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朝着王宫中赶去。
同一时间。
李子骞走上木旋梯,步上一家酒楼的第二层,进入一方雅间,推开门之时,他看见纱帐后有个男人的身影,半提着铜锡子,将热好的酒倒入杯几之中。
“咳咳。。”纱帐后的人猛烈的咳了几声,苍老无比的话的从他口中传出,“风大,关门!”
“老师?”李子骞心里头冒出疑问,今日一早就有侍卫在宅子门前看到一封有银线渡边的邀请函,片刻就是交到他的手上。
“怎么,不认识了?进来吧。”
纱帐后传来一声轻笑的声音,男人再次将铜锡放入热水之中。
迟疑中,李子骞挑开纱帐,步子缓慢的走入纱帐之内。
火炭边上的男人端着酒盏抬起了头,那是张年轻异常的脸庞,男人的目光如炬,两道眉毛由粗到细,到眉梢有着极小的分叉,其右眼的瞳仁中有条横贯的白翳。
两人目光相接,李子骞看着那人,他脚步不由后退了步,眸子中疑问渐渐变成惊讶,“老师。。。”
“子骞,许久不见了。”男人感慨的发出声,“你不必讶然我的样子,我就快要死了,战门第二期的每一代鸣凤都是这样。”
李子骞闻言,他平定了下心神。上次两人相见还是长平战役后,对方从自己手中取走代表罗轩身份的玉片。
那年,他们师徒二人只是匆匆见了面,鸣凤脸上带着半张残损的面具在夜色的掩护下短短说了几句话。
“老师,一别经年,别来无恙。”李子骞鞠腰行礼,缓缓在鸣凤对面坐下,双足枕在暖席上,低头看着正冒着热气的酒。
“喝酒。”鸣凤开口。
“老师来大虞所为何事?”李子骞抬头,没有喝酒,只是平静的开口问了起来。
“呵呵,这不像是你的性子,你一向是将喝酒放在第一位的。”鸣凤轻声笑起,“魏国的竹香,是好酒。”
李子骞拢着大袖,沉默了片刻,浅饮了一口酒,细细的品起来,“味道有些甘甜清爽,不错的酒。”
“子骞喜欢就好。”鸣凤再次为李子骞斟了杯,“汝可知为师背后之人?”
平浅的话一出,李子骞的眼皮跳了跳。他直视着鸣凤的双眼,在于子文来到大虞之前,对方就有告诉他战门背后的势力,以及他现在面临的局势,“略知一二,老师是来忠告我的。”
“看来你的舅舅已经派人给你说了。”鸣凤继续喝酒,他的目光让人看不出什么内容,“我不希望在我临死之前,看到他们对你动手,你毕竟是我教出来的学生啊!”
李子骞开始沉默,他心里头明白天机阁为什么没有去阻止徐州商盟长期在越国的部署,这件事关键在于自己,只要自己一死,徐州商盟在越国布局的再完美的阵型都会在顷刻间被瓦解。
战门的战者是不可能为王为帝的,一加入战门,他们的身份就注定了,一辈子为将,至死方休!
这就是从战门出来之人的命运,他们背后的人不会允许他们脱离原定的轨迹,影响到整个中州的大局。
“他们打算再次对我动手了,是吧?”李子骞在罕言片刻后开口问起,酒再次入口,他目光在炭火之上。
“嗯,当年你执意建立侠盟,上面的人就给了警告。魏国你们的殇州之行,为师知道。”
话语一落,两人再次沉默了起来。那次行动,他初建的侠盟就差点全员覆灭。
“你是战门第二期的学生,你该知道自己的身份!”鸣凤继续开口,“你不能为侠者,不能为王!初见你的时候,我看着那份资料就想过有这一天,可为师希望你能够明白,有些事我们不能为自己做主,这是命运!”
“呵呵。。。”李子骞惨笑一声,开始面对着自己老师的目光,“连自己的身份都不能选择吗?”
