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奉贤连连称是,庄老大口的干着酒说:“我们这些小民、小蚂蚁,难道就甘心这样。还是你奉贤的觉悟比我们高,可以跳出来主持公道。”贾奉贤把手摇摇说:“我不行,我不行,我还是碍于人情放不开手脚。”庄老忙说:“这个‘人情、礼义’是忠信的不足,是祸乱的开始。这一点连两千年前的古人都知道,难道我们还不如古人吗?奉贤在这件事情上我和你同进退。”贾奉贤在心里飞快的拨打算盘,他思付起来;我道他是大蠢,却原来是大奸若愚。此番如果能如愿一击成功,板倒胡自牧便罢。若不成他必然阿附胡自牧,反咬我一口倒打一耙,这如何是好得有个万全之策,方可钳制他。”
庄老见贾奉贤脸色转瞬数变,沉吟不决。心想莫非是他疑心我用施饵计吗?他敦促说:“奉贤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胡自牧徇私舞弊有失公德,我们就应该拍案而起,群起攻之。”贾奉贤暗想原来他要除去胡自牧的心思,比我还急啊!他定好主意说:“崇道难得你我都有这样的心思,想到一块去了。老莫让我大失所望,本来约好共同撰写材料的事情,不想他半途怕事退缩了。现在有了你,我的胆子又足了许多,我那抽屉里面材料才写了一半,不如你接下去写。尽心尽智合我们两人之力,那份材料肯定是有分量的。”庄老拍拍胸脯说:“好!我们一言为定。”贾奉贤又补充说:“崇道报社里除了我就是你年轻了,如果这次事情能成的话,我这个书记的位子一定是非你莫数。”庄老欢喜得心花怒放。
胡自牧等了几天,不见莫桐向他汇报有投诉信的事情,心也就安定了下来。他有时也静静的想这些信的来历,总觉得那些充满恶意的信件都似一个人写,满纸的泄愤之言,看了真叫人无法忍受。胡自牧心里暗自发誓,再也不做此类有违于他做人原则的事情了。他沿着庭院中的小径溜着步,最后他在葡萄藤架下坐了下,他望着着四周高高的围墙,心中生出了另一番的感慨;这围墙、这庭院、这房子是为妻子而建,这里的一切充满了他对妻子的爱和责任。他为她营造了这一切,替她挡住了外面的世界,也为她锁住了里面的时光,形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而他恍如一个可以穿透时光,自由往出两个世界的通灵者。只有他自己心里才清楚自己扮演这个角色,有多么的重的负荷。另外他还有一份牵挂,这就是儿子。他牵挂儿子的未来,儿子未来什么样的路。到底这份牵挂、这份爱、这份责任,什么时候才能让他在家里安逸地品茶、养花、垂钓、看书。也许要到两鬓斑白时吧!他有点悲观地想。
他起身进屋去,莫桐出门了,昭儿在书房里陪张曼文。他走到书房外隐隐听到张曼文的声音;‘尧被囚死,舜被放逐,商纣真的恶贯满盈吗?春秋笔法隐藏了多少的史实,阿斗乐不思蜀,陈后主的愿官加一等,是装痴买傻还是明哲保身,还是不知廉耻、毫无心肝。蒙元、满清入主中国与日本侵华有无本质的区别,二者文化风俗文字都不同于中国,前二者战胜了,便被中国人认同。后者战败了,被赶回海岛……自古春秋无义战唯力而已,所以说历史就是一堆长毛的臭狗屎,历史学家的责任就是拔掉长毛,让后人不再踩上去,这类人中的佼佼者司马迁……’胡自牧心里叹息自己的妻子,还在她的世界里浑然忘我,他不想冒然进去打扰这个世界的安宁。
莫桐回到废墟的阁楼上,伙伴们都特别的高兴。伊震风忙着翻出前段时间他们画的作品给莫桐,崔卫回说:“莫桐你太不够意思了吧!前段时间就算你不来,也应该经常到我店里去串串门,结果你一次都不来。真的是和我们音信全无,别提我们有多挂念了。”祝牟慈就阻止了还想再说的崔卫回,他说:“老崔往事都别再提了。”伊震风说:“对、对就当是莫桐在家病了一场吧!”
