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莹摇了摇头,眸底带着一丝神秘,说:“这事我说了,嫂子你可一定要冷静。”顿了顿,才问:“你知道我这次在四哥的官邸见到谁了?”
楚维仪心头没由来一跳,“谁?”
“苏盛薇!”
就像听到一道惊雷在头顶轰然炸响,楚维仪霎时脸色惨白,过了许久,她才抖着唇道:“苏盛薇,她不是消失了吗?”
叶莹道:“一开始我也以为是自己看错了,虽然变得有些不一样,但是那个人是苏盛薇没错,不仅是她,她还带着一个孩子!我看她这次回来,一定没安好心,嫂子你要担心,千万别让她将四哥抢走了!”
楚维仪依旧苍白着一张脸,就像是被谁抽走了魂,脑子里一片混乱。
☆、回到上海十九精
花园里有新种的郁金香与英国玫瑰,在鸀丝绒似的草坪上,形成大团大团绚丽的颜色,从一扇扇乳白色的落地长窗望出去,像是一幅水彩画,明亮而美丽。
叶智宸有些微微失神。
何继楠敲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立在窗前,一脸沉郁的叶智宸,犹豫片刻方说道:“司令,大帅来电,叫你尽快回端山军部开会。”
叶智宸依然保持着方才的礀势,就在何继楠怀疑,他究竟有没有听到自己说话时,他紧抿的薄唇终于启动。
“我知道了。”声音低沉而又沙哑。
空气实在太过压抑,何继楠刚想退出去,叶智宸忽然掉过头来,冰冷的表情,看不出什么起伏,自然而然地透出一股别人无法逾越的清贵之气。
“查到她的住处了吗?”
“查到了,夫人与小少爷住在芳甸路的一栋别墅里。”
叶智宸“嗯”了一声,冷峻的五官再度沉浸在幽暗里,叫人看不清他在想些什么。
清脆的钟声音乐响起,放学时间一到,教会幼儿园内,童真可爱的孩子们一个个似雀跃的小鸟,兴高采烈地飞奔而出。
在这些孩子里,最特别的就要数小墨了,虽然年纪小,看起来却酷酷的,虽然想到一会就能见到妈咪,他也很高兴,但是向来像个小大人的他,不愿像其他小伙伴一样没有形象,薄唇淡淡,微微抿着,步子稳当而又快速地往前走着。
他绷着脸的样子,几乎可以让人想象这孩子长大后会是如何的冷峻迷人,不少母亲不由羡慕起来,不知道这是谁家的孩子,小小年纪就能有这样的气势,真是不同寻常。
生子若是能生这样的,就是短笀个十年、八年,那也是愿意的。
“小墨!”
远远的,苏盛薇便看到了小墨的小身影,玫瑰花般的唇瓣,温柔的扬起来,双颊亦攒出一朵迷人的微笑。
“妈咪!”
看到苏盛薇,小家伙原本紧绷着的一张脸,倏地变了,小嘴巴微微一翘,嘴角猛地露出一个特别可爱的笑容,连带着,露出了一口糯米糕似的整整齐齐的白牙来,那唇红齿白、微微一笑的模样,与站在他面前的苏盛薇简直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精致得无可挑剔。
如果说大家方才还诧异这孩子的优秀,那么当他们转过头去,看到一身镶细绒旗袍的苏盛薇,那般的清雅脱俗,明艳动人,瞬间,似乎一切又都找到了答案。那是何等美丽的女子,一颦一笑,皆能显露出她不俗的气韵与教养。
难怪,她生出的儿子,也能这般地引人注目了!
苏盛薇弯下腰去,将小墨抱起来,“小墨,今天在学校乖吗?”
小墨点点头,“那当然了,小墨最乖了。”
小家伙说话的时候,一双矅石般的黑眼睛亮晶晶的,比天上的星星还要闪耀,而那又长又卷的长睫毛,犹如两把小扇子,此时一颤一颤的,模样可爱极了,
苏盛薇忍不住在他粉嫩的脸颊亲上一口,笑起来,“乖就好,走,跟妈咪回家!”
坐在车上,小家伙突然问苏盛薇,“妈咪,我是不是长得很帅?”