“你选择了,一开始入战门的时候就选择了。只是这条路不可能再回头,你的将来你做不了主了!”凝视着自己徒弟质疑的目光,鸣凤的眼神仍然平静如水,“战门的鸣凤,传至千年,为师连自己是谁都不清楚。子骞又何必这般执拗呢?战门的人该活在战场上,鸣凤也当出现在你们的命运里,为你们引路。”
“咣当。”
李子骞手边的酒杯落地,他惨笑了起来,以手拍着低矮的桌几,“我不会成为棋子,流着越国王氏血脉的男人永远不会甘愿被人利用。老师,你回去告诉上面的人,吾……李子骞等待着他们的制裁。”
第二百一十七 分崩之行 二十六()
一股冰寒之意猛地自胸中传来,鸣凤干咳起,他认真端详着眼前的这位年轻人,目光之中又是悄然之中露出悯然。
大汉的创世人是何等的俊才,可最后他一手创造的帝国又是落得个怎样的下场呢?他不希望自己的弟子步上前人的命运。天机阁的势力太大了,整个中州的任何角落都有天机阁的人。
“子骞,你可知你为何为子骞?”鸣凤放下手中的酒杯,选择和李子骞对视下去。
“为何为子骞?”对于自己老师的问题,李子骞眯了眯眼,他知道名字是每个人生下来就由父母取的,一个人之所以为谁不该是因为名字,而是因为性格。可性格也由姓氏名字决定,父辈赐予孩子姓氏的同时,他们也将自己的财富给了自己的孩子。
财富地位决定了孩子的生存环境,环境又决定了个人的性格。肉体和性格组成了一个人,这些似乎一出生就已经决定了。
他忽然觉得他之所以为李子骞是因为他的父亲是越国的王,他父亲的地位导致了那场叛乱,如果没有那场叛乱他不用进战门,性格也绝非如此,似乎一切都在冥冥之中。
“告诉我你的答案,子骞。”鸣凤说话不急不缓,他饮酒似乎不在乎对方的任何答案。
“我是谁一开始就有了安排,我为谁不由我,可若不由我,我又是谁,众人皆可为我,我亦可为众人一员,那人与人的区别又在哪里?”李子骞越想他心里越混,有些分不清自己是谁来,似乎自己每日所做之事变得极为陌生,那个人和他用着相同的肉体,相同的思想。
“如果当年你出生之时,我们组织将另外一个孩子与你掉包,那么现在你又是谁?还是李子骞吗?世间千千万万人,又有多少人可以决定自我?”鸣凤盯着李子骞双眼,他心里头酸楚,正等待着对方心灵防线奔溃,“富贵在命,生死由天!子骞,你既然冥冥之中为战门之人,那么按照上面的人设计的轨迹走吧!你还是你,李子骞还是李子骞,你可懂?”
“老师。。。”
李子骞眼睛通红的站了起来,他盯着自己的老师,目光极其复杂。吼声散开之后,两人之间沉默了起来,于默然之中,李子骞右手握拳朝前重推,以战者的身份狂吼,“金戈折戟铁蹄依旧!战旗永存,战门李子骞!”
鸣凤看着自己学生握拳的手,他沉默之中低下头看着空了的杯子,眸子平静。
“老师,战门的人是该有信仰的,战旗永存!不是吗?”李子骞盯着自己的老师,“你不用劝我,人生本来就是一场寻找自我,认识自我的过程。学生不会按照上面之人安排的轨迹走下去,那是他们希望看到的我!我要回越国,带上我的民臣回去,他们该回去了。”
“子骞。。。。”
鸣凤低语了声,他看着空置的杯子,心里头壅塞着酸楚。诸国举贤,众民皆信知识可改命运。他们按照规矩打造自我,变成了“模子”内的商品,变得有价值,位高权臣。可那些人永远走不上最高的位置,因为他们是适应秩序,按照秩序发展性格、能力的产物。面对着最上面那些制造秩序的“人”,那群待在“模子”内的商品会自然的低下腰,心里忐忑起来,他们的所有都是要按照秩序规则才可得到,他们不会去反抗。
“你若是违抗了,他们会杀了你!”鸣凤想到这里,他抬头看向李子骞,“不去迎合他们制定下规则的人都会死去,子骞你现在还不具备挑衅他们的资格!不要回去了,放弃。。。”
“老师。。。。。”李子骞大吼了声,扯下脖子上的铁链子,拉出胸口位置处吊着的玉片,“上面有我的名字,你拿回去,告诉他们,在我国人的面前,我不会如此轻易的妥协,成为一个胆怯的男人。他们想要我的命,那就来拿吧!”
