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一鸣的问话一时间让彭楚摸不着头脑,他扯着对方的战袍的力度不觉中松了下去,眸子透着思索。
“只怕敌军是声东击西,鲁国商将军那儿此时想必已经不好过了。”项一鸣拉过自己的战袍,言语极轻,“唇亡齿寒,鲁军败了,我们幽明军团所有的战士也就只能死在异国了。”
话断,转而是久久的沉默。在项一鸣再次拉动缰绳的时候,彭楚犹豫的话再次响起,“将军,小的是越国人,所有幽明军团的战士体内都留着越国的血,我们都渴望身披战甲回去。将军可是想过如楚军的目标是我们,那当如何?客死异乡嘛?”
“彭楚”项一鸣叫了一声,没去看对方的眼睛,“我会带你们回去,回越国去。”
彭楚凝视项一鸣的脸色,他没有再说什么,夹着马肚朝前小跑,大吼,“所有士兵警惕,前进!”
空旷的冰原之上,沙哑的吼声传到黑暗中去,被风吧唧吧唧的咬碎。
幽明军团的前方,套着极其厚重的铠甲的重甲武士一边前进,一边清理掉暴露在火光下的雪巢。
片刻,伴随着铁甲摩擦的声音不间断响起。从黑暗之中就是响起了破空之音,和风声连成一片。
“是敌军!是敌军!”
惊慌的声音响起,最前方的幽明军团士卒立刻抬起盾牌。藏在暗处的箭支疯狂的射来,从盾牌与盾牌的间隙处将士兵射倒。
“投降者!可活!”
黑暗中传出楚军的吼声,从四面八方而来,一时间让幽明军团不知有多少敌人。
前排的士兵立刻朝后后退,向中聚拢。
项一鸣屏住呼吸,从呼呼的大风中去听黑暗中楚军的吼声,抬起手朝右一挥。
居中的骑军立刻掠出两个小队,举着火把四散开,冒着楚军的箭雨朝前,将自己手中的火把重重的丢出。
火光一闪,铁甲闪过一丝寒光。
项一鸣隔着火光遥遥的望着,耳边有着楚军的嘶吼声。他抓紧缰绳,没有动,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所有的幽明军团之人此时聚拢一起,屏住呼吸等待着下一个命令。
片刻,项一鸣见楚军迟迟没有进攻的意图,他抓紧缰绳的手缓缓松开,“彭楚,我们冲上去吧,楚军的数量看来不是很多,这是敌军想要拖住我们的诡计,鲁军危矣!”
彭楚在一侧闻言,他蹙了蹙眉。兵者,诡道也,虚虚实实!
“将军,即使敌军人少,可在我们大军面前犹能镇定自若,想必在他们后方定有大军支援,我们如是冲了上去,岂不是中了楚军的算计。”彭楚在犹豫片刻之后,他蹙眉而述。
彭楚的话让项一鸣松开缰绳的手又是一紧,他不是没有往这方面想,只是他心中更倾向于楚军这是在麻痹他们,趁机灭了鲁国在西处的布防。
第一百五十六章 楚鲁战役 二十八()
“我们如果不试图撕破楚军的这张网,等待我们的终究只能是覆灭。”项一鸣犹豫了片刻,凝视着彭楚的双眼,伸出手在对方的肩膀上拍了拍,“我们杀出去吧!”
