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愿意跟着我吗?”望着眼前的女子,李启目光有些复杂。这般可怜的人不由得让他想起他十岁那年死在宫内的母亲:
“启儿,你的父王曾经对我说过他会许我一个天下。我那时以为拥有了他给我的整个天下,我就自由了,你说这拥有天下的人是否真的就拥有了自由?”
“这越国其实很小的,宫内之人的数十载不过千丈粉黛宫墙。这天下也是极小的,万般绚丽不过脚下数百里。”
“你父皇许我的天下,终究是夕阳下的剪影。美是美了,但太远了,在天的那方,他不可能带着我去。”
百川挣扎着抬起头,她看见男子纯澈的眼,她挤出笑,言:“跟着你,我拥有的是三丈水深的池子吗?”
“不,兴许会更多点!”李启嘴角拉开笑,托着百川缓缓朝着离他不远的艨艟而去。
项一鸣护在他们的后面,有着少些追上来的鲛人拉扯着他,将尖锐的武器插入了他的腿内。
他已是忘了最后他是如何爬上船舰的,他只是记得后来他躺在甲板上。那天格外的蓝,风一吹就有了秋天的味道。
第二十四章 侠客 一()
一个白衣男子端坐在酒肆内的酒桌旁,发丝凌乱的披在双肩,在他有些醉意的双眼上剑眉微微抖动。他望着手中酒已尽的盅,厚而小的嘴唇拉开抹笑,将手中的盅重重的放下,提起温在热水内的锡壶又独自给自己斟了杯。
“人生几何?一时醉,朝朝可醉!”
他仰起头将盅内的酒倒入嘴中,细细的抿着酒内的那股辣味,举杯癫狂笑言:“此酒怎醉?此酒怎醉?此酒岂可令人醉?”
癫狂的笑转为低低的怒声,他站了起来,一手提着锡壶,一手抓起放在桌上的重剑,用力踢开桌子。怒喝:“此酒这般的辣,怎可醉乎?”
小厮拉开帘子,躬着身去搀扶他有些晃的身子,仰起头言:“客官,你醉了。。。”
男子推开小厮的手,身子摇摇晃晃,左手把着锡壶扬起头就是饮了起来。醉眼朦胧,在其嘴角处有着露出来的酒水。他用手背捂着自己的脸颊,表情又成了痴痴的笑,言语轻缓:“我怎醉了呢?我怎会醉了呢?明明我的脸颊那般燥热又怎会醉呢?”
“客官你真的是醉了。。。”
“胡言!世人皆说心凉易醉,我的身子是暖的,我又怎会醉!”男子打断小厮未说完的话,抓着重剑的右手一并将小厮的身子拉扯过来,言语忽地暴躁。
“客官。。你不也说是心吗?”迎面的酒气扑入小厮的鼻腔中,他望着男子,语气有些结巴。但若不说任由面前这个男子这般下去,可外面的客人对这位客官已有些不满。
“心吗?我是醉了!心和这皮囊是不同的,是不同的!”男子松开抓着小厮衣服的手,眼光黯淡下去,仰起头饮着酒不顾酒水从他嘴中溢出来。
他错过小厮的身子,剧烈的咳嗽着,从怀中掏出几许的碎银子朝他背后抛去。
他身后的小厮赶忙接住,低着头去看掌心的碎银,没有去理会掀开帘子,身子东倒西歪的男子。
男子掀开帘子,许多的目光从酒肆的各个方向看了过来。他全然不顾,话语像是散在酒肆内让人听不懂:“原来我早已是醉了,喝此般的酒又有何用?”
他将锡壶重重的摔在地上,歪着身子走出酒肆。
“哪来的疯子。。”
“这般的人醉了就是疯子,傻子了。。”
酒肆内客人望着走出酒肆的男子摇了摇头,他们不同于那个男子衣着粗简,发丝凌乱。
他们轻轻摇头,轻口抿着酒,再细细的咽下去,就如同闺中的女子般举止优雅。
男子走出酒肆,身子不稳的步行于喧闹的街道,左手举起却是发现他已将锡壶丢去了,他脸上悲怜,高声悲叹:“可惜,可惜,心冷无酒!”