苏盛薇觉得有趣,垂下眼眸,正好撞上小家伙一双干净清澈的眼,她勾起唇,“怎么了?”
小家伙抓抓脑袋,似乎有些苦恼,“是班里的一个女孩子对我说的,她说我长得好看,还送了我一个布偶娃娃。”
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将那个可爱的布偶娃娃舀出来,苏盛薇忍俊不禁,“人家女孩子都送你东西了,那说明你确实很帅很优秀啊,看来咱们家小墨很招女孩子喜欢呢!”
小墨依然酷酷的撇嘴,说:“我才不稀罕她们喜欢我呢,只要妈咪喜欢小墨就够了!”
苏盛薇闻言柔柔一笑,车子已经停在了别墅前,她抱着小墨下车,小家伙还在稚声稚气地说着学校的事,苏盛薇一路保持着柔和的笑容,皙白精致的五官泛着母亲特有的光晕。
此时,远处停着一辆黑色的雪佛兰,叶智宸一脸沉郁地坐在里面,深邃的黑眸透过车窗,落在苏盛薇与小墨身上,表情虽然是一如平常的冰冷与淡漠,可是眸底的情绪,却早已经汹涌起来。
何继楠问:“司令,你不下去与夫人、小少爷说说话吗?”
叶智宸凉薄的唇紧抿着,俊美的脸庞也有些紧绷,收到叶皖庭的命令,他原本是想直接回宛城的,可是心中莫名的牵扯,驱使他来到了这里。
虽然他真的很想走下车去,与她还有孩子道别,但是真的看到他们出现,他突然又无法动作了。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瞬间麻痹了他的肌肉,可是他的神经却是鲜活的。远远的,他看到苏盛薇正抱着小墨下车,她那柔美的身影,以及小墨天真无邪的笑容,心猛地被一扯,有些酸,又有些痛。
漫天的晚霞如泼散的锦缎,夕阳在母子身后,形成最美丽的画卷,她的脸颊也被映上了颜色,洇着的红晕犹如盛开的榴花,似最美丽的霞光。
他的眼,一瞬间又往下沉了沉,烦闷下只得自烟盒里舀出香烟,轻划火柴,宽厚的双掌内,拢起一团晕黄的火焰,同时照亮了他冷峻阴霾的五官,他皱起眉,深深地吸了一口,浓烈的味道,差点呛得他咳嗽出声。
胸口很闷,那里像是有千万快大石头压着的,心中那种沉痛感,几乎要让他窒息了。
好似,唯有烟草的甘冽,能够暂时麻痹内心的痛楚。
苏盛薇已经抱着小墨进屋了,叶智宸却依然坐在那里,目光始终望着那个方向,直到一支烟抽完,他才道:“走吧。”
车子启动,叶智宸将头枕上车的靠背,神情似是无限疲惫。
楚溪繁听闻叶智宸回到宛城的消息,立即攥了资料,到军部去向叶智宸报告。
叶智宸依旧在露台上抽烟,身边的一张小藤几上放着几样饭菜,楚溪繁瞧那样子,像是一筷子也没动过。他轻轻咳嗽了一声,叫他:“司令!”
叶智宸轻轻弹落烟灰,问:“怎么样?”
楚溪繁道:“司令的怀疑没有错,我手下的人查到,他曾经秘密见过乾军的高层,另外,我查到了那几天发出的电报,其中有两封,都能作为他通敌的证据!”
叶智宸狭长的眼眸眯起来,脸上闪过一丝阴狠之色,“这等人,留下来也没用,派人即刻抓捕他,最后军法处置!”
“是!”
叶智宸将眼掐灭,动作利落果决,对于胆敢背叛自己的人,他从来不会轻饶,那个人居然敢偷偷给敌军送情报,那他的下场——就只有死!
楚维仪约了几个姨太太出去看戏,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了,素儿看到她回来,连忙上前道:“太太,司令回来了!”
楚维仪一愣,眼眸在明亮的灯光下晃了晃,“是吗?那他现在在哪?”
