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放心,小姐,血只要流光了就不会再流了。」老金挥手叫武卫们快带她走,脸上浮起了冷笑。
「你……你想干什么?我都答应你们了,你们就该放他走!放他走……」她大声狂喊。
「我们会放他走的,小姐,别担心。」老金恭敬地送她上车。
武卫们迅速撤离,老金和厉伯言也上了车,现场只留下深受重伤的林天纵,飞鸟翔担忧地探出窗外,一直盯着林天纵,舍不得挪开目光。
就在她以为老金已放过林天纵之际,突然间,老金所乘的那辆车在转过街角的前几秒,车顶天窗打开,那名弓箭手探出上半身,双臂大展,拉弓,箭尖对准了几十公尺外的林天纵,射出!
一股寒气直攻她的心脏,她惊骇得几乎断气,彷佛过了一世纪,那份摧心扯肺的吶喊才从她的喉咙迸出——
「不——」
车子加速离开,她凄怒的痛呼被风声和夜色吞没,她的心,她的爱,她的一切,也在这嘶喊中化为碎片。
第八章
箭,挟着死神的冷笑,从街角那头,向他飞来。
在这一刻,林天纵突然兴起了一阵强烈的不甘。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无力反击?不但失去了所爱的女人,还赔上了性命,他舍弃了家族、同伴,到最后,却得在地球的另一端悲哀地死去?
不,这太可笑了!这不是他想要的人生!
原来一个人的力量是如此的薄弱,原来他自以为是的自尊和骄傲如此不堪一击,原来他太小看了这个世界,原来他真的不过是滕霁口中一个不知惜福的笨蛋!
除去了「木麒麟」,他连「林天纵」这个角色也扮演不好,保护不了心爱的人,保护不了自己,他凭什么不可一世?他凭什么如此糟蹋家族对他的期许?
傲慢地撇开一切,追寻自由,他却在这时才蓦然醒悟,真正的自由不在外在的形式,而在内心,他要的自由就在家人对他的信任中,在他和五行麒麟彼此之间的情谊里。
真正束缚他的,是他自己,只有当他去认同「木麒麟」的身分,他才能从钻牛角尖的心结中解放,得到真正的自由。
可是,是否领悟得太迟了呢?
他,也许就快要死了,再也见不到爸妈和妹妹天韵,见不到丁略、阿阔、江洵、绝伦……再也见不到飞鸟翔……
见不到他的女神……
那根箭,彷如死神的手,笔直伸向他的心脏,就要攫取他的性命——
一团黑色的东西毫无预警地飞了过来,像是早已算准了箭抵达的瞬间,正好阻止了箭的射程和方向,只见箭穿过那黑色物体,在离他一公尺之前掉落地面。
他费力地眨眨眼,才看清那团黑色竟是一顶帽子!
一顶似曾相识的宽边呢帽!
那是……
他微愕,脑海立刻浮起了一个经常戴着这种帽子的小鬼,就在这时,脑中的那个小鬼就走进了他的视线,一身标新立异的白色中式长袍,一脸令人气结的嘲讽冷笑,他,来到他身边,低头看着他。
「啧啧啧,真是狼狈啊!」那小鬼道。
滕霁……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没吭声,全身剩余的力气只够用来瞪他。
「你差点就死了。」小鬼又道,气势高张得不得了。
老实说,他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这个小鬼。
「多亏了我的帽子救了你……哎呀!破了!这帽子可不便宜哪!」滕霁捡起他的帽子,皱着眉看着那根刺穿帽子正中心的箭,挺心疼的样子,好像比起林天纵的命,帽子还比较重要。
「你……」这个可恶的小鬼说的话老是容易挑起别人的情绪,他就不能稍微收敛或客气一点吗?
但话说回来,如果他真的心疼帽子,又何必救他?
他救了他……林天纵微怔。
「连个女人也保护不了,还把自己搞成这副德行,天纵,你也未免太让人失望了吧?」滕霁蹲下来,满口揶揄。
一想到飞鸟翔,他胸口撕裂般的巨痛就愈来愈强烈。
「这就是你要的自由吗?结果,你自由了吗?」滕霁又问。
他没说话,脸色铁青。
「林氏家族赋予你的是责任,不是包袱,你不是随随便便,或是迫不得已才被挑选出来,而是长老和你们林氏一族相信你,才让你成为「木麒麟」,如果你到现在还没体认到这一点,那还不如现在就死去。」滕霁突然脸色一正,严厉地道。
他讨厌滕霁的口气,但他承认他说得没错。
他以前总是无知地想逃避族人的倚赖,认为那是个沉重的枷锁,然而,真正的枷锁原来是他内心的叛逆和自卑。
如今,他再也不逃了。
「你等于死过一次了,现在,你知道你是谁了吗?」滕霁一双锐利狭长的眼,挑衅地盯着他。
「我是……「木麒麟」!」他揪住滕霁的长袍,使尽最后的力气道。
对,他是五行麒麟之一,是祥和会馆林氏家族的当家,他是木麒麟!