殊不知他们越是这么说,莫桐心里就更无法平静了,要是他们干脆什么也都不说那倒好。莫桐的面子上、心理上,还可以就这样模模糊糊的这样过去。他迷迷糊糊的说了句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话:“谢谢”祝牟慈低头看下表说:“咦!纯雯和宣慧她们俩到山下去买墨水,怎么还没有回来。”崔卫回说:“你焦急了吧!刚才你怎么那么的傻,不去陪她下山倒让那个不识趣的宣慧跟了去。”祝牟慈连忙说:“你快别乱讲了,你不知道我其实心里有多气馁。”
崔卫回说:“你气馁什么,纯雯难道还对你不够热情吗?”祝牟慈唉声叹气的说:“你知道吗?她只是在人多时是这样,人少了就我们两个人时她就多一句也不和我说了。问她一句,她只是答一句,好象以前的时候她不是这样的。”伊震风说:“哎呀!老祝这你就不知道了,这女孩子大凡喜欢一个人时就是这样子,她越是喜欢你,她就越是对你表示冷淡。你想想她刚认识你的时候对你和对大家是一样,这说明你那时只是和她一般朋友关系,现在她对你和大家是有了分别,说明你和她的关系已经从一般转化为微妙的朋友关系。你懂吗?----老祝,恭喜你啦!你要努力,要再接再厉。”
祝牟慈被伊震风说得半信半疑,崔卫回插上一口说:“阿风你别在这里信口开河,你还真当你自己是个情圣啊!说得那么神乎奇乎,万一是纯雯对老祝没有感觉,那也说不定。”祝牟慈又被崔卫回说得有些不放心,崔卫回推了下一边的莫桐说:“你怎么了象个木头似的不开窍,你也帮老祝出个主意啊!”莫桐说:“我、我能出什么主意。”祝牟慈大手一挥洪亮的说:“你们都别瞎讲了,反正我是铁了心,孤胆闯情关。管他千难万难,我老祝都不会皱一下眉头,后退半步”伊震风和崔卫回嘻嘻笑说:“勇者无敌,勇者无敌。”莫桐不想再被他们说是木头人,但口里又说不出给祝牟慈打气的话,只好陪着他们傻笑。
一会儿纯雯和宣慧回来了,伊震风说:“你们俩买个东西,怎么要这么长的时间。”宣慧说:“你哪里知道,我和纯雯在路上商议了下,觉得我们阁楼的地板有些地方都松动了,走起来吱呀吱呀的难听死了。还有扶梯,也该用木板钉一钉加固一下,还有屋顶漏雨的地方,也要修缮一下。所以又去买了些铁钉。”
“这也好。”祝牟慈说:“省得让我们的阁楼被秋风、冬风所破。”
崔卫回说:“那就分配工作吧!老祝和纯雯钉松动的地板,阿风和宣慧修屋顶的漏雨处,我和莫桐去钉扶梯。”伊震风犯难说:“老崔我没有楼梯,怎么登高啊!”崔卫回说:“你这人怎么这么的笨,没有条件也可以创造条件上嘛。你不会用椅子叠高来踩上去,让宣慧来扶住你,你不就可以用扫把柄,将那瓦与瓦之间露出间隙的地方顶密来。”
伊震风拍拍自己的后脑勺说:“恩,不错这也是个法子。”
于是大家就分头找工具干了起来,崔卫回和莫桐在楼角处翻找了些长长短短的木条,挑了几块合适的木条,两人就一个按着木条一个挥动铁锤。兵兵乓乓的钉了起来,钉到最后一块木条时,崔卫回发现钉子用光了他就吩咐莫桐到祝牟慈那边拿些钉子。莫桐转身上楼,楼上祝牟慈的眼睛,被楼板上弹起的灰尘涩住了。他难受的揉了揉,纯雯把他的手按住说:“你别乱揉,会把灰尘揉进眼睛里面去的,还是我给你吹一下。”莫桐刚巧看到,他迈不动脚了,心里似打翻了五味瓶般说不出的滋味。
祝牟慈看见了就问:“莫桐你和卫回把扶梯钉好了吗?”莫桐应了说:“快好了,只是我们那里还差几个钉子。”纯雯指着地板上说:“这儿有,你拿些去吧!”莫桐拾得几个钉子就下去了,到崔卫回身边他把手里钉子一放,一屁股的坐了下。崔卫回说:“哎!你怎么坐到一边去,也不帮我扶一下。”崔卫回的声音,莫桐似没有听见般。他一心琢磨自己刚才那个想法是对还是错,为什么要自己刻意的保持什么距离呢,事情不是很明显了吗?自己也不是都接受这个现实了吗?自己要保持的也许就是一颗平常心吧!
