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武敦儒上了船,那小姑娘抽回握在他手中的小手,身子微蹲向武敦儒施了一礼道:“奴婢秀儿,这儿给公子见礼了,请公子随我来。”
武敦儒摆了摆手,随着这个秀儿向画舫的内厅走去,穿过回廊来至内厅,也就是船上的花厅。那花厅门口却又站着一个青衣小姑娘,年龄与秀儿相仿,容貌也颇为可人,笑起来很甜,见武敦儒过来便伸手掀起厅口的珠帘,微微躬身低头道:“青儿见过公子。”
武敦儒点了点头,抬步便进了厅内,抬眼四处打量起这间花厅来。
这花厅不是很大,但是布置的颇为雅致,正对厅门的方位是一张红木几案,案几上摆放着一张三尺瑶琴与一只三足小鼎,缕缕青烟正从青铜小鼎中缈缈升起,带得满室一片芬芳,使人神志为之一清。而案几两侧却各有一张八仙桌,两把太师椅,也都是红木所制,上面还摆放着几只茶壶杯盘。花厅的窗子是南北对开的,雪白的丝纱分别悬挂在两边窗口,微风吹过带得白纱也随之拂动,极具韵味。
武敦儒看了看厅内的布置,又来至窗口向外看去,只见的湖面微波荡漾,远处草绿山清,一阵微风迎面吹拂在面上,使人但觉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服,说不出的闲逸,直想留在船上终老,再不理会一些凡尘琐事。
“有劳这位公子久等,红茹这里给公子见礼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在武敦儒身后说到。
武敦儒回身一看,见面前几步外正有一个女子在向自己施礼,他并没有急着还礼,只是抬眼从上到下仔细的打量起这个女子来。
这个女子约在十八、九岁年纪,头挽高鬓,面点淡妆,眉目如画,美艳照人,身着一件淡紫色长裙,身形微蹲正在给武敦儒施礼。
“这位姑娘请起,不必太过客气,本人不惯与人太过客套。”武敦儒微微抬手说到。
这红茹姑娘站直身形,微微一笑言道:“既然公子这么说了,红茹也就不再虚言客套了,公子请这边坐,喝杯茶,还没请教公子高姓?”
武敦儒随着她的指引行至一张椅子旁坐了下来,回道:“本人姓武,双字敦儒。”
“原来武公子,武公子就称奴家红茹好了!不知公子是从哪里来啊?是专程到西湖游玩的吗?”红茹也在武敦儒的对面坐下,与他搭话到。
“哦?怎么这么问?难道我就不能是江南人吗?”武敦儒回问到。
红茹一笑,言道:“公子的口音不是我们江南口音,这一听就听出来了,骗不了人的。”
“呵呵,是这样!我从襄阳那……”武敦儒也是一笑,便坐在这与这红茹姑娘闲话起来,谈一些西湖景致,逸事传说等等。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斜阳夕照,映的整个西湖水面之上一片金波,远远看到一艘画舫泊在湖中,一阵阵清柔婉转的放歌之声由画舫中传唱而出,飘荡在湖面。
这画舫却正是武敦儒所乘坐的那艘画舫,武敦儒在这船上与红茹姑娘时而高谈,时而浅论,再随走随看指点一些西湖美景,不觉间却是已经消磨了五、六个时辰。
而此时我们的武家大郎却正是斜斜靠躺在花厅中一座红木软塌之上,耳中听着红茹姑娘弹唱着柳永的名句《望海潮》,手中高举一只银质酒壶往嘴里灌酒。
而在武敦儒的面前还摆放着一张小小的案几,上面有几样酒菜,只是那案几看上去颇见几分杯盘狼藉。只看花厅中如此情形,便可想而知,我们的武家大郎此刻想必正是快活胜似神仙。
“好……好!唱的果然好听,虽然我听不明白你唱的歌词是什么意思,但只听红茹姑娘这清婉的嗓音便已是绝妙,果然是好。”这红茹姑娘唱的这首词曲可真是对牛弹琴了,柳永的名句一旦到了武敦儒这里,连词里说的是什么意思他都搞不明白,只是知道夸好。
那红茹姑娘一双美目狠狠的向武敦儒瞪了一眼,嗔道:“不明白词里的意思公子还叫什么好啊?这么说红茹是在对牛弹琴了?红茹才不相信那!以公子如此俊朗的人品,怎么可能连这首脍炙人口的《望海潮》都不知道?一定是公子觉得红茹唱的不好,所以故意讥讽红茹来了?”
