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茂先笑了笑。“你的规划方案写出没有?让我先看看?”
“写是写了,只怕难入大人法眼。”柳温从挎包里拿出早准备好的文案。徐茂先接过去认真地看起来。
一炷香后,徐茂先才慢慢放下了手记,在心里琢磨着:佟大人当初说的一点也没错,柳温的确不适合接替督建司的公务,这人太墨守成规了,完全没有自己的主见。
坐到督建司郎中这个位置,必须具有深远的眼光,过人的洞悉力,尤其想象力要强人一等。看来只有自己多费心了,毕竟在宜阳府,像柳温这样的忠实手下,坚决拥护佟派的人不是太多。
于是他就提起笔,道:“我帮你整理一下吧!改过之后,你拿到佟大人那里批示即可。”
“哎,记得给段大人也看一下,千万不可忘记!”
徐茂先在柳温的规划案上,几乎做了全篇幅的整改,具体添加了对有关人员办公的意见,十余项朝廷政策,确定奠基范围,甚至后续建成扯工的部份,徐茂先都没漏掉。
如此这份规划案,几乎跟徐茂先自己撰写一样。
(本章完)
第68章 内参争锋()
规划案中明确指出,一是新城扩建的官吏意识落后,办公积极性差,对新城区这个概念模糊不清,因此建议督建司组织一次观摩考察,到朝廷新政执行完善的地域,如湖广行都司、赣西都司,甚至是京九直隶去看看,总结一下人家的管控模式。
督建司刚刚成立,需要一个具体的办公细则,他在规划案中建议,可以请一些有经验的人来,根据宜阳府的实际情况,做出一个长久的,适合宜阳地区未来发展的完善规划,然后督建司根据这个方案逐步实施。
这是一个起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关乎到整个宜阳府今后的民生发展,绝不可轻视懈怠。
其次,新城区的打造,便是府城对外吸引商贾的招魂幡,新城区的繁华度,关系到商贾对宜阳府的整体印象。因此衙门形象便不可缺,建议督建司,有必要配一些出行用的豪华的四轮规马车。
最后,现在督建司自他这个郎中,到下面每个杂役,几十人只配了三只传信鸽,联络起来很不方便,希望上峰大人能酌情考虑,给杂役级以上的官吏,至少两人配一只信鸽,以方便开展公务。
徐茂先添加的几点,都是从督建司开展新城的实际情况出发。尤其是后两项建议,更是替柳温撑足了面子,柳温看了看心里一阵感激。
暗自下了决心,自己若是拿不下这次督建新城的任务,那便是太对不起徐茂先了。做人要懂得感恩,更要懂得报恩,柳温为官多年,一直牢记住这点。
“文案拿回去重启一份,争取早些把规划落实下来。”徐茂先吩咐了一句,随后又道:“目前的首要任务,就是如何管好这些天南海北的人。这些人都是从各衙门调来的关系户,亲戚、衙内不在少数,用人这个方面你自己把握好分寸。”
“卑职铭记、铭记!”柳温刚从徐茂先的正堂里出来,便挺了挺腰杆。不由一阵感概,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就是这么明显,徐茂先看事情的角度,真乃神人之见啊,与自己可谓是天壤之别。
其实是一个简单的概念,不懂便去学嘛,朝廷新政提倡改革,成功的范例如此多,引入才是关键。柳温拍了拍脑袋,觉得自己真是太迟顿了点。
以后要多多努力提升自己,竭尽所能,跟紧徐大人的步伐,不然就是丢了徐大人和佟大人的脸面。
正琢磨着,陆铮从对面衙门内过来,看到柳温后,便喊了句。“这不是督建司的柳郎中嘛,你不在衙门内处理政务,总是跑到府丞衙门作甚?”
