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懿又回头看了甄宓一眼，淡淡道：“没有。”
“那么——”甄宓略有些扭捏地说道：“先生可是小黄门出身？”
司马懿顿时大惊，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保持冷静是他的习惯，怎么会因为这个特点被当成太监了。他心中恼火，语气中也忍不住带着些不耐烦道：“姑娘与其在意在下的事情，还不如好好想想自己该选哪个人做夫君，好让将来的命运稍微好一点。”
甄宓也聪明，知道司马懿说‘命运稍微好一点’就是说自己无论跟着袁氏兄弟中的任何一个都不会幸福，只有惨和更惨。可不从这三个人中选，她又能选谁呢？她不悦道：“没想到先生倒会揭人家难处。”
正在这时，突然袁尚喊道：“甄姑娘已经来了啊。”
袁绍这句话，立刻结束了三兄弟的争吵，司马懿识相地让到一边，甄宓一个人面对袁氏三兄弟，心里也是说不出的为难。
就这样，甄宓带着三个兄弟，以及三位师爷进入府内的一间屋子，屋内虽再无草木装点，却也有岩石流水陪伴，壁画古琴相称，还有经卷书籍陈列于书架上，打开窗子，又见良鸟停于枝上，鸣如歌唱。纵观房屋内外，颇有儒雅之气。甄宓坐在主位，三兄弟按年龄顺序坐在甄宓左边，三位师爷侍奉在身旁。侍女则在一旁抚琴，就连司马懿也被这儒雅的气息感染，若不是自己带着师爷的身份，他真想看看书架上的书卷。
甄宓虽然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悲伤，脸上却强作出一副微笑的样子道：“父亲让我从三位之中挑一位做夫君，宓儿不才，愿考考三位。不知各位觉得这间屋子怎么样。”
话音刚落，袁熙便答道：“此处有水有画，有书有琴，又有外面的花香顺水流入屋内，实属难得的风水宝地。”
“二公子所言甚是，只是此间屋子刚刚落成，还未得名字。”甄宓笑道。“有劳三位公子，为这间屋子取个名字如何？”
袁谭不假思索道：“此处优美，却也是藏书的地方，我便叫他流水香阁。”
甄宓皱了皱眉道：“大公子虽体现了流水和花香，却忽视了琴和画，那二公子呢？”
袁熙略带鄙视地瞟了袁谭一眼，他趁着大家的目光聚集在袁谭的身上时，已经与书爷稍作讨论，只听他得意道：“这地方岂是一个阁字能够形容的？明明就是世外桃源，有甄姑娘在，更是人间仙境。我认为此处只有百书仙境来形容。”
“百书仙境”这词一出，司马懿的左脸稍稍抽动了一下，显然是对袁熙的答案十分不满。而甄宓也回道：“二公子的仙境二字用得好，但太笼统了，就算听到名字，也不能想象到此处的景色。”
甄宓话一出口，袁谭也回了袁熙一个鄙视的眼色，与此同时，袁尚却用征求意见的眼神看着司马懿，司马懿可不想让袁谭，袁熙这两个庸人起了名字糟蹋了这么好的地方。只见他趁着甄宓没注意，悄悄在袁尚的后背上用手指写了几个字，袁尚顿时眼前一亮。
“三公子，轮到你了。”
当甄宓问到袁尚的时候，袁尚不假思索道：“听香水榭！”
甄宓一点也不笨，袁尚是什么样的人他比司马懿了解，她的眼神立刻落到了袁尚旁边的司马懿身上，道：“袁尚的师爷倒是个新面孔，请问您能对此名字解释一下吗？”
司马懿才不会为了这点事出风头，他一边用甄宓看不见的右手在袁尚的身后快速写着字，一边故意很慢地说道：“在下司马懿，字仲达，非是什么有才之人，恰逢兄长投奔主公，在下仅借兄长之名得一官位罢了。懿一介草民，安敢评论三公子题的大名，只是懿觉得三公子的名字起得很好。若甄姑娘想知道其中含义，不如直接问其本人。”司马懿在说这些废话的同时，已经飞快的在袁尚的背后写完了解释。