“哈哈……!红茹姑娘这你可要冤死我了,对这些诗啊词啊之类的东西,我着实是搞不清楚,可不是故意来讽刺于你哦!唉……!看你那一脸要吃人的样子,还是还不相信我的话嘛!也罢!我就豁出去丢次人了,与你说说我没上船时在岸边吟诗的事情。我……”武敦儒哈哈一笑,借着三分酒意就把上船之前自己在湖边的吟诗事情说了一遍。
“呵呵……呵呵……”是红茹与身后的两个丫鬟在笑,她们都是笑武敦儒在吟诗不成后,恼羞成怒说的那句话。
摸了摸鼻子,武敦儒略有些尴尬的苦笑道:“呵呵……!我说的可是真话,就是上船之前在岸边发生的事情,这下你们总该相信我是真的不懂诗词这玩意了!”
红茹的玉手掩住樱口吃吃笑了一会,好不容易才收了笑声,曼声吟道:“ 江南忆,其次忆吴宫。吴酒一杯春竹叶,吴娃双舞醉芙蓉。早晚复相逢?”
“公子说的是不是这一首《忆江南》》啊?”红茹把这首词吟出之后,又轻笑着向武敦儒问到。
“对……对!太对了!就是这首什么狗屁诗,害的本公子丢尽了面子。”武敦儒一脸愤慨的说到。
又是掩口吃吃一笑,红茹言道:”公子又说错了,这不是诗!这是词,白居易做的词。”
挥了挥手,武敦儒不耐烦的说道:“管他是诗是词,总之以后本公子对这些破烂玩意不会再有兴趣了,不管他。红茹,不要唱了,过来陪我喝……哎?外边天怎么这么黑了?什么时辰了?看样子好象天色不早了。算了,我也该告辞了,这个给你,告诉他们把船划回去吧。”
武敦儒刚要想叫红茹过来陪自己喝酒,忽然发现外边天色已经不早了,便在怀中掏出一张银票,放在了案几之上,便叫他们把画舫划回岸边去。
那秀儿上前拿起这张银票看了看,忽然间低声惊呼了一声,转身言道:“小姐!你来看一下,武公子给的是张一千两的银票!”说着话便把那银票递到了红茹的手上。
被秀儿这么一说,武敦儒还以为自己给的银子少了,不由得有些尴尬,伸手在怀中又掏出一张三千两的银票,递给秀儿说道:“呵呵……!抱歉抱歉!我是第一次来这杭洲的画舫,不知道……!银子给的少了还请几位姑娘不要见怪,这张也给你,秀儿姑娘看看够不够,不够我再给你们补。”
武敦儒还在这里虚言掩饰,说什么自己是第一次来杭洲的画舫,不知道行情。实际上却是哪的画舫他也没去过,哪的行情他都不知道。
见他又递过来一张三千两的银票,还说不够再补,把个秀儿搞的眼都直了,张口结舌的说道:“小……小姐,你看武公子他……”
红茹在一边把武敦儒的手推了回去,柔声说道:“红茹这里多些公子厚赏了!不过这张银票还是请公子收回去吧!公子的银子并没有给少,反倒是给的多了。平日里似这等陪客人游湖唱曲,最多的也不过是收了五百两而已,哪会象公子这样一下就给了一千两?公子这么个给银子法,也难怪会把秀儿这丫头吓着了。”
“哦!是这样,这样就好,呵呵!我还以为银子给的少了!”武敦儒笑到。
收起那张三千两的银票,坐起身形,听着木奖划过湖面带起的哗哗水声,等着画舫靠岸。在回去的这段时间里,武敦儒与红茹都没有说话,花厅里一片寂静。
时间不大,画舫已经停靠在岸边,那个刘叔在外边搭好跳板,便向厅里喊了一声,道是跳板已经搭好了,武公子可以下船了。
武敦儒站起身来,拱手向红茹几人施礼告辞,言道:“今日多谢几位姑娘盛情款待,着实是令武某觉得非常之尽兴,颇觉不虚此行。此时天色不早,武某也就不再打扰了,这里便与几位姑娘告辞,他日有缘再见!”几句话说完,武敦儒便向厅口走去,准备下船离去。
“公子若是并无急事回去处理,不妨留在舫上歇息一夜!”这句话的声音很低,但还是传进了已经行至厅口的武敦儒耳中。
武敦儒回头一看,就见那红茹姑娘双颊飞红,粉颈低垂,正是满面娇羞的低头站在那里。
忽见到这等女儿羞态,武敦儒的心下也是为之一热,心念一转,哈哈一笑,武敦儒言道:“如此甚好,武某只影单身,无牵无挂,回去并无琐事处理,今日便不走了,就留在这里与红茹姑娘谈诗论词!”
