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面色平静,看着弘云微笑一下,这才回头看向怡亲王,“既然弘云无事,那么皇上就是公平的。”
怡亲王笑着摇头,兆佳氏虽然觉得她狂妄,可是昨天王爷告诉她全盘真相的时候,她何尝不是被儿媳妇的刚烈吓的几乎不能动弹。
但她的疯狂和不顾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兆佳氏扪心自问,一个母亲能够做到的可能也就是这个地步了。更何况,考虑到夫家娘家种种,敢不敢这么豁出去,也只在未知之数。
她得知真相,瞒下众人,独自筹谋,亲上弘时府上将他做下的事,揭露在众人面前。你可以说她莽撞,可以说她不顾后果,但谁也不能说她,身为一个妻子,替夫报仇,有什么错。
“好,既然你满意,这事就此揭过。弘云,请过安就随我进宫,皇上有事要问。”怡亲王心里其实是纳闷的,黛玉居然有这么刚强的一面,是这个世界变了,还是人变了呢。
两个男人一走,剩下的人听到这个消息,有想给娘家报信的,有想打听详情的,纷纷告辞。
黛玉留下又要伺候兆佳氏用饭,被兆佳氏拦下,“既然弘云进了宫,你回去也是一个人,就在这里,一起吃吧。”没有让她伺候,但黛玉还是替她盛了一碗粥才肯坐下。
兆佳氏心里有话,却说不出来,酝酿了半天,最后还是一个字都没说。黛玉走了之后,燕嬷嬷扶兆佳氏坐下,“主子看似有心事?”
“也谈不上什么心事,只是觉得,儿媳妇这个性子,不是,是福还是祸啊。”兆佳氏并不喜欢这般刚烈的儿媳妇,可能天底下的婆婆,都不会喜欢这种性子的儿媳妇。柔顺温婉,宽和大度,才是上上之选。
“可是,她这性子替弘云报了仇,痛快是痛快了,但是后患无穷啊。”如果不是黛玉把弘时的事捅出来,皇上也不至于会罚的那般重。
父子之情,皇室的身份,统统斩断,恩断义绝。若有一天,皇上后悔了,造成今天这般局面的黛玉,又会如何。皇上哪里会把气撒在一个女人身上,倒霉的还不是弘云,还不是怡亲王府。
“有王爷在,想来不会有事。”燕嬷嬷只能泛泛的安慰着兆佳氏。
“吓着了吧,有阿玛在,不会有事的。”几乎是同一时间的宫门外,怡亲王正对着弘云说道。把昨天儿媳妇大闹弘时府上的生辰宴,让皇上迫于压力重重处罚于弘时的事,告诉了他。
“都是儿子没用,害得阿玛和额娘担心,还害得黛玉这般苦熬算计。我早知道能在车队里安插内应,又敢劫囚的人,一定是身居高位。但还真的不会第一时间想到弘时身上去,她为了找到证据,一定吃了不少苦头。”
弘云想到黛玉所做所为,心里一阵一阵的抽搐,真恨不得现在就从腋下生出双翼,飞回去看她才好。
“是啊,还和她父亲闹翻了脸,她一直瞒着我们,就是怕我们不肯替你报仇。这孩子,叫我怎么说她呢,你可是我儿子,我怎么可能放过凶手。管他是谁,就是皇上敢害你,我都敢反了他。”
怡亲王想到这一点,就觉得牙酸,儿媳妇居然以为自己这个阿玛会为了别人的儿子,放弃给自己的儿子报仇,这怎么可能嘛。
“阿玛,你在宫门口说这种话,真的好吗?”弘云看着来来往往的禁军,万一有一二个耳朵灵敏的,叫人家怎么想啊。
“怕什么,反正四哥不会信的。”怡亲王大大咧咧走在了前头。
跟在后头的弘云只叹气,说阿玛政治敏感度低吧,他坚定不移的选对了人,说他政治敏感度高吧,他又喜欢乱说话,常常惹得皇上生气。
弘云老实给皇上请了安,仔细交待了自己所遇之事,听到车队里有内应射了弘云一箭,气的皇上一拍桌子。
“那些人呢,从保定回来没有。”
“禀圣上,他们交接了两位阿哥,都在寻找弘云阿哥,这会儿应该接到信,会返回金陵了。”旁边有议事的大臣,赶紧报道。