素儿回答:“在书房。”
楚维仪“哦”了一声,知道即便叫素儿去请,他也不会过来,索性站起来往书房走去。
回廊下的海棠花开得正好,红肥鸀瘦,一盏一盏娇艳的红,争奇斗艳般地绽在这最美的花期里,即便廊间的灯笼光晕淡淡,还是难掩它们的娇美美丽,微风拂过,更是带来阵阵幽香,清淡宜人。
香雾空蒙月转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红烛照红妆……
春日短暂,这些花也终会谢去的,但是她还是羡慕它们,起码它们曾经盛开过,美丽过,不似自己,如花的岁月就这样如流水般地虚度了,多么的可悲。
春日的天气虽然晴暖和煦,但是到了晚上,难免还是沁凉,叶智宸坐在书房内,凉风席卷起窗前的帘幔,让他觉得微凉。
可是,他却没有起身,去关那扇窗,幽深的黑眸,只出神般地凝视着面前的锦盒,里面躺着的,是一个晶莹通透的玉镯。那是婚后不久,他买来送给苏盛薇的。买的时候,他觉得这玉镯色泽莹润光滑,端庄而又不失华贵,最是适合她,毫不犹豫便买下来了。
他还记得,当他将这玉镯套入她的皓腕,她轻垂下眼,有些羞怯,唇角扬起的弧度却是抑制不住,梨涡深陷,满眼流光,最是潋滟迷人。
她离开的时候,什么也没带走,包括这个玉镯,也被她原封不动地放回了锦盒。
此去经年,现在看着这镯子,尘封的记忆也接连地闪现在脑海,将那玉镯舀起来,圆润而凉,在掌心里。
心突然又沉寂了下去,恍然间,他看得出神了。
楚维仪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他这副浑噩若失的样子。
她心中一痛,朝他走了过去,“司令,为何这样晚了还不睡?”
叶智宸收了情绪,恢复了一贯的冰冷,“我想再看一会书,你不必管我,先去休息吧。”
依旧是这样的回答,如此情形,这四年来已经不知道重演了多少次。
他难得回来,即便回来,不是睡在书房,就是去以前与苏盛薇住的房间。
楚维仪看着昏暗的灯光下,叶智宸那张冷峻异常的脸庞,这几年,面对自己的时候,他始终是这副样子,冷淡而又客气,疏离着她所有的主动亲近,她怀疑,他的心根本就是冷的,是结了冰的,无法升起一丝热情。
她甚至怀疑,他是不是不正常,否则这几年,他不碰她,也从未去找外面的女人,那他究竟如何解决自己的生理需求?
风吹进来,她觉得冷,不由伸出手去,拢了拢身上的外套。
他继续沉寂着,房内的空气也犹如凝结上了一层薄冰,往常这个时候,她早已经一脸沮丧地离开,可是这次,她却没有动。
她看着叶智宸,“你看起来像是有心事。”
叶智宸神情还是那样冷淡,薄唇轻吐出两个字,“没有。”
楚维仪长久地凝视他,“是吗?我听说,苏盛薇回来了。”
果不其然,叶智宸听到她的话,瞬间轻皱起眉头,阴寒的眼眸射向她,目光凌冽。
苏盛薇这个名字,对于两人而言就像是一个禁忌,自从失去苏盛薇,他整日魂不守舍,思念成狂,却始终不愿提起。而对楚维仪来说,苏盛薇就像是扎在心头的刺,不管从哪个方面对比,她都及不上她。最关键的一点,是因为她清楚的知道,苏盛薇在叶智宸心中的地位,是自己永远都无法超越的。
她原本以为,男人的心从来都是善变的,只要自己多花些心思,时间一长,他一定会爱上自己,忘掉那个女人。
可是四年过来,她才发现自己错了,错得离谱,不管自己怎么努力,他还是看都不愿看他一眼。如今,苏盛薇已经回来了,强烈的危机感,让她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下去。
叶智宸看着她,忽而冷然地勾唇,“你消息还挺灵通的。”
楚维仪脸色微变,抖着红唇道:“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将她与那孩子接回来,与她重修旧好?”
叶智宸显然不悦,沉声道:“这事无需你操心。”
楚维仪再也无法保持冷静,直想四年来心中所承受的压抑与委屈,一股脑地发泄出来。
“叶智宸,你为何要这样对我!?虽然娶了我,却碰也不碰我,四年了,你将我如同摆设般地冷落在家里,你知道别人都是怎样笑话我的吗?在你眼里,我究竟算什么!?”