句句如铁,李子骞的话重重打断鸣凤未说完的劝说之辞。
鸣凤嘴半张着,他看着被李子骞攥着的玉片。于默然中苦涩的大笑起,“战门要培养的是将军,是服从命令的士兵!哈哈。。。。哈哈。。。我鸣凤居然教出了一名战士,一位敢于挑战规则,蔑视组织的战士!”
在癫狂大笑中,鸣凤猛地从李子骞手中扯过玉片,站了起来走到对方的肩旁,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你好自保重,路由自选方可为自我,刚才是老师失言了。”
活落之后,鸣凤从李子骞身边擦肩而过。他已经得到了对方肯定的答案,呆在这里已经没有了意义。
李子骞盯着自己老师年轻的背影,他自知对方时日不多,目光猩红中,他沉默的重重跪拜下去,狠狠的叩头。
鸣凤觉察到了自己背后的李子骞的行为,他停了下来,站在原地闭了闭眼,“子骞,老师希望你可以成功。”
“是。”李子骞点头,鸣凤拉开纱帐走了出去。房间内留着他一人,偌大的房间在这刹那就是静悄悄了下去。
。。。。。。。。。
雪白勾画了梨花的纸伞上落满了雪,楚斯站在殿门口,将纸伞收拢,用力的抖了抖上面的雪片,重重哈了口气。
从他的对面,于大雪中走来一位披着雪白狐氅的女人,她眉眼间暗藏着一丝妩媚,高高挽起的发簪上寂寥的簪了一朵半开的雪梅,华贵之中带着点朴然,这般的打扮让女人在王宫中显得极为的自成一格。
“楚大人,你怎么又来王殿了。”女人走近,欠身一礼,闲闲的问了起来。
“呵呵,静轩公主何出此言?为人臣子,来此王殿为大王分忧不是极为正常的事情吗?”楚斯皮笑肉不笑的回答着,眼前的这位女人早在半年前被虞泽认为了义妹,封“伊景”公主,在大虞之中也是颇有权利。
他在暗地之中对这位伊景公主也是调查过一番,似乎在几年前,这位眼前的女人还只是寺院中的一位欲了却凡尘之人。
“楚大人在想什么?”静轩笑了笑,“今日大王不在此处,大人跟我走吧,小女子早已在此处等候多时。”
言语间将自己的身份放的很低,两人目光相对,各自礼貌性的笑笑。静轩转身,楚斯盯着她的背影想了想也是跟了上去。
第二百一十八 分崩之行 二十七()
“楚大人这次来是私事还是公事?”静轩在前面边走边问,“这天风寒,如是私事,大人就不用去扰烦大王了。”
“自是公事,小的怎敢用私事去打扰大王呢?”楚斯表情讪讪,干笑了声,“公主所想,不过是小的今日为何而来。”
静轩步子一顿,她停了下来缓缓地转身看向楚斯,眉眼间漾过一丝似笑非笑的味道,“咯咯,楚大人快人快语,看来是不打算告诉小女子了。”
楚斯笑而无语,直视静轩的目光表现的极为自然。
“跟我来吧。”静轩收敛起自己的目光,再次转身,朝前款款而行。
片刻,两人在一间用羽木而造的房前停了下来,匾额之上有着三字“故晓居”,这是虞王平时休息的地方。
“楚大人,到了。”两人走入屋檐下,各自拍了拍自己身子上染上的雪片,静轩慢吞吞的开口。
“有劳公主殿下了。”楚斯朝着静轩衽礼,又侧转朝着站在门口的太监点了点头。
那位太监立刻会意,悄然的推开门走了进去。片刻他再次走了出来,“楚大人,大王有请。”
楚斯闻言,他整了整自己的宽大的袖口,缓步迈入房内。约莫朝前走了百步,他就是看到虞泽正盘着双足坐在卧榻上,背顶着一个织锦的靠枕,面前是刚沏好的茶。
