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关于谁的请求?”华雀继续问。
“我的女儿……拓跋倩。”竹篮回答,杯子中茶水已尽。
竹篮的话让华雀晃了晃头,“原来,她真是你们的孩子。你的请求我接下了,这算是买卖吧!”
“买卖?大师回去看看当年的占卜,你应该知道你的将来掌握在谁的手中,我可以暗中帮你!互取所需,这是交易,不是买卖。”竹篮冷笑了句。
“这在我看来没什么区别。”华雀站了起来,将第二封信笺同样塞入袖口内,盯着竹篮说道,“告辞。”
竹篮没有回答,她歪着头看着窗外的街道上。片刻,街道上华雀的身影闪过,仍是挎着药匣子,神色匆匆而过。
第二百一十四章 分崩之行 二十三()
“当年你说命运无论反不反抗都是命运,你以前来不及展开而遗憾的想法,我来一点点拼凑起来。”竹篮在心里想,她不敢公然的违抗占卜的未来,生生逆改拓跋倩将所遇到的人,以免发生一些不可揣测的事情,她能做的就是在规则之内去改变。
茶凉了,竹篮站了起来,她遥遥朝着宫殿的方向望去,“我的傻女儿,娘亲会一直保护你的。”
。。。。。。。。。。。
大虞民风二年末
冬
大夜之中,樊府上空大雪纷飞,庭院之中数不清的火把于寒风中瑟瑟发抖。火焰之下是两千来名厚甲下垫了层棉絮的士兵。他们纵队排成二十列,默然中齐齐看向一个方向。
在那儿,于风雪飘摇中,朱红色的大门被拉开。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了出来,眼眶红肿。
“樊老将军。。。他怎么样了?”德德玛一步抢前,抓着刚出来的李子骞和彭楚问道,挂在腰间上的双板斧更是在他的身躯的颤抖下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咣当声。
“走了,他说他先一步回去了。”彭楚说道,他喉结上下滚动,一时间竟在两千多人面前流下泪来,他将剑重重拔出杵在地上,左手握拳贴于后背,笔挺的站着狂吼,“铁甲未裂,战士心不死!”
这是很老的宣言和动作了,早在几十年前,在那遥远的越国疆土中,有群对王族、对战斗忠心耿耿的战士就是以这样的方式宣读对自我的信仰。
默然中,德德玛身体一歪,他壮硕的身躯显得愈加沉重起来,他望着那扇大门,仿佛看到了床上已然离去的老者,将腰间的双板斧重重搁在地上,于石板碎裂开的一刹那,他的脊梁打得笔直,左手握拳贴胸,“铁甲未裂,壮士心不死!”
“铁甲未裂,壮士心不死!”
大雪中,近两千名的士兵齐齐嘶吼出声,声线之中带着点哽咽。他们一手握着火把,一手握拳贴背,喊出他们这一代战士的“传承者”宣言。
二十年前第一批踏上隔依海峡北岸的越国士兵已经老了,他们于忍怒负重中将先辈的宣言传承给自己的后辈。
作为奴隶的孩子,樊铁生前对战士的宣言看的如生命一样重。他始终认为一个人应该对未来抱着极大的热血,以战士之躯迎往生。
项一鸣和拓跋倩两人都是站在边上,他们两人披着雪白色的斗篷牵手立于大雪之中,当士兵们的吼声骤然响起之际,他们都是觉得心里有股酸让眼眶中盈满泪水。两人望着樊铁大门的那个方向,默然中松开牵着的手,学着幽明士兵的样子,握拳铁于后背,小声的念起宣言:“铁甲未裂,战士心不死!”