崔卫回见他呆呆的不言不语,就走上前推了推他说:“你中邪了吗?怎么叫你都不应。”莫桐被崔卫回推醒了意识,他忙支吾说:“我刚才有点头晕。”崔卫回笑了说:“想不到你这么文弱,钉了块木条你都会发晕。算了,算了,还是我一个人来钉吧。”他三两下摆弄好木条,大家做完手中的活,都跑到楼后面小树林的水潭边洗手洗脸。纯雯梳洗后见到莫桐一个人在白桦林里,就走过去对他说:“我今天很开心。”
“哦,看得出来。”
“那么你呢?”
“我也一样。”
纯雯继续说:“我开心是因为我们的书社从此又大团圆了,我开心的是你能重新的从自我的世界里走出来,并和我们一起营造阁楼-----我们的家。”
莫桐闪动着他的大眼睛,他自己也说不清自己此时的心情,是否真的就是很开心。但是如果来这里不是很开心的话,那么自己为什么还要盼望来到这里,为什么还要苦苦相求母亲呢。还有他也不认可,纯雯所说的什么从自我的世界里走出来的话。他那段时间不来废墟一半是因为母亲一半是因为……他不愿再追忆这一点,他只希望有关这些的心理因素,最好能象消过磁的磁带一样的空白。
“莫桐你为什么不说话了?”
“我、我、我也是和你一样的。”
“你什么时候成了我的应声虫了。”
“是吗?”
“通常当应声虫的人都是言不由衷的。”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莫桐有点口吃起来。
纯雯注视着他平静的说:“莫桐,我多希望我们六个人都能拆除心灵中的篱笆,彼此坦然相对,绝不因一时的笑言戏语,而使自己产生了不必要的忌讳。”
“你指的是什么?”莫桐心跳加速了起来。纯雯觉得自己是挑明得无法再挑明了,莫桐若是有心的话,就该明白自己意思。难不成还要她向他一字一句的重述,他们四人在崔卫回店里的酒话吗?她很希望莫桐能回答她,然而莫桐却是沉默的。
她失望的转身离开,莫桐无言的看着她离开,他心里有千言万语却不能说出来,他失落的走在他们后面,伊震风拉了他一把说:“你今天怎么了老是怪怪的,象是有什么心事。”莫桐说:“我那里有什么心事,你别乱猜了。”宣慧扭头朝他们俩问:“你们又在说什么悄悄话了。”伊震风应道:“没有说什么啊!我只是问……”莫桐抢过话头说:“刚才阿风和我说,他前天在废墟口掉了串钥匙,想让我帮他找找,宣慧你和我一去吧。”
宣慧噘着嘴说:“什么啊!他这个冒失鬼掉了东西,还要麻烦我们俩人找呀!”伊震风张着老大的嘴巴,他完全被莫桐说糊涂了。莫桐连向他暗使眼色捏了,他才没有把话说穿。莫桐拉着宣慧对他们众人说:“你们先上楼去吧!我们俩一会儿就回来。”
莫桐拉着宣慧走过了废墟口,宣慧忙说:“哥,你不是说伊震风的钥匙掉在废墟口吗?我们怎么还往一直里面走。”莫桐放开她的手说:“宣慧,阿风根本就没有掉钥匙在废墟口。”
“什么----”宣慧不解的问:“那为什么我们还要来这里。”
莫桐一边走一边说:“阿风没有掉东西,而我却掉了东西在这里面。”
宣慧问:“莫桐你到底掉了东西在这里。”
“心,掉了一颗心”
宣慧越听越糊涂了,她急走两步横挡在莫桐的面前说:“你说掉了什么?掉了一颗心?”
