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见识过的不寻常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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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见识过的不寻常女人-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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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俺问:什么原因?就因为他们管着钱,能卡人?
  邹大稳无奈地笑笑,说:还不光是这个。说起来人家这是个好传统啊,你算算,业务、设备、行政、后勤、党务、人事、工会,哪个口有财务这么上下一心铁板一块的?团结就是力量啊。咱们系统财务口的总头子,就是总公司财务总监老岳,下面公司的财务经理都是他一手提拔的党羽,再往下一级一级都有关照,队形保持得非常紧密。
  邹大稳这么一说,俺有点明白了,说:就是,就是,财务口真是铁板一块,逢年过节,上边请下边,下边请上边,吃个没完没了,闹待遇,争利益,咱们公司就是老景最会折腾。
  邹大稳接着说:打个比方说,财务口就好比青帮的师徒关系一样,老岳带起来一帮人,把持住下面各个公司的财务部,这帮人再带出来一批小喽啰,从上到下弄成一个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小圈子,一人有事大家帮忙,一点亏吃不了,谁想反水出这个圈子,那在财务口就绝对没办法混下去。
  俺说:是啊,你看老张那么牛,从来没敢跟老景说过重话,他签了字,老景说资金周转不过来,就敢顶住不办。
  邹大稳怅然说:按说咱们业务部门,是公司的命根子,可惜一盘散沙,你斗我我斗你,形不成气候,也是活该受气。
  俺打趣他:你要这么说,咱跟庄贲也和解算了,和尚不亲帽儿亲嘛。
  邹大稳一脸不屑:庄贲干过人事吗?咱们要跟他和解了,也就不算人了。
  两个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刚好老谢推门进来,好奇地问:什么事这么开心啊?
  见老谢进来,俺和邹大稳都赶紧站起来,请他老人家坐下。
  老谢点手说:你们都坐,既然都在,话我就一起说了,——给我倒杯茶。
  邹大稳要去,俺已经抢先拿了杯子。邹大稳柜子里好几罐茶叶,俺闻了闻,挑了最次的碧螺春泡上。老谢这人苦大仇深,到现在喝不惯好茶,十几二十块一斤那种,最对他的口味。
  老谢指点着俺,说:你今天会上太冒失了,平时看你还算有数,今天怎么这么乱放炮?就你能,这么点破事谁不清楚,为什么都不说,你想过没有?
  俺赶紧给老谢递上烟,陪着笑脸说:谢书记,俺知道当着和尚骂秃驴不好,可是要不把这些话挑明,由着他们这么折腾下去,到年底俺要业绩没业绩,要管理没管理,拿什么跟公司交代啊。
  邹大稳也开腔了:谢书记,我也觉得这么冲一下,对小砖站稳脚跟有好处,话又说回来,我对他们一贯和和气气的,关系还不是一团糟,矛盾放在那里,说不说都是一回事。
  老谢仰脸沉思了一会,说:说就说了吧,我是怕他吃亏啊。大稳你也不要焦躁,你的事我找总公司郭书记汇报了,郭书记对你还是有印象的。
  邹大稳脸上不喜不怒,稳稳地说:是,郭书记来咱们公司检查、调研好几次,我都见到了,没有私下接触过。
  老谢接着说:郭书记说了,人才难得啊,叫你安心呆一阵子,过后两条路,要么他调你去总公司经营部,当副经理,要么等咱们公司老万退了,接工会主席的班。
  邹大稳却叹了口气,缓缓说:谢书记,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还有郭书记,经过这一次风波,我的想法跟过去不一样了,总觉得这些年我的路就走错了,我这样的人,还是干点别的合适,整天你来我往的,正经事没干多少,自己还疲惫不堪,我实在是烦了。
  谢书记警惕地瞪起眼睛:这么说你早就想撂挑子了?
  邹大稳迎着老谢的目光,说:是的,这个经理我早想让位了,不跟庄贲他们折腾,我对不起公司,对不起手底下几十号人,可是跟他们斗了这么些年,情况有什么改善?一己之力,微不足道啊,我能改变什么?不是矫情,有时候我就觉得自己跟唐吉诃德一样,连真正的敌人在哪里都搞不清楚,自己都觉得自己可笑可怜呐。
  老谢显然不太明白唐吉诃德何许人也,他有点懵懂地问:啥唐吉诃德?你的敌人不是庄贲么?
