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2004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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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2004年第1期-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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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奇放下照片,忽然问:“卫东,去过红灯区吗?” 
  尤奇的这一询问很富有挑衅性,其动机应当说有点阴险。因为这个考察团的回程飞机甫一落地,各种传闻就在莲城各机关沸沸扬扬了。传说考察团去了曼谷不该去的地方,不仅看了艳舞,还看了性交表演,女人用生殖器开啤酒瓶等,真是骇人听闻。尤奇本来将信将疑,偶然地遇到一位文学同道,同为考察团成员的《莲城日报》的副总编辑,传闻便得到了证实。副总编辑绘声绘色地将他们的经历描述了一番,还说看表演时,某部委那位一贯道貌岸然的女书记也在场。尤奇听后,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脏了,还有什么比这更堕落、更恶心的吗? 
  娄卫东到底是官场中人,久经考验了的,脸不变色心不跳,只是微微一笑,迅速地瞟了谭琴一眼,轻轻地摇头,就全盘否定了。 
  尤奇说:“没关系,我们给你保密。” 
  娄卫东笑道:“你们不要听信谣传,真没去。作为一个城市的党政代表,能去那种地方?这点党性原则还是有的。我即使不怕艾滋病,也要顾忌身份呀!” 
  尤奇见他假话说得比真话还真,也就无可奈何了,只好点头附和道:“对对,前程要紧。” 
  谭琴立即伸手往尤奇身上一戳,对娄卫东说:“你别听他的,正事都被他说歪了。” 
  娄卫东大度地笑道:“老同学嘛,想说啥就说啥,别人那里,还享受不到这份轻松随意呢!” 
  潭琴叹了一口气:“咳,卫东,我们这帮同学中你最有出息,不像我们……” 
  娄卫东夹烟的手左右晃晃:“呃,话可不能这么说,尤奇的知名度就比我高嘛!” 
  谭琴说:“那只是虚名,屁用!” 
  尤奇说:“还没有屁有用呢,屁还可以臭一阵子。” 
  谭琴不快地白尤奇一眼,接着说:“其实呢,我们也不是很在乎这个,只是在政府机关这个环境里,几年不提拔人家就会认为你这个人不行……你看,只要一碰到熟人,总是问你,提了没有?怎么还没提呀?好像你犯了错误似的。事实上我们局里像我这样有文凭、有能力、有工作实绩的有几个?本来,按规定进机关工作两年以上就可以提到副科级,现在我都快七年了,还没动静!这不正常啊!” 
  尤奇笑:“谭琴你算找对了师傅,这事让娄大秘书指点指点迷津,助上一臂之力,准成。” 
  娄卫东点点头:“这问题确实也该解决了。有合适的机会,我找人做做工作。关键是在你们局长,提副科级,完全是局里说了算,只要往上一级备个案就行了的。你们局长我了解,他资格老,一直想升一级,没如愿,就把气往下属身上撒了,搞成了武大郎开店,能力强的都压着。” 
  谭琴信服地说:“是啊是啊,局里好几年都没提拔干部了!” 
  娄卫东眯起眼,想了想说:“谭琴啊,你在为人处世方面可能也有欠缺。有才能的人往往锋芒太露,弄得别人都提防着你。有时候是不能显得你有多大本事多大能力的,但还有一些时候又是不能不显得你有多大本事多大能力的,这时机、地点和力度的把握要十分准确,就看你有没有敏锐的眼光和应变能力了。另外,我们从大学出来的人,一般都很清高,有些事很俗,不愿意去做。其实没有必要,要知道到什么山里唱什么歌,跟俗人打交道就得俗,不然就牛头不对马嘴。别看这个长那个长,一个个冠冕堂皇的,谁也没出家,都是俗人。何况,做俗事往往是很有效果的,譬如平常往领导家走动走动啦,节假日买点礼物看望看望啊,要是和领导感情融洽了,你单刀直入地提出来,都没问题的。你们俩在这方面肯定做得不好,特别是尤奇。” 
  尤奇连连点头:“对对,透彻,精辟,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感情投资的匮乏是我们这几年最大的失误!”他扯扯谭琴的袖子,“老婆,按照娄秘书指明的方向前进,肯定心想事成!” 