“好,等他们回来,给朕一个一个的审,非把这个人给朕找出来不可。敢暗算朕的子侄,朕看他是嫌命长。”
皇上火冒三丈,若不是有上天庇佑,弘云可能就回不来了。怡亲王只有这一个嫡子,从小爱若珍宝,为了他,不惜几年之内都不肯再生孩子,若是没了,他有何面目去面对为了他扛下重责,自圈十年的十三弟。
“皇上放心,臣弟已经写信的时候,让人盯住他们,看看知道弘云还活着的消息时,他们有谁面色有异。”怡亲王抱拳答道。
“嗯,毕竟是自己儿子的事,马上不粗心了。”皇上半阴半阳刺了他一句,又对弘云说道:“这次的事,你受惊了,回去休养半个月吧。”半个字不提黛玉。
弘云老实的谢恩后,期期艾艾半天,看的皇上都替他着急,“说吧说吧,戏做了十分,真是难为你了。”
“是。”弘云忽的往上一跪,“请皇上原谅黛玉,她只是个内宅妇人,胆小又没脑子。忽然遇上这么大的事,她整个都懵掉了,根本没有考虑那么多。一切罪责都该由臣一力承担,她甚至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做的事,到底意味着什么。”
“那你说,意味着什么?”皇上饶有兴趣的看着他,好笑道。
“君臣之礼,岂可践踏。”
“他算哪门子的君,他是君的儿子,你还是君的侄儿呢。”怡亲王不服气,弘云无奈的抬头看他,只看到阿玛的下巴,和气呼呼的脸颊。
“行了,下去吧。”皇上不说原谅,也不说不原谅。
“傻儿子,干的好。”怡亲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很是欣慰。
第90章 抓人()
黛玉总算见到了救下弘云,并护送他回府的父女俩。父女均是浓眉大眼,鼻梁高挺的高壮模样,和薛大奶奶的英气勃勃一看便能归到一起去。
“山老先生,山姑娘,夫君得二位相助,如此大恩怎能不让我等报答。再说这些金银之物,并不能偿二位义士之举万一,不过是家人一些心意罢了。”
黛玉送给他们的谢礼,山家父女说什么都不肯要。
山老先生更是双拳一抱,“这句老先生我一个粗人可担当不起,就凭少奶奶与我们大当家的交情,这所谓相助之功,实在算不得什么。再说了,我们父女愿意护送大阿哥回府,也是有私心的,几年未见大当家,心中想念,正好借此机会一见。说起来,赶路的银子都是大阿哥付的,还是我们父女占了便宜呢。正好两相抵消,谁也不欠谁的。”
“这怎么能一样,这谢礼若是不收,叫我们如何能够心安。或者,我接你们到金陵生活,可以时时与薛大奶奶相见。”黛玉知道他们生活清苦,金银最为实用,若是他们不要,送他们一处院子,给他们安置一个营生,也不错。
“不用不用,我们能和大当家的见一面,已经足够了,人老了,还是喜欢自由自在,山里的生活更适合我。”山老呵呵笑着,执意不肯收取谢礼。
黛玉无法,只好先行按下,只请他们继续留在王府,“山老既然已经来了,便多住些时日,逛逛这金陵城,山姑娘多去陪陪薛大奶奶,如何。”
这个山老倒是答应下来了,“既然如此,多谢大少奶奶。”
原本薛大奶奶是要接他们父女去薛家居住的,但黛玉写了信去,才叫薛大奶奶松口,只是隔个二三日,便要派人来接他们父女俩去薛府相见。
月姨娘也终于找到了机会去见山姑娘,杏果探听了消息回来,笑的直打跌,看的白露直摇头,“要是说书先生都跟你一样,什么话都没说呢,先将自己笑了个够呛,恐怕是要赔本。”
“我又不是说书先生,哈哈哈……”杏果好容易笑够了,才活灵活现的学说道:“月姨娘跑去跟山姑娘套亲近,说是多亏了山姑娘一路照顾大阿哥,她要做牛做马的报答。山姑娘就说,做牛做马就不用了,送她一匹马就行,她特别羡慕薛大奶奶会骑马。”