激动的情绪引发了气血奔行,他一说完就昏了过去,不过,就在他意识迷蒙之际,他隐约听见滕霁略带欣慰的声音——
「是吗?那就证明给我看。」
我会证明的,滕霁,你等着瞧……
他在心里坚定地回应着。
走过生死,林天纵已脱胎换骨,他将蜕变成一只真正的麒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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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天纵回来了!
失踪了一个多月,他身受重伤地回到上海,惊动了许多人,不但长老们追问事由,连他的父母林剑希和赫连淳淳也丢下才刚在奥地利开办的摄影展,特地赶回来看儿子,紧张得不得了。
丁略见上回江洵受伤的旧事重演,不禁嘀咕祥和会馆会不会是哪里风水有问题,怎么这阵子老是出状况。
方阔和武绝伦则对林天纵这一个多月发生了什么事最为好奇,不停地追问林天纵他去了哪里。
只有江洵发现,林天纵虽是被纽约方面的族人送回来,但同一时间,这几天不见踪影的滕霁也「正巧」由美国返回,这其中是否有什么内幕,他非常感兴趣。
不过,最令江洵他们意外的,还是林天纵的转变。
为了方便治疗休养,长老们要他搬进麒麟居,他没反对;林氏家族派人探视他,他一反以前的孤傲冷僻、不理公事,主动询问银行财团运作情况;更奇的是,他的伤势尚未痊愈,就急着要江洵帮他调查「东河集团」的相关资料……
「这小子是怎么了?」方阔站在木麒麟行馆的厅堂,纳闷地问丁略。
「这一个多月,他似乎经历了什么。」丁略觉得事有蹊跷。
「是啊!他变得有点古怪。」武绝伦皱着眉道。
「这样的转变也没什么不好,你们不觉得他的眼睛变得清澈许多吗?」江洵边打着计算机边补上一句。
他正忙着用他的笔记型计算机和「神通」联机,搜寻东河集团的数据。
「这倒是,该怎么说呢?天纵变得比较像个「人」了。」丁略沉思了一下,点点头。
「也对!孤僻的他以前规矩一堆,只有少数人能接近他,连厨师二十一年来都没变过,这次回来他却变得随和多了,听说麒麟居的女仆未经他允许进入他的房间整理也没见她被轰出来。」方阔接着道。
「他是不是受伤太重,脑部也发生病变啦?」武绝伦真不习惯林天纵的改变,就某方面来说,他和林天纵一样都太有自己的原则,见林天纵不一样,他就浑身不对劲。
「所有的事一定和东河集团有关,我已经整理好资料,走,咱们进去看他,顺便问个明白吧!」江洵笑着道。
「现在进去?现在才十点半耶!天纵早上十一点以前是睡不醒的,谁去吵他谁等着挨枪。」方阔低嚷。他就是伯吵了林天纵才乖乖在前厅等着看看他的伤势。
「就是啊!那小子最讨厌别人吵他。」武绝伦也道。
「没关系,是他一大早就叫我来,我才通知大家一起过来的。」江洵笑咪咪地看着大家,率先走进后方的厢房。
一大早?
