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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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酒吧-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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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这些钱?嗳,你你叫别人送吧,这件事我干不来。” 
  他的反应是立即向后退,推辞这个任务。 
  他不想负这样重的责任。 
  “为何干不来,按着地址送去都干不来?”经理的声音喝下来,满脸不高兴。 
  “我是负责交收文件的,这钱——我不负责运送。” 
  他讷讷地说,试图解释清楚。 
  “这是你的工作时间,公司有权吩咐你做工作。”经理严厉地说。 
  办公室的空气有点僵住了。 
  当时他有一个想法,就是立即回头走,不打这份工了。 
  以这样微薄的收入,去负这样大的责任? 
  到底值不值得? 
  经理坐在办公桌后,等着他的决定。 
  不用说,他知道这个小伙子在想着什么。 
  并且用不着猜想,他也知道这个初出茅庐的青年,只会在脑里想而实际上不会行动的。 
  他现在就站在那里。 
  经理见得多这样的年轻人。 
  他也曾经历过,可说历尽百劫,才爬上现在的高位。 
  社会就是个斗兽场,人一出生便注定投身这里,风险是无可避免。 
  谁又知道自己可会平安渡过? 
  “很多珠宝公司聘请的掮客,不也在小皮箱里带着价值数十万元的珠宝穿街过户?”他平日最喜欢对属下说这话,“何时又见他们说过不做了?每一种工作都有行内的风险,只要积聚经验,每一行都可以出状元!” 
  虽是诱之以利,然而也是一句真话。 
  当然,许子钧也不会因此而不干。 
  是否即时辞职,那只是他当时一个小小的犹豫。 
  “我做也可以,可否多派一个人与我一起去?”他知道无可避免地要去做,就退而请求着说,“多一个人会安全一些!” 
  “你头上凿着字说你这箱子里的是钱吗?”经理教训他说,“平时都是你一个人去送文件,现在突然要两个人一起去就更引人怀疑。过于慎重反而会慧来别人注意,这是我不叫别人而只叫你去的原因。”经理又说,“正正常常地走出去,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便没有人会对你起疑心了。” 
  他抱着那个小皮箱战战兢兢地走出去时,财务经理又在后面叫住他。 
  “这一笔钱你要小心。”财务经理再一次吩咐,“一定要在五时下班前送到,路上不要出差错!” 
  这个叮嘱使许子钧了解到,经理对这笔钱是如何重视,可并不像他刚才说的那样轻松。 
  许子构更觉肩上有无形压力,沉重地压着他。 
  接过经理交给他的皮箱,他的感觉就像接了一个烫手的山竽,现在想“甩”也“甩”不脱了。 
  只好希望无惊无险地把它送出去。 
  “嘿,阿钧,手提箱里面放的是什么呀?走得那么急!” 
  同事张兴叫他,把他吓了一跳。他定下神来,竭力叫自己把声音维持得和平时一样地说:“放的是什么?当然是文件呀!下班之前要送到,嘿,来得可真急!” 
  说完把手一摊,做一副很无奈的表情,表现出“受薪阶层,老板说怎样便怎样,只好去做了”的样子。 
  他以为做得很像了。 
  结果是,他们都瞪着他。 
  那样的看法,看得他心里发毛。 
  他出去后,断断续续的议论声传进了他的耳中。 
  “奇怪,阿钧好紧张呢!有没有看见他和往日不同?” 
  “他提着一个手提箱。你们说,里面是什么东西?” 
  “你信里面会是文件吗?我才不信!是文件的话就不会这样。看他那样子,里面的东西八成是——” 
  最后那句话是几个人凑在一起说的,声音低沉得他听也听不见。 
  这样就更使他觉得那个箱子沉重。 
  他抱着手提箱出了公司。 
  现在找到了大卫,他才安心一点。 
  从大卫家里走出来,他斜眼看着那个小皮箱。 
  小皮箱放得好好的,就在座位旁边—— 
  什么“当做没事的一样”,事实上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计算一下时间,他也该动身了。 
  他把放在座位上的头盔拿出来戴好,双脚放在踏板上,用力踩上油门。 
  电单车离开士多门前,向马路冲去。 
  繁忙的港岛干线现已在他身后,他的电单车转进向山的道路,路上僻静了些,行驶的车辆也减少了。 
  也许是心情紧张的关系,他觉得这天的天气特别热。 
  午后的阳光照得他身上发烫。 
  地面上也火辣辣的,除了一些运货的重型汽车外,公路上很清静。 
  这时候他的心跳起来。 
  握着车把的手也抽紧了—— 
  电单车旁的倒后镜上出现两辆摩托车。 
  那两辆摩托车从后面一左一右地向他包抄过来。 
  脸部表情被护目镜和头盔遮住的摩托车手,来势汹汹地向他这边冲来。 
  他踩着油门加速。 
  这时候一定要想办法抛“甩”他们! 
  他不想被缠住。 
  放眼过去,前后都没有别的车子。 
  这是一条通向医院的路,因为偏离港岛主要的街道,来往的车辆不会很多。 
  现在更是除了他们三部摩托车外,没有别的行人。 
  情势至为危急! 
