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亭,不要为我勉强自己。那样,我会承受不起,会内疚。”
书亭立即用他晶亮的眼睛直视我,他说: “生生,你说得没错,只有强大的力量,才可以保护你不受伤害。”
一时间,我有点感动。
我靠在书亭的肩膀上,对他说: “书亭,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我什么都答应你。”
“永远不要为我勉强自己,累着自己。”
书亭沉默一会,他沉声道: “生生,我答应你,永远不勉强你,永远不让你累着。”
这是意料中的答案,话里的深情却非我可以接受得来。我心里猛觉痛楚,蓦然直起身子,凝视着面前的书亭。
那个,岂非昨天的生生。何等痴情,又是何等专心致志,作一个渐渐毁灭自己的梦。
骤然,心酸泛滥,入了骨髓,延着血液流走四肢,将我五脏六腑腐蚀,痛得我几乎在这高级餐厅狂叫起来。
不应该不应该!我不应该是如此残忍之人!我不是与将!
“生生,为何叹气?” 书亭靠了过来: “你为何总不快乐?” 他也叹气。
他并不知我心里激荡的岩浆正在狭窄的心里翻滚。
我怔怔望他,眼里光芒数度变换,终于无力地长叹一声,再次靠在他肩上。
“书亭,再求你一事。”
“你说。”
“不要对我太好,那会让我害怕。”
“生生,你好特别。” 书亭宠溺地笑了。
他抚摸我的头发,动作轻柔而充满爱意。
这不是幸福。
这是冤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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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回复:昨天 BY风弄
昨天 第三十一章
我以为自己已经变得坚强,可是,当我听着书亭抱着我说他有多幸运时,我终于知道:原来我还是脆弱无比,只是学会了如何伤害别人。
在他怀里我满腔泪水,但我对自己说:生生,你不能心软。
是的,世界如此残忍,我怎能去做心软的一个。没有冷硬如铁的心,如何可以和与将并肩站在一起。
我无言看天。
对,终有一日,我要并肩站在他的身边,无论我变得何等令自己也害怕。
书亭开车,把我送到家门。他站在车旁,依依不舍看着我进门。
我被他紧追不舍的目光弄得神经紧张,关上大门,方大大送了一口气。
这是错误的,后悔的念头一闪而过。
爸站在窗边,衔着黑烟斗对外一望,转头看我。被他深悉世事的眼光一碰,我忽然心虚,只想掉头上房。
“生生,还站着做什么?开饭了。”妈的声音慢悠悠传来。为了赶每晚的连续剧,家里吃饭总是严格遵守妈的时间。据她说,是为了天伦电视两不误。
一顿晚饭,吃得特别沉滞。
妈不断为我们父子夹菜,神态自若。不知道是她没有看出其中蹊跷,还是根本不想深究。反正时间一到,她就放下筷子,到电视那边去了。
饭桌上,只余我和爸。
果然,爸问:“那是贺家的老二?”
我不作声,放下手中的筷子,点头。
很长的一声叹息,从爸的喉咙里传出来。我的心骤然绷紧,因为即使是我在马来西亚监狱中的时候,也不曾听爸这般叹气过一次。
“算了,去洗个澡,早点睡吧。”
爸的一声叹息似乎把青春也叹去不少,他放下碗筷站起来的时候,显得苍老。
看着爸,我心上犹如砸了一块千斤大石。
我知道,他已经明白我的打算。
我以为,他会有很大的反应。训斥或鼓励,什么也好,至少不要这么沉默地不发一言离去。
爸的背影,令我在这一刻,忽然害怕地感觉到被遗弃的滋味。
“爸!”我失声叫了起来。
他停下,不曾转身,只是等待着我下面的说话。
我静静看他的背影,咬牙:“我知道我错,但我不会改变决定。”
爸无动于衷,仿佛料到我的话,连叹息也不再有,沉默离开。
这夜,无法入睡。
我辗转反侧,还是从床上猛然坐起。
在圈圈烟云中,拨通与将的电话。
这人,似乎总是在最黑的夜守在电话旁。一接电话,不等我开口,与将的声音传了过来:“生生,我知道必定是你。”
不理会他是如何知道。我问:“与将,你后悔吗?”
“你说呢?”
“我不知道,你告诉我,从一开始利用我到现在,你可曾后悔?”
“为何问这个?”
我忽然想笑,疯狂地大笑。抓住话筒,我斩钉截铁道:“与将,不要怀疑,我和你一样残忍。”
挂了电话,我呆坐在床边,直到太阳东升。
回到公司,第一件事就是把洪冰叫了进来。
“最近治安很乱,我打算请保镖。”至少与将轻易进入我房间的事情不能重演。
洪冰也赞同:“不错,请保镖在旁,最近在上流圈子里十分流行。”
“交你物色吧。”
“是的,老板。”
第二件事,就是打电话给一位在香港的世伯。他是父亲的好友,并不是商界中人,却是一个非常著名的建筑设计师。
一个专业的建筑设计师,不但要有美感和创意,最基本的,是有深厚扎实的建筑理论功底,否则,设计出来的大厦再令人震撼,若然无法抵挡一次台风,那有什么用?