只听袁尚朗声道：“此屋美景甚多，香气迷人，清水流淌，琴声优美，与其闻香气听琴声，不若将屋中美景尽为香字收入耳中。此屋本就与外界连通，香气源于外部，内外合为一体，以一个榭字形容最为恰当。”
甄宓笑道：“果然还是三公子的答案最好，这屋子，便叫他听香水榭了。”
袁谭和袁熙都一副不甘的样子看着袁尚，只有甄宓偷偷看着那若无其事的司马懿。甄宓并非仅有绝世美貌，她十分聪明，岂能不知道司马懿在搞小动作。想起之前司马懿说的话，她不禁想到：“帮助袁尚，就是他的目的，所以他才会这么做的吧。”
甄宓轻咳一声道：“那么，第二个问题可没那么简单了！”说着，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司马懿，司马懿依旧面无表情，他知道就算他从中作梗，只要自己死不认账，她最后还是要被袁尚娶到，这样自己就能得到袁尚的支持。
甄宓看着司马懿的样子，心里反倒有些想和这位城府颇深的大才子较量一下，她提问道：“秦公早在几年前，便提出了重商轻农的新政策，我甄家虽在袁军麾下，却与秦国糜家常有往来，却不知三位公子对于秦公在政治上与众不同的做法有何见解？”
甄宓暗暗笑道：“这种政治上的问题，我才不信袁尚会按你说得回答呢。”
袁谭当即骂道：“董枫名为秦公，实为汉贼，擅改祖制，天理不容！他迟早要为我袁家所灭，待父亲打败曹操后，便西进虎牢关，南阳，讨董贼，它的制度必不复存在。”
甄宓也不评价，她又问道“那二公子怎么看呢？”
袁熙道：“他的唯才是举制度，对我们世家十分不利。董枫小看了世家的力量，我河北世家联合在一起，让父亲强大不可一世。就算他占领益州，益州世家共同反他，他肯定会被后方弄得焦头烂额。”
甄宓微笑道：“那么，轮到三公子了，别告诉我你还没想好哦。”
只听袁尚道：“董枫曹操，均当世跳梁小丑尔，统一天下者，非我父亲莫属。两位兄长说得均有道理，董枫先攻易守难攻的益州，而我军则攻打曹军，得三州之地，他最大的错误便是停止对我们的牵制而对外扩张。现在他就算醒悟也已经来不及了。”
甄宓一听，心中惊道：“这话不是袁尚自己会说的吗，难道司马懿没帮他？”她又瞪了司马懿一眼，而司马懿则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甄宓顿时恍然。原来司马懿帮了袁尚一次，已经让袁尚取得了优势，第二道题就算三兄弟不相伯仲，甄宓还是要嫁给袁尚。司马懿虽然要帮袁尚娶到甄宓，但也仅此而已，至于再帮袁尚创造什么好印象什么的，他是没想过。正如他之前对甄宓的暗示，无论她嫁了哪个，将来都只有一个惨字能形容。
“这家伙还真是一点多余的事都不做啊。”甄宓心中一股挫败感油然而生，她一向温顺的心中竟也生出一丝怒气。本来若三人不分伯仲，她便可再拖一段时间不嫁，等曹操打进来把他掳走也好啊。可就在这时，一个人为了自己的目的毫不犹豫的把她的命运扔进了谷底，实在不可原谅。
临走时，袁尚本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可甄宓面带微笑道：“三公子，我对你的新师爷很感兴趣，想单独问他几个问题，可以吗？”
这一问，袁尚心中大惊，难道甄宓发现了自己被司马懿帮助的事情吗？就算她发现了，难道真的想要揭穿？甄宓不应该这么不给袁家面子啊。
袁尚乱了阵脚，司马懿则从后面拍了拍袁尚的背，沉声道：“三公子放心，甄宓一女流之辈，我司马懿不会应付不了。甄宓必是你的，放心吧。”
“嗯，你就留下听听甄宓怎么说吧。”袁尚满意地笑着，将司马懿留了下来。
待袁氏三兄弟离开之后，甄宓让司马懿做到袁谭做的位置上，自己坐在主位上，眉头微皱，不悦之色尽露于言表，道：“司马先生，你既然说我无论选哪个，下场都不会好，这我同意。可既然如此，你又为何投奔袁绍，还帮着袁尚把小女子我一起拖下水？”