街上行走的人不时的瞅了他一眼,有些闲心的人多看他几眼,低低的指着他笑了起来。
他不顾行人的指指点点,手腕转动将重剑搭在他的肩上,于闹市中高唱:
人生几何?几朝清醒?
世人皆浊我独清。
独饮独行,心凉酒辣。又岂悟得圣人语。
吾本无翼,又怎展百里之翅翱九霄之外。
。。。。。。。。。
越国太祥十二年
楚国的港口停着几艘船舰,在港口处站着许多衣着华贵的官员。这已是入冬的季节了,楚国的天漫着簌簌的白雪打在官员狐裘貂皮的大氅上。
他们捂着手从嘴口哈着白色的气体,目光凝望着刚刚停港的船舰,稍微暖和的手又是抽出妊了妊衣物。
白色的大氅披在李启的身子上,他的身侧是项一鸣。他用小车载着个水缸将在水中的百川推了出来,跟在李启的背后。
百川的表情有些惶恐,他看着港口处恭敬站着的官员,有些想将自己的脑袋藏进冰冷的水中。
“不用怕,我在没人可以伤你。”
话语轻缓却是有股自信,李启像是知道百川的心里想的。他回过身将百川蓝色发丝上的雪花采撷而下,那花融在他的手里凋谢成水。
“嗯”百川看着他的眼,脸上有着羞赧,在李启的注视下点了点头。
“那项侍卫有劳了。”李启抹去手中的水,抬起头又是对项一鸣说了起来。
“不用。”
冷冷的话从项一鸣嘴中吐出,在冰冷的气流中凝结成白色的水汽。他小心翼翼的推着小车,看着转过身跟在沈凌后面的李启。
楚国蓟城的冬真是极外的冷,洛城的冬天是没有雪的,只有湿冷的气流在街道刮扯出“呼呼”的响动。
这蓟城的冬,不由让项一鸣推着小车的身子时而停下来跺跺脚。
站在两侧的官员走出一位,他面色肃穆而端庄的缓步走到李启的面前:“请李世子上车,楚王已在王宫为世子准备好了盛宴。”
李启望着停在街道上的纯白色輚辂,拉着輚辂的白马像是融在了白雪中一样。低低嘶鸣吐出厚重的白气,马蹄时而抬起落下扣在有些积雪的道路上。
“不用,给我头骏马就好。”他半笑着拒绝,看着饲养马匹的下人将沈凌的那匹枣红色骏马从船舰内牵出。
“那世子就将就用我这匹马吧!”沈凌顺手将刚牵住的枣红色骏马上的缰绳交到李启手上。
马匹长厮,扬起前蹄桀骜的踢在薄薄的雪层上,李启手中的缰绳险些脱手。
“寻铃!”
呵斥的声音有些厚重,沈凌单手打在枣红色马匹的肚子上,声音极响却是不疼,这是练习几年后留下的技巧。
骏马安静了下来,水汪汪的眼睛竟像是人般有着委屈,它将头低低的攻下,巨大的门牙蠕动间发出低低的声音。
李启望着安静下来的马匹有些想笑,将手贴在骏马的腮帮,半笑着言:“真是头知人性的好马。”
他的话在冷冷的气流散的极慢,他翻身上马,伴着骏马长厮低下头,看着水缸中的女子,“委屈了,现在竟三丈都没有。”
“没事,水浅的地方也不用去找方向,好落脚。”百川螓首蛾眉看着骏马上的男子,在男子的发梢边勾着朵朵小小的花在消融。
李启转过头,拉动马匹的缰绳沿着蓟城的街道一路向前,在他的前面是楚国领头的官员。
风带着雪将整个蓟城画的一片的白,厚厚的衣袍裹在身子上似是走路都慢了下来。
那远远的就是被倒映在眸子内的宫城,在这般的步子下竟显得极外的漫长。
第二十五章 侠客 二()
雪愈下愈大,蓟城的街道挤满了人。他们皆是将手缩在袖口之处,团团白气从他们的嘴中吐出。
拥挤的人海之中时不时有人用力的跺着脚,目光眺望至城门那方,似是在等待着一个人。
独饮独行,心凉酒辣。又岂悟得圣人语。
吾本无翼,又怎展百里之翅翱九霄之外。
高唱的声音在人群中传开,听到这般的响动。早已候在此处管理治安的士兵挤入人群之中搜索声源。
“谁敢在此处喧哗?”