  谭琴瞪他一眼:“别油腔滑调好不好?!” 
  娄卫东笑道:“尤奇我晓得你不以为然,这药方对你确实也没用,除非你不再搞业余创作。” 
  尤奇问:“这又是何说法?” 
  娄卫东说:“你要是玩玩票,偶尔写写也就罢了,显得你有写作才能,有文字水平,也是为官的条件之一。可是你要写小说,又在省里都写出了点名气,这就让人提防你了。谁都知道,作家讲究的是有创作个性,要独立思考,又总是以批判的眼光看现实的。你想想,哪个领导愿意沐浴在你批判的眼光里?换了你,也不愿意吧?” 
  尤奇就笑了:“哎呀,到底是娄秘,讲得很精彩,讲得很文学!看来,我只有将文学这劳什子戒掉了!” 
  娄卫东就指点着尤奇,官模官样地笑了:“只怕你本性难移哟!只要你有心去做,保证易如反掌,嘿嘿,革命不分先后嘛!不过呢,其实呢,不当官时想当官,当了官也会觉得没多大意思的。” 
  尤奇说:“你这就是富贵病了,饱汉不知饿汉饥。 
    国也出了,人妖也搂了,还要怎么样?” 
  娄卫东说:“就像你们文人说的,丧失了自我呢。” 
  尤奇笑道:“得,出去一趟就被资产阶级精神污染了,花了心了。” 
  娄卫东嘿嘿直笑,说:“在老同学这里聊天我还要什么遮拦?谭琴你放心,你的事我记挂着,有机会我会帮忙的。不聊了,再聊影响你们休息了,告辞!” 
  两口子便送老同学下楼。 
  娄卫东走后,尤奇回到屋里,在沙发上躺下来。谭琴收拾着屋子,脸上开朗了许多。尤奇说:“谭琴,吃定心丸了吧?” 
  谭琴说:“没影的事,定什么心?” 
  尤奇看了看她的脸说:“谭琴,我都替你累呢,为了一个破副科级处心积虑,何苦哟!” 
  谭琴挖尤奇一眼:“我的事不用你管。” 
  尤奇说:“什么话,你的事不就是我的事?你整天愁眉苦脸我日子能舒畅吗?我真心希望你能当官,要不我都快记不起你笑的时候是什么模样了。你就照娄卫东说的去做吧,其实那些我们也不是不懂,只是不愿意丢掉那份清高和做人的尊严而已。” 
  谭琴说:“只有你们臭文人才讲究什么清高,别人都看不起你,你还有什么清高和尊严可言?人要走投无路了,什么不会做?” 
  尤奇心里倏地有了一种警觉,坐起身说:“做人还是要有一定准则的,你不可乱来哟!弄不好因小失大!如果你自己都不爱护自己,别人是不会可怜你的!” 
  谭琴不言不语,一副决绝的样子。 
  尤奇忽然就心烦意乱起来,不时地瞟着谭琴,她的身体似乎正散发出一种危险的气息。 
   
  9 
   
  这日尤奇想听一听叶曼的声音,可是李模阳科长因工作劳累,正伏在桌上打瞌睡,源源不断的狐臭与鼾声充塞了整个空间;打瞌睡也就罢了,他一只手还搭在电话机上,抓着话筒不放,以一种鲜明而典型的形象显示出他对权力的愿望。尤奇不忍也不敢打扰他这种欲望,只好从那浓烈的狐臭中突围出来,去寻求局办公室的电话机帮忙。 
  进了局办公室,办公室吴主任正在用电话,尤奇就在报架前翻报纸,等着。吴主任瞟尤奇一眼,声音就变得谨慎和压抑起来,但尤奇还是听见了钢材、价格、信息费等字眼。主任的谨慎其实多余,尤奇是个不管他人闲事的好同志,只要你与他无涉,别说你做生意,就是用电话密谋颠覆政府他也不会管你,你的级别摆在那儿。 
  吴主任总算打完了,神情肃穆地进了隔壁屋里,掩上了门。尤奇急切地抓起话筒,拨通了流芳宾馆总机,颤声叫道:“请找叶曼。” 
  电话里一个清脆的女声:“你哪里?”尤奇说:“我找叶曼小姐!”电话里还是固执地问:“你哪里嘛!”尤奇有点恼火了:“你管我哪里干什么?我是市委、市政府、党中央、国务院!”电话里却咯咯笑起来,说:“请国务院等一下,叶曼在四楼服务台,我给你转过去。” 
  尤奇等了片刻,就听叶曼在话筒里清脆地说:“喂,哪一位?” 
