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被关在审讯室的那个男人有点麻烦,”他暗自忖量着,那个叫达里尔的男人太过桀骜,假如他最后真的想要将塔西娅留在身边的话,这个男人的存在会是一个隐患,“布雷迪现在在哪里?”
“在审讯室外面看守着,需要我把他叫来吗?”如果说克罗利是总督最忠心的下属,不如说他是最识时务的那个。
“不用了,你就跟他说,我给他一个机会,除掉他的情敌,”总督下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本来今天晚上还准备去探望塔西娅,目前看来最好还是打消这个念头。至少在尘埃落定之前,他不想去面对这个可能是自己仅剩的亲人的女孩,“告诉布雷迪,如果今晚他不能办到,我的承诺就此作废。”
等到克罗利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身后,总督这才迈步继续往前走,形象很重要,他可不希望在自己和塔西娅之间留下什么芥蒂。
既然有这么多的手下,何必让那些见不得光的事脏了他的手呢。
夜幕降临之后,布雷迪站在审讯室外,迟迟无法下定决心。他摩挲着手中的枪,良久,深吸了一口气打开门。
被绑在椅子上的达里尔抬起包扎着绷带的头颅,毫不意外地又再见到了他,这个总是躲在黑暗的角落里,神色不明地观察着自己的男孩:“我说,你们这里的男人都死绝了吗?叫个乳臭未干的小孩来盯着我,也不怕你被吓哭?”瞥到他手里拿着的枪,达里尔嘴上不饶人,心底却提高了警觉。
布雷迪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将手枪放到两人之间的桌上,怜悯地看着达里尔血迹未干的脸:“你不用试图激怒我,如果是在今天下午之前,或许我会中了你的计,但是现在,你看,要是我真的想杀了你,你又能做些什么呢?”
“杀了我?呵呵,小朋友,你还太嫩了一点,”达里尔闻言往椅背一靠,大咧咧地舒展开四肢,嘲讽地勾起了嘴角,“你杀过人吗,知道怎么打开保险栓吗?或者你可以先去喝瓶酒来壮壮胆,就算它帮不了你什么,至少可以让你那双白嫩的小手不要抖得那么厉害。”
布雷迪循着他的视线,低头望向自己的手,声音渐渐平静了下来:“没错,我确实没有杀过人,你应该感到荣幸,你将会成为我这一生中杀过的第一个男人。”
第一百章
没有理会对面那个彪悍男人的嘲讽,布雷迪无意识地搓着自己仍然有些微微颤抖的双手。
他的手白皙修长,布雷迪去世已久的母亲曾经自豪地逢人就夸,她的儿子,天生就是个搞艺术的料。可惜,末世之后他再也没有机会碰过钢琴和画笔。
而今天以后,他的手中也将染上别人的鲜血,他想,他再也没有办法像以前一样干净了。
布雷迪慢慢站起身,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枪:“你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站在塔西娅的身边。”
“我不该?”达里尔鄙睨着冷静下来的男孩,不该是他难道就该是这个长在温室里的家伙吗,真是可笑,就他那样优柔寡断的人要是出了这个安全区,不知道还能在野外活几天,“觊觎别人的东西,可不是什么美德,你妈妈难道就没有教过你这个道理吗。”
布雷迪目光微沉,很快这个男人就不能再说话了,看在他的生命即将结束的份上,他不计较他的失言。
他握着枪,一步一步向着绑在椅子上的达里尔走去:“我和塔西娅几年前就在一起了,我们真心相爱,那种刻骨铭心的感情,像你这种流氓混混是不会明白的。”
“我可从来就没有听过你这号人,你他妈的不会是有病吧?”达里尔的眼底闪过一丝戾气。
“看样子你根本就不知道塔西娅失忆的事吧,那么你也不会知道她在两年多以前发生了什么,当然,你更加不会知道因为我们的被迫分开,塔西娅患上了精神疾病,”布雷迪的脸上终于露出了胜利的笑容,“就连这么大的事,塔西娅都没有告诉你,你认为在她的心里,你到底能有几分的重量呢?”