  邹大稳站了起来,说:不是,我的敌人不是庄贲,不是张总,谁都不是,庄贲倒了,还有牛贲麦贲,老张倒了,还有赵钱孙李,敌人隐藏得太深了,这么多年我才发现,我根本找不到他们,不可能找到!
  俺听得心里一阵刺痛,是啊,俺们的敌人在哪里?俺们真能消灭他们吗?寻寻觅觅中,老谢、邹大稳的青春已经烟消云散,接下来呢?俺不忍心顺着邹大稳的思路再想下去。
  老谢也是悚然动容,他夹烟的手指微微颤抖着,说:大稳,我还以为你揍庄贲只是为了邝小兰,现在我明白了,不光是这个啊……
  邹大稳脱口而出:对,不光是为邝小兰!我要给这么多年的争斗作个了断,打个句号,我退出了,我不想玩了!
  一时,三个人都沉默了,屋子里静悄悄的,俺甚至隐隐约约听到隔壁撒尿的声音,紧一阵慢一阵地传过来,象一首忧伤的小提琴协奏曲。窗外阴云密布,又一场雷雨正在酝酿中,几只鸟儿惶然飞过,软语商量着。
  如俺所料,第二天上午,张总正式召见了俺。
  张总早年在公司被老谢捉过奸,混得不甚得意,后来不知投托了哪路尊神,调到总公司镀了几年金,再回来时,就是堂堂总经理了。虽然很多老家伙都还知道他被老谢当场拿下的轶事,但是在公开场合,这件事从此成了公开的秘密。
  老谢办公室门关着,俺推门探头进去,老谢正在批文件,闻声抬头来看,俺冲他作个怪相,一手指指对门,老谢点头示意明白,俺退出关门,转身进了张总办公室。
  张总面带愉快之色,寒暄过后,说:小砖啊,据我所知,又去谢书记那里拜访,也来我这里串门的人,咱们公司就你一个。
  俺吧嗒一下嘴,实在品不出这话的意思,硬着头皮说:神仙打架,大家都怕,都是领导,俺怕什么。
  张总哈哈大笑:小砖不简单,出口成章啊。
  俺返回头一琢磨,刚才还真是口吐锦绣,工工整整一首四言诗嘛,不由也笑了。
  张总停住笑说:上任有一段时间了,有什么感想?
  俺实话实说:张总,力不从心呐。看人挑担轻,自己挑担重,这些天真把俺难为得够呛。不是俺不卖力,实在是能力有限,俺先代理着,张总您还是赶紧另请高明吧。
  张总嘴角微微带出点笑纹,说:怎么没有一点年轻人的冲劲?公司现在也困难啊,你看,邹大稳犯错误,庄贲被举报,用人之际,你要能顶上来,干出个样子,自己得到进步,对公司也是贡献嘛。
  俺苦着脸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过去看邹经理干得有板有眼的,轮到自己才知道,处处是困难啊。现在这个市场形势您比俺清楚,过去看都不带看的项目,现在抢得打破头,内部说句实话,人心浮动,要不是一帮骨干撑着,早玩不转了。深的东西俺不敢想,也想不来,俺就觉得福利待遇要改善,最起码让多干活的人多拿点。所以俺昨天会上提了几条建议,希望领导上能认真考虑。
  张总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他捏了捏刮得青光闪闪的下巴,身子隔着桌子朝俺倾,很诚恳地说:你那几条我都记下了,也认真考虑过,大事啊,不光是你们一个部门的事,整个公司都存在这个问题,也不是谁一句话能解决的,要多个部门联合调研提出方案以后,才能进一步研究。我看当前你不要把注意力放在这上面,先把部门内部好好整顿一下,有些歪风邪气该刹的要刹一刹,士气要提上来。邹大稳过去抓得太松了,队伍松松垮垮,工作怎么出成绩?如果管理力量不足,可以考虑给你补充。
  俺一听话头不对,摸过张总的中华,递给他一支,自己也点上一支,想了想说:邹大稳管得好不好,俺不方便说,反正俺觉得自己还不如他。抓工作凭空喊喊也抓不来,俺到您这里还能混支烟抽,俺两手空空,叫人家怎么信服?
