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按住内监抖动的手臂,嘴角带着笑,从其手中接过匣子,转过身慢慢往大殿外走去。
“傀儡吗?就当算是我留给你的最后一个考核吧。若是能胜,你将是未来的帝王!如成不了帝王,这王朝早晚都会覆灭,存留时间的长短都将没有意义。”李祺瑞盯着老者的背影,他目光变得睥睨,变得无谓,对着台阶上的内监,“你过来!”
内监噗咚一声跪拜了下去,使劲的磕头。
“王宇,你过来,孤有事要嘱咐你。”李祺瑞的眼神变得柔和,向台阶下的内监挥了挥手。
“诺!”内监慢慢的站了起来,半鞠着腰,缓缓地走上台阶,来到李祺瑞的身边站着。
“王寻,你跟着孤几年了?”
“回大王,二十八年了!”
“二十八年了,”李祺瑞语气感概,推开那些从江油送回的折子,下面压着两封信。
王寻用眼角的余光扫视了眼桌案上的信,不敢说话。
“这封交给我那不成器的大王子,这封交给未来越国的王!”李祺瑞语气铿锵,他看着又将跪拜下去的王寻,伸出手死死的按住,“他登上王座之时,把信交给他!告诉他!孤把所有从他父王抢来的东西都还给他!但李氏的男儿不做傀儡,若他戴不得帝冠,李氏的祖先也不会在乎这越国能存在多久!”
“大王!”王寻被李祺瑞压住的手在剧烈的颤抖,他低叫了声,眼眶绯红,虽不知李祺瑞话中的具体意思,可他也不是愚人,多少可以听得出一些来。
李祺瑞拍了拍内监的手,瑶光加入越国的朝政,天机阁和狐妪之人又怎会不加入,他安排在江油附近几郡的人忽然起事。他又怎么会一点不去怀疑,刚才和木椿家族老者的谈话更是加深了他对此事的怀疑,在他看来,三个组织如此行事,可能就是为了扶持一个傀儡!
而近期朝政中的风云,他早在数月前就是怀疑,无论是对南宫上大夫的威胁,还是对大王子的责罚。他都想看看,在没有这二人的支持后,这朝政中的形势还会发展到何种境地。
这几月,纵使少了南宫上大夫和大王子的支持,可依旧混乱不堪。若是不能猜测到有人在背后推动支持,他这个在王座上坐了二十五年的王也早该被王座抛弃了。
这朝政的风云,不是他那个畏手畏脚的孩子可以主导,也不是那个快要踏入棺材的南宫上大夫可以掌控。组织的触手让他有些愤怒,也有些讥讽!
“派人去逮捕大王子殿下!以谋反之名!”李祺瑞站起,把着腰间的重剑,眼神深邃,徐州商盟们想要的契机,他可以创造,对于李子骞这‘声东击西’的战略,他心里虽然有些失望,可也极为欣慰。如果他不够谨慎,或许这朝政早晚会易主。
“孤真的很渴望看见你以怎样的姿态来见我!”李琪瑞叹了口气,仰起了头。
三百四十四 无翼之穹 九十九()
平遥。慧雪居
无尽的黑暗中走出一位提着红色灯笼的男人,他点燃走廊中所有的灯盏,望着走廊的尽头,慢慢的低下头去,虔诚的跪拜着,“污垢,见过导师。”
前方一个玄工老头端举着红色的匣子,他脸上带着散不开的笑,看也不看跪拜在地上的男子,径直往前走去。
在走廊的尽头是死气沉沉的大殿,光线成柱慢慢的移动着,在大殿的正中央是日晷,巨大的日晷下面是嵌满星石碎片的铁座。在大殿的两侧,郄酅四人安静的坐着,随着大殿口脚步声响起,他们都是慢慢的扭过头去。
“司术可启了!我们木椿家族不会在这里多做逗留。”端举着匣子的老者慢慢的走上属于自己的铁座,他面对着巨大的日晷,一手压在紫铜色的环上,仰着头发出感概,“大海中属于永生的秘密,我们将一步步走向那深海中的庞然大物,彻底改变这中州的格局!”