身披厚重铠甲的武士推开人群,将手中的铜剑搽着剑鞘拔出,目光定在一个白衣男子的身上。
白衣男子望着推开人群朝他而来的武士,他却是醉笑着高声大呼:“谁又是谁,你们念道的又是谁?又是谁是谁?世间之事少有得糊涂,你们又何必在意?”
“哪来的醉酒疯子。”
为首的武士听到白衣男子的言语,还未走近就是嗅着了股融在冷厉气流中的酒味。
他将拔出的铜剑又是放入了剑鞘之中,言语嘶哑厚重:“把他架下去,免得碍事。要是被刚回来的沈将军看见,你们有得苦头吃。”
这般说似轻缓的话落在他身后的两个士兵耳中,他们的脸色不由得白了几分,面面相觑时抬头瞧了瞧那位领头之人。
“还不去!愣着做什么?”
武士转过头瞧见二人的神情,他表情讪讪,心中自然是知晓二人所想。这让刚回来的沈将军看见,他这百夫长恐怕比他二人吃的苦头还多。
二人错开百夫长的身子,心中却是悱恻不已,刚刚扣住的铜剑又是拔出,吓着围在一起的人分开条路将白衣男子露了出来。
“身上的贱,又何必将它握的那般紧?放不下呢?这些都是身外之物,身外之物!何必执着?”
白衣男子仍是在笑,凌乱的发丝上覆着消融的白色雪花。
“哪来的醉汉,说的又是哪般的胡话。如是知趣就自己远离滚开!”
二人中走出一人,他将手伸出就是要去推男子,嘴中的唾沫沿着一同被吐出的白气掩在气流里。
白衣男子望着武士伸出的手,他摇晃的身子顺势就倒在地面之上,手中的重剑伴着他手腕悄然的用力重重的击在武士脚腕之上。
“铿”重剑叩击在武士脚腕套着的铠甲上发出低沉的响声,力度的却是穿过金属落在他的皮肉上。疼痛瞬间在他心间噬了口,他小跳了起来,心中怒火难熄,额头上的皱纹挤在一处,瞪大了双眼,暴躁的朝着躺在地上的白衣男子踢出一脚。
白衣男子眸子有着闪动,他的整个身子在雪地中翻滚,躲过武士穿着铁靴的脚的同时他右手捻着重剑从武士两脚间斜斜的插过,剑鞘重重的抵在武士的后脚之上。
武士前脚落空,回撤之时绊在剑鞘之上,后脚一时反应不过来。他的整个身子就是出现了不稳。在白衣男子翻身移过的时候重重的落在雪地里。
刺骨的寒冷朝着他埋进雪里的脸庞袭去,莹白色粘起来的颗粒沾在他的嘴唇上。他懊恼的用手重重打在雪地上,嘴里重重的“呸”了声,将嘴角处的雪吐开,扬起头恶狠狠的瞪着已是站了起来的白衣男子。
“这般就不贱了。”白衣男子脸上有着浓浓的笑意,他伸出只脚将落在雪地中属于武士的铜剑踢开。
后面的另一名武士反应过来,赶忙跑过来将被踢开的铜剑拾起,而后弯下腰将倒在雪地的武士扶起,目露寒光:“敬酒不吃吃罚酒。”
话语落下,二人手中的铜剑被死死的攥住。他们脚下的步子同时朝前逼近了步。
“越国的世子。。。”
“那枣红色骏马上的就是越国的世子。”
“都说隔依海峡南面的越国男子长相秀气,今日一见倒也是真实。”
人群中有了骚动,人群再次朝着三人漫过来。套着盔甲的武士心里大惊,顺势看去却是在不远处看见一只庞大的队伍。
“沈将军!”
