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站在他的身边轻轻笑了笑,晃了晃自己手中的酒壶,同望满是星辰的天空,露出极为喟叹的表情。
这两个同是以‘谋士’身份走入历史舞台的年轻人,就是以这样的方式互相告别。
“舒良兄可是想好了,要丢下这触手可及的富贵。”远喝了口酒,扭头看了眼舒良。
“呵呵,远兄腹中之学不亚于我,你才是屠龙之人。”舒良无奈的摇了摇头,初回这偌大的洛城,他就是听到关于李子骞的传闻,这越国本就不稳定的朝政进一步陷入崩溃之中。
三个组织的加入本就让徐州商盟猜疑,如今出现这等的传言,这越国的王和徐州商盟定然会清理掉三方之人,他这个有屠龙之学的人又怎去逃避呢?
他想到这里,心里不由叹了口气。纵使徐州商盟没有十足的证据说明他就是三个组织的人,可帝王之家并不会因为这个而产生迟疑,宁负天下人也不让天下人负我才是帝王的真实写照。
“舒良兄可有不甘?”远看着舒良变化的眼神,他将手中的酒壶递给了对方。
舒良接过对方的酒,缓缓的饮了口,晃了晃头,洒脱的转身,“成败本是功名物,不上庙堂任逍遥。”他说着抬起手中的酒使劲的摇了摇,“谢远兄来送,来日项将军若是问起我的去处,你只说回返乡野就是。”
远盯着舒良的背影,知道对方一个非组织之人不愿再卷入君王和组织间的麻烦,他不禁为舒良的洒脱所钦佩。
这天下间的事物,有多少人拿得起又放得下呢?事物好举起,可被事物困住的自己难以放下。
远一笑,收回自己的目光,他忧郁的望着前方,知道越国洛城酝酿许久的杀戮要拉开序幕了。
天机阁已经和徐州商盟撕破脸,也不知徐州商盟又会做出怎般的反应,他这个已经暴露的棋子必然会被杀鸡儆猴。可显然如今,徐州商盟不会直接将他杀了,威胁多是以小至大,这越国的朝政之中还有些暴露的小虾米,徐州商盟和那位王会先用那些人下刀,试探天机阁进一步的反应,然后依据天机阁的反应再考虑杀不杀他。
“哈哈,吾有搅乱天下之能,不救国抚危、不下安黎庶;只图己志,举乱世之剑,破万军之阵。”他想到这里,不禁低头大笑,洒然间和舒良背道而行。
三百五十九 命命相扣 六()
【历史】
温小连的死随着李子骞发丧,其死讯在她死后的第二日传出王宫,这位在李惠王时期被称为‘明贵人’和在李祺瑞执政期又名‘温姬’的女人在史料之中记载甚少。
无论是她与徐州商盟的关系还是她经历的越国两场乱事,后世的史料之中都无记载。关于这位大半生都深居王宫的女人,史料之中只是详细的说了其生平,而这些生平的描述,后世之人可以一眼就是看完。
史料记载甚少也注定了后世之人难以注意到这位‘传奇女子’,她的一生不乏让人喟叹之举,可以说越国最混乱的那段历史皆是与她有关。
。。。。。。
李子骞面对着棺椁,他屈膝跪拜,久久不言。
于他后面两侧,醇和、于子文几人微微抬头看着李子骞的背影,神色各异。
如今整个洛城都是在暗自讨论李子骞的身世,无论是回到越国的幽明之人还是朝政中原本支持李惠王之人,现在都是处于称病不上朝的状态。
醇和看着李子骞的背影,他暗自叹了口气,心里的话又瞥了下去。
面对不稳的政局,昇公一行人此时不该留李斯等一批人存活,应该找个机会除去,纵使这个行为可能会招致部分大臣的反感,可能除掉这样的隐患,即使得到了某些权臣的反感又能怎么样呢?
醇和了解自己这个表弟的性情,此时建议对方行这般的事情恐怕难以上青天。可他不说,自己的那个父亲也会暗中下手,可能连那个即将归回的世子李启也难逃徐州商盟的暗杀。
他正这般的想着,项一鸣就是走了进来,贴于他的耳侧低语了几句。
醇和听后,他脸色变了变,瞥了眼李子骞的背影,小心的和几人退出了金殿。
“舒良已去?”