一声鸟鸣,一只白色的大鸟掠过庭院的上空。它盯着双翼下的千千灯火,羽翼一展,低空折翔而去。从三百米处一记飞峭的古刹而过,再次高亢一声朝前降落腾起,双爪之上抓住一条青灰色的蛇。
“老师。。。”
古刹之上,一个男子披着灰氅,遥遥盯着三百米处的大院。于静谧之中将长剑右手压下,左手迅速握拳,低低的念出声。
其背后的黑暗中,隐隐绰绰里露出一排影子跟着男人的动作念出声。
处在风声愈来愈紧和王权不断加固的大虞中,他们一行人今日没有选择潜入樊府,只是在远处目送老将离去。
越国当年风姿绰爽幽明将军,终是在茫茫等待中客死他乡,这不由让男人心里涌上酸楚。
他犹是可以记得当年自己第一次以战士的身份出现在樊铁面前的样子,当年二人的对话,他尚能背诵下来;“将军,幽明的男人是战士!战士应该无所畏惧!我已有奉献自己性命的觉悟。”
“不,幽明的男人是士兵,士兵畏惧战争,战士不会!”
“将军,我不懂!”
“子文,你不懂是因为你没上过战场,没杀过人!战士走哪,哪就是战场,可士兵的战场永远在君王的棋盘上!”
。。。。。。。
自顾自的话,让子文背后的人在黑暗中各自扭了扭脖子,他们在茫然中轻声叫了一句,“大人。。。。”
“那我是战士还是士兵?”
“战士!”
“可你说幽明的男人都是士兵?”
“子文,我希望幽明的男人有一天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国与己的信仰叠合,兴许士兵就不用听自己的心跳声了,时局已经为他们找好了信仰。”
仍然是自顾自的话,子文一个人站在古刹边将当年二人的对话背诵了出来。他眼眶红肿,贴于后背的手颤抖不已,末了,他大吼了声,“铁甲未裂,战士心不死。”
“心不死!”
泛着铁光的利刃在突然间火折子的光照下闪现出来,后面的几个人皆是拄着重剑吼了起来。
休憩在树枝上享受美食的大鸟被忽然间的吼声吓了一大跳,它双翼再次展开,叼着半截蛇身高飞而去,在偌大的王宫中找了处躲雪的楼阁停了下来。
一个穿着绯衣的太监从它脚下而过,双手抄在袖口中,神色之中看起来有些焦躁繁忙。
他小跑的入殿,立即跪拜下去,叩首,“大王,樊老将军去了,幽明所有的人,此时正聚在樊府庭院里呢!”
此语落下,王座上的虞泽少有的沉默起来。他看了看大殿外于灯光中纷飞的大雪,咳嗽了声,“雪下大了。”
“什么?”话很轻,绯衣的太监抬起头,小心的朝着虞泽望去,“大王何意?”
“备战马一匹,寡人要亲自去一趟。”虞泽站了起来,他将披风的口子系上,几步走下台阶。
“大王,外面风寒,何不。。。”
“不,樊将军久经沙场之辈,寡人要以战士的身份去送他离开。”虞泽大喝了声,将太监的话打断,“快去备马,要最烈的战马。”
“是。”太监躬身急应,大步跑出去安排。
少顷,一匹雪色战马率先掠出王殿,于王宫的外城处千余名虎豹骑在白珀的带领下跟在雪色战马后,风驰电掣朝着樊府而去。
第二百一十五 分崩之行 二十四()
鹅毛一般的大雪一直下个不停,在樊府处,一行人跳下马。
虞泽抬起头,他看了一样黑魆魆的天空,轻微的抖动了下自己的披风,将雪片粗略的弹落下去,带着白珀一行人走了进去。
庭院内,所有的士兵额头上都是抹上了白绫,身披重甲的围成一个椭圆,在庭院的四周挂着的火把和人群正中央处的火光相呼应。
一堆薪木、一枕朝南立的白幡,幡之下是具尸体,静静的躺着,李子骞举着火把看着被垒高的薪木,于默然中掉下豆大一般的泪水,泪水落在冰寒的地板不到片刻成为珠粒一样的半凹形冰晶。
这是当年流亡在外所有越国人死后最后一条心愿,他们希望自己死后。后人可以将他们的尸体焚烧成灰,如果有一天回去了,就把他们所化成的灰烬在越国鲛洄湾中放飞掉。
“樊将军好走!”