这位伍楚音世伯,就是一个结合设计和楼宇安全的权威。
所以,我对着话筒的时候,十分恭敬。
“伍世伯?你好,我是黄生,可还记得?我小时候曾…。。”
还没有说完,那边的中年男人就爽朗地哈哈大笑起来:“哦,我记得,我记得,你是老黄的儿子!”
难得没有都市人的冷漠生疏。我对他好感顿生。
寒暄一轮,他问:“生生,无事不登三宝殿,我知道你继承家业,相当忙碌,是否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
真是善解人意的一个好人。
“虽然对伍世伯而言非常简单,但对我却非常重要。”我也开门见山,诚恳道:“伍世伯,可有听到关于中国大陆开放外地建筑商的事情?”
“这是大事,到处闹得沸沸扬扬,谁不知道?”
“其实非中国大陆的建筑商进驻内地,已经不是希罕事。但这次开放,政策上是一些以前不能批给外面建筑商的大型工程,例如整个机场的建设,都有可能让外来建筑商参加投标。”
“说是这么说,不过可以参加这些大型工程投标的企业,一定要争取中央那里的资格认证。名额才有三个,世界各国都想插手,实在是僧多粥少,竞争剧烈。”伍世伯在电话里笑道:“黄氏也对这个有兴趣?”
“当然。不过我也是知道自量的,要在世界这么多的强企中挤入三强,不是易事。以中国的立场来看,是否会照顾一下中国华侨?”
“中国太多华侨,哪里能个个都看顾。不过,中央确实看顾香港,决定其中一个名额,留给香港的建筑商。”
这正是问题所在。
我故作随意地问:“以世伯的眼光,觉得那个企业最有夺此殊荣的能力?”
“那还用说,放眼香港,当然只有荣氏一家。而且荣氏老板与大陆关系良好,很难不入围。”
“如此来说,我岂非要打电话去恭贺荣氏老板?”
“对对,生生,我忘记了,你和荣氏的荣与将也是好友。”
“是的,是的。”我轻轻笑,感谢地说:“伍世伯,打搅你了,什么时候到法国来玩?我爸爸非常挂念你,说你围棋下得可与国手上阵。”
他又是一阵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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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回复:昨天 BY风弄
挂下电话,我站起来松松身子,活动活动筋骨。
荣氏一旦入了三元,取得大陆里最顶级的建筑特权,那么,我和他的距离就更远了。
坐下来,我按下桌头的对讲器。
“洪冰,我要荣氏历年大型的建筑工程资料,尽可能详尽。”
桌上的公文虽然一大堆,不过在我眼里都不是头一件的大事。草草批了几份,很快就停了笔,拨通书亭的电话。
“书亭,是我。”
“生生?”书亭的声音是兴奋的,他问:“昨晚一别,是否挂念我?”
此问真是不知所谓。我干脆不回答。
“书亭,你对家族的事业,真的从不插手?”
“就算帮忙也有限,不过我已经与大姐通了电话,说要助她一力。她很高兴。”
我沉吟。
书亭问:“生生,可是生意上出了什么难题,要我帮忙?你尽管开口,我会尽全力。”
“荣氏以前似乎和贺氏有过商业往来,你有没办法,把其中资料给我?”我稍一犹豫,又叮嘱:“书亭,我不想有人闲言闲语,你若是真心帮我,就不要告诉任何人这些资料是为谁而查。”
不能不防,毕竟,还有一个荣与亭在贺氏的核心转动。
“好,我帮你查。而且,我答应你,不会告诉任何人。”书亭补充道:“包括我大姐。”
“谢谢。”
“何必和我客气。”
一句话,提醒我当前是如何卑鄙狠毒。我匆匆结束,有点狼狈不堪。
不能不想,当日与将在另一个电话处偷听我为他多方布置,是什么感觉。
周恒那方又传捷报,和日本的合约已经履行,而且为黄氏带来巨大的收益。
我打电话祝贺。
“我没有看错,周恒,你果然能独当一面。”
“黄先生,全靠你的支持。”
“有没有打算回来?”
“回来?”周恒的语气,有点预料不及的意思在内:“可是,这里的一切…。。”
刚做出好成绩便调动主帅,任谁都觉得里面有私人的怨恨在内。
我笑着安抚:“不要紧张,我不是要你立即放弃在日本的管理权。不过,我打算在德国注册一间与黄氏完全没有关联的新公司,专门研究电子高科技产品,缺一个全面负责的总裁。”
“电子高科技产品?”
“是的,你认为如何?”
周恒考虑片刻,诚恳地说:“黄先生,我不是很明白。黄氏完全没有关联的公司,这间公司的一切就要从头做起,包括市场,公关,和商业信誉。”
“内里确实有玄机,佛曰,不可语。我只想知道,周恒,你有没有兴趣?”