出了金殿,醇和猛地抓住了项一鸣的手臂,“何人之言?”
“文远。”项一鸣平静的回答,昨日昇公拜托他去找舒良,可早已候在舒良门口的文远很干脆的将话带到。
“他与文远是什么关系?”醇和开口问起,拧着眉头的时候,项一鸣摇了摇头。
最近昇公和天机阁沟通无果,徐州商盟的人都不希望局势再这样发展下去,除去天机阁几个组织安排在朝政中的人刻不容缓,特别是部分掌握军权的人。
“舒良乃是醇和公子推荐之人,难道醇和对此人都不信任吗?”项一鸣念起与舒良旧情,他不由替舒良说了句话。
“帝王不会吝啬兔死狗烹之举,更何况舒良兄有屠龙之学。在此危难之际下,我父亲并不放心他的才能。”醇和叹了口气,尽管他对昇公的想法并不完全认同,可如今之局,又有何人可以保证舒良不是天机阁的人呢?
几人沉默了下去,在越国政变之时,三个组织都同时给了徐州商盟部分朝政之中的联络之人,而这些人显然是三个组织都不在乎的人,徐州商盟会先处理这一批人。
“将军,你可从政过?”醇和扭头瞅了眼项一鸣问起,背负着双手。
项一鸣仰头,铅灰色的天空下起了小雪,这一年的末居然下起了小雪。
南越的冬季并不常见雪,上一次下雪还是十年前项一鸣离开越国的时候。
“下雪了。”项一鸣没有回答醇和的问题,咧开嘴轻轻的说着,他走出了屋檐,将整个人都是暴露在小雪之下,脸上露出怡然的表情。
醇和看着项一鸣的背影,他似笑非笑的说着,“这是个杀人的好时令,雪片子会帮我们掩去死人的臭味。”
一边上的于子文静静的听着醇和的话,他蹙了蹙眉头,“公子,此时杀了那些大臣,会不会引起某些不知情的权臣恐慌,这样的举动恐怕得不偿失。”
“是啊,可若不杀他们,我们会更加的恐慌,天机阁这一手笔下的让人骇惧啊。”醇和拢袖,眼神尽是苦涩,他收回自己的目光,对于子文轻说道,“走,子文,杀人去。。。”
几人走远,项一鸣才反应过来。他将掌心中积攒的雪花甩开,快速的走出了王宫。
洛城街巷处,流离一路小跑着,将手中的揉成的雪蛋子轻砸向路边一个个的行人,发出咯咯的笑声。
卸下重甲的项一鸣和拓跋倩等人走在她的后方,他们几个看着路人被雪蛋子砸中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不由轻笑开。
雪雁怕流离惹出祸,在后面大叫了声,向前跑去。流离看见雪雁来追,她玩的更加兴起,快速揉成雪团向雪雁砸去,边跑边向后兴奋的叫着,“来抓我呀。。。来抓我呀。。。抓不到是小狗。。。”
“雪雁姐姐,等等我。。。”拓跋倩听到了流离的话,她向前跑了一步,却被项一鸣攥住,她回过头,瞅见项一鸣似笑非笑的表情,扭了扭自己被项一鸣攥住的手,“一鸣,你快松开我的手,慢点追不上了。。。会成小狗的。”
“哈哈。”听到拓跋倩的话,项一鸣不禁失笑,他低头看着刚到他肩膀的拓跋倩,“多大了,还那么幼稚。”
“嘿嘿,这叫兴致。”拓跋倩辩解道,偏着头还望着越跑越远的雪雁和流离。
项一鸣看见拓跋倩这般,他两手轻轻的按住了对方的肩膀,将其板正了身子,正面对着自己,用右手的食指轻轻的推了推拓跋倩的额头,“呵呵,你也学会为自己找借口了。”
拓跋倩对项一鸣这个突然的行为愣了愣,她仰头看着项一鸣,十年前,当两人都还未成年的时候,他们二人的身高还差不了多少,如今她倒是比眼前这个男人矮了许多,“你这个动作向谁学的?有时候你也不是很呆。”
项一鸣轻轻的笑了笑,他的确是个内向的人,不善交流,所以年少之时才会只有清雅和拓跋倩两个朋友。
“咦,你又害羞呢?”拓跋倩玩意的笑了出来,她踮起了脚尖,想要凑近项一鸣逗弄逗弄眼前的呆子,可无奈即使她踮起了脚尖,可她还是只能仰着头看着项一鸣。
两人眼神交汇,项一鸣看着拓跋倩逗弄自己的眼神和长长的睫毛,他心里有些好笑,歪了歪头,“喂,我今天才发现你这十年都没长身子。”
“才没有呢。”拓跋浅撇了撇嘴,再次踮了踮脚尖,一个重心不稳向前倒去,两支手臂按在项一鸣的肩膀上。
项一鸣怕拓跋倩摔倒,双手下意识的环住了拓跋倩的纤腰,两人的眼神再一次交汇,忽然间安静了下来,各自看着对方。
挟着棱角的雪片落在了二人的头顶上,四周白茫茫的一片。
“一鸣。。。”
“什么?”