李子骞低语之时,他闭了闭眼,一步朝前走去,在薪木边上停了下来。他看着最高处静静躺着的樊铁,忽然间泪如雨下,大吼了一声,“回家了,樊将军好走!”
话断,他手里头的火把瞬间离手,落在浇了火油的木柴上,顿时间黑烟滚滚,火舌倏忽间将所有的木柴点燃。
“回家了,樊将军好走!”
齐齐的脚步声顷刻间于庭院中炸响,士兵们齐齐用右脚蹬了蹬地,将身板打得笔直之时,他们左手握拳贴于后背,右手瞬间拔出长剑杵在地板之上,于声音哽咽中跟着李子骞大吼起来。
风雪正浓,处夜色下翩翩起舞。
大门被推开,虞泽一眼望了过去,他看着士兵们的手势,默然中又抬起头瞅了眼最高处正被焚烧点的尸体。
“那么匆忙吗?”
他低语了声,继而朝前走去。白珀跟在他的后面,看着冲天而起的火光,他目光之中有着惋惜。
幽明的士兵让出一条路,虞泽单独一人从两侧的士兵中而过。他抬起手将头顶上的风帽摘下,站在李子骞的身边,望着烈火中燃烧的战士,他罕有的在众人面前鞠下腰。
片刻,他打直身板,撇过头看了一眼安静站在边侧的项一鸣和拓跋倩二人,默然中他朝着两人点了点头。
“谢大王来送。”李子骞行礼,双手却是在刹那被虞泽扣住,“二弟何须如此见外呢?他们是你的亲人吧。”虞泽从彭楚河德德玛的手势上一扫而过,“很整齐的动作,不是嘛?”
语气像个迟暮的老人,彭楚河德德玛双手一僵,他们二人目光斜瞟李子骞而去,见对方脸色平静无比,他们的心头不由松了口气。
李子骞看着虞泽的双眼,他没有开口。
“樊将军劳苦功高,本王本欲多加赏赐,只怕惹得樊将军的反感。”虞泽叹息了声,抬起手重重拍了拍李子骞的肩膀,“我今日来送樊将军回家。”
这句话一说,两个人的眼皮同时一跳,默然中各自将目光移开。这只是句试探之语,两人心里都是很清楚,刚才士兵们的吼声和动作没法掩藏。
“二弟如是有什么烦心事,可来宫中,大哥愿和二弟促膝长谈。”说到这里,虞泽语气一顿,扭头看向项一鸣和拓跋倩二人,“四弟和五妹如果有空,你们也一起来吧。天冷了,我们可以聚在一起喝喝酒。”
当他话一落,庭院之中沉默了片刻。
“好啊,大哥可要准备好大虞最好的烈酒。可惜了三哥他先走了,否则我们五人也可以聚聚。”拓跋倩应了声,笑了起来,可她这声音在这诡异的背景下却显得极为突兀滑稽。
“好。”虞泽看着拓跋倩笑了笑,抬头看着掉下的大雪,“很冷啊,乱世之中这样的气候不知又要冻死多少人?”
话说完,他低下头,双手将风帽拉上,朝着府外走去,猛地跃上战马踏雪而去。
。。。。。。。。
大虞民风三年
一月中旬
越国和楚国在神秘势力的干预之下,他们和大海之中的各大鲛人部落签署了“《关系对等》”的条约,上面涉及甚为广泛,共三千多个约定。
大海之中的货币……璇玑珠也是在同一时间于沿海口岸出现,有少部分的商人开始尝试着用一金铢换取十璇玑珠。
于中州上一金铢可兑换一百银豪或一千铜板,璇玑珠在隐然中的价值已经超过了银豪。于此同时,在中州大陆上正等待着被宰杀和奴隶的鲛人也开始迎来了新的生机,一群人正大规模的筛选可以放回大海中的鲛人,秘密定下必杀鲛人的名单,开始清理起“格局”中的障碍物来。
楚国沿海某个的港口处
一个男人面朝着大海,半拉着鱼竿,他看向大海远处,背后响起了细微的脚步声,“你来了。”
“是的,阁幽大人!”