大殿两侧的四人都是站了起来,凝神看着老者手中的红色匣子,各自的眼神变得凝重。
“你拿到了?越国的王真的把此物拿出来了?”楚泠看着老者的背影,他在沉默了片刻后,率先的开口。
“呵呵,那个王很清楚,此物留在越国对他们李氏没有任何的用处。”老者转过身,晃了晃头,他注意到四人的眼神,冷笑了声,话锋一转,“司术非尔等插手之事,各位别忘了来越国的目的。”
站在的四人听后,他们看着老者的眼神都是变得玩味起来,他们很清楚对方是在警告他们,不要过多的过问匣子内的物品。
“自然清楚,我们四人在此等待是为了问你,越国的王对你说了什么?”郄酅走出,他看了眼铁座上的老者,缓缓地开口,“你临走之时,我们几人约定之事,你不会忘了吧。”
“哼,老夫怎会忘去?”老者嗤笑了声,“那个男人问了木椿家族的背后组织。几月前,江油附近几郡的举事想必让他起了怀疑。徐州商盟那点力量,怎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撬动越国的根本。”老者笑着,看着下面四位,“老夫还告诉了他木椿家族背后的势力是瑶光,你们应该很清楚对于一个起了怀疑的王而言,查出此事也是早晚的事情。”
四人没有说话,各自看了对方一眼,交换着眼神。
“那徐州商盟和我们在朝政中的部署呢?他是否有怀疑?”郄酅再次开口,“我们已经部署的差不多了,老夫不认为他一点也没有意识到。宫中如此大的动静,他一个坐在王位上几十年的王怎么会如此的平静。”他说着怪笑了起来,“徐州商盟的那个老头,他才会认为凭借着江油的动静,那个王会完全打消怀疑的念头,将全部的精力放在江油的战事那儿!”
几人沉默,越国名将赵无可亲领十万越甲奔赴战场,这洛城的朝政之中,不少的士族的确是将眼光搁在江油那儿。徐州商盟这个声东击西之计谋划了如此之久,终于是要在战事最为胶着的时候图穷匕见。
“郄酅,你是在说那位越王对徐州商盟的计谋有所察觉吗?”鬼谷子站在郄酅的背后,他低沉的着双眼,“这朝政中的事情可都是党派之间的纷争,在江油的战事越来越混乱的状态下,那个王还有心思去调查朝政中的党派纠纷吗?”
听到鬼谷子的话,郄酅冷笑了声,他看着铁座上的老者,扬起了下巴,“鬼谷子,看来这几个月,你并没有花太多心思在越王身上。我们整理出的原资料,你并没有看。”他说着冷笑了起来,铁座之上的老者带去王殿中的卷轴是经过修改的隐秘。大部分的事情的确是二十几年真实发生之事,可关于李子骞等人的真实身份却有作修改。
鬼谷子眯了眯,这些日子,他的确是极少将心思放在越王身上,江油那边的战事,对于他们狐妪而言是安插部分人员的好机会,这洛城的计划成功了,那方因计划安排而入的人员也会跟着一点点的运作起来,再加之奥列格家族的部分之事,他无法将有效的时间挤出来去分析如今的越王。
郄酅将目光移向瑶光的楚泠和大祭司,两人讪讪的笑了笑,他们瑶光如今正在安排归属他们组织的鲛人部落在越国各个海域稳定下来,也没花太多心思去了解越国的王。
“你们俩个心太急了,当心吃不下这个越国,做了无用之功。”郄酅注意到楚泠和大祭司的神色,他晃了晃头。
“越国王座的那个男人是个有魄力的人,二十五年前,他是被推上王座的,他的四弟谋划了一切,一步步的将他推到李惠的面前,兵刃相接。”郄酅嘴角一翘盯着两人,话锋转动,“如果我说那个王座上的男人并不在乎王位,你们信吗?”