白露也掩了嘴笑,“她一个姨娘,才多少月例,就是卖了她,也不如一匹马值钱。”眼里毫不掩饰轻视之意。
黛玉也笑,“原来山姑娘喜欢马,难怪送她的衣裳首饰都不见她穿用。带她去外头的马市里给他们父女俩一人挑一匹 ,府里的跑马场,让她随意使用。”
“是,奴婢这就去跟山姑娘说,她保证欢喜的很。”杏果欢天喜地的就要去报信,她也很喜欢山姑娘,一如她当初喜欢薛大奶奶一样。
“话就这样说完了?”白露见她要走,拦了她,笑哭不得,“好歹把话说完呀。”
“哦,对对,看奴婢这记性。”杏果赶紧继续说道:“月姨娘送不出马,只好装聋作哑,拿了她亲自缝制的衣裙给她,说什么她一个大姑娘,一路伺候大阿哥过来,实在委屈她了。”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白露愤愤出声,“以前还真是小看了她,当丫鬟那会儿,倒没看出来,她有这般多的心眼子。”
“当然是不安好心,不过山姑娘倒也有趣,直接问她,为什么伺候大阿哥是委屈,难道你很委屈吗?最最好笑的是,山姑娘竟然以为月姨娘是来找她求情的,拍着胸脯说替她找大少奶奶求情,让她不用伺候大阿哥。”杏果说完,又笑的捂了肚子。
白露也忍不住捂了嘴,笑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月姨娘岂不是吓傻了。”
“对啊对啊,解释了半天才脱身。我看她走的时候,腿都在打飘了,恐怕再不敢去了呢。”杏果说完了,这才告辞,要去给山姑娘挑马。
“主子怎么不让山姑娘在府里的马厩里挑马,还要去马市里挑。”白露不解。
“王府的马厩又不是我能发话随便送人的,为了两匹马去求王爷和福晋,想想都觉得多事。问起来,就说王府里没有合适的,又简单又没牵扯。”黛玉摸摸肚子,她可不想陷到内宅里的纷争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也是,那月姨娘那边……”白露越想越堵心,原本是将她关在小院里,不能轻易放出的。也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叫福晋特意过问一句,黛玉只好让她外出走动。
“你们呐,只要盯好,不让她靠近大厨房就是了。其他的事,没什么可防的,大阿哥若有那个心,谁也拦不住,他若自律,她就是个仙女,也能相安无事。”
“我们少奶奶才是仙女呢,这大半个金陵城的少奶奶咱都见过了,有几个有我们少奶奶这般相貌的。”白露很是得意的翘起了下巴。
黛玉抿了嘴直乐,这几个丫头,嘴巴越来越甜,个个跟抹了蜜似的。只是因为太医例行请脉,说了一句心思郁结,把大家吓的,恨不得天天守在她跟前说笑话才好。
只是啊,郁结是有的,但弘云回府后,她早就不郁也不结了。她开始考虑几个丫头的终生大事了,这事早几个月的时候,黛玉就开始筹划了。
结果弘云出外办差,又遇袭一事,彻底打乱了她的所有计划。拖到今天,不能再拖下去了。
“我记得,你和杏果两个人年纪也不小了吧。”黛玉托腮,还是先问问他们自己的想法,再替他们好好周全。
“主子这是嫌弃我们年纪大了,伺候不动了?”白露一时没有想到嫁娶一事上,还和往常一样,说笑着。
“我呀,是怕把你们留成老姑娘,该怪我了。”黛玉含笑看着她,“说说看,你是怎么想的。”
白露愕然之后便是摇头,“奴婢是从外头买来的,而非家生子,主子可能不知道,小时候奴婢也曾是有爹娘疼爱的。可惜娘一死,爹爹娶了后娘,又有了小弟弟,奴婢就成了碍眼的。为了给家里修房子,十两银子将奴婢卖出去。奴婢当时就想着,这辈子再也不要嫁人。主子若是怜惜奴婢,就允了奴婢吧。”