“坐吧,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虞泽没有抬头,当楚斯的身躯落下个黑色的投影,他只是吹着热茶缓缓而叙。
“谢大王。”楚斯整衣偷看了眼正悠闲喝茶的虞王,虞泽似有察觉,他抬头两人的目光交织在一起。楚斯赶忙的移开自己的目光,坐在虞泽的对面,“大王,蛛网之人已正在选集了,想必要不了多少时日就可驯养了。”
“驯养的人选好了吗?”虞泽问。
“嗯,选好了,多是三个组织的弃子。”楚斯声线一颤,他注意到虞泽微变的神色,于是赶紧补充起来,“他们不是一般的弃子,在能力上大王不用担心。”
“哦,如此听来,你选的人还是群桀骜之辈。”虞泽笑了笑,“楚大人这是在考核我嘛?如果这群人本王都管不好,想必在天下大势稳定之后,楚大人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瑶光吧!”
“小人不敢。”面对着虞泽平静的话,楚斯的背后惊出一阵冷汗,他原本是有此般打算,“大王请看。”
两人视线交织在一起后,楚斯赶紧转移开话题,率先将袖口中的羊皮革取出,在卧榻上摊开,“大王请看,这是小人最近通过瑶光收集到的资料。”
虞泽双眼眯了眯,看着渐渐被楚斯摊开的羊皮革,他将手一点一点的压下去。在皮革之上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从侠盟的李子骞到徐州商盟,徐州商盟的边上细细的圈画着越国和天机阁,再往下是每个势力的重要人物以及他们的关系。
“大王,我们的人注意到李将军和侠盟的人多有往来,所以就从侠盟下手。我们的人回报这徐州商盟在秦、魏两国也曾调查过侠盟的人,和当年侠盟殇州行动失败有关,看样子他们的关系绝然不浅。”楚斯若有若无的观察着虞泽的神色,并没有将心里的话一次性的说出来。
指尖轻轻的划过,勾起沙沙的细响。虞泽脑海里默然想起了那日晚上幽明之士的手势和吼声,这几日他有所召集学识渊博的老者,对这个“手势”的来源问了问。有个来自越国名叫炳公的老者对这个“手势”记忆犹新,那是幽明战团表达自我信仰的一种方式。
“我听人说二十年前的越国发生了一场叛乱。”虞泽收回手,缓缓的说起,“不知楚斯大人对此有多大的了解?”
楚斯一愣,他看着虞泽片刻后回答,“嗯,越国在二十年前的确发生了一场叛乱,这场叛乱直接导致了越国的国力削减,其前越王的弟弟鸠占鹊巢,不仅杀了自己的亲哥哥,还将其嫂占为其有。”
“那二十年多年前越国有幽明这个战团吗?”虞泽继续开口,目光之中漾开一抹诡异的色彩。
“大王。。。”楚斯讶然出声,他心里头明白虞泽的猜测。二十年多年前的越国军部等级森严,“幽明”虽未在七国中传开,可前越王乃是个高瞻远瞩之人,这支神秘的军队也有可能在组建之中,“二十年前,七国并存之时,并无此名。不过大王可问战门的人,天机阁的老师教导学生之时,他们会收集各国军队资料进行剖析,无论是有没有公开。天机阁在收集资料这方面比我们瑶光的好很多。”
“呵呵,我二弟就是战门的人,难道你让我去问他不成?”虞泽冷笑了声。
“大王你忘了,几月前项将军曾说有意召集一位自称是战门的人入幽明,希望借你的威望将其收入麾下。当时大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