  尤奇往隔壁瞟一眼,压着嗓门说:“你的诗上墙报了吗?” 
  叶曼就欢叫起来:“原来是你呀尤老师!” 
  尤奇说:“刚才总机是谁?刨根问底的,毫无教养!” 
  叶曼说:“你怕她了是吗?” 
  尤奇没料到她这么说,怔了怔道:“我有什么怕的,她太不懂礼貌了。” 
  叶曼嘻嘻一笑:“尤老师你别生气,她是我的好朋友肖小芬,谁跟我打电话她都要刨根问底的。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尤奇把声音压得更低:“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叶曼说:“那好办,下次录一盘我的声音,你想听了用录音机放就是。” 
  尤奇抽了抽鼻子,仿佛闻到了从电线那一头传来的芬芳气息。一个念头忽然从心底升了起来,他喉头就有些发紧,极轻地问:“叶曼,晚上有空吗?” 
  叶曼说:“什么事?” 
  尤奇说:“我邀你去江边散步。” 
  叶曼考虑了一阵,才说:“好吧。” 
  隔壁有脚步卢,尤奇说了句:“我在大柳树下等你。”急急地把话筒搁下了。 
  吴主任从隔壁伸出头来,语渊严厉:“尤奇,以后上班时间不许在电话里聊天。特别是局办公室的电话,担负着上传下达的重要任务,耽误了上级的精神,你可负责不起!” 
  尤奇有点猝不及防,心里慌张,红着脸点头不已,狼狈地回到自己办公室。平静下来之后,尤奇才承认自己确实不老练,仅此一点就尤进入领导阶级的资格。 
  余下的时间是在对浪漫夏夜的憧憬和等待之中熬过去的。 
  吃过晚饭,尤奇很主动地洗了碗,然后将尉房收拾干净。为了不过于张扬,他既没有往身上洒香水,也没有换上一件好点的衬衣。出门时谭琴没有询问,他也就没有加以说明,这样正对他的心思。倘若谭琴问他何去何从,他必定是要说一些谎话的,而尚无此习惯的他还没有做好撒谎的心理准备。没准备就容易红脸,而红脸,是极易露出马脚的。 
  尤奇匆匆赶往江边那株唯一的大柳树时,感觉进入到了似曾相识的场景中。八年前,他也曾在此与心仪的女子相约,只不过不是叶曼,而是谭琴。 
  真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啊。 
  天边飘着最后一抹晚霞,柔软的柳枝在霞光里摇摆,江面波光粼粼,不时有一两尾鱼泼剌一声跳出水面……尤奇背靠柳树站着,恍若置身诗意之中,灰色的现实悄然远去,一切都那么令人心旷神怡。叶曼还没有来,他忘了跟她约定时间,至于地点,也过于暴露,这都是他没有经验的缘故。毕竟,这是他婚后第一次与女人幽会。 
  四周游人渐多,大都成双结对,有一些目光饶有意味地缠到他身上来。他一边躲避旁人的窥探,一边往出城的方向张望。叶曼的身影久未出现,他有些焦灼不安了。 
  忽然,一双小手捂住了他的眼睛。他立刻猜到了是谁,并嗅到了那手散发出的芳香的气味。叶曼松开他,跳到他面前,调皮地嘻嘻一笑,噘噘嘴说:“等急了吧?!” 
  尤奇佯装生气,说:“你再不来我就另找一个了!” 