达里尔没有说话,假如这个男人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他确实也无话可说。
但是那又怎样,他本就是在掠夺和争取的环境下长大的男人,不管塔西娅以后会不会后悔,只要他抓住了,就不会给她任何机会退缩。
布雷迪越走越近,近到达里尔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眼中的快意:“她现在不记得了,不代表以后也想不起来,就算到时候你还活着,你说当她想起我的那一天,塔西娅会选择谁呢?”
达里尔诡异地勾起嘴角:“反正不会是你。”
布雷迪一怔,羞恼地举枪指着他的脑袋:“没人能够拆散我们,你也不例外!”
“有件事我好像忘了告诉你——”
达里尔忽然暴起,抡起屁股下的椅子就朝他劈头盖脸地一次一次砸了下去,“我最讨厌的就是,有人拿枪对着我!”
“我让你拿枪指着我,我让你笑得那么地白痴!”
头部、肩部被暴风雨般的击打抽中的布雷迪有些发懵,前一刻还被绑的好好的犯人,后一刻怎么就能挣脱了绳索将自己打翻在地?
他慌忙一手护住脑袋,一手向着达里尔的方向胡乱开枪。
尚未发出几声枪响,布雷迪执枪的手臂就被一根棍子抽中,唯一可以依仗的武器脱手而出。
不待他想明白,达里尔已经甩开揍散了架的椅腿,欺身上来不容分辩地将他按在地上一顿胖揍:“最讨厌的第二件事就是,不知好歹的家伙胆敢跟我抢人!他妈的弱鸡般的身板也敢跟我抢人,劳资今天不把你打残了,你还不知道什么叫做谦虚!什么叫做低调!”
布雷迪勉力睁开被血糊住的双眼,挣扎着大喊:“来人!快来人,克罗利!”
空空荡荡的审讯室内,只有达里尔的拳头撞击着肉体的声音。布雷迪拼命地还击着,这时候什么外力都没有用,两个男人就像是原始的野兽一般嗜血地攻击着对方。
但是在父兄的羽翼呵护之下长大的布雷迪,无论是力量,还是技巧,都远远比不上一路在尸山血海中走过来的达里尔。
布雷迪很快就失去了还手之力,他蜷缩着护紧自己的要害,双臂环绕之下的眼角红得泛起了血丝,从来没有那么一刻,让他感到那么地屈辱,身上锥心的疼痛也挡不住他心头涌起的恨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门外还是寂静无声,难道他就这么被总督放弃了吗。他不服!不应该是这样的,他的生命不应该就这么耻辱地结束在这个肮脏的房间里!
布雷迪终于张开嘴,开始求饶。
听着审讯室内的惨叫和呼救,站在门外的克罗利面颊上一片烧红,他已经没脸去看身旁总督的脸色了。
审讯室外是令人窒息的一片死寂,只听到手指敲打在枪套上的“哒哒”声,老大没有开口,谁也不敢去触他的霉头。
直到里面的呼叫声渐渐微弱,总督才打破了寂静:“去把达里尔带出来。”
听到铁门被推到墙上反弹回来的声音,达里尔才惬意地直起身,甩了甩红肿的手:“你的救兵终于到了,小朋友。”
达里尔毫不意外地笑望着持枪冲入的武装人员,顺从地举起双手,任由他们将自己粗暴地面朝墙壁,抵在上面搜身。
被押着拉出去的他在经过布雷迪的身边时,阴测测地扔下了一句:“小子,当心点,下一次你可就没这么好运了,不是每一次,我都会手下留情的。”
克罗利向两旁的下属打了个眼色,立刻有两人上前扶起脚底不稳的布雷迪跟在了后面。
迈出审讯室,他走到面无表情地站在回廊上的总督摊开了手心。
总督挑了挑眉,拈起克罗利手掌中的一枚水晶发卡:“就是这玩意儿让他挣脱了你们的捆绑?”