武敦儒最后这四个字一出,那秀儿与青儿两个小丫鬟不由得都一下掩口轻笑起来,就连那低着头满面娇羞的红茹姑娘都忍不住抬起了头,一双美目狠狠的白了他一眼。
第二卷 五 红茹
这是间十分雅致的闺房,室内东北方向摆放着一张宽大舒适的软榻,软榻周围都是幕帘低垂,将那榻上风光遮挡的严严实实。
从朦胧间醒来,睡意尚未去尽,武敦儒也没睁眼,闭着双目伸手至枕边便去摸烟,烟没摸着,倒是触手间一片滑腻温软。略微一楞,武敦儒随即便想起昨日所发生的事情,他的脸上又习惯性的流露出一丝苦笑。人的惯性确实可怕,一旦养成,再想要纠正过来还真不是件易事,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也已近四个月的时间了,可这早上醒来要抽烟的习惯还是改不过来。
武敦儒睁开眼睛,把身子侧了侧,看着睡在自己身边这秀发蓬松,雪脯半露的美艳女子,唇边不禁又逸出一丝笑意。
“红茹姑娘……!该起了!红茹……!该起来了!”武敦儒刻意的压低了嗓音,又故意把脸凑到距红茹粉脸仅仅几厘米处,向这位昨日才刚刚相识的美女耳中呼呼吹起气来。
“唔……!秀儿别吵,我还要再睡一会!”因昨夜陪武敦儒共寝,被这武家大郎足足折腾了大半夜,直到临晨才休息入睡,因此红茹此时的倦意正浓,也没细辨到底是谁在招唤自己,含糊的嘟囔了两句便是一个翻身,换个方向继续入睡,雪藕般的玉臂竟险些甩到武敦儒的脸上来。
武敦儒见红茹竟摆出如此一副海棠春睡娇憨模样,与昨日那个举止优雅,谈吐有致的杭州名妓竟是天地之差,不由得心中大为开怀,放声便是哈哈一阵大笑。
武敦儒如此放声大笑,他身边的红茹那里还能睡的下去,秀眉微微皱起,睁开美目道:“什么事啊?怎么……啊!武……武公子你醒了……!”