“还记得小时候,我们。。。”拓跋倩没有说下去,她凝视着项一鸣的眼神,蓦然想起了十年前她和项一鸣接吻的那一幕,可面对着眼前项一鸣温和的目光,她内心却是羞怯了,慢慢的低下头。
“快忘了。”项一鸣环住拓跋倩纤腰的手臂再向前一揽,在拓跋倩惊慌失措间,他忽然间俯下身子,将冰冷的唇贴到了拓跋倩的唇上。
拓跋倩的眼睛骤然间大大的鼓起,她凝视着项一鸣的双眼,脸颊慢慢的滚烫起来。
三百六十 命命相扣 七()
“不会忘记了。”项一鸣移开自己的嘴唇,轻轻的笑了笑。
“你知道刚才要说的什么呀?”拓跋倩避开了项一鸣的目光,低头瞅了眼项一鸣环住她腰身的手臂,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一鸣,你的手在抖啊。”
“嗯。”项一鸣抿嘴,他的确很是紧张,可他这样性格的人,无论是紧张还是难过,他都习惯了去掩饰。
“还是个呆子。”拓跋倩收回搭在项一鸣肩膀上的双手,她站好,沉默了会儿,又是扬起头,撅起了嘴巴,“你要背我,我不想走路了。”
“啊?”项一鸣愣了愣,松开了环住拓跋倩的双手。
“背我啊,呆子。”拓跋倩重复的说着,绕到了项一鸣的后面,笑着使劲的拍了拍项一鸣的后背,“快弯下腰。”
拓跋倩的话让项一鸣有些无奈,他晃了晃头,弯下腰去,任由拓跋倩扑上去。
“流离走远了,一鸣我们快点去追。”拓跋倩拍掐了掐项一鸣的肩膀,语气欢快的叫了起来。
“好得,你抓稳了。”项一鸣应了声,背着拓跋倩故意踉踉跄跄的向前跑去。
“笨蛋,你跑稳点。。。”
“哈哈,你贴紧点。。。。我又要加快速度了。。。”
“啊。。。稳点啊。。。你怎么又呆。。还傻。。。”
。。。。。。。。。。
薄薄的窗砂纸溅射上了猩红的血液,透过砂纸可以看到里面一个男人半跪着,他用双手使劲的捂住自己飙血的咽喉,嘴巴大大的张开想要发出声。
白色的布麻利的捂上了男人的咽喉,一个黑衣的男子手持狭长的剑,动作利索再补上了剑,那个男人嘴巴还未发出声就是倒了下去,其咽喉中所有的血液都是溅射在那张白色的布上。
“子文,你的手抖了。”醇和抬起左手抹去脸上的血滴子,他平静的开口,右手握着茶杯举起之时,低头间才发现杯子中血液正在弥漫开。
“这种刺客的勾当,我并不适合。”于子文苦笑了声,用丝帕将剑锋上的血迹一点点的搽干净。
“走吧,杀着杀着就适合了。”醇和将杯几中的茶水倒掉,他敛衣站了起来,将宽大的帽子戴上,瞥了眼那个倒在地上的男人,抬脚从尸体上跨了过去。
剑收鞘,于子文抿嘴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他跟了上去,在屋子内十来名黑衣之人立即跟在了于子文的后面。
“再过几日,那随项将军一同返回洛城受封的章邯就要回去了。”醇和边走边说道,“下一个,我们就选他吧。”
于子文眯了眯眼,章氏乃是武勋世家,这可是个棘手的人物。