周恒,确实是难得的不骄不躁的人。
他沉默片刻,答道:“我想接受这个挑战。”
“那么,下个月一号前,离开日本回这里与我面谈。”
刚把电话放下,洪冰的线转了进来。
“老板,保镖的事情,我已经找了两间资格一流的保全公司。你现在有没有空?我将文件送来给你选择。”
“你决定就行。”
洪冰在电话里嘿嘿一笑:“这可是保护生命的大事,我怎么敢擅自决定?不过老板,你真是好人,居然如此信任于我。”
我听出里面的不对劲之处,立即改口:“我现在没空,你把文件准备好,明天早上和其他重要文件一样送过来吧。”
冷汗顿出。
不为什么,只为洪冰一句话,让我知道自己何等没有防人之心。
看来我要学的还有不少。除了如何设计布局,还有防范身边所有的人。
纵使亲如父母,也不能全盘相托。
长叹一声,如果这是做人原则,那芸芸众生,又何必求着投胎做人?
不嫌太累?
之后几日,心情虽然不是很坏,却每晚不愿回家。借口有公事在身,叫洪冰订了一间在公司附近的酒店,住了进去。
书亭是一个很守信的人,荣氏和贺氏曾经合作的资料,很快就送了过来。
洪冰也将收集到的荣氏资料,放在我桌面。
我仔细研究数日,对着其中一张关于澄清传闻的报道翻来覆去不断琢磨,猛然灵光一闪。
立即和书亭再度联系。
这个人,果然回到马来西亚接触自己的家族事务,似乎真要为我发奋一番。
“书亭,是我。”
“生生?听到你的声音,真是开心。”
“你在办公室?”
“对。”
“说话方便?”
书亭笑道:“生生,不要神经紧张,仿佛我们在搞间谍活动,其实,就算我大姐他们知道我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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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怕他长篇大论,我忙道:“书亭,我刚刚看了你给我的东西。”
“哦?如何?够不够详尽?”
我翻翻手里的资料,再次确定,问道:“荣氏和贺氏合作的大楼,曾经受到当地政府专派小组的调查,为了什么要展开调查?”
“听说是一些眼红人散发的谣言,实在无聊。”
“负责的人是谁?”
“这些应该是马来西亚政府内部调查机构,我也不清楚。”
“那算了,我很忙,要挂了。”刻意的冷漠,我虽然利用他,却实在不想用假意的温柔加重自己的罪状。
“这么快?”他很失望,象委屈的孩子:“生生,为何连一个简单的慰问,都要吝惜?”
“再见,有事再联络。”
没有犹豫,我挂了电话。
很想,他能忽然领悟我的绝情,大怒一场,从此不为我用。
中国大陆是二十一世纪最吸引人的市场。
谁不想分一杯羹?可惜,中国已不是若干年前般好欺,要进他的地方,就必须得他的应准。所以,那三个意味着可以参与大陆大型建设项目投标的通行证,让许多人打破头。
荣氏,自然是中间意气风发的一员。
不去理会那边的官场争斗,商间斗殴,我飞赴德国一个安静的小岛。
这次行程匆匆,连洪冰也没有带上。
克尔克岛上是个亲切友善的地方,这里的人们脸上总是带着满足的笑容,故此,很多有条件的他国高官,在退休后,都会在这里买一间小屋,对着宁静的大海回味人生。
我根据调查来的地址,找到一间别致的小木屋。屋旁种着两颗不知名的高树,长得郁郁葱葱。
按下门铃,来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妇女。
“你好,请问杜也先生在不在?”
“你找杜也先生?”
“是的,我姓黄,曾经与杜也先生通过电话。0从法国过来,想见一见杜也先生。”
她进去片刻,出来开门,对我笑一笑:“杜也先生请你进去。”
走进屋子,入目是美丽的贝壳,一个一个串连起来,挂在天花上,被风一吹,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悠闲之情,顿入心扉。
一个中年人坐在屋中,放下手里的报纸,摘下眼镜对我说:“黄先生?请坐。”
我坐下。
他说:“很久没有远客到这里。”
“打搅杜也先生,真是对不起。”
“哪里?远道而来,不知道有什么可以帮忙?”
我看面前悠闲的退休人,把身边携带的手提包一打开,露出里面齐齐整整的美金。
“这个?”
我笑了起来:“杜也先生,真抱歉,我的举动,居然有点象黑社会交易了。不过,我时间无多,希望可以赶紧把事情解决,回到法国处理其他。”
他看着我,不露表情。
我又说:“我可以向你保证,我赠送这笔钱,绝对不会牵扯任何法律问题。希望你不要怪我,用这样庸俗的方法来表示我对你的尊敬。”
“你想问什么?”他忽然问。
我含笑把手提包放在他脚下,单刀直入:“杜也先生在马来西亚任高官时,是否曾经负责一项重大的建筑责任案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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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 回复:昨天 BY风弄
“你指哪宗?”
“当时轰动一时,非常显赫的贺氏和荣氏共同投资兴建的帝强大厦,曾有人匿名指控建筑过程偷工减料,建筑安全系数完全不符合要求。”
“没错,当时负责调查这个事件的人就是我。”杜也显然对这个事记忆深刻:“结果公布出来,帝强大厦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