项一鸣的话使彭楚哑然下去,他有些心绪不宁,无言中迟缓的冲着对方点了点头,冲到第一排士卒的前面,亲自带人前进。
“头儿,敌方怎么直接围上来了。”范详拉了拉歪了的面甲,望着举着火把整齐朝前的幽明士卒,他口干舌燥起来,误以为敌方以知己方士兵的数量。
“叫前排的兄弟吼大声点,后排的士兵有序的点起火把朝后撤。”楚军的偏将没去理会范详的话,他声音沉了下来,快速的吩咐。
偏将的话让范详心头一惊,此般的做法会将他们大抵的人数暴露出去。前排嘶吼,后排举着火把后退这简直就是在挑衅。
“头儿…”范详轻轻的叫了声,脸色更加苍白起来,“过将军…过将军没让我们和敌方发生战斗…你…”
偏将扭转过头,目光之中沁着红,他伸出手重重拍了拍范详有些抖动的肩,“完美完成这个任务,我就带你们回去,不要怕,我有分寸。”
“嗯”范详按捺住心中的不安,在偏将的凝视之下,他重重的点了点头,又是大口大口的呼了几口气,脸上强挤出一抹笑,“嘿嘿,头儿也是想在家的媳妇了。”
“呵呵,你小子…”偏将沙哑的笑了起来,将范详的肩膀搂住。其实他心中不是极为挂念自己的媳妇,他心中放不下的是家中的老母。那个时值三十六七才有个孩子的苦女人,现在已经老的佝偻了背脊。
“详子……如果……如果我回不去了,你可…”
“头儿,你在说什么,我们可是跟着你出来的,你必须将我们带回去。”范详用力甩开偏将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语气变得深硬起来,转过身去,率先点起火把朝后跑了几步。
一排排火光骤然响起,楚军隔着距离大声的呐喊起来。
幽明军团的所有人望着远处亮起的火把,他们皆是一惊,有些不太明白对方的意图。
根据火把的数量和四周呐喊的响音让人觉得楚军不是有许多人,可带军前行的彭楚却大吼了声,叫停了前行的士兵,扭头望向在他后面不远之处的项一鸣,目光谨慎犹豫的骇人。
楚军突然的行为在他看来恐怕有诈,他不清楚黑暗中还有多少潜伏的楚国士兵,也不知道这群的楚军的后方是不是有后援,正等着他们被少量的诱饵吸引到圈套里去。
项一鸣对上彭楚的目光,他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可在他的心中也是隐隐觉得他的那位老师来了。
“前进。”
半晌,项一鸣错开彭楚的双眼,朝着已经移往两翼的骑军重重挥了挥手。
在手势落下,火光中微露出的骑兵们各自看了看,几乎在一个呼吸间的犹豫后,朝着前方冲了出去。
马蹄声响起的刹那,前方楚军举在黑暗中的火光闪动起来,朝着远方而去。
“杀!”
也不知是谁在这压抑的黑暗中吼了一句,地上的积雪就是瞬间动了起来。一方有序的后撤,一方有序的追击。
“项将军,我们应该派少量的骑军四散开,我们需要有人在黑暗中充当眼睛。”追了半许,彭楚看着一旦距离近了就放冷箭的楚军,他皱了皱眉,勒马朝着军队后方跑去,扯开了嗓子冲着项一鸣吼了起来。
项一鸣波澜不惊的眸子闪了闪,而后他冲着自己身后边的几十名骑兵点了点头。
狂躁的呐喊声似乎要撕破天际,远方的狼群遥遥望着,等待着躺在晨曦中的尸体。
两军追逐的千米外,两个男人并排的站着,睁着大大的眼望向黑暗的前方。
“沈将军,是战马的声音,那个男人来了。”黑暗中传出过涯冰冷的嗓音,他把着腰间的重剑,隐隐有抽出去的蓄力姿势。
“嗯…”回应他的是道儒雅的男人嗓音,带着淡淡的温和,“他一死,鲁国西处的战线就瓦解的差不多了。”
“呵呵…”过涯笑了笑,在黑暗中扭头,看着掩在黑暗中面庞的棱角,“想不到沈将军会对幽明军团的项一鸣如此了解,他还真如将军所料般追击上来了。”
黑暗中没有回音,过哑见此,他又是低笑起来,“他会战门的圜然大阵,我一直以为是那个男人教他的,可现在……”
话没有说完,过涯的声线一转,“我听大王说沈将军似乎也来自战门?”