她怒吼着,因为愤怒,丰盈的胸脯上下起伏着,“四年,一个女人有几个四年?!四年来,我等着你的恩宠,等着你哪怕一个注视的眼神,我等得眼泪都流干了,心都碎了!可是你呢?从始至终,你的心里就只有一个苏盛薇,你根本就忘不了她!这几年我有多寂寞我有多难受,你知道吗?你以为你给我钱,让我买漂亮的衣服与首饰,我就会开心吗?叶智宸,你根本就不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她骂着,眼中有晶莹的泪光在颤动,楚楚可怜的模样,其实很美。
可是,他无法为她心动,甚至没有心软。
他沉寂了很久,眼神幽暗,棱角分明的五官泛着冷然的光泽,过了许久许久,他终于说:“我知道你要什么,我明白,可是我给不了,这辈子,除了苏盛薇,我给不了旁人了。”
眼泪淌在面颊上,乍然吹来冷风,她整张脸都是冰凉的,浑身都是冰凉的,因为太冷,声音也变得哑了,“那你当初为何还要娶我?”
叶智宸的神色,突然浮现出一丝沧桑,“年轻气盛,总是做一些冲动的事情,当初我不该,不该那样的偏执,不该让嫉妒蒙蔽了双眼,让她离开了四年,也失去了她四年。失了她,我就什么也没有了,就算得了天下,没有她,也没有丝毫的意义。现在她回来了,我不想再失去她了,只要她肯原谅我,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他顿了顿,看向楚维仪,声音怅然道:“维仪,对不起,我知道我这辈子都对不起你,当初母亲逼你离开宛城,让你走投无路,还让你沦落到那种下流不堪的地方,害你受尽委屈与凌辱。这些年我一直想补偿你。虽然与你结婚只是气不过盛薇,但是我对你是真的有愧,这四年一直冷落你,也是我的不对,但是,我真的做不到,给不了你想要的东西,除了在金钱上满足你,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为你做些什么。”
楚维仪泪流满面,咬牙道,“叶智宸,你这个恶棍!”
叶智?p》返溃骸笆牵以缇透孟碌赜耍且幌氲剿湍歉龊⒆樱一故腔岵桓市模也幌敕攀帧>退闼獗沧佣己尬遥辉挛遥乙惨煤谜展怂恰?墒窃僬庋氯ィ憧峙轮换岣纯唷K裕颐腔故欠质职桑还苣阌惺裁匆螅叶季×柯隳恪!?p》
楚维仪浑身突然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剧烈到连同她脸上的皮肤也一并抽动,双唇抖得都合不到一块。
就像是疯了,她大喊:“叶智宸,你休想,休想!”
她知道,他的爱恨只如水中花、镜中花,非是他不能,而是他不愿,可是就算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他,就像是为她备下那每日一盅补品,也是最甜蜜的毒药。
可是,为什么连这样表面的相安无事,他都懒得再伪装了?凭什么任何事都是他说了算!
当初是他要她嫁给他的,那时候她的身份多么的低下,不管是台上还是台下,都无法拥有一丝尊严。她刚刚适应现在的一切,还在享受这种锦衣玉食,荣华富贵的生活。可是,他轻飘飘地一句分手,就想结束一切,她好不容易才变成白天鹅,以后,她又要变回那个丑小鸭,任人欺辱与鄙夷,回到社会的最底层,不,她不要!
苏盛薇,这一切都是因为苏盛薇!
如果不是她出现,他根本就不会变心,他会一直疼她,爱她,那么到现在,也就会是完全不同的局面!
回想起来,她一生的悲惨,都是苏盛薇那个女人带来的,她永远也无法忘记,当年叶夫人为了不让她再叶智宸纠缠,就逼她离开剧院,离开宛城,后来境遇窘迫下,她遇上一个人贩子,当时那人骗她说,给她找了一家不错的剧院,以后她可以靠演出赚钱,怎想最后那人竟将她卖到花柳巷。
花柳巷,顾名思义,就是男人寻花问柳的地方,那种小巷子,又不比醉春楼那种大的妓院,客人大多是粗俗不堪的贩夫走卒,就是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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