“怎么,你怕了?”醇和步子一顿,他走出了屋子,在楼阁的走廊上远远地看到了背着拓跋倩的项一鸣,他抿嘴笑了笑,难怪今早在宫中这位项将军见下雪之后居然如此不同于往常,想来南越的雪对二人有不同寻常的意义吧。
“公子,章家乃是天机阁的附属家族,可不是一般只是替天机阁行事的人。”于子文在后面说道。
“可他也掌握着部分兵权,不是吗?”醇和收回搁在项一鸣背影上的目光,他摇了摇头,“他在我们第一批要杀之人的名单上,不能放他回去。”
“是。”于子文点了点头,随着醇和一同走下了楼阁的台阶。
受封赏的广陵太守章邯的居所是在洛城西处的驿馆中,那儿车辙稀疏,极少有人去。这洛城西处的驿馆不同于别处,在二十五年前那场乱事之后,极少再被拿来用。李祺瑞平定内乱时期,这个驿站曾用于处死大批不降之臣。
可是在几日前,广陵的太守章邯却主动搬去了那儿。
驿馆的门被推开,院子内有个中年人正舞弄着一杆银枪,在院子两侧站在十来位披着皮甲的侍卫,他们眼神犀利,身子站得笔挺,左手大拇指在门开的刹那皆是搁在了剑格之上,微微的将剑弹出,露出半寸锋寒。
院子正中之上有个抚琴的女子,她眼神冰寒,一双按住琴弦的手满是淡黄的老茧,抚琴的兴致没有被丝毫影响到。
雪落入院子正中的大缸子中,一头锦鲤在风雪灌入院子的时候,它冒出水面,张开嘴将刚落在水面的雪片吞了下去,摇了摇尾又沉入水中。
门外站着十几个穿着黑衣的男子,他们皆是带着帽子,醇和望着舞弄银枪的章邯,他抬起了手随意的挥下,他背后之人立刻拔出剑从他身侧鱼贯而入院子之中。
风起帘子轻晃,院子两侧的侍卫同一时间拔出了重剑朝着门外的冲去。
琴声依旧,抚琴的女子拢住琴弦一扫,绵长之音骤然间激荡起来,如十面埋伏,扣人心弦。
醇和拔出剑和持枪的章邯遥遥望着,在琴声骤然间激荡起来的刹那,二人同时由静至动,风驰电掣一般向对方冲去。
金戈之声立即伴着铮铮琴音在院子中传开,章邯挺枪斜刺被醇和的长剑挑开,枪杆再瞬间向下,持枪的章邯瞬间拉近二人的距离,左手抽拉出腰间的佩剑斩下。
铛。
火星随着两柄的剑锋擦出,醇和身子向后轻压,手中剑锋侧挡住自己的面门,步子一转绕到了章邯的背后。随之是章邯翻身一枪长刺,其枪锋堪堪搽着醇和的腰间而过,一枪挑破正中的大水缸。
在水露出的瞬间,醇和一脚踩在了枪杆之上,神色冰冷的收拢长剑猛地向前。
二人擦肩,血液狂飙而出,醇和站在章邯的身边,侧脸被飙了一脸的血,他收回长剑,章邯应声而倒,半跪在地上,双手半压着剑,他头颅低了下去,咽喉中发出近乎沙哑的喘息声。
琴声回收,那个女子双手按住了琴弦,看了眼被杀的章邯,她无奈的笑了笑,右手慢慢拉出扣在琴底之下的长剑,而后慢慢站起,不做任何的防抗一剑抹喉。
院子再次安静了下去,雪白的地上盛开了朵朵斑驳的雪梅。醇和用袖子抹了抹脸上的血液,缓缓地转身,存活的黑衣人立即跟上走出院子,将门再次带上。
(这个描写借鉴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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