  这时候,明眼人都可以一眼看出,车速凌厉地向他追过来的两辆铁骑,所为何来。 
  不用说,来这里就为了他那个小皮箱。 
  说得更清楚明了一点,是为着他小皮箱里的钱而来。 
  他的恐惧变成事实。 
  这时候他除了加快速度,希望可以摆脱那两个人外,实在再没有别的选择。 
  这个箱子当然不能落到他们手上。 
  箱子锁起了,别人不能即时打开,但是抢走了就是抢走了。 
  他们终归会想尽办法打开它。 
  不能落到他们手里,就必需往前冲。 
  很快的,他便发觉他这辆电单车的性能不及他们的。 
  而且他驾驶电单车的技术也不如他们。 
  优劣立现,许子钧即时汗如雨下。 
  脑海里飞快地想。 
  那些人为他小皮箱里的钱而来,已是毫无疑问的了。 
  到底是哪个地方出错?错的地方在哪里? 
  他从经理室出来,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手里提着这个小皮箱。 
  他要速递金钱,把这皮箱的钱送交给宏达国际有限公司一个叫易明的人。 
  是财务公司经理在安排上出了差错,还是公司的员工见猎心喜?虽然他从来没有承认手提箱内的是钱,但在那样的情况下,他们猜想中了的可能性是有的。 
  若是这样,是他们暗中通知人在这里拦路截劫,还是早就跟踪了他,务必要把这皮箱内的钱抢到手? 
  又或者这纯粹是巧合?两个劫匪,公司的人谁也不认识,无意中吊着他一个单身过路人,做些拦途抢劫的发财勾当?以他一个人的力量,必然不能同时打赢两个人,因此他们认为胜券在握,因而穷追不舍? 
  不能打赢,就要摆脱。 
  若连摆脱也不能,那么情势就对他很不利了。虽然这个路边的斜坡不是很深,但是万一不幸摔了下去,后果如何,他还是不敢想像。 
  他就是发觉他们有这个企图。 
  已经距离很近了。他甚至感觉到对方电单车喷出来的热气。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一直紧跟着我?我身上什么也没有的,我不骗你们,我真的什么也没有!” 
  他开始害怕,向他们高声叫喊。 
  他们没有回答,而是用行动来作答! 
  两辆车自两旁向中间的许子钧夹冲过来—— 
  许子钧左右受敌,终被他们撞倒,连人带车向着斜坡冲下去。他们驾着车在原地转了个圈,两脚撑地,居高临下地看着跌在山坡下的许子钧。 
  许子钧跌倒地上,一动也不动。 
  他们走下斜坡,从许子钧的车上取过皮箱,然后跳上他们的车子,扬长而去。 

  
  

 
二、离奇堕楼



  “你伤得这样重,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 
  说话的是一个中年的驾车男子,他在车前的倒后镜里看着许子钧。 
  许子钧浑身疼痛地挨靠在车后的座椅上。 
  “不用去医院,请你先载我去一个地方。”他说着,闭上眼睛喘气。 
  “可是,你腿上的伤——”那个男人望向许子钧的腿上。 
  许子钧觉察到对方的疑问。他睁开眼睛说:“没关系,皮外伤,没有伤到骨头,若是伤重得不能动,我也走不上公路截你的车。” 
  他说的也是事实。不久前他在公路上截车,驾车的中年男子停下来。 
  那时候他的样子可真叫人吃一惊。 
  那部跌落山坡的车帮了他忙。 
  电单车冲下山时跌反了,树丛中露出一个朝天的车轮,而且那里的草也被压得很凌乱。 
  在截停汽车的地方也看得到。 
  那男人让他上了车,对他在车祸中受伤的事仍有点不放心,时常从倒后镜上向他望过来。 
  对方的这个不放心的举动,许子钧很理解。站在公路边截停车辆,裤管也擦破了,露出斑斑的血迹,换上了他也会有疑惑。 
  中年男人很有同情心,开了车门让他上车。 
  为使接载他的中年男子免除疑惑,他沿途上闭上眼睛。 
  就像闭目养神的样子。 
  其实他的脑里不停地在思索。 
  被撞倒在山坡下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醒过来,这时候天色已是黄昏了。 
  他跌倒的地方在树丛中,相信是因此而没有被路过的车辆发现。他醒过来时,以为自己伤得很重,伸展过手脚后,才发现伤得没想像中的严重。 
  相信是树荫的遮挡承接了部分冲力,他只是间歇性地昏迷了一会儿。 
  希望这次跌落山坡昏迷对他的身体不会有什么影响吧! 
  手提箱没有了。 
  肯定是那两个人取了去。 
  那两个人的目标是他这个手提箱,这可从他们得手后便离去,并未对他本人有什么伤害这件事上看得出来。 
  当时他忍着痛从地上爬了起来,很困难地走上了路面。 
  幸亏遇到一个心地善良的驾车男子,让他上了车,否则这个地方截不到的士,实在不知道还要步行多远。 
  从在公司被叫进经理的办公室接收了巨款,到在送款途中被两个人阻截抢劫,前后不到四个小时。 
  很意外的情况下接受任命。 
  莫名其妙地便受了伤。 
  他的脑海里一片迷糊。 
  今天下午的事,事先一点也没有迹象显示会发生。 
  “公司这么多职员,经理为何谁也不选,就偏偏选中我?” 