  话说到一般,俺闭嘴了,一口一口抽闷烟。
  沉默了一会,张总开口了:工作上的事,咱们可以慢慢深入探讨,我建议你多跟庄贲交流一下,咱们商量着来,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困难?当前最重要的是稳定,内部一定要稳,倒了一个邹大稳,再倒一个庄贲,公司还怎么运作?
  俺翻翻眼,看定张总,觉得他话力的味道越来越古怪。
  张总很惬意地靠倒椅背上,继续说:稳定压倒一切,你常去谢书记那里,把这个意思跟他多聊聊,你们年轻人的话,他可能更听得进一些。
  俺不吭声,扑闪着大眼睛装傻。
  张总不动声色,接着说:谢书记老了,工作还是跟年轻人比着干,这么着,自己也累,效果也不一定好,最近我看他为小谢的事,急得头发都白了,我看着都不好受啊。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跟人事部打过招呼了,大家只要平心静气坐下来,什么事都好商量嘛。
  俺不能再装傻了,再装就成真傻了,接着张总的话茬说:谢书记脾气是倔了点,不过您这么坦诚相待,别说谢书记,俺在一边看着都感动。
  张总哈哈笑起来:应该的,应该的。
  开办公室门时,正好老A从卫生间出来,俺拦住她问:今天星期几?
  老A狐疑地看俺几眼,冷冷说:星期三。
  俺兴高采烈地说:好日子,今晚俺请你吃饭,地方随你挑。
  老A脸一红,说了声神经病,然后笃笃笃扭摆着走了。
  俺在后边叫:别走啊,你说说俺怎么神经病了,别走啊……
  都说俺们这种企业效率低、办事拖,其实也不尽然。小谢的事情周二人事部在会上提出,周五就有了眉目。小谢给俺电话,说好奇怪哦,人事部通知她了,正在办转正手续,下月就拿正式工工资了。
  俺说:你问问你爸,肯定是他说话管用了。
  小谢说:问过了,他说他根本没管过这个事情,你说奇怪不奇怪?
  俺强忍住要告诉她真相的冲动,说:没什么奇怪的,也许人家开始想给你一个下马威,吓吓你,等你怕了以后,事情该怎么办还要怎么办。
  小谢开心地说:不管他了,反正我觉得不错,晚上请你吃饭吧?你不是高升了嘛,我也要表示表示。
  俺说:这样表示,会不会太不够隆重?
  小谢问:那要怎么样才够隆重?
  俺嘿嘿一笑,说:以身相许呀。
  小谢肯定脸红了,嘟哝了一句什么,挂了电话。
  一整天干活都很有精神,吃了兴奋剂一样。一整天没骂人、没批人、没损人,加了柔顺剂一样。中午吃饭时,李秃子说俺棋臭,俺也没跟他计较,只不过夹走了他盘子里好大一块烧鹅。郑君下午跟俺借钱,俺非常爽快地把身上全部五十一百的整票子都给了他,等他出了办公室俺才想起来,晚上吃饭拿什么埋单啊。
  快下班时,俺正低头琢磨着,记当天的工作日志,门咣当开了,一个人扑通压到沙发上,俺头也不抬,破口大骂:老李,中午诽谤俺的事,还没跟你算帐呢,你那一身肥肉,说多少次了,坐沙发轻点。
  只听来人道:哥哥,什么老李,是我啊。
  抬头一看,是曲胖子,穿得簇新,满脸喜色,俺说:胖子,你怎么来了?就算是公务员,也不可以随便早退的啊。
  曲胖子嘻嘻一笑:什么早退啊,我今天根本没上班。
  点上烟,曲胖子得意地说起来,上午跟司机一起给局长家买沙发,局长家的沙发旧了;中午陪局长吃饭,局长还亲自给布菜;下午跟司机出去洗脚吹牛,然后就到了俺这儿。
  俺啧啧称羡:胖子,这一天够腐败的,你们局长家私事,你老跟着掺和什么?你又不是办公室的碎催,注意自己身份啊。
  曲胖子气宇轩昂地说:局长喜欢我啊,亲自点名要我去的,把我们处长高兴的,一个劲跟我说,你忙你的,处里的事不用担心。
  俺好奇地问:割肾的事,局长还没跟你提吧?
