儿,消息在傍晚时分传递到了祝家庄。
一千多人的一个大庄子,祝家坞堡当时在外人眼中完全就是一个小型城镇,可是现在,全部空荡荡的,夜晚里灯若熄下,恍如鬼蜮一样。
祝氏宗族只剩下不足一百五十人还住在这里,大部分人还都是妇孺孩童,老人一个没有,青壮年不足三十人。
四年多时光,对于祝氏宗族来说就是忍辱负重的时光。从当初全县第一豪强没落到如今的苟延喘息,祝氏族人心头的恨不仅仅针对胡狄,更针对落井下石卑鄙无耻的三大家。
两边的矛盾完全是无法调和得。
“驾,驾……”三十四匹快马疾驰而行,下了官道,一条不逊色官道多少的大路直通祝家庄前。
大地微微震颤起来。
“马蹄声!”所有的人精神一震,两眼死死的看向庄外。
二十名男丁,祝彪的身后站立着祝家三分之二的战力。
“隐身——”黑夜中祝彪的视力也只可隐隐看到远处奔来的黑影,应该就是三大家的人。
竟然骑马而来,他们想要干什么?
祝洪的两眼已经开始充血。
繁星满天,月亮只剩下弯弯一牙。淡淡的星光下,祝彪看到当先一骑赫然是一身道人的打扮。
“三大家请的外援??”
念头刚钻出。
“祝彪小儿快快出来,看你家道爷我如何屠了你祝氏全族!”
两脚脱出马镫,跃起身来脚尖在马鞍上一踩,孙天风整个人就犹如一只大鸟一样直扑向残破不堪的祝家坞堡。
“摩云金翅功?”
祝彪两眼精光一闪,立马意识到来人是谁。怪不得三大家这些日子如此沉气,原来靠上高手了。
“放箭——”
祝洪大声吼道。他虽然只是祝家的家仆,可是三辈人就已经入了祝家,非是绝对忠心,也不会被赐了祝家姓。
祝洪年小时候是祝若鸿的玩伴,一起从军追随左右,只是后来腿上受伤了有点坡不得已才退伍返家,娶妻生子。大劫难后,祝彪从死人堆里找出了他,妻离子散自不用提。
二百多人的家丁家仆,或死或逃或散,所剩无一。祝家最后只有祝洪这个早已经除了奴籍的家人依旧忠心耿耿的守在老宅。
因为从过军,战场上历练过,武艺也是最好。祝洪自动担负起了祝氏宗族残存青壮年的教导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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