这句话说完,红茹的脸上便是双颊飞红,一双妙目左顾右盼,似不知该望向何方,眉宇间颇见几分羞涩。
“呵呵!是啊!我都醒了一会了。怎么?看你的样子似乎很是疲倦啊?莫不是昨夜太……”武敦儒现在的心情很不错,一大早便出言调笑起红茹来。
“公子……!你还说……!”红茹被他这么一说,不由得更是大羞,拉长声嗔到。
又是一阵大笑,武敦儒曲肘撑起身子,低头看着红茹娇美的面容,言道:“好好!我不说了,我……”
话没说完,武敦儒已经俯下身去,埋首于红茹雪白的粉颈细细轻吻,大手也早已探进暖被中那温润滑腻的肌体之上四处游走起来。
“啊!公子不……要……秀儿那丫头要进……”只听得几声断续低语,之后便再无声音,只是偶尔会自软榻中传出几声娇吟细喘,几声含糊的咿晤,已是一室皆春。
仍然是山清水绿,仍然是微风习习,也仍然是一袭长衣若雪,武敦儒站在画舫的回廊之中,手中持定一杯香茶,正在那里与秀儿青儿两个俏丫头指点着西湖风光,浅语谈笑。
红茹却也换了一身雪白长裙,坐在几案后手抚瑶琴,一阵阵清幽的琴曲随着她芊芊十指的弹动传出画舫,飘荡在如镜的湖面。而她目光却始终都注视在回廊中那个高大的背影之上,唇边挂着一丝浅笑。
也不知怎的?只是与他相处不到两天,但只要看着他宽宏的背影,红茹就觉心中止不住的欢喜,说不出的欢欣。当然不是说这两日的相处红茹就已经爱上武敦儒了,这只是她自己心中的一种感触而已。
身为杭州数一数二的名妓,红茹身后自然会有一番故事,不过也说不上如何出奇,只是些司空见惯很是平常的桥段而已。红茹出身于一个七品小官之家,后来她的父亲得罪了上司,被上司设计陷害,一家三口都被打入了大牢。
红茹的父母受不了牢中的折磨,双双病死牢中,独独留下红茹,被贬为官奴,准备卖往妓院。幸好红茹的父亲生前有位红颜知己,知道此事后托关系使银子把红茹赎了出来,红茹的命运这才得以逆转,没被卖至青楼折磨而死。
不过红茹父亲的这位红颜知己以前却也是位青楼名妓,后来攒了些银子便在西湖买了艘画舫,仍然插帜卖笑。红茹被她救出后自然也是要与她留在画舫之上,虽然她对红茹甚好,并没有逼迫红茹为妓。但红茹在船上待了一段时间后,却自己提出也要出来抚琴唱曲。
原来红茹发现自己成了这船上唯一的闲人,唯一吃白饭的人,她什么都不会做。若的没有父亲的这位红颜知己,恐怕自己连基本的谋生都做不到,可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自己不能总是什么依靠着别人,一咬牙一狠心红茹便决定自己也出来卖笑。细节不必多说,红茹出道半年的时间,便已经成了这杭州数一数二的名妓,过了一年后红茹父亲的那位红颜知己生病而死,临去之前却把这艘画舫留给 了红茹。
在画舫上插帜也有三年多了,红茹接待过的客人当然已有无数,大多数的时候红茹只是卖艺不卖身,但这却不是绝对的。有过极少几次碰到那实在是权势压人的,红茹也只能咬牙勉强自己侍寝。
在遇到武敦儒以前,红茹陪同侍寝的那几次却无一次是心甘情愿的,那些人无非就是一些官宦权势之辈,生平不做好事,专以权势压人,试问红茹心中怎会甘心?
惟有陪武敦儒这一次,却着实是红茹自己心中情愿,无一丝勉强。原因很简单,武敦儒虽然不是很英俊,但身上却很有一种洒脱不羁的味道,又是出手大方,红茹一时间芳心微动也是很自然的事情。再说红茹已非完壁之身,既然动心又怎会忸怩作态,故此她才主动留下武敦儒过夜。
自从红茹留了武敦儒在画舫上过了这一夜后,武敦儒接下来的时间里便一直留在画舫之上。整日里什么琐事也不去理会,只是由红茹陪着遍游西湖胜景,再就是留在画舫上饮酒听词,说不尽的风流快活。
某日在红茹抚琴唱曲之时,武敦儒借着三分酒意,却把后世中的一首笑红尘给唱了出来。被红茹听见惊为天人,道是武敦儒此曲开创了一代新风,可开宗立派,把个武敦儒听的是连连摆手,摇头大笑。
在西湖逗留了约有六、七日,各处景致也走了个差不多,这日武敦儒突发奇想,道是要去嘉兴烟雨楼,看看那里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为什么大家都要到那里去比武?他如此一说,那红茹与秀儿青儿两个丫头立即便都是神色黯然,流露出满脸的不舍。武敦儒却也不想这么快就离开红茹,想了半天,最后终于拿出一个主意,让刘叔留在西湖看守画舫,而红茹却带着两个丫头与自己同去嘉兴,这才算是皆大欢喜。
一行人在路上走了不止一日,到了嘉兴时已是天色渐黑,武敦儒却不想去住客栈,道是客栈没有船上住的舒服。当下几个人直接便来到湖边,寻了一艘画舫,与主人协商之后用一千两银子租下了画舫,只是留下几个底舱的驾船伙计。
当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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