“应该是的,他全身上下我们都搜过了,只找到这个。”克罗利点了点头,经过这场闹剧,他再也不想为布雷迪说任何好话了,就算是巴特莱还活着也会为他弟弟的所作所为而感到羞愧。
总督收起发卡,幽幽道:“也许我现在该去探望探望塔西娅了,这毕竟是他们三人的私事,我一个外人也不好太过插手。”
“把他们俩都带上吧,布雷迪的伤也得让斯蒂文斯医生看一看,要是打出了什么问题可就不好了。”总督轻轻掸了掸袖口,慢悠悠地起步越过一路滴血的布雷迪,向医务室的小楼走去。
“把车停在这里就行了,你可以在这儿等,也可以先回去,”赫柏迈出车门,回头警告地瞪了正准备跟着下车的格伦一眼,“但是不准跟过来。”
格伦动了动嘴唇,妥协地坐回车内:“那行,我就在这里等你,如果你带回了他们,总得要个人帮大家开车吧。”
赫柏瞥了他一眼,拆穿他的小心思:“我一个人就能解决了,你跟上来反而是个负累,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他重新检查了一遍身上的弹夹,还有一英里的路程,根据肖恩的说法,伍德伯里的人已经在周围设下了陷阱,他只能徒步过去。
只是一个人的话,赫柏完全有信心能够不惊动任何人,再次潜入镇上的安全区内,但要是再多一个格伦的话,他就不能保证了。
调整呼吸一路匀速奔跑着的赫柏内心异常地平静。如果当日不是被仇恨冲昏了头,他就不会露出破绽,如果当日的他能够再小心一些,彻底毁尸灭迹,那么应该报复在他身上的陷阱,就不会落到了自己女儿身上。
同样的错误,赫柏绝对不会再犯第二次。
第一百零一章
“提姆,”穆丽儿端着一个餐盒走了过来,递到守卫的面前,“我今天回去做了点吃的放家里,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当做宵夜。”
提姆不好意思地站直身,迟疑地接了过去:“你的伤还没好,斯蒂文斯医生怎么会同意你离开的?”
穆丽儿羞涩地笑了笑:“我是偷偷跑回去的,医生并不知道。你知道布雷迪这个人,从来就没有自己煮过东西,现在巴特莱也不在了,我担心他一个人在家想不开。”
“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她的,我先放在这儿,等换完班我回去再好好品尝你的手艺,”提姆将食盒放到一边,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既然他收了人家的好处,帮她隐瞒一下也没什么关系,布雷迪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现在很晚了,你也早点睡吧,要是医生来查房时看到你还在外面就不好了。”
“还有这个,我在巴特莱的房间里找到的,反正他也用不上了,都给你好了,”穆丽儿嘴角弯弯,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小瓶威士忌,“夜里凉,喝点酒暖暖身。”
“这可是个好东西啊,我还真是很久都没有尝到过酒滋味了,”提姆接过她手中的小酒瓶,打开灌了一口,然后对着穆丽儿意味深长地咂咂嘴,“真不错,酒也好,人也美,要是布雷迪不要你了,你可以考虑考虑过来跟着我。”
“别开玩笑,我先回房休息了。”她勉强笑了一下,转身走进隔壁房间。
关上门的穆丽儿背靠着门板,一动不动地静静等待,黑暗中的眸子闪闪发亮,只有剧烈起伏的胸脯泄露出她此刻的心情并不平静。
每一分钟都是煎熬,不知道过了多久,穆丽儿的房门轻轻开启了一条缝,直到确定倒坐在地上的提姆真的失去了知觉,她才迅速走出来,狠狠地踢了他的大腿一脚:“你算是个什么东西,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
这时的塔西娅睡得并不安稳,梦中的她反复看到浑身是血的达里尔,还有死掉变成了丧尸的莫尔,她挣扎着想要醒过来,却怎么也无法摆脱那个可怕的梦境。
梦里,塔西娅坐在一座坟墓的面前,周围偏偏倒倒的丧尸爬了过来,穿过她的身躯拼命挖着坟上的泥土,将里面的尸体刨了出来。
当塔西娅看清楚它们啃噬的尸体时,忍不住惊声尖叫了起来。
“——科瑞斯!”