他身后传来一个老人的声音,“当年那个鲛人找到了,要带走她嘛?”
“呵呵,带走她?”男人笑了一声,“为了构建大海里和大陆上的桥梁,这次天机阁可是硬生生的将“三方会谈”推迟在半月后,几百年的大计,我们三方都有参与,待时机成熟了,她可是我们咬取利益最锋利的牙齿。”
“大人的意思是?”老人躬着身问了句。
“大海中几个大部落的信仰成型了吗?”男人反问了声,“她可是我们这个时期的产物,部落的信仰如果出了问题,她对于我们没有任何价值。”
“我们的人在两月前就来信,附近的几十个小部落也开始信仰这个。百年前的渗透很成功,现在那几个部落的人一出生就按照着我们灌输的思想生活、思考。”
“很好。”男人听到这里,他大笑了一声,看着浮在水面上鱼漂动了动,他的面容上终于是掠过一抹平静的笑容,“在三方会谈过后,我会派人给你答复。”
“是。”老人回答,“那她现在如何安排?”
“保护好她,当年之事绝非偶然,不是徐州商盟替天机阁做的事就是大海中我们的安排泄露了。这是块大饼,在不影响大局的情况下,上面三方的人都允许我们这般下面的人相互竞争,培养狼一样的精神。”男人说到这里顿了下,“我不希望在最为关键的时刻再出现当年的事情,如果再弄丢她的讯息,你就沉到大海中去吧。”
“明白。”老人连连点头,他心里头自然明白他们的对手在暗中做鬼,一个讯息,以他们组织的能力居然用了近八年的时间才调查出来,找到当年那个人的踪迹,“对了,我们的探子来报,狐妪在大虞那方的人近期有着大规模的行动。”
“哦,有些意思。天机阁最近也将部分精力搁在大虞上。你去吩咐吧,看看他们两方各自在做什么。”男人拉线,一条没有眼睛的怪鱼被钓了上去,“呵,又是只没眼的鱼。”
老人没有再说话,他转过身朝远处而去。
第二百一十六 分崩之行 二十五()
十日后。
一只轻盈的鸟儿落在楚斯的面前,他放下手里头的用羊皮革做底衬的信件,瞥了眼那只落在窗口的鸟儿。
“楚国的信,布行鸟。”他低语了句,眉头越皱越紧,手半抬起,显得有些犹豫。
瑶光部署在楚国的人不会随意的来信,一旦“布行鸟”出现就意味着有任务下来了,需要合作完成。
“布行。。。布行。。。”鸟儿叫了起来,小翅轻煽,跃起用喙去轻啄了几下楚斯的指尖。
“布行”这是这类鸟唯一会说出的两字,他们的名字也是由此而来。
楚斯手一挥一握,将布行鸟握在手里头,他盯着在他掌心中没去挣扎的鸟儿,心里头想了想瑶光恐怖的势力以及虞泽的眼神。
片刻,他手松开,将布行鸟爪子上的信条取下。在信条的背面是双苍蓝色的翼翅交叉拥抱,像是两把锋利的利刃;正面是墨水色的字迹:
“尊敬的苍穗先生:
近期大虞国内中暗流涌动,三方会谈将在先生收到密函后几天后召开;于浩海中的计划也将于三方会谈后浮出海面,局势恐急。
前一月,我方探子收到大虞国内暗流涌动,大批狐妪之人在涌入大虞,有欲谋大事之样;天机阁在此段时间也派人来到大虞留意李子骞。一月前,有位自称是战门的女人,还望苍穗先生多加注意。
阁幽大人内心焦虑,望苍穗先生全力配合我们的探子将事件摸清底细,不容两方对我们在大海中的安排有丝毫的影响。
时候苍穗先生之言,万望不吝阁幽大人失望!”
书信的最后一行有着“千鱼老人”的四字,楚斯将信件看完,他目光深沉的让人看不出底细,一个转身抓起羊革朝着王宫中赶去。
同一时间。
李子骞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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