  他苦思不得其解,只好自叹倒霉。 
  世事就是这样的变幻莫测。试想一下,假如不是遇到这件事,这个时候他早就下班了。 
  “下班!”这个字眼触动了他的思绪,他脑海里灵光一闪,想起一件事来。 
  财务公司经理吩咐他把钱交给宏达公司的出纳主任。 
  当时还特别重复地吩咐,要在下班前送到的。 
  强调下班前要送到,可见要钱的人很是着急。公司结账的前一天要把钱送到,而这个人又是公司的出纳主任,即说明一个什么问题? 
  这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这个人亏空了公司的钱,不在限期内把钱筹到就会被揭发! 
  借财务公司的钱,是解决这个难题的最快捷办法。 
  只有财务公司才可以在最短时间内把钱筹集,即时派人送去。 
  他就是被派去送钱的人。 
  却在送钱途中被截劫。 
  那个急需要钱的人怎样? 
  他突然感到有点担心了! 
  驾车的中年男子说要送他去医院,但是医院不是他最想去的地方。 
  他有一个强烈的想法,就是到原本要送钱去的地方。那个叫易明的出纳主任,现在是解除了困境,还是一筹莫展地坐在他的办公室里,等着这笔救急救命的钱? 
  这关乎一个人的命运及其在社会上的名誉地位。 
  或者,那人的背后还有他妻子儿女的声誉前途。 
  千般所系。 
  都在这笔原本要由他送到的钱上! 
  他要赶去看看,具体应怎样去做,他一时间还不知道。也许他只在楼下看看那栋商业大楼的公司窗口泄出来的灯光。“现在是下班时间过后不久的六时多,若灯光熄灭,即说明他走了,假若还有灯光便证明那里还有人。” 
  当时他是这样想。 
  至于即使那里有灯光,但会不会是那个叫易明的人,他却没有考虑。 
  也许这就是人们所说的短视,只看到自己所关心的。 
  其他的,其他的要他来理什么! 
  他摸摸上衣口袋。 
  口袋里有着那个人的公司地址,他知道那间公司的位置。 
  若然灯光熄灭了,他自然可以安心离去。 
  若是还有灯光,他会亲自找上门去,告诉那个人,他就是送钱去的人吗? 
  钱没有送到,他想他不会有这个勇气。 
  并且,明天敢不敢上班也很成问题…… 
  这么一想,就有千百个理由不去不安心了。这个主意一浮上来就赶也赶不掉,他变得急不可待,连回去找大卫的时间也不愿先花了。 
  必须亲自到那里,现在就去! 
  “我的伤不要紧。”他请求驾车的男子说,“假如可以的话,请你载我去一个地方——” 
  这个请求使驾车的中年男子大惑不解。 
  “自己的腿伤都不理会,你要去的地方真是那么重要?” 
  “比起我的腿伤,那件事重要得多,我真是很急的,有一件事我要立即去弄清楚!” 
  大概是他脸上的焦急之情说服了驾车的男子。一个人,连自己受了伤也不去医治,他说的那件事想必真的很重要! 
  “好吧,既然你这样说,我也没办法。身体发肤受诸父母,你这样不爱惜自己,会很对你父母不住。” 
  驾车的男子是个教师,对许子钧的任性作风采取不赞同的态度。 
  尽管是见解不同,他却没有拒绝帮助这个受了伤、截停他车子的年轻人。 
  “说吧,要去哪里。”他回过头来说,“帮人帮到底,我就送你一次。” 
  “谢谢你,我会记住你的帮忙!”许子钧高兴地说,“我要去的是,上环的宏达商业大厦,多谢你送我去。” 
  “你不用多谢我,那个地方我也是顺路。”驾车的中年男子说,“以后你再有事发生,要拦路截车,未必有今天的好运。” 
  “是呀,你说得不错,在这世界上,像你这样的好人,已经是万中无一!” 
  心里感激,他的话也多了起来。 
  中年男子摇头笑笑。 
  车子在已经亮着灯光的黄昏暮色中前进。 
  许子钧想:“这天晚上的灯光,为什么这样濛濛混混的没,一丝艳彩?” 
  景色和平日的不同。 
  到底有什么不同,他说不上来,大概就是心情上的差别吧。 
  他看过一部电视片集,说一个日常生活沉闷的百货公司售货员,有一天牵涉人一宗杀人的命案中,因为现场证据使他被认为是杀人凶手而被迫逃亡。昔日的好友亲朋都误解了他,平日亲切快乐的城市变得冷酷无情。他夤夜逃亡,看在他眼里的景色就与他每天看着的不同。 
  就如同他现在一样,假若不是这天下午发生的事,他现在的心情一定不会如此颓丧。 
  现在,他相信有生活突变这回事了。 
  有时一些突如其来的变化出现,人就会身不由己,很多事情就只有见一步行一步…… 
  “年轻人,你要去的地方到了,看看是不是这里?” 
  他的思绪被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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