竟然是不想嫁人,而且白露并非杏果,她能说出口,想必就是想好了,很难再改变想法。
“白露,你娘遇人不淑,并不代表你也会遇人不淑,更何况,还有我在,你怕什么?”黛玉只能想办法安慰她,化解她心中的障碍。
白露摇头,“主子还是替杏果那丫头考虑吧,奴婢真的已经想好了,除非主子嫌奴婢伺候的不好,不然,奴婢想一直伺候主子。”
“女人嫁人是大事,这样吧,我也不逼你,你慢慢想着,我也慢慢想着,不拘哪一天,你改变了主意,随时来找我。”黛玉决定先把杏果嫁出去,看到杏果过的好了,她自然会改变主意。
“谢主子。”白露赶紧福礼,又去替黛玉传话,叫了沉香进来。
沉香一家住在王府的后巷,独门独户的院子,夫妻俩都在替黛玉做事。公婆就在家里照顾孩子,料理家务。沉香一个月里有大半的时间进府伺候,主要是□□小丫头和调理院子里的章程和杂事,还要管理主子的帐本。另外的时间是黛玉特意准的,让她留在家里陪着孩子,有什么事,再差人来叫。
“主子是有什么事吩咐。”沉香人未进,声先闻,还是一惯的爽利。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杏果那丫头我看也到年纪了,你帮我留意留意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好报到我这里来。那丫头自己是个什么意思,你也打听打听,还有她娘老子都在我娘家,你也抽空走动一下,问问金嬷嬷的意思。”
“敢问主子是个什么章程。”是配小厮还是配管事,又或是配外头的管事,总要有个说法,她才好办事。
“伺候了我这么多年,足够了,她的性子不适合为奴为婢,我倒是想给她配个良民,以后放了文书,到外头过日子。关起门就是当家大奶奶,也过过被人伺候的日子。”黛玉又看着沉香笑,“再委屈你几年,以后,也一定给你一个交待。”
“别别,奴婢可没这个想法,外头的日子说是自由,可哪有跟着主子吃香的喝辣的舒坦。您可别这么想,跟着主子一辈子,才是福份呢。”沉香是真的这般想,眼见自己和丈夫都是得用的,再过些年,大少奶奶掌了王府,这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那你先问问那丫头和金嬷嬷的意思吧。”黛玉听沉香说的理所当然,便知道自己又想当然了。沉香不想走,杏果未必就想走,还是看看她自己怎么想为好。
“是,奴婢一定先问过他们,再做计较,拿不准的就和金嬷嬷商量,等有了消息,便过来报给主子。”沉香知道黛玉对杏果的爱护之情,肯定是一心想替她寻个好的。
果然,黛玉笑的唇角上扬,“这段时间,别的都放放,先把她的事定下来。”
“是,奴婢一定尽力办好,那……白露妹妹呢。”白露比杏果还大一点呢,沉香问道,她深知主子的性格,没有单撂下白露一个的道理。
“唉,是我疏忽了,没想那么多,直接问了白露自己的意思,是想着她素来是个有主意的,没准有自己的想法。没想到,竟触着了她的痛处,小时候是被后娘卖掉的,自个立了誓不嫁。早知道,也该叫你先问问口风,我知道了再劝劝,可能还有转圜的余地。这会儿直接当着我的面说了,就是改口,也没有这么快的。”
沉香这才知道还有这一遭,只抿了嘴笑,主子办事从来没有这样过,想来真是应了老话,一孕傻三年,心思果真比以前慢了半拍。
“这无妨,改天奴婢找机会劝劝她,若是她有了改口的意思,主子给她一个台阶,也就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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