二人遥遥就是看见雪白色骏马上的沈凌,他们二人虽说没个官职。可却是有幸在多年前远远的看过沈凌一眼。
伊人念君。峨眉长蹙。
长倚离时岁月长亭,思不知君已白骨成泥。
漫漫人生兮,君不知伊人所想。
立志翱翔九霄,名留青史。
悲兮,古有帝者几人?
悲兮,君者恋情何时有担?
悲兮,山河亘古依旧,伊人红颜化骨待不得君。
白衣男子在二人法神之际又是高声唱了起来,手伴着脚在人群中吃力的跳动着,似是疯了一般。
二人被这声一惊,内心愤懑不已。这般的疯子也让他们遇见了,如是让他高声大唱扰了越国的那位世子,沈将军岂会让他们好过。
懊恼间,他二人拨开重新聚拢的人群。二人把着手中的重剑将白衣男子架住,朝人群后方走去,嘴里却是絮絮叨叨的抱怨起来。
悲兮,山河亘古依旧,伊人红颜化骨待不得君。
此般的话伴着律动的嗓音有着股别致的沧桑,李启坐在枣红色骏马之上,寻声而去遥遥看着被武士架开的白衣男子。
他双眼微眯不由多看了几眼,嘴中念着此句却是笑了出来,在马上喃喃:“山河亘古,君之承诺如绽放烟火,岂可信乎?”
项一鸣看着忽然拉动缰绳停了下来的李启,他顺着李启的目光望去却只是看见被拨开又聚拢的人群,他听着白衣男子传开的话语,却只是摇了摇头,将目光拉回。
骏马低鸣,李启再次拉动缰绳沿着街道走去。有着数不清的目光打在他有些伤感的面容之上。
他目视远方,心中长长叹息。此般的入了楚国,恐怕以后再回越国已是遥遥无期的事情。
楚越两国结盟岂可长久,楚国势大伐四国,独抚越国不过是稳定后方之计。
这般饮鸩止渴的方法,他这个越国的世子恐怕一进楚国的宫殿就是会被监视起来。那楚国的王连楚国的世子都不要,他的野心又怎会满足于四国领土。
“这战争终究是来的!”
李启低鸣一声,双脚夹住马肚,拉动缰绳策马沿着这蓟城的街道狂跑而去。
骏马的速度拉动冻僵在城内的风,在他耳畔响起了“呼呼”的声音,那是越国冬天的声音,没有雪只有狂刮而逝的北风。
第二十六章 侠客 三()
宫殿的地面上躺着火,沿着丝质般的帷幕爬上墙体,冒出浓浓的黑烟散在大殿内。
往来惊慌的侍女抱着软银惊啸着奔跑,踩碎地面上弱小的火苗。身披黝黑铠甲的武士手持长戈重剑迈着极其沉重的步子,在大殿内响起“嗒嗒”的闷响。
血液,侍女们的血液随着武士手中的重剑长戈落下而溅开。落在地面上,落在火里绽放凋谢。
“李世子在哪?”
“不说,就杀光他们。。”
嘶哑粗鲁的吼声伴着武士嘴中的酒气被吐出,武士撕开裹在侍女身子上的重锦,露出女子们莹白的肤色。他们嬉笑的吼着,在女子惊慌的摇头中伸出手在女子丰腴的身子上尽情的揉捏。
伴着粗鲁的吼叫,更多的士兵涌上来,女子们重锦的裙衣被撕成一块又一块的飘入火里化成灰烬。火光打在痞笑的武士脸上和女子们暴露出来的肉体上。
“去找,得世子人头者赏千金,封邑侯!”
为首的武士举起手中的重剑,站在大殿内高声振呼。目光冷峻的扫视着大殿内的每个角落。
喧嚣声伴着痞子般的笑声在大殿内传开,长戈重剑融入女子们的身体里,他们丢下衣不着体,满身是血的女人叫嚣着在大殿内搜索起来。
。。。。。。。。。。。
“不要,不要!小雅。。”
粗重渗着缓不过气的嗓音在一间竹屋内传出。一名青衣博带,面如脂玉的青年端坐床榻之下,在他的面前是盘刚刚摆下不久的旗局。
他捻着棋子的手满是老茧,老茧厚厚的透着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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