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2004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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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2004年第1期-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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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丈夫一夜未归,既没留下只言片语也不来个电话,不知去了哪里。结婚六年,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发生,使我睡不踏实,所以天亮即起,想给他的几个朋友打电话,问一下是否在他们那里打麻将,谁知他带着满身酒气撞进门来,还往地板上吐了口痰。我气愤地说,找死啊,喝一夜酒!他说我死了你才高兴哩!那你去死吧,我说。他瞪着充血的眼睛逼近我,说我要活着,要让你难受……前天晚上你在干吗……说呀,怎么不敢说了?什么不敢……早就同你说过了嘛,我说。好,口气软了,说明心虚了……他说着,一把揪住我的衣襟,又拎又拎,你当我是白痴,可以给你随便骗……哼,竟然敢和野男人在舞厅里约会!谁约会了?我解释道,只不过陪李晓萍去跳跳舞,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亲眼看见你搂着野男人跳贴面舞,还要抵赖,真不要脸!他把我推到了墙壁上,又吼道,说——他是谁?不认识,我大声说,自己心烦,谁来请就跟谁跳去了,信不信由你。好啊,你心烦了就去找绿帽子给我戴,他妈的,我心烦了……只有……一刀杀了你!他将手掌弄成刀子状,架在我的脖颈上,来回划着。我被弄得痒痒的,笑着对他说,别闹了别闹了……我无非是跟不认识的男人跳了几支舞,绝没有其他的事,请你相信我。放屁!他的手掌由刀子变成了夹子,掐在了我的喉咙上,不过没有用力往死里掐,老实坦白,你们的关系有多长时间了?你……!我扳开他的手,往前一冲,你再发酒疯,我就走!走,好,太好了,他指着那扇还未关严实的门,走了就不要进来。 
  假如,这个时候,丈夫从四楼的窗户里探出他那糊里糊涂的脑袋,喊我一声,“喂”一声就够了,不要更多,那么我,呆立在楼道口的我,或者说等着他“喂”一声的我,就会扭头回来,回到家里来。事实上,我等了好几分钟,而听到的只有自己的心声:走吧,早上空气清新,就算散散步。 
  就这样,我在这条收留过自己千千万万足迹的路上,一边漫无目的地走着,一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清凉而湿润的空气。这件事完全出乎意料——仅仅是跟陌生的男人跳了几曲较为亲密的舞,就被丈夫通过他的小心眼而窥探到了。而另外的事虽然不是很明确,你多多少少做了些安排,有一定的思想准备。但这件事来得太迅猛,使你无法自如地应付。你慌了手脚,郑亚丽!现在,我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想去哪里。最好,迎面过来一个人,不是李晓萍,而是一个不知你的底细却又让你觉得非常可信的人,你就可以向其倾吐心中所有的东西,连同灵魂里的一小点隐秘。看来,这个人还在远方,在遥远的呆个地方。无助的感觉迎面而来。忽然,我产生一种强烈的冲动,伴有隐隐的报复欲望——星期一赴约!说不定过了星期一,事情就会明朗,心态也会随之正常,对自己,对丈夫,还有,对那个王建国。 
  于是,我匆匆地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抓起了电话: 
  ——喂,是我…… 
  ——……哦,亚丽,我没想到你会打电话过来,而且这么早,你…… 
  ——我只想问问你,星期一几点钟的航班? 