莫桐面无表情的说:“宣慧你如果要帮我找,就不要再有言语,只需安安静静的在一边陪着我就行了。”宣慧拿越说越荒诞的莫桐没有法子,就只好跟着他。莫桐走到一堵黄墙边坐了下,头枕着黄墙合上双眼。宣慧站在他身边心里寻思,莫桐一定是遇上了什么难受的心事才会这样。她记得小时候两人一起玩耍时,遇到莫桐伤心的时候,他总是一个人躲在院子的角落里,或是花木丛中静静的呆在一段时间,用他的话就是静舔心伤。
她忍不住的问:“你这次出来该不会,又是所谓的最后一次吧?难道婶娘又不同意了吗?你这次出来仅仅是个例外吗?”她不问则已,一问就是三四个问号,莫桐都摇摇头。宣慧自语:“哦,看来不是这么回事情。纯雯和我说得很清楚,说你一定会说服婶娘的,假如你没有说服婶娘的话,你今天就不会来了。因此要生愁的话,现在你就也许是在花圃边,或是你的窗前了。”
宣慧弄不明白莫桐为什么会这样,她也跟着坐了下念叨着:“可是、可是你到底是为什么事情而发愁呢?你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愁?这个愁未了,那个愁又莫名其妙的生了出来。你就不能象伊震风、崔卫回、祝牟慈他们一样潇潇洒洒的呢。”
“求求你别再问东问西的好吗?我胡莫桐天生就是个泥捏水和的胚子,比不得他们钢精铁骨的坚强,这总行了吗?”
“不行。”宣慧娇小姐的脾气上来了,她决心打破沙锅问到底:“你说既是泥捏的水和的,那么你又哪来的那颗晶莹剔透、玲珑发光的心呢?你既是泥水做的就该是无心无肺,又干什么要跑到这里来找什么心,你一个泥人要心干嘛。”宣慧想问又问不出个所以然,索性就胡搅蛮缠一番。
莫桐却被她的话震得激凌凌的,他从地上站起来向大槐树的方向走去,边走边嘴里念着:“是啊!我一个泥做的人,要心干嘛,我还找什么心呢。没有心不是更好吗?就不知道什么叫痛苦,什么叫回避,什么叫掩饰,一切不都是麻木了吗?麻木了,就不会去伤害他们,他们也不会受到伤害了。我真是天底下最大的大傻瓜,还要去找什么心。我应该把心扔了,把心扔了,扔在这废墟里。”
宣慧望着他这疯疯癫癫的样子,吃惊得不得了。她跳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的窜到莫桐身前,拽住他的手说:“莫桐你怎么了,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你别当真啊。”
莫桐已经是泪流满面了,他太想找个可靠、可信的人帮他支撑一下,他把宣慧拢过胸口失声了哭出来,宣慧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处于情绪失控中的莫桐,她再也不敢造次随便乱说话了,就乖乖的陪着莫桐在废墟里吹着风。
两人回到阁楼,崔卫回就问:“你们找了这么久,可找到阿风的钥匙。”伊震风是明白怎么回事情,不等他们两人回答就应了:“我那钥匙无关紧要,找不到就算了。”宣慧经了废墟里的变故后,此刻见伊震风又提那钥匙的话,就恨牙痒痒的。她瞪了伊震风一眼:“找你个大头鬼。”伊震风心虚就不敢应她了。
纯雯把宣慧拉到无人的地方说:“你们去找钥匙了,怎么也不附带叫上我和你们一起去找。害得我和牟慈干巴巴的坐在楼上一点意思也没有,崔卫回和祝牟慈两个人也不知道溜到什么地方去玩了。”
宣慧说:“唉!你快别再提那码子事了,你以为我和莫桐跑到废墟里,真的是要什么劳什子的钥匙啊!其实什么钥匙都没有,我们俩人就是在那里面瞎逛了一圈,搞得莫桐还跟中邪似的,莫名其妙的对着我大哭一场。”
纯雯大感意外:“怎么会这样呢。”
宣慧说:“我也很纳闷啊!不过我哥那人就那样的怪性子,让人永远都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纯雯说:“未必吧!一个人再怎么古怪也总有逻辑可循,难道莫桐是一进废墟就对着你痛哭起来吗?”
宣慧急忙解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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