  曲胖子不屑地一甩头发,可惜剃的板寸,一点甩不出玉树临风的感觉,说:哥哥你别拿这个吓唬我,我看局长的肾好着呢,我估计啊,他八成是想让我给当秘书,现在是出题考我呢。
  俺想想,觉得也未尝不是一个合理的解释,问:那你不去接茬给局长效劳,跑俺这儿干什么来了?
  曲胖子眉飞色舞地说:干什么,请哥哥你吃饭来了,唐苑,咱们今天拿鱼翅漱口。
  断断续续总算草草记完了今天的工作日志,这是俺从工作第一天坚持到现在的好传统,当天干了什么,领导交代了什么活,俺布置了什么任务,大小帐目往来,都老老实实记本子上。俺从小学到高中,历任老师都不停地强调: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吾师诚不余欺也。
  起身给曲胖子倒水递烟,在他旁边沙发上坐定,说:请我吃鱼翅粉丝都无所谓,我得带个人去。
  曲胖子一气灌下一杯矿泉水,说:别说一个人,你就是带一个班的人,我都不怕,嗳,哥哥,是女的吧?
  俺指指饮水机:要喝自己倒,你这饮牛呢?——是女的,就因为是女的,才要特意跟你说明一下,免得误会了。
  曲胖子大笑:误会什么?哥哥你光棍一条,带个女的一起吃饭,应该的啊。
  俺心里想,地下工作不好做啊,这个劲费的,不就吃个饭吗?嘴上还是说:光棍门前是非多啊,越是光棍,越是要守身如玉,今天这位是我们公司领导的女儿,俺帮人家办了点事,人家本来说要请俺吃饭的,偏偏你也要请俺吃饭,哪家的饭不吃,俺都不好意思啊,咱们只好兵合一处将打一家了。
  看看时间,已到了下班的钟点。曲胖子说:咱们走吧,车在你们停车场候着呢,我们局长的奥迪A6。
  在停车场见了面,曲胖子嚷嚷起来:嘿,我认识啊,这不是田螺姑娘嘛。
  曲胖子坐前排,俺和小谢坐后边。所谓的局长司机一直在车里坐着,戴个墨镜,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曲胖子介绍说:金子,这个是我大学同学,最好的哥们,砖哥。
  金子扭过头,很酷地打招呼:嗨,砖哥,嗨,美女。
  俺差点给金子逗乐了,小谢却有点不高兴,淡淡地点个头。俺知道,她本来想和俺单独吃饭,现在计划突变,当然有点抵触情绪。
  车驶出公司大门,俺突然想起大波没来,问:胖子,怎么把大波拉下了?
  曲胖子说:她跟人吵架了,心里憋屈,下午我去叫过她了,她不来。
  根据俺的了解,大波是个开朗活泼的姑娘,很容易相处,没听说跟谁红过脸哪,就问:大波会跟谁吵架?那这人肯定是个恶人。
  曲胖子说:老A。
  俺一阵烦躁,忍不住数落曲胖子:大波心情不好,更应该带她出来散散心,我们这么自顾自地高兴,算怎么回事啊?
  曲胖子委屈得差点跳起来:哥哥,下午其实我早来了,她给我打电话来者,劝了她半天,倒说得我一身不是,差点又跟我吵起来。得,惹不起躲得起我。
  到底俺不了解内情,不好再说什么了,干脆闭目养神。金子把车开得飞快,一会插公交车道一会闯红灯,俺看得目眩神迷,忍不住问:金子,你这么撒欢地飚,不怕吃牛肉干呐?
  金子一边加速别住一辆崭新的斯巴鲁,强行变线加入,嘴里说:怕就不敢这么开了,能给我牛肉干吃的交警,现在还没出生呢!
  俺存心激他说实话,就说:金子,俺听着你这话,讲得可有点满了。
  那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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