  ——亚丽……本来是要给你挂电话,但今天是休息日,又不知你家里的电话,没法联系……是这样的,昨晚……唉,好多事没法说,总之,十分抱歉,这次我走不成了……不过,一定再找机会…… 
  我扔下话筒,没有使它落实到应有的位置,而是像一条翻白的鱼儿搁在台板玻璃上,任其发出持续不断的哀鸣声;随后,我就用这双空闲的手蒙住自己的脸,让脸上的某个器官同样发出持续不断的哀鸣声,这声声哀鸣,此起彼伏,应和着窗外街道上的一阵阵喧闹声。我知道,我并没有失态,我只是在这种种的声响中沉思,而我又清楚,这种沉思,只是对目前的生活不能适应的表现。也许,我和丈夫原本就是相安无事,因为这是生活;也许,现实中根本就没有什么王建国,因为所有的电话都是人为的,就像生活内容是人赋予的一样。 
  好了,我等待着自己重新从衷鸣声中振作起来的时刻。而这一时刻,谁都知道就在心里。我知道,我首先需要的是拯救自己,而不是怪罪生活。

自己是自己的镜子
津子围 
  我一直梦想作一个大案,这个案子是聪明绝顶的人干的,再精明的刑警也会陷入做案人事先设计好的圈套中,失去了方向。小的时候,我看过的书中有这样一段话: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过精明的猎手。关键是,现在狡猾的狐狸少了,而精明的猎手也不多见。 
  在D城老街居住那段时间,我常常在入睡前设计我的方案,一点一点完善每一个细节,以便使得整个作案过程天衣无缝,无懈可击。那一段时间,我正为澳洲一个品牌热水器做销售代表,整天忙着跑生意,同时还得和小可吃饭、调情、睡觉。可无论怎么忙,在夏季难以入睡的夜晚,设计案情都成了我最大的乐趣。 
  我是这样设计的,我做的这个案子是一个杀人案,没有明显的杀人动机,比如情杀、仇杀或者谋财害命,都不是。刑警们都相信因果说,他们认为不存在没有原因的谋杀,如果制造了这样的案子,就可以给他们设置一个判断上的障碍。接着是杀人手段,我会选择一个复合的手法,让他们无法找到蛛丝马迹,也找不到一个任何说得过去、或者看得上眼儿的证据。这样,这个案子就会成为死案。当然,我显然是乐观了一些,赋予了很高的理想主义色彩。不过我相信,任何人都不会为了接受处罚而去作案的,他们都相信,他们是可以逃避法律的,如同司法人员说的“那些家伙,普遍存在着侥幸心理”。 
  尽管在案子的设计中,我割断了因果联系,可对于我本人来说,我必须在事先就解决这个问题。就是说,我为什么要作案?作案的对象是谁? 
  我想了很久,找到了还算说得过去的理由。作案是一种兴趣,一种向社会挑战的方式,上大学之前,我参加过全市奥林匹克竞赛,我答对了三道闯关题,在参加竞赛的众多好手中,我是唯一答对那三道题的人,可我的成绩却不理想,原因只有我自己知道:有五道大家都可以答上来的、简单的题我没答,没答是不屑于回答,在我看来,既然是奥林匹克竞赛,这样的题也太小儿科了。上大学也一样,由于偏科,我没进入所谓的一流大学,只读了排名并不靠前的工科大学,同时,我也知道,这些都不是十分重要的事情。 
  那么,什么是重要的事情呢? 