司马懿面不改色道：“我投奔袁绍有我的原因，没必要告诉一位女流之辈。至于帮助袁尚，只不过被他指为师爷，谋其政罢了。若甄姑娘的利益与三公子有冲突，那我自然要向着三公子，甄姑娘你可连这种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却见甄宓噗嗤一笑道：“没想到司马先生你这个人还真是刻板，在其位谋其政对吧。那好，我甄宓就喜欢你这样有才的人，只是你不站在我这边的话我会很困扰。我父亲可是很疼我的，我给他写信，让他用钱千金，铁制兵器万余把你换到我身边，正值军情紧急之时，袁绍必会同意的！”
司马懿纵使城府颇深，目光中仍有惊色，他可没想到甄家有这个财力直接从袁绍那买人。若他真的被甄家买了身，得秦国重用的最终目标就无从谈起了。他立刻回道：“甄家如此富有，我司马仲达实在没有想到，可我司马家也非泛泛之辈，他们必不会让在下臣服于其他世家之下的。”
甄宓一副得意的样子笑道：“看来司马先生打算出同样的钱为自己赎身了，那我就让父亲多付五倍的钱，把司马家给买下来吧。”
司马懿心中叫苦不已，本以为智慧上不逊于任何人，但不得不承认，司马家没甄家财大气粗，他无奈道：“好吧，你想要什么我尽量满足，但至少在曹袁相争之时，我必须留在袁尚身边，得到他的信任。”
“之所以说是十月以前留在袁尚身边，是想让袁尚举荐他，得到高官厚禄，还是另有他图呢？”甄宓心中揣测，可她实在猜不出来。不过，甄宓至少知道司马懿并不是个坏人，他也为了自己的理想而努力。
“我理解司马先生的理想，可司马先生能否也理解一下宓儿我的感受呢？他们三个，我都很讨厌，我不想嫁给他们。”
司马懿摇了摇头道：“婚配讲究门当户对，媒约之言，父母之命。哪有你不想嫁就不嫁的道理？”
“父亲不过是想要借助袁绍的权势而已，可袁绍把冀州的百姓折磨成这样，他的儿子也都不会体恤百姓。不管怎样，我都不想嫁给折磨治下百姓的君主。”
司马懿知道甄宓嫁给袁氏兄弟的后果会很惨，是因为他知道袁氏必败，而且必是惨败。但甄宓一介女流，并不知道袁氏会落败。司马懿本以为甄宓是因为不喜欢袁氏兄弟的性格，耍小性子而不嫁的，可没想到甄宓竟然如此在意冀州百姓。他问道：“甄姑娘难道是因为看不惯袁氏对河北的统治，不想让甄家进一步支持袁家，所以不愿嫁给袁氏兄弟？”
“司马先生深藏不露，定有办法为宓儿解惑，请务必告诉宓儿！”甄宓用恳切的眼神看着司马懿。不知道为什么，司马懿在这一刻，真的觉得甄宓是个美女，他只觉得屋外的藤条爬进了房间内，将他群身上下尽数困住，连避开甄宓的眼神都做不到。
我还没有完成理想，我还要证明自己，还有许多不得不做的事情，怎么可以因为一个女人而停下脚步？
可我的理想又是什么呢？我想要得到重用，获得一生富贵，权势，荣耀。我要做一开国功臣，留名千古！我可不是什么善良之人，才不会因为这个可怜的女子而动容。可为什么，我会想要帮助她？对了，她不是个平常的女子，而是甄家的大小姐。我若把消息带给周弘的同时，再把甄家一并送给秦公，功名利禄都在等着我啊。
反正，在几个月内得到袁尚信任的方法，也不止是帮他娶走甄宓啊。
“我明白了，那就想想办法吧。”
却见甄宓的露出一丝欣喜的笑容，司马懿一时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
第五十章 仲达出山入袁家（其三）
第五十章仲达出山入袁家（其三）
司马懿双手交叉搭到桌上，心中想得并不是如何让袁氏三兄弟不娶甄氏，而是如何把甄家从河北拐进关中。