其它三人面面相觑,很难想象林天纵会一大早就清醒。
他们随着江洵走进寝室,房内不但没有惺忪慵懒的气氛,相反的,里头简直是个战场。
仿古的大床上,散落着一迭迭的报告,林天纵正半躺着,专注地看着一些有关林氏银行财团的报表数据,以及麒麟银行在纽约的营运状况,许臣则照着他的指示和刚成立的「麒麟金控」联机。
看那情形,这对主仆似乎熬了一整夜……
「老天!天纵,你这是在做什么?」方阔一进门就瞠目大喊。
做事一板一眼的许臣立刻恭敬地向四位麒麟点头致意。
「你们来啦!」林天纵抬头看着他们,揉了揉僵疼的脖子,并示意许臣先退下。
「你受了伤,干嘛不多休息?」丁略不悦地责备他。
「我没时间休息。」林天纵认真地道。
「有什么事让你非得这么紧急不可吗?」武绝伦漂亮的大眼充满了狐疑。
林天纵放下手边的工作,仰头靠向床头的大枕,叹了一口气。
「你这么忧急,是为了……「女神」吗?」江洵突然问。
林天纵脸色微变,直盯着他。「你查出什么了?」
「什么「女神」?你们在说什么?」方阔不解地看着他们两人。
「江洵,把话说清楚。」丁略沉声道。
「这得由天纵来说明了。」江洵耸耸肩。
其它三人六只眼睛全都望着林天纵,就等他把来龙去脉说明。
「事情得从我去日本的那个时候说起……」林天纵简单地把他和飞鸟翔一起经历的事叙述一遍。
大家听完之后,几乎都难以置信,一颗石头和一个女人,竟是神秘的东河集团永续经营的主要原因。
「都什么时代了,还有这种事?」武绝伦啐笑道。
「我听过这个集团,很神秘,也很低调,很少有媒体能窥知他们的内部讯息。」丁略毕竟是个商场大将,对东河集团多少有耳闻。
「这世上无奇不有,什么事都可能发生,东河集团传承了四代,代代都能因开采宝矿而创造庞大的财富,虽然没有正式对外公开,但根据神通的调查,他们的资产高达数丈亿美元。」江洵打开计算机,秀出数据。
「真的假的?」方阔低呼。
「由于有所谓「女神」的精准预测,东河集团到目前为止开采的矿脉每一座都有高度的宝石蕴藏量,从未失手过,而这一阵子,他们野心更大,打算进一步投资另一个更具暴利的矿产……」江洵又道。
「是什么?」丁略、方阔和武绝伦齐声问道。
「石油!」回答的是林天纵。
「天哪!石油!那个女孩不会连油矿都能预测吧?」武绝伦怪叫一声。
「我也很好奇。」江洵对这类神秘的事一直很感兴趣。
「她能不能预测油矿根本不是重点,重点是……我要她!」林天纵斩钉截铁地道。
丁略惊愣地看着他,从来不曾对任何人事物表现过兴趣的林天纵,第一次表现出如此强烈的占有欲。
「既然名为「女神」,就表示非一般人可以得到。」江洵意有所指地道。
「怎么说?」方阔问道。
「据说,为了不让厉家女神的血统外流,厉家向来规定被挑选为「女神」的女孩一生不能出嫁,得在厉家终老一生,把她的能力全都奉献给东河集团。」江洵向大家解释。
「这我知道,不过我还是非要她不可。」林天纵坚定的眼神说明了他有多么在乎飞鸟翔。
「那个叫飞鸟翔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让你这样为她神魂颠倒?」方阔简直等不及想见见那个让林天纵开窍的女人了。
「她啊……」一想到飞鸟翔,林天纵沉郁的眉峰立刻舒缓开来,嘴角也微微勾起。「她是个大条筋又有点无厘头的有趣丫头……」
行了,不用再多说,光看他这种神情,其它四人就晓得没救了。
天纵这小子也栽进爱情里了。
「那个飞鸟翔不简单……」方阔佩服。
「那个飞鸟翔有两下子……」武绝伦感叹。
「那个飞鸟翔厉害……」丁略赞赏。
「不,你们该说,真正厉害的是安排飞鸟翔和天纵相识的人。」江洵一语点破了其中的蹊跷。
「什么意思?」武绝伦怔了怔。
「天纵,你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吧?」江洵盯着林天纵。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滕霁在搞鬼。」林天纵看着江洵,俊美的脸却没有一丝愠怒。
「滕霁?」方阔一呆。
「他又做了什么事?」武绝伦厌恶地拧着眉。
「难道……是他刻意安排你去接近飞鸟翔?」丁略心中微凛。这种事滕霁还真玩不腻啊!
「没错,找人把我打昏,丢在飞鸟翔的家门前,为的就是让我和飞鸟翔接触。」林天纵其实在得知飞鸟翔奇特的身分时,就隐约察觉他和飞鸟翔的相遇绝不是偶然。
「他为什么……」方阔才一开口,就猜出了答案。「等等,难不成他早就在打东河集团的主意?」
「神通偷偷跟我提到,滕霁在半年前就曾暗地调查过东河集团。」江洵低笑。
「我倒认为,他看上的不是东河集团拥有的宝矿……」丁略冷哼。
「呵,丁略,你愈来愈了解滕霁啰!」江洵调侃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