悚然坐起的塔西娅睁开眼就看到一把明晃晃的水果刀刺了过来,她连忙偏头闪过,对方似乎也被她的突然苏醒给吓了一跳,顿了一顿才向着她的方向重新砍了过去。
塔西娅一翻身,连人带被滚下床,伸脚就往来人的小腿踢去。
黑暗中,她只听到一声闷哼,那人踉踉跄跄地就往后退。塔西娅一把掀开被子,冲上前反腿对着她的腹部就是一记猛踹。
“啪”地一声,灯光大作,一个陌生的女人捂着腹部正好抵在墙上的开关处。
塔西娅毫不怜香惜玉地上前就是一耳光,这一巴掌她完全没有留力,如果不是她刚好醒过来,现在多半就已经是具尸体了。对于想要她命的人,塔西娅从不手软。
被扇得歪倒在一边的女人半边脸迅速肿了起来,没等她擦去嘴角的鲜血,塔西娅就一手卡住了她的咽喉。
“让我猜猜你到底是谁派来的,”塔西娅不慌不忙地扫了一眼掉到角落里的水果刀,要是长期干这个的人,怎么也得弄把好刀吧,像这种一看就是厨房用品的武器,只应该是没有更好的选择时才能排得上用场,“难道是找错人了?”
但是身为一个前世今生都货真价实的女人,对面这个被掐得快要翻白眼的女人眼底的那股嫉恨,她是不会看错的,塔西娅挑了挑眉:“总不可能是我抢了你男人罢。”
本是随口一句的话,没想到那女人却瞪大了眼,眸中泛起了一丝绝望,塔西娅狠狠地皱起眉头,居然被她说中了。
想不到不过一天的功夫,就有人为了达里尔那只猪来偷袭她,真不知道是该为他的魅力喝彩,还是该杀了这个胆敢撬她墙角的淫‘妇!
塔西娅缓缓收紧了五指,看着她在自己的力道下脸色渐渐涨红。
此时,紧闭的门把手忽然动了一下,塔西娅心中一凛,连忙反手打晕她轻轻放到地上,无声无息地随手关上灯。
把手的转动仍然在慢慢继续,隐藏在窗帘背后的塔西娅握紧了刚刚还嫌弃不已的水果刀。如果不是时机不对,她肯定会忍不住吐槽,妈蛋!她的房间又不是旅馆,人人都可以进来参观一把,这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闪身进入的高大身影立刻老道地合上门,屏息贴墙走到床边,看到空荡荡的床铺时不由一愣。
塔西娅等的就是这一刻,她毫不犹豫地合身扑出,锋利的刀刃在黑夜中划过一道寒光。
“嘶啦——”一声,没有落空的水果刀在他的手臂上掠过,塔西娅收回去尽的力道,回身继续捅向来人的胸膛。
那人当即往侧疾退了两步,陡地转身,左手已抓住了塔西娅持刀的手臂,顺势往回一带,右拳击向她的腹部,来不及回招的塔西娅连忙用左手格挡。
但是那人的拳势太猛,纵使她及时回手,仍然没能招架住这记重击,塔西娅只觉全身气血都震了震,一个没忍住弯腰痛哼出声。
来人刚刚重新扬起的拳头凝滞在半空:“……塔西娅?”
塔西娅一愣,顿时泪了,直接捂着肚子跪坐在地上干呕:“爸爸,痛死我了,你就不能敲门进来吗!”
赫柏老脸一红,俯身抱住差点被自己打废了的女儿,笨拙地帮她顺气:“这不是怕找错地方嘛,门口的守卫也不知道被什么人给弄晕了。我担心是陷阱,出手才会这么重,快给爸爸看看,伤到哪里了?”
“不用管我,我痛一痛就没事了,”塔西娅泪汪汪地看向赫柏的手臂,按住腹部就想爬起来,“你别只顾我啊,刚刚那一刀划得重不重,我开灯看看。”
“别开灯,”赫柏一把拉住女儿,这个乌龙摆得太让他后怕了,要是刚才没有听出塔西娅的声音,他很确定,接下来自己的目标就是拧断她的脖子!“我没事,只是划破了一点小伤口,过来让爸爸再抱抱。”
塔西娅听话地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父亲颤抖的身体:“爸爸,没事了,我这不还好好的吗。”
“……傻孩子。”赫柏深深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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