“不在乎王位?”三人的眼神一滞,不在乎王位的人又怎会谋反,一步步的走上那王座。
“哼,的确是个不在乎王座的人,他在意的无非是证明自己而已,只是他的这个想法被他自己的四弟利用了,一步错,步步错!”郄酅说着,他渐渐的冷笑了起来,“如果徐州商盟,我那个师兄知道当年全部的隐情,不知会作何感想?他所做的一切,不过只是个笑话而已。”
三人听着郄酅的话,他们露出疑惑的表情。
“鬼谷子老头,你在江油的安排到时候发挥不了多少作用的。我送给徐州商盟的这份大礼会告诉你们狐妪什么叫做不战而屈人之兵。”郄酅看着鬼谷子,他玩味的笑了笑,看着铁座上捧着匣子的老者。他心里起了欲望,如是越国的任务达到了上面之人的要求,这重新启动的司术,他可能会接受到组织的邀请。
他正想着这些的时候,殿门口闯入了一位影门的打探之人,他小跑到郄酅的身边,盯着郄酅的侧脸,“大人,王殿之中有动静了,徐州商盟安排在宫中的人正在调集。”
三百四十五 无翼之穹 一百()
大殿之中几人的视线同时向那位影门之人看去,目光炯炯。
在几人的注视下,那位影门之人显得有些拘谨,身子绷直。
“越王以谋反之罪要逮捕越国的大王子,如今士兵正在往大王子的宫殿赶去。”影门的那人回答,“徐州商盟刚才有人过来,希望我们的人可以全面的配合他们。”
“这的确是个机会,我们的人布置的也差不多了,这反而是我们契机。”楚泠轻轻笑了声,“让我们的人配合去吧,煽动这次的抓捕。无论是哪个大王子是否愿意,我们都要推动着这件事。这越国的某些权臣在一点点的时间面前,他们不一定可以及时反应过来。”
郄酅抬着头看着背对着他们铁座上单手压着匣子的老者,他很想知道两人的对话到底是怎般的,以谋反之罪逮捕自己的孩子,那位王真的会如此昏庸吗?
“让他们行动吧,越国的事情该跨入第二步了。”郄酅转身面对着三人,将自己的帽子戴好,率先朝殿门口走去。
。。。。。。。。。。。。。。。
璀璨的猎猎大火于黑夜中爆发出骇人的光芒,举着火把,掩着面纱的几十人点燃了大殿中的阙楼,他们目光盯着那一排戴着鹰翎的铁甲士兵,背后的弓箭手以猎猎火焰为背景,各自松开了绷紧的弓弦。
破空的羽箭射出,前面逮捕大王子的前排士兵应声而倒。
“我们行动吧,制造混乱。”为首披着面纱的人是个羽族,他灰白的长发在气浪中飘动不止,他看着不远处的士兵,“徐州商盟安排在宫中的侍卫会和他们发生正面的冲突,你们去王殿的各个大门去,迎接那些入王宫的士兵。”
掩着黑面纱的几十人立即散开,在阙楼之下的黑暗角落中随即传出细细簌簌的声,走出许多同他们装扮相似的人,跟着散开。
大王子宫殿之中。
大王子李斯面对着不远处冲天而起的烈火,他披着外衣,仰头遥遥望着,看了眼背对着他的冯校尉,蹙着眉头开口,“那儿发生了什么事?冯校尉你快去看看?”
背对着他的冯校尉脸庞上露出似有似无的笑,他看着那划破黑夜的火焰,慢慢的把着重剑转了过去,看着李斯,半晌都没有开口。
冯雪松的眼神让李斯微微不耐,他大吼了声,“你还楞在这儿干嘛?”
“王子殿下,刚才探子来报说是大王以谋反之名逮捕你,我想那儿应该是起了冲突吧?”他说着,单膝下跪,右手把着重剑,“殿下,我等愿奉你为主,登上。。。”
“冯校尉。。。。。!”李斯打断了他的话,眉宇间露出愤怒和忧患之色,他看了眼地上跪拜着的又朝外快速走了几步,遥遥望着烈火滚滚的地方,眼皮跳了起来,“此等大逆之话,你个奴才也敢开口!”