甄宓说过，甄家经常与洛阳的糜家来往，加上关中重商轻农的制度，只要不是那种想垄断仕途的豪门，通常是不会反感董枫的统治的。尤其是商贾世家，更应该希望进入关中做生意。甄逸之所以不举家迁入关中，一是与袁绍有着多年的交情，二则是袁绍绝不会放任甄家进入其他人的领地。甄氏必弃袁绍而走。
司马懿抬起头，迎上了甄宓迫切的眼神，他指了指抚琴的侍女，甄宓顿时明白了什么意思。“你们都退下！”她朗声一喝，侍女和护卫立刻退出屋外，一刻也不敢多留。
司马懿沉声道：“你既是甄家的人，我打算把甄家一起转移到关中，这样就不必碍于讨好袁家，而且还可以在秦国得到更多的商路。”
“可父亲和兄长不会同意无故搬家的。”
“很简单，你对家人说你已买通我打探袁家的情报。我则在数月之后，伪造一份袁绍打算秘密除掉甄家，以夺其全部财产应对战争的密信交给你。你拿着这封密信，劝父亲早作打算即可。只是实行这个计划之前，我必须同时获得你和甄家两人的信任。这件事姑娘你的支持是必要的，可以吗？”
甄宓沉吟片刻，随即满怀期待地对司马懿道：“我答应你，我会帮你取得父亲和兄长的信任，并让父亲把我的婚期拖延数月，司马先生请一定要取得袁尚的信任，完成自己的理想啊。”
“我的理想跟你没有关系。”司马懿再有智慧，再有城府，也改变不了他只是个二十一岁的小伙子这个现实。司马懿的脸稍稍泛红，却尽力掩饰着自己的变化。也没有做任何告别，便匆匆出了甄府。
“我这是怎么了。”司马懿责备着自己，明明一开始并没有打动自己的女人，却在不知不觉间让他为之动容，这是为什么呢？司马懿并不知道，甄宓打动他的，正是甄宓所具有的那份善心。司马懿是一个沉迷于权势与荣耀的人，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因为一位貌美的女子，在权势面前还保留着的那份善心所动容。
回到太守府，袁尚迫切地问着司马懿道：“司马先生，甄姑娘下定决心嫁谁了吗？”
司马懿微微一笑，答道：“公子放心，甄宓对于三公子自是最为心动，只是大局未定，她心中不安，不好马上嫁人。她希望主公可以南下曹操，稳定局势以后再让主公百官共同参加三公子的婚礼。”
一席谎话，让袁尚大喜，袁尚当即回答道：“那是自然，只要甄姑娘选择了我，晚几个月结婚又何妨。”
司马懿点了点头道：“冀州乃是主公立家之根基，望公子勤于治理，全力支持前线，助主公攘平外患，方可早日迎娶甄姑娘。甄姑娘为了考验三公子，还特意叫我每隔一段时间向她汇报情况三公子的工作情况，若三公子消极怠工，让冀州百姓受苦，她会不高兴的。”
“这是自然！还望司马先生多多帮忙。”
看着袁尚兴高采烈地处理政务，司马懿舒了口气，他刚才说得话没有一句是真话，但却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待袁尚发现他被欺骗的时候，恐怕甄家和司马家都已经从袁绍的地盘内消失了吧。
从那以后，司马懿一直帮袁尚处理冀州政务，他每天花很少的时间便可将政事处理的井井有条。一直厌恶政事的袁尚便成了甩手掌柜，要么跟着狐朋狗友在酒店里大吃大喝，要么便找来几个美女宣泄自己旺盛的精力。司马懿看在眼里，工作却不曾懈怠，他越是这样，袁尚就越信任他，把更多的事情交给他来管。
过了一周，司马懿趁着袁尚在家里陪女人，自己穿一身素服，去甄宓那询问情况。这次，甄宓在小桥上见了司马懿。司马懿故意做出一副低人一等的样子，使过往的下人远远看着，都觉得自己是来向甄宓汇报袁家情况的。
甄宓看着桥下流动的喝水，轻声道：“父亲似乎还不信任司马先生�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