看到陆铮那张板起的臭脸,柳温琢磨着不要给他穿小鞋才好,于是就应付着。“陆大人,我这不刚到徐府丞那里送批文嘛。马上回去,马上就回去了。”
“办公务不是靠上峰批示的,凡事要自己动脑子。你随我到府里走一趟。”
陆铮比柳温还小几岁,但气势上明显就不是一个等级,掌管升迁命脉的铁面判官,谁敢惹?人家是吏部的大人,他柳温算什么?一个靠主子扶起来的无名小卒罢了。
跟着陆铮进了正堂,柳温也不敢坐下,就站在那里,琢磨着陆铮的用意。陆铮好象没看到他站着似的,只是淡淡说了句:“你不是来送批文的吗?把东西拿出来我瞧瞧?”
柳温咬咬牙,将徐茂先改完的规划案拿了出来。“陆大人,这有些不合规矩啊。”
陆铮才不管合不合规矩,将规划案拿在手里,一目十行很快便看完了。
只是他的脸色越发阴沉,放下手记,语气中隐隐透着不悦:“你这官当得好阔绰,才刚刚开始便向上峰要钱要物,如果每个衙门都像督建司一样,又是配豪华马车,又是配那个上等信鸽,府里财政岂不被你等掏空殆尽?”
柳温站在那里,一下子变得手足无措,像是犯错受罚的憋屈孩子。
看来陆铮对自己成见很深啊!
原以为陆铮说完了就可以溜掉,谁知陆铮拿砚台将规划案压下,道:“这份文案暂时放我这里,你可以走了!以后有什么批文,先到我这里来过过眼。”
从吏部衙门里走出来,柳温一下子颓废许多,同是宜阳府的府衙郎中,怎可以如此欺人?
陆铮这摆明的是在找我茬,凭什么让自己有事就找他请示?那不是存心想架空徐大人?这个陆铮真不是东西,居然背地里搞这些小动作。看来自己还是赶紧回去,重新写一篇算了。
正是因为柳温这一疏忽,午后的内参堂议上便出了事。
在午后的内参堂议即将结束的时候,陆铮冷笑着拿出了一份文案,道:“诸位同僚且等一下,我还有件事想说一说。”
陆铮这是什么意思?
佟知府都说散了,陆铮突然来这一招,显然大出众人意料之外。徐茂先也搞不懂,这陆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整个午后的堂议上,总能感觉到陆铮莫明其妙的冷笑。
果然,陆铮就拿出了那份规划案,目光描遍了佟知府和徐茂先等人,不阴不阳地道:“现在新城扩建的规划还没出来,民生发展方向和目标都没有定,就有人大肆利用职务之便,拉帮结派,借机榨取朝廷血肉,向府里伸手要钱。”
“这里有份关于督建司的公务文案,什么事都没做便要求配豪华马车,配上等信鸽,还搞什么外地游玩。我看这纯粹是想借机私吞公款,典型的腐糜官僚之气!”
陆铮这鸟人说的是什么屁话?
徐茂先越听越觉得像在针对自己,早前刚刚主张给督建司配马车,配联络信鸽,午后他就拿这个说事,徐茂先越想越不得劲。
这时,陆铮的主簿上来,把手抄的赝品每人发了一份。
徐茂先一看,错不了!
正是自己给柳温修改过的那份规划案,上面还有徐茂先的署名。这个柳温,怎么把东西落到他人手里了呢?
一个新的衙门成立,添置一些东西再正常不过,只是被陆铮这么一说,味道就彻底变了,一些摇摆不定的人,还觉得陆铮说得有理,纷纷出言指责。
(本章完)
第69章 烦心的唐凤菱()
佟知府脸色变了变,朝徐茂先投来一道责备的目光。徐茂先当过他的主簿,自然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他的行文风格。
从客观上来讲,规划案里说的并没有错,现在宜阳府大兴土木,需在引进别人成功的经验。学习人家好的东西,否则搞得不论不类,画虎不成反类犬,那可就要贻笑大方了。
但是徐茂先提的这些观点,超前意识浓重,因为督建司现在连内部权限都还没有搞清楚。也就是说体制还不完善,首要任务就是建全自身制度。
佟知府又看了徐茂先一眼,端起了茶杯没有说话,静候别人的反应。
徐茂先拉过话锋,道:“既然有我的署名,那我便说两句,这份规划案是我要督建司柳温递交的。一个新的衙门成立,正所谓万事开头难,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难道堂堂督建司配辆马车也不对?将来有商贾来考量我宜阳府环境,是让人家自己走路进来?还是你陆大人亲自去接啊?”