“嗯,战门。”沈凌轻轻的点了点头,对于楚王知道自己的身份,他没有表现出太多的讶然。
“那圜然大阵是沈将军教的嘛?”面对沈凌从容的回答,过涯目光之中闪过点点的震动,“他是一头虎啊,在乱世之中不该有爪牙的才是。”
默然,沈凌望着前方没去回答过涯的话,他缓缓地抬起手,目光静的可怕。
两三百米处,幽明军团的大部分人都是停了下来,望着前方心头不知怎的一阵的发寒。
“嘿嘿,还没完全让我失望。”沈凌笑了笑,望着前方骤然停下来的敌军,他重重的打了一个响指。
清脆的响指声响起,他后方第一排的武士立刻点起火把举了起来,而后几乎是在刹那,后排的士兵在望着火光之时,也是将火把举了起来。
火如繁星,楚军中的呐喊之音蓦然吼起。
“中计了?”彭楚喃喃了声,快速扭头冲着项一鸣望去,目光沉的让人害怕。
项一鸣胯下的良驹长啸了声,他身体微不察觉的颤动了下,而后亲自提刀策马朝前,遥遥望着远方忽然亮起的火光,湛蓝的眸子黯然下去。
他知道他算错了,他老师箭头所指的方向是他前行的地方。那个男人终究是他的老师,他所算计终在别人的掌控之中。
将军阵前,沈凌披着青灰色的战袍和过涯一同出列,他后方的士兵已然举起了武器,做好了冲杀的准备。
第一百五十七章 楚鲁战役 二十九()
“是我大意了。”策马向前,停在幽明士兵最为前面的项一鸣,他叹了一口气。
烈烈的长风之中混着豪烈的楚歌,风雪之音不觉让人内心觉得萧瑟。楚军的前排已然冲锋,在沉默之中压抑着各自对未知结局的惧怕,咬牙举起武器。
“此时已经来不及后撤了。”项一鸣的语气之中低了下去,他默默地回头看了一眼,缓缓举起手中银白色的霸刀,大吼,“如想活命者,跟着我冲出去,我亲自冲阵带你们出去!”
慷概激扬的话让已经产生逃跑之意的幽明之士一愣,他们看着在万军面前的那个男人,瞳孔一点一点的变大,恐惧的心理渐缓。
“以越国先代之名,如战死他乡,犹可魂归!”
刀转,战袍翻卷。那个男人转过了身去,面对着十几万的楚军,他目光变得越来越加凶狠。
所有的幽明之士在项一鸣的吼声落下之后,他们齐齐握紧武器,目光瞪向远方。
万人中的领袖总是这般莫名的让人觉得心安,哪怕明知道再走一步就是死亡,可自己的双脚还是会踏下去。
遥遥相望之面,披着灰苍色战袍的中年男人,他望着动起来的幽明之士,斜斜的偏着头,“过将军,此般的士兵让人胆寒啊!明知是死,犹是向前!”
“有信仰的都是活人,这一战之后,沈将军就不会心寒了。”过涯轻轻的哼了声,望了望从他两侧绕转朝前的士兵,“我们的士兵何尝不让人胆寒呢?”
“在规则之内的勇士,会在规则崩溃之时变得一无是处!”面对着过涯的回答,沈凌冷言,耳边两侧是呼啸的嘶吼。
过涯沉默,他抓着策马朝前跑动起来,像同扑杀朝前的狮子吼开,“楚国在,规则固!”
“哈哈,”听得过涯的吼声,沈凌猛地抽出藏于剑鞘中的三尺古剑,挥剑策马向前,长歌:
“大漠红日,秋风起,塞北一点孤雁。马嘶渐弱,兵归他乡,沙场吹角。悲歌在心,更残阳寒风兮兮。似往昔,王侯拜将,一笑十里春风。
旧志在否?想如今,命悬旧梦里!”
歌断,两军之间的距离已在五十米之内。楚军隐然已经围城一个半圆,做好了围困之势。
。。。。。。。。。。。。。。。。。。
“嗒”,一枚白玉棋子落在古木的棋盘之上,盘局的中间出现一点投影。
“你回来了,乐雎先生受徐州商盟之托,当回徐州去!”虞泽将黑色的毯子从自己的大腿之上拿开,伸出手指向对面的那个位置,“先生会下棋吗?”