“呵,难道王子殿下是打算掌控权柄之后,还要等候着大王让位吗?”冯校尉冷笑了几声,他仰头盯着李斯,“今大王逮捕殿下,若殿下束手就擒,前朝之事尽可付水东流!殿下三思!”
李斯闻言,他眼皮上抬,右手猛地握在佩剑之上,盯着冯校尉不说话,来回的走动了起来。
一个奴才从外面跑了进来,噗咚一声跪拜在李斯的面前,“殿下,大王要。。。。。要抓捕你。。。以谋反之罪。。。”
奴才被李斯一脚踹开,他眼睛大大的鼓起,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自从那日他在朝政之上受到自己父王的责骂,他对庙堂之事就是极少再去插手,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看待情势的发展。
若是自己父王真的不能容忍此事,那再几月前,在庙堂之上,他就该押入大牢之中。
“冯校尉,越国内乱之事不可再起!”他仰头闭眼,倒吸着气,左手的大拇指猛地将利刃弹出剑鞘,右手快速的拔出,一剑朝单膝跪拜着的冯校尉斩去。
铛!
剑被弹开,于千钧一发之际,跪拜在地上的冯校尉握着的重剑一转,挡住李斯的利刃,站起来倒后退着,看着李斯的背后。
李斯注意到了冯校尉的眼神,他拧着眉头,侧转身子,扭头往背后看去。
在他的背后站着一个男人,他披着墨黑色的披风,一身的铠甲,背后有把巨剑,带着一顶帽子,半低着头。
“王兄,年幼你曾对我说要帮我打下这个天下,如今我只取这越国。”帽檐下传出李子骞的声音,他慢慢的抬起头,眼神复杂的看着对面的李斯,“你若助我,你依然可为将,替我征战!”
“宏烨。。。”李斯听到李子骞的声音,他微微的失神,回想起许多年前的大树下,他曾说过的话‘你为王,我为将,你若是要这天下,我帮你征战过来。’
他后退了步,看着抬起了头的李子骞,那张脸是个侍卫的,一年前加入宫殿之中,他还记得叫‘苏小杰’,是个侍卫。
“你。。。你。。。”
“王兄,想不到宏烨之名,你还记的。那是我在越国时的名字了,你父王的追杀,让我换了名字。”李子骞看着眼神复杂的李斯,他朝对方伸出一只手,“加入幽明,为我而战!”
李斯看着李子骞向他伸出的手,他扭头又看了眼半拔出剑刃的冯校尉。他心里开始明白,冯校尉的岳父是曾经幽明的人,远在江油的那个越国的“前世子”不过只是麻痹洛城的人物而已。他也知道自己若是自己不接受李子骞的邀请,对方向他伸出的手将伸回去拔出背后的巨剑。
“哈哈。。。哈哈。。。王弟。。。想不到最后,你将会以这样的身份来见我。。。。”
李斯大笑了起来,他慢慢的举起手中的利剑,指向李子骞,忽然咆哮了起来,“王弟,你难道希望我跟着你去弑父吗?”
李子骞沉默,拔出背后的巨剑,盯着李斯,“那我们背道而驰吧,王兄!”
站在门口的侍卫在冯校尉的示意下快速的跑了进来,将正中央的李斯团团包围住。
两人凝神相望,在弓箭手半拉开弓弦,带动弦响的时候。两人同时举起手里的剑,大吼着冲向各自。
三百四十六 无翼之穹 一百零一()
能成为对手的人,他们一定会是朋友……七国列传。越史
甲胄的士兵簇拥着手持墨尺的李子骞慢慢走出门口,在他们的背后李斯双手死死的按着重剑,身子往前倾轧,在他的手臂之上有一道伤痕,血液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他抬着头看着李子骞逐渐走了出去,狠狠的吸了口气,露出一丝惝恍至极的苦笑。
“战士击擂鼓,奈何同根生!”剑锋沿着地板刮过,李斯倒在地上,悲怆间大笑了起来,“虎狼之家。。。。我李氏乃是虎狼之家。。。。自有相煎之举!。。。。。。。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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