“竖子放肆,你这是强词夺理!我只是借这件事,给不懂安分守己的人一些鞭策,免得搞出特权影响内部安定,是及时扑灭侵吞公物之风气!”
陆铮见徐茂先公然顶撞自己,不由恼怒成羞,即便从排位上要落后于对方,可毕竟岁数和资历摆在这,又同为正六品官吏,岂容你黄口小儿出言放肆?
又见佟知府一直端着茶杯,不紧不慢地喝着香茗,似乎在故意纵容徐茂先对自己的不敬,陆铮就更加恼火了,反正是早完撕破这张脸,何必忍受这股鸟气?
宜阳府的天,不是你佟派说了算的!!
“既然是宜阳府督建司的郎中,怎能连衙门内规,对外办公细则都不知道?我看这个督建司郎中,也算是当到头了,不如让有才学的人做。
上次的开年内参堂议上,佟知府和段府令不是主张了吗?还记得能者上、庸者下吧?既然这柳温不适合做这个督建司郎中的位置,那我就让会干的人上来,我这便呈报上峰,革了他柳温的职!”
“哼!如陆大人这般说,我看这个督建司郎中,不如你来做好了。你去拿个规划案出来,我们宜阳府县到底该如何规划?如果定向?如何做到你说的那些?”
“徐家小儿——你太放肆了!凭什么对本官指手划脚!?”陆铮气得浑身颤抖,很快就发现支持自己的人其实并不多,脸都快气成了猪肝色了。
徐茂先此刻也不在乎他,扩建新城和经略贸易这一块本来就是自己的分内事,他凭什么横插一脚?即便他有这个权力,但也不是这个做法,太目中无人了点!
尤其是新城扩建的事还没开始,他就想跳出来搅浑这淌水,明显居心叵测。
这时,段文远看两人再吵下去,也太不成体统了,有损内参威严。这毕竟是宜阳府最高权力的会议,大家都是有身份的官吏,传出去有损官威得不偿失。
佟知府似乎就没听两人在吵,他只是漫不经心地喝着茶,偶尔翻翻眼前的文案。议事厅是个人都看得出,佟知府对陆铮这个人不待见。
“够了,都散了吧!”见吵得也差不多了,佟知府终于发话,将茶杯重重一放,脸色凝重地走了出去。
陆铮这次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没能扫了徐茂先的面子,倒让弄得自己灰头土脸的,他是一百个不甘心。
礼部的易平看着他,暗自摇了摇头,这个陆铮心胸太过狭窄,做事也有些急功近利,这样下去早晚会出事。
以冯派残余现有的能量,绝对不能与佟派正面交锋,最多在暗中搞点小动作,倒也能够弄得他们晕头转向。易水平走近陆铮,在他肩膀拍了几下,随后便走了。
徐茂先回到府丞衙门,立刻将柳温招了过来。
见面时,徐茂先的语气不怎么好:“瞧你都干了什么,如此重要的规划案,怎么落到陆铮手里去了?”
从没见徐茂先如此火大的柳温,被吓得胆战心惊,琢磨着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于是他将上午在衙门口,碰到陆铮的事说了一遍。徐茂先又狠狠地骂了句,愚蠢之极!
随后放走柳温,一个人坐在正堂里生闷气。
出了府丞衙门的柳温,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陆铮那个鸟人,在背后使了绊子?柳温越想越有这种可能。
今天因为督建司的事,弄得徐茂先很恼火,陆铮的做法太恶心了,就他那副娘娘腔也配架空自己?