“赌博之人不下棋!”在虞泽的对面站着一个披着纯白斗篷的男人,他呵呵的笑了几声,目光在虞泽的脸上偷偷的扫过。
许久,棋子再次落下。虞泽抬起头来,“先生是怕陷入棋局之中,反而看不清棋盘之中的走势吗?”
这位刚刚踏上王阶的王,他的话锐利的让乐雎心中有些害怕。
“王知臣意。”乐雎低了低头,没有去否定自己心中所想,他犹豫了片刻开口,“不知大王爱下黑棋还是白棋?”
“黑棋,白棋?”婉转沙哑的话伴随着笑声响起,虞泽从棋笥之中取出一枚黑玉的棋子,搁在掌心之中,目光却是放在棋盘之上,“棋盘都是寡人的,先生认为棋子重要吗?”
乐雎沉默,解开斗篷的口子,跪拜在虞泽的面前,目光之中有着决断,“小人是王的臣当回大虞!”
“持四国相印,先生之才恐大虞容不下!”虞泽漆黑的眸子之中没有任何的变化,他手中棋子再次落下,棋局在刹那之间变成了黑棋的坟墓,“先生如是走错了,就和寡人手中之棋了。”
“大王要的是棋盘,这盘死了,可在当下一局。”乐雎抬起头,看着他对面那个男人的下巴,“大王如要下棋,正需我这样站在棋局之外的人。”
“先生看的太远了。”虞泽摇了摇头,站了起来,背对着乐雎走向绮窗侧,“先生认为呢?”
“臣在王后,非在棋盘之中,大王何出此言乎?”乐雎望着虞泽的背影,他内心有些忐忑起来,眼前的这个男人他要的可是这个天下,目光不在棋势之上,而在下棋之人。
他出使四国,鲁王尚武,不知战争之外的较量;魏王好色无志,不是可有一番作为之君‘;秦王虽有勇有谋,奈英雄已老,秦国大局不可定。
“先生如此言,那先生可将赌资尽押在我了。”低低的笑声传开,虞泽望着窗外的景色,他嘴唇一抿,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寡人认为,先生的命亦是赌资,才华押在哪里都可以!”
乐雎身体一颤,他此般心思巧计之人,如何听不出虞泽话中的意思。那个男人还是没有相信他,这是用言语在警告,连试探都省略了。
“小的自是压上自家性命。”骇然的神色被乐雎快速敛去,他抬着头看着虞泽转过了身来,对方黑色的眸子带着平和。
“小的还有一妻,下月也当接来享福了。”乐雎错过虞泽的目光,他低着头强颜笑了起来。
听的这话,虞泽平静的眸子终于是柔和了下去。他粗糙的打手伸出宽厚的衣袖,轻轻的甩了甩,“先生将命押上,寡人定当将运给汝。”
乐雎眼神动了动,看向那个古木而制的棋盘,没有说话。
“寡人如是得了棋盘,不知先生要棋局之上的哪一处?”虞泽注意到乐雎没去掩饰的眼神,他内心笑了笑。他知道这是乐雎在使他心安,对方之意不过在大局已定之后要一块封地而已。
“离王都最近的一块,此番小的也可离王不远,愿侍奉在王的身后。”乐雎嘿嘿的干笑了几声,完全没有在秦王面前那番的样子。
“你要的,未来的主宰都会给你。”虞泽再次背转给身去,忽然问了一句,“先生,寡人如是爱上了一个女人当如何?”
面对这突然的一句话,乐雎明显的一愣,眼神变化之间,他脑海中闪过一个女人的样貌。
“人知道自己双脚的尺码,可鞋子却不知它自己的尺码。鞋子在等待一个适合它的人,可人却在挑选着他认为适合的鞋子。鞋子仅仅等待的是尺码的合适,可人要的却不仅仅是自己双脚适合的尺码。”
“噢?”虞泽闻言,他觉得乐雎的话有些意思,手搁在窗棂边轻轻的叩了叩,“那人要的是什么?”
“因人而异。”乐雎说到这,他语气一转,“不过,世间之人,富贵者多穿华丽之靴,贫贱之人则穿草靴之类。”
第一百五十八章 楚鲁战役 三十()
“哦”默然间,虞泽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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