  “你敢?!”叶曼举起小小的拳头,在他胸口碎碎地擂着。他心里惬意极了,一股暖意涌了出来,充溢了他的全身。 
  叶曼不闹了,很自然地把手插进他的臂弯,两个人相依相偎,往下游人影稀少的地方蹓跶。尤奇抑制着冲动的心跳,不时侧头嗅嗅她头发的气息,细心地品尝着久违了的幸福感。 
  叶曼穿一件淡红色的水洗布短袖衬衫和一条牛仔裙,脚蹬一双白色低帮旅游鞋,很青春的样子。她用一种活泼时髦的语言说着一些与他们毫不相干的话,由于这些话是出自她的口,且带着她温暖的体息,他很有兴趣地听着,并不时地搭讪几句。他专心致志地感受着她的语言,她的气息,她的体温,她的姿态,她的飘逸的短发,她的闪动的眼神,她的一切的一切。 
  夜色渐浓,灿烂的星空铺展在他们头顶。不知不觉中,他们已走到别人目光所不能及的地方。叶曼忽然跳起来,挂到尤奇的脖子上。尤奇拥紧了她,胸中的激情开始泛滥。然而,他想到了一个不该忽略的问题。他迟疑了片刻,捧起她的脸,艰难地说:“叶曼,我好喜欢你,可是,我……是结了婚的。” 
  叶曼说:“我晓得。” 
  他说:“可是我们……” 
  叶曼垂下眼帘:“我又没要求你什么。”。 
  他认真地说:“你不要求我,可是我必须对自己有要求,我要对你负责……” 
  “我不要你负什么责,”叶曼定定地盯着尤奇说,“我喜欢你,愿意和你在一起。” 
  在这样的注视面前,尤奇不知说什么好。 
  叶曼说:“以后,我不叫你尤老师了,我要叫你尤哥。” 
  尤奇鼻子酸酸的,点头道:“嗯!” 
  叶曼有些羞涩地叫了一声:“尤哥!” 
  尤奇刚刚哎了一声,叶曼跳了起来,重新搂住他的脖子:“尤哥,我们是好朋友,最好最好的朋友,是不是?” 
  “是,是!是最好最好的朋友!” 
  尤奇颤声应着,把脸埋进她脖子里放肆地嗅起来。他没料到她这么善解人意。他感激地狂吻她,两张嘴胶合在一起,长久地不分开。他感到从未有过的强烈冲动,脑子一阵晕眩,两人站立不稳了。他托住她的身体,缓缓地倒在了草地上。他的左手枕在她的颈下,她半睁着一双丹凤眼,眸子在星光映照下宝石一样闪着光。他俯下身子,亲了亲她玲珑的鼻头,又吻了吻她起伏着的胸乳。他拈住了她衬衣上的一粒纽扣,低语道:“叶曼,行吗……?”叶曼闭上眼睛,几乎难以察觉地点了点头。他于是解开了纽扣,拨开了她的乳罩……两个小小乳房裸露出来,依稀的星光里,显得分外凄美。他珍爱地用嘴唇碰了碰那两粒小乳头,又吻了吻浅浅的乳沟,将乳罩拉下,又将衬衫扣上,把那美妙的景致掩藏起来。他的右手却没离开她的身体,它停在肚脐上,接着,插到她的裙子里去了。他又重复了一句:“行吗……?”叶曼马上又点了点头。他虽受了鼓励,但还是犹豫了一阵,才让手向那芳草萋萋之地游去……他们急促地喘息起来。他们的身体纠缠在了一起。但即使冲动到了极点,他的理智始终没有泯灭。他告诉自己要珍惜她,爱护她,不要吓着了她。在最紧要的关头,他以巨大的意志力束缚了自己,没有越过那道最后的防线。在喘息逐渐平息下来之后,他为自己感到骄傲。他替她擦去颈子里的细汗,在她耳边悄声细语: 
  “叶曼,你怪我吗?” 
  叶曼轻轻地扯他的耳垂:“我怪你干啥?” 
  他说:“你……不要有什么顾虑。” 
  叶曼说:“什么?” 
  他贴紧她:“你还是完整的,你还是你。” 
  叶曼不以为然:“我当然还是我哟!” 
  叶曼显然没有完全明白他的意思,这正是她的可爱之处,她在他眼里还是那么纯真无暇。他不再言语了,在她面前忽然有了自惭形秽的感觉。他忏悔似地跪在草地上,小心翼翼地吻她。 
  两人并排躺着,欣赏着美丽的星空,几粒荧火虫在身边亮过来亮过去。叶曼忽然说:“尤哥,嫂子是什么样的人?” 
  尤奇想了想说:“应当说,她还是个不错的女人……对了,你和过去的她很相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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