只是他又不明白,陆铮明明知道凭一己之力,斗不过佟知府的,干嘛还扯着自己的问题不放?难道他还有什么人在背后撑腰?
这事不能算了,必须的给他点颜色瞧瞧,否则还真不知道马王爷生了几只眼。
好歹老子是京城徐家的少爷,自己丢了面子事少,要是让老爷子知道了,还不骂自己个狗血淋头才怪。
想想堂堂徐家的人,什么时候在别人面前低过头?家里若是没有几分神通,湖广、赣西、岭南这三处疆域,凭什么把控在自家?
徐茂先暗暗下了决心,势要让这个陆铮吃点亏,好好长点记性,没事就不要把手伸得太长,到别人的地盘上胡作非为。
临近日落的时候,徐茂先正要离开正堂,此时有飞鸽传信到,看看竟然是唐凤菱派来的。
最近刚刚坐稳左府丞这个位子,平时都很忙,很久没有联系她,估计这疯丫头又要耍大小姐脾气了。
没想到唐凤菱在笺条里尽显温柔,温顺得让徐茂先感觉到了一丝诡异。“我到宜阳府了,晚上一起出来聚聚吧?”
“什么?这丫头现在已经到了宜阳府?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也好出城去接她啊。”本来答应郁雅婧,晚上回去一起吃饭谈点事,没想到唐凤菱破空而降。
不过唐凤菱历来都是我行我素,来如疾风、行如闪电,徐茂先早已习惯了。
唐凤菱看着徐茂先笺条上的询问,暗自赌气回复道:“哼!指望你小子来接我,还是下辈子吧!快点出来相见,今天本小姐心情不好,你到望云轩来吧!”
怎么又是望云轩啊?
不知为什么,徐茂先听到这个去处,心里就一跳一跳的,尤其是与女人在那里相见,他的心便格外紧张。
(本章完)
第70章 醉酒()
这段时间,郁雅婧的老娘去了远方一个亲戚家串门,至少还需一个月才能回来。郁雅婧闲得也没事,就暂时住在徐茂先的宅院里,潜心研究经商之道。
前几天,拿着徐茂先给她的两万雪花银,在官银钱庄开了个户头,银子很快划到了通账印章上,郁雅婧第一次支配这么大一笔钱财,显得格外小心谨慎。
商海贸易总是没道理可寻,赔了赚了都是一瞬间的事。因为没有商铺,只能选择危险较高的走商。
按照大明律例,走商需缴纳货品全价一成的通关税,由官家车队负责押运,目的地有专人接收入库,又经当地商贸行挂牌出货,直至贩卖完成为止。
所以郁雅婧不需要跟随,全程信鸽把持进度便好。虽然她对经商可谓满腹才学,却还是被商海的浪花给拍的不轻。
前几天她看中了一批绸缎,面料细腻、做工上乘,而且价钱也挺合理的,如果从宜阳府运到荆州城贩卖,溢价定会向上冲的趋势。
从行情上看,短期均价破低于往年,而且刚刚有过小段上浮,郁雅婧就以为火候差不多了,绸缎升值势在必行。
于是,在次日清早绸缎庄开门时,看到均价涨势不错,她就以八吊铜钱的价格,盘下近两千匹绸缎,加上通关税,花费共计一千六百五十两。
从宜阳府贩运到荆州城,牛车商队需要经历五天的时间,眼看绸缎行情一路看涨,郁雅婧心里就开始小鹿乱撞。果然在三天后,绸缎价突破了九吊铜钱一匹,这个时候出手足足净赚一成,把关税钱赚回来了!
虽然只贩卖不到两千匹绸缎,又是第一次走商,看到自己选中的货品涨价了,郁雅婧心里别提有多高兴。眼看商行伙计不停地翻转价牌,她一双小手捧着胸口,蛮刺激的神态。
谁知,就在郁雅婧兴奋的时候,绸缎行情一路下滑,当日傍晚下调至八吊七,次日一早更如瀑布流水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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