  下午小可给我打来了电话,她吃吃笑着,她说我在上海蓝园度假村,5点还有一班飞机,你一定要来啊,我想你都快想死了。我一听就火了,我说你什么时候能不让我操心呢?小可说我不会不让你操心的,你哪天不对我操心,你就把我忘掉了。……昨天晚上,我还陪小可吃了晚饭,她一句都没提去上海的事,她还说了这几天的打算,很显然,去上海是临时动意的,也许昨天晚上她看到了上海蓝园度假村的电视广告,就给人家打电话,订了套房,她经常这样改变主意,做出一些令我吃惊的举动。问题的关键在我,尽管我对小可的做法不满,甚至可以说被她拖得筋疲力尽,可我还是迁就她。说来别人都不相信,小可长得算不上完美,脾气也很大,而且有点风骚(请别介意我这样的评价),和我同居之后,她还跟一个健美教练来往,有一次我喝醉了酒,她竟然跟我的一个朋友调情。了解我的人都知道我基本属于保守一类的,以我的个性,我会教训小可一顿,然后把小可打发了,比如删除小可所有的资料,不见小可,不接她的电话,奇怪的是,无论怎么折腾,我们彼此都离不开,不管她犯了多么大的、在我看来无法原谅的错误,只要她哭着向我保证时,我就没了判断力,很轻易就原谅了她。当然,小可的保证是不可信的,她会在我忘记什么的时候,又重复了前一次的错误,接下来,小可再次向我哭诉,表示永远不再犯了。“如果再有一次,我就死。”小可这样说。我轻轻拍着她的头,说:我不希望你死,其实你已经死了很多次,我只是不希望你犯同样的错误,变一点花样也好啊。小可抹着眼泪儿说,我没犯同样的错误,你只要细心区别一下,就会知道了。 
  尽管我发誓决不去上海,可到了下午4点,我还是匆忙赶到了机场,登机口的乘务员对我说:拜托先生,飞机就等你一个人了。 
  小可并没有到机场接我,我赶到篮园度假村,对小可说的第一句话是:我是来跟你吵架的。小可咯咯地笑,她说这我早就预料到了,并且,我已经做好了准备。我气呼呼地坐在床上,看着幸灾乐祸的小可,突然,我萌生了作案的念头。 
  一个月以后,我从澳洲回国,一下飞机,就被公安人员“请”了去,不消二十分钟,我被戴上了手铐子,那是我平生第一次戴那冰冷而坚硬的东西,不免增加了恐惧感。 
  警察先是确认了我的身份,我叫坚尼·张,今年34岁,持有澳大利亚国籍的护照,身份为袋鼠牌电热水器代理商。确认了我的身份之后,他们并没有急于对我进行审讯,而是把我转到了我家乡的D市。 
  在转接我的过程中,我无法跟外界联系,只在D市的飞机场,我见到了昔日的棋友——老乔。我跟老乔打招呼(押解我的警察立即阻止了我)。奇怪的是,老乔瞅了瞅我,并没有认出我。我想,大概是我留胡子的缘故吧。 
  到了D市,我被关押在一个单间里(我想,并不是所有的犯罪嫌疑人都享受这样的待遇的,当然,所有的东西都是免费的,包括开道的警车),接着,就迎接了一个又一个不间断的审讯。 
  主审我的人是一个跟我年龄差不多,长得十分英俊的马处长,他的表情一直是严肃甚至是严厉的,我对他一点都不反感,我知道他在与我进行包括智力在内的多个方面的较量。他先是与我确认了一些问题,比如我是不是上个月13日离开中国的等等,我做了肯定的回答,我知道,海关会有相关的记录,我说谎也没用的。当时,我特别希望他问我一些没有记录的问题,这样,我就可以“发挥”一下。一直到当天夜里,他们才结束了臃肿的开头,似乎切入了正题。马处长问我,你什么时候认识张志刚的。我回答在四年前,具体时间记不清了。我复述了我们在一起合作的有关情况。“张先生是我在大陆唯一的授权代理。”我对英俊的处长说。马处长说:张志刚死了,你应该是知道的吧。我说是啊,我在澳洲知道的。马处长诡秘地笑了一下,他说据我们了解,张志刚死的时候,你还在D市。 
  “我在D市,并不能说明我就知道他死了。” 
  “……你们是密切的合作伙伴,你会不知道他死了?” 
  “什么事情都有例外。” 
  “可是,如果我们在案发现场发现了大量与你有关的东西,你怎么想?” 
  “……我不知道你说的东西是什么,即便有我的东西也很正常,正如你说的,我们是密切的合作伙伴。” 
  “如果,你是本案的第一嫌疑人,你怎么解释。” 
  “我没什么好解释的,把我确定为第一嫌疑人是你们单方面的行为,并没有征求我的同意。” 
  马处长显得很有耐心,他说:“如果你不同意,说一说你的理由。” 
  我想了想,说:“没有理由。” 
  接下来的审讯就没开始那么温和了,显然在头儿回合的交锋中,我被他们确定为杀人者,起码,增加了他们的信心。他们开始问我为什么杀了张志刚,怎么杀的张志刚,而问题的核心是:我是如何毁尸灭迹的。我说我没杀张志刚,所以就无法回答下面相关的问题。 
  然而,坚持到第七天,我坚持不下去了。 
  我管马处长要了一颗烟(平时我并不吸烟),马处长的眼睛里跳跃着光芒,凭借他以往的经验,知道被审讯对象该坦白了。 
  我说我没杀人,张志刚也没死。因为我就是张志刚,张志刚就是我,如果张志刚死了,我怎么还活着?所以这个案子是不成立的,就如同逻辑学公式,大前提不存在,无论推论过程多么合理,也不会有结论的…… 
  马处长愣住了,没等我说完,他厉声道:请你认真一些! 
  我说我本来就是认真的。 
  马处长说我见过各种各样的狡辩者,可惟独没见过你这么荒谬的,你不觉得太小儿科了吗?你这些谎话连小孩子都糊弄不了。 
  我苦笑着,我说你不信我也没办法,我只能告诉你,我说的是实话。 
  “你说的是鬼话。” 
  “好,”我说,你认定我说的是鬼话,那么请问,张志刚的尸体呢? 
  “这个,正是我要问你的。” 
  “没有尸体,因为我还活着。” 
  我这样说,旁边一直不说话的、文静的小记录员也忍不住了,她大声说:“不要狡辩!” 
  我被她的声音吓着了,倒吸一口冷气,喃喃着:我没狡辩。 
  马处长和几个同事交换了一下眼神,他们当然不会相信我的话,他们大概觉得我的精神有了问题,是不是考虑给我做精神科检查或者鉴定。 
  在上海蓝园度假村那个月亮很圆的夜晚,我突然萌发了作案的念头,当然,我作案的对象不是小可,而是我自己。有了这个想法之后,小可眼中的我一定很忧郁的样子。我哀伤地对小可说:也许不久你就见不到我了。 
  小可愣了一下,她问我为什么。 
  我说有人要杀了我。 
  小可笑了,她说别逗了,谁会杀你。你得罪人了吗? 
  我说是啊,你知道坚尼吗? 
  小可摇了摇头。 
  我告诉她坚尼是我的老板,我只是坚尼在国内的代理。这两年,我在国内挣的钱没转给他,他很恼火,说要找人收拾我。 
  “那你把钱给他不就行了吗?” 
  “可是,我现在拿不出来。” 
  “怎么会……多少?” 
  “八十万。” 
  “我以为是多少呢?才八十万……” 
  “……美金。” 
  “美金啊,你怎么会欠他那么多?” 
  “是啊,所以,我现在没路可走了。……你那里有多少?” 
  “我没多少。” 
  “不然,把你的房子和车卖了……” 
  “不会是真的吧?……卖我的房子和车,卖了也凑不到八十万美金啊。” 
  “凑——凑呗,有多少算多少。” 
  小可想了想,她说我知道你跟我开玩笑的。 
  “不,是真的。” 
  小可说你不是设圈套吧?想把我的资产弄到你的手里。 
  我说你喜欢怎么想就怎么想吧,事实如此。 
  回到D市,我就伪造了一个凶杀的现场,这个场面是我精心设计过很多次的。现场有我的血迹,我的头发,一把粘有血迹的匕首,还有沾了血迹的尼龙绳。然后,我离开了现场。失踪了。 
  我伪造的现场就在我的住宅——也就是张志刚的住宅。小可有那个住宅的钥匙,她一进房间,就会发现这一切,并且,很自然地确信我(张志刚那个我)被人谋杀了。这个假设成立的前提是:A、人们能够进入人为制造的“情景”之中,比如,人们相信小说、电影、电视、网络甚至道听途说的事件,并确信是真实的。小可也不例外。B、现实中,我有双重身份,D市的张志刚和澳洲的坚